“有什么潇洒的?”陈晴被赵岳一激,恨恨地把自己的巧克力给他们三个一人发了一块,“不就巧克力嘛,我也有,多着呢!”
“哈哈哈,太好了!陈晴我就知道你最靠谱了!”赵岳拿起那个垂涎已久的巧克力,撕开包装纸一下就扔进了嘴里。
骆晓月却只是一小口一小口吃着自己带的蛋糕,一声不吭。
那天秋游回去的路上,甄靖看着骆晓月一脸沉默的样子,小心地问她:“你不是又生气了吧?牛婷婷的事情可不能怪我啊!”
“你才没那么小气呢!”骆晓月嘟起了嘴巴,“我是在想你这个大班长这么受欢迎,看来我以后可得离你远着点儿!”
“看看,这还不叫生气?”甄靖吓得差点要栽一跟头,“都要离我远点儿了!那我还活不活了?”
“你现在怎么变得这么贫了!”骆晓月瞪了他一眼,“和那些北京男孩儿在一起别的没学会,倒是先把这贫劲儿给学上了!”
“我这可不是耍贫,我说实话呢!”甄靖把自行车龙头往骆晓月那边靠了靠,对她说,“我新学了一首歌,唱给你听听?”
“什么歌?”骆晓月看了他一眼,眼底已经柔软了下来。
甄靖微笑着清了清嗓子,轻轻唱起来——
“花的心藏在蕊中
空把花期都错过
你的心忘了季节
从不轻易让人懂
为何不牵我的手
共听日月唱首歌
黑夜又白昼
黑夜又白昼
人生为欢有几何
春去春会来
花谢花会再开
只要你愿意
只要你愿意
让梦划向你心海
……”
——周华健《花心》
骆晓月听到第一句的时候脸色就开始泛红,当甄靖唱出那句“为何不牵我的手,共听日月唱首歌”的时候她的脸已经要烧出火来了。她低下头把车骑得飞快,甄靖跟在她旁边一边笑得眉眼弯弯的一边越唱越大声。
夕阳西下,天际的云彩红若飞霞。轻快的歌声在温暖的余晖里回旋,就像那些热烈的青春,肆意地挥洒在懵懂又纯真的岁月中,激越飞扬。
第二十一章 回音壁
周一一早,骆晓月和甄靖刚走进教室,原本吵吵嚷嚷的同学就突然安静了下来。
他们两个有些莫名其妙地对视了一眼,骆晓月突然反应过来,扭头看向黑板,顿时觉得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骆晓月和甄靖在谈恋爱”
十个硕大无比的字,歪歪扭扭地写在黑板上,像是十根又粗又长的钉子,狠狠钉进了骆晓月的心里。
骆晓月的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她僵在那里,一动都不能动。
甄靖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他大步走上讲台,走到黑板前拿起黑板擦把每个字都擦得干干净净,然后沉着脸说了一句:“以后请值日生在上课前把黑板擦干净。”
班上开始响起窃窃私语的声音,这时陈晴正好从外面走进来了,她看见还僵在门口的骆晓月,轻轻推了她一下:“怎么站在这里不动?就要上课了,赶快回座位吧。”
骆晓月木然地跟着陈晴走回位置上。甄靖也走回了座位,骆晓月听到赵岳小声地问甄靖:“你和骆晓月是怎么回事儿啊?是真的吗?”
“乱说什么啊?”甄靖低喝了赵岳一句,“你知道是谁写的吗?”
“不知道啊,我早上一来就看见了。你们两个没来之前大家都在议论这事儿呢!”
骆晓月的心一点点地沉下去,像是坠入了一个巨大的冰窖里,彻骨的冷。
这件事情第二天就传到了班主任王老师的耳朵里。王老师是一个教英语的老太太,平时很喜欢英语成绩好的骆晓月和甄靖。她刚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很是吃惊,把两人都叫去了办公室,问他们到底是怎么回事。
甄靖抬着头,语气坚定:“这个事情不是真的,我们没有谈恋爱。”
“没有?”王老师皱起眉头,“那为什么有人要这么写?”
王老师深深地看了甄靖一眼,再看了看低着头站在一旁的骆晓月,叹了口气:“如果真没有,那当然最好。你们才读初一,还是要把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别把自己给毁了。”
“我们知道了,我们会努力学习的。”开口的还是甄靖。
“好吧。那你们先回去上课吧。甄靖,我希望你能记得你今天对我说的这些话。”
甄靖抿了抿嘴唇,点点头:“我会的。”
骆晓月沉默地跟在甄靖的后面走出办公室。两人走了几步后,甄靖往周围看了看,没什么人,便轻轻地碰了骆晓月一下:“没事的,你别这么紧张。”
骆晓月木然地抬起头:“你说,黑板上的字是谁写的?”
“不知道。”甄靖摇摇头,“从字迹上看不出来。写得那么难看,估计是用左手写的。”
骆晓月咬了咬嘴唇:“以后咱俩还是少接触点吧。”
“你在班上都不怎么和我说话了,还少接触啊?”甄靖有些急了,可他看着骆晓月骤然变红的眼睛,又连忙把语气缓了下来,“好吧,都听你的。那回去还是可以一起走吧?”
骆晓月咬着嘴唇低下头:“这两天还是先避避吧。”
自那天开始,骆晓月就觉得班上同学对她的态度都有些变了。特别是陈晴,对她冷淡了很多。以前一下课她就喜欢拉着骆晓月叽叽咕咕地说话,现在一下课她就跑去找姜雅丽她们玩,就是中午吃饭也不和骆晓月在一块了。
接下来,更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开始发生在骆晓月身上——
比如她明明交了作业上去,老师却没有收到,然后她几天之后在讲台底下发现了自己的作业本,上面还被踩了好几个大脚印;
比如她带的牛奶明明在上体育课之前还好好的密封着放在课桌抽屉里,可等她上完体育课回来,牛奶瓶口的密封纸就被撕开了,牛奶漏得一抽屉都是;
还有她的课本经常会无缘无故地被扔在地上,她的笔盒里经常会出现恶心的小虫,甚至她坐的凳子上还被涂过胶水……
在这样被周围人肆意地孤立和打击中,唯一还能给骆晓月带来些许温暖和安慰的就是甄靖始终不变的陪伴和关怀。那些人并未想到,她们这样对骆晓月恶意的“修理”,反而把她和甄靖的感情“修理”得越发枝繁叶茂和根深蒂固了。
从一开始的惶恐和躲避,到后来的平静和漠然,当骆晓月发现自己怎样委曲求全、隐忍退让都不能获得一点善待和包容时,她就把自己所有的感情和精力都放到了甄靖身上和学习上。
她不再忌讳和甄靖并肩而行、放声而歌,她不再刻意地和甄靖保持距离、划清界限。
在甄靖的鼓励和支持下,骆晓月把所有的窒闷和不平都化作了学习的动力。两人放了学就回家一起做功课、画画、临帖。甄靖握着骆晓月的手,一笔一画地写下那个苍穹有力的“靖”字,骆晓月莞尔一笑,调皮地挣开他的手,在旁边落下一个气息缥缈的“月”字。
“你这太轻了,得重点……”甄靖皱着眉头指点她,她却只是浅浅地翘起唇角:“菟丝花,知道吗?”
“什么?没听过啊!”甄靖有些茫然。
骆晓月淡淡地笑了:“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一种植物,需要攀附乔木而活。”
“哦。”甄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你怎么知道的?咱这儿有吗?”
骆晓月脸有些红了:“我前两天,刚看了一本琼瑶的小说。”
“你呀!”甄靖无奈地看了骆晓月一眼,“就快考试了,咱们可得努力点!”
“嗯,我复习完了才看两眼,不会影响考试的!”
甄靖笑着点头。这几个月来,他们两个的成绩总是稳稳地排在前十,就算王老师真又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也没什么好说他们的了。
转眼,就到了寒假。北京新修了一个游乐场,在考试前甄靖就和骆晓月约好了,考完试两个人好好地去游乐场玩一次。
“哇,这个,也太恐怖了吧?”站在硕大的过山车下面,骆晓月仰头看着那几乎是直上直下的轨道,听着人们尖声的惊叫,有些目瞪口呆。
“怎么,怕了?”甄靖逗她。
“你不怕?”骆晓月看了甄靖一眼。
“我是男子汉,才不会怕!”甄靖挺了挺胸,“怎么样?要不要上去试试?我听赵岳他们说可好玩了!巨刺激!”
骆晓月又抬头看了看那个庞然大物,有些瑟缩:“要不,咱们先看看吧?”
“行!”甄靖爽快地答应下来,“咱们先看看,你什么时候不怕了,想玩了,咱们再上去玩。”
骆晓月点点头,走到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来。她掐着表看了几次,发现坐一趟下来一分钟都不要,终于鼓起勇气站了起来:“走,我们上去吧!”
“好!”甄靖的眼睛亮了一下,他就知道,骆晓月一定会陪他玩一次的!
战战兢兢地坐在位置上,骆晓月紧张地看着工作人员给她扣上安全护栏,手都有些颤抖了:“甄靖,你说,待会儿咱们会不会突然掉出去了啊?”
“不会的!”甄靖把手伸过去,“你要是实在很怕,就抓住我的手吧?”
骆晓月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一咬牙握住了甄靖的手,闭上了眼睛。
甄靖缓缓地低下头,偷偷笑了起来。
机器启动的那一刻,骆晓月觉得自己的心都要跳出嗓子眼了。她紧紧地咬着嘴唇,不敢睁开眼睛。风声在耳旁呼啸,她感觉到自己正在离地面越来越远。
骆晓月不自觉地收紧了双手,甄靖感觉到了她的紧张,反手牢牢握住她的手,轻轻地对她说:“晓月,别怕,有我在呢。”
很简单的八个字,却奇迹般地让骆晓月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她仍然闭着眼睛,偌大的世界,在这一刻彻底沉寂下来。
她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从甄靖的掌心里传来的那股温暖力量。
从过山车上下来,骆晓月才发现,甄靖的手都被她掐红了,甚至还有细细的血丝从他的手背上渗出来。
“你刚才干吗由着我掐你啊,你不知道松手啊?”骆晓月嗔怪甄靖。
“怎么松啊?你抓得那么紧,我都担心你要吓死了。”甄靖弯下腰去看骆晓月低垂的眼睛,笑得眉眼弯弯地问她,“再玩一次?”
“才不要!”骆晓月抬起头瞪了甄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眼睛,匆匆往前走了几步,甄靖连忙快步追上她,一把拉住她的手:“那咱玩别的去!”
那一天,他们几乎把游乐场里所有的项目都玩遍了,飞毯、旋转木马、摩天轮……
不知不觉中,骆晓月的手就这样被甄靖牢牢地牵了一天,再也没有放开。
快过春节的时候,甄靖的父母过来了,要把甄靖接回上海过年。其实每年这个时候,甄靖都是要回上海的,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年骆晓月的心里格外的不舒服。
她趴在窗口,看着甄靖和父母一起走远的背影,心里有些莫名的酸楚。
虚掩的抽屉里,是她已经看完的那本《菟丝花》。结局很不好,让她的心情很郁闷,尾声里那首婉转的诗词,更是让她愈加的惆怅——
君为女萝草,妾作菟丝花。
轻条不自引,为逐春风斜。
百丈托远松,缠绵成一家。
谁言会面易?各在青山崖。
女萝发馨香,菟丝断人肠!
枝枝相纠结,叶叶竞飘扬。
说起来,骆晓月喜欢看琼瑶小说还是因为小学的同桌江琳琳。其实她们这个时候,早就不流行看琼瑶的书了。但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江琳琳不知道从哪里借了一本琼瑶的《烟雨蒙蒙》,看得那叫一个如痴如醉,于是骆晓月好奇之下不免也看了几眼。
前段时间,她被班上同学整治时,觉得自己颇有些像《烟雨蒙蒙》里面那个饱受排挤、只得男主一心爱护的女主角,于是她在闲得无聊之下便又把琼瑶的小说借来看。谁知一发不可收拾,书里那些美丽而忧伤的女主角总能轻易触动她敏感的心扉,让她在那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里沉沉浮浮,起起落落,陪着她们喜怒哀乐,泪流满面。有时,她甚至分不清书本和现实。她常常将自己和甄靖带入那些梦幻般的场景中,蒙眬的情意在她的心底像是茁壮的树苗,一天天地发芽抽枝,几乎蔓延了她的整个世界。
整个初中生涯,骆晓月就活在和甄靖的这一方小小天地间。她没有其他的朋友,父母也不在身边,她所有的喜怒哀乐,几乎都系在了甄靖的身上。
而甄靖却不同,虽然他对骆晓月也很好,但他毕竟是班长,又有着一大堆的好兄弟、好朋友,所以他不可能把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骆晓月身上。每当这个时候,骆晓月都会安静地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甄靖意气风发地在球场上踢球,看着他慷慨激昂地在班会上发言,看着他像一个光芒四射的王子,吸引着场下台下所有人的眼光。
甄靖对人总是那么和善而亲切,所以大家都很喜欢他。骆晓月不只一次看到牛婷婷对甄靖明显地示好,他虽然拒绝了,却很婉转,不会让人觉得太尴尬。曾经,骆晓月心里也酸楚过,可她一想到甄靖对她的好,一想到他是她在这里唯一的支柱,她就暗暗地把所有的委屈和难过都掩埋了下来,再也不露出分毫。
甄靖没空陪她的时候,她就更加疯狂地看小说。从琼瑶到张小娴,甚至张爱玲,她几乎把学校旁的小书店里所有能借到的言情小说都借了个遍。
有次甄靖发现骆晓月又在看这些小说,说她:“你呀,别老看这些凄惨的东西,看点轻松的啊。像郑渊洁童话什么的,多有意思啊!”
而骆晓月只是淡淡地一笑。他终究是不懂她的。也是,活在明媚的阳光下和无数鲜花掌声中的他,又如何会明白她心底的寂寥和灰暗?
可她还是乖乖地放下了小说,温顺地说:“好,你不喜欢我看,我就不看了。”
她于是真的不看这些了,转而看红楼梦,看唐诗宋词,看席慕蓉。
初三那年,她站在走廊的窗台边,远远地看着他们班赢了球赛,作为前锋的甄靖被班里的男生高高抛起,班里的女生都围在他们的身边尖叫欢呼,骆晓月看着他们嬉笑着走向校外,她知道他们是去庆功去了。
骆晓月一个人回家,书桌上暖黄色的灯光下,是她黯然的影。她看着对面甄靖的窗口,看了许久,翻出一张信纸,落下凌乱的文字——
有时候
觉得自己像一盏灯
任你开启
任你关闭
全然没有自主权力
有时候
觉得自己像一盏灯
在你需要时炙热
在你遗弃时冰冷
然而有没有一盏灯
像我这样
天天在黑暗中守候
有没有一盏灯
像我这样
夜夜期待着你的归来
千灯万灯
今夜的你
又在哪盏灯下
千灯万灯
何时你才会想起
将我点燃
最后一笔落下,骆晓月轻轻叹了口气,正准备将信纸收好,突然一只手伸过来将信纸从她手里抽走了。
“你写什么这么出神呢?我进来了你都不知道!”
甄靖拿着信纸戏谑,可等他看完信纸上的文字,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来。他抬起头看向骆晓月,眉头微微皱起:“这是你写的?”
骆晓月低下头把信纸从他手里抽回来:“你不是和赵岳他们庆功去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这还早?”甄靖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都八点多了,你有空写诗,不如顺便帮我写篇作文吧?我今天作业都还没做呢!”
骆晓月抬起头瞪了甄靖一眼:“中考的时候不如也顺便让我帮你写了吧?”
“嘿嘿,要真能那样就好了!”甄靖笑得一脸无赖。
骆晓月叹气:“你认真点好不好,中考万一考砸了怎么办?”
“怕什么,大不了回上海呗。”甄靖满不在乎地说了一句,“我妈这段时间天天催我回上海去考呢,说是我的户口在那边,考那边的学校容易多了。”
骆晓月低下头,把手里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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