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这是干吗!”骆父连忙拽起何风,这才发现何风的身体几乎轻得没有一点重量了,骆父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生病了?”
何风摇着头,他胡乱地擦了擦脸上的泪水,看着骆父,声音哽得不成样子:“叔叔,我没想过再和晓月在一起。我知道,我没资格了。可我,我真的希望她能幸福,就算她不是和我在一起,只要她能幸福就行了。可她,她受了那么多伤害,现在过得这么苦,我真的,很难受,特别难受……”
“好了,我知道了,知道了。”骆父轻轻拍着何风的背,“你是说她在法国和未婚夫分手的事情吧?晓月刚回来那会儿心情是挺不好的,但她现在已经好多了。你放心,我和她妈都会陪在她身边的,你照顾好自己吧。”
何风低下头,哽咽难言。那些不堪的事情他如何说得出口?他捂着脸,滚烫的泪水一涌出眼眶就在凛冽的寒风中变得冰凉,就像他怎么都暖不回的过去,怎么都争不来的未来。
咬着嘴唇,何风一个人走在寂静的街头。深冬的午夜,阴冷的寒风从四面八方吹过来,他的胸膛像是破败的风箱,嘶嘶地拉扯着。他抚着胸口跌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口袋里的手机,就在这一刻震动起来。
何风掏出手机,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行将痛痒压下去,才轻声开口:“喂。”
“你见到晓月了吗?”
“见到了。谢谢你,罗雯姐。”
“那就好。我看迪布瓦那混蛋今晚喝了挺多的,还好你突然过来了。你放心,我会想办法把晓月从迪布瓦那里要回来的。”
“嗯,是不是一定要找个人替代晓月,才能让她脱身?”
“估计得这样。”罗雯叹了口气,“好在那混蛋明天就回法国休假了,正好给了点时间让我来找找,看能不能找到一个合适的。”
“找到合适的还得人家愿意干吧。”何风的眼底滑过一抹痛色,“恐怕没那么容易。”
“那也得试试啊。”罗雯又叹了口气,“好了,这事儿你就别操心了。我会想办法的。你赶快回去吧。你过来的事情你们家人知道吗?”
“还不知道,不过我会和他们说的。”
“哦,那你赶紧打个电话回家吧!有什么事情随时和我联系!”
“好的,谢谢!”
挂断电话,何风捂着嘴咳了半天。刚喘过气,电话铃声就再度响了起来。他看着屏幕上闪烁的“甄文”两个字,揉了揉眉心,按下通话键。
“何风!爸妈给你打那么多电话为什么不接?你是不是不要命了?我限你十二个小时以内马上给我滚回来!”电话那头,甄文的咆哮带着十足的火药味呼啸而来。
何风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八个未接电话,都是刚才爸妈打过来的吧。
“帮我和爸妈说声对不起吧,我刚才手机放在口袋里没感觉到。”
“少让我给你当传话筒!你自己滚回来和爸妈说!”
“哥,你为什么没告诉我,现在晓月做的这个助理是什么助理?”
“什么什么助理,不就是经理助理。”
“经理助理?还是泄私欲的助理?”
何风的话让甄文一愣,他的声音顿时低了下去:“你什么时候知道的?你就是为了这个跑出去了?那你赶快回来,罗雯正在想办法呢……”
“她真能想到办法吗?那么难伺候的人,除了晓月这个傻丫头自虐地跑去糟蹋自己,还有谁能待得下去?”
“那也用不着你管,你赶快给我回来!你不是答应了爸妈好好治病的……”
“哥,你让我为她做最后一件事吧。你告诉爸妈,做完了这件事情,我就乖乖回去,再也不出来了。”
何风缓缓地放下电话,按了关机键。他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看着远方高耸的大楼,那里,是晓月的家,可他却不知道是哪一个窗口,载满了她的悲伤。
韩宇给她的那些伤害,至今仍让她痛彻心扉,那自己给她的那些伤害,是否,就真的能永远尘封?
头顶上方,突然飘下来一片落叶。何风低头看着落在自己腿上的那抹枯黄,轻轻地笑起来。其实,他有什么资格说韩宇呢?他自己,才是那个罪孽最深重的人。
第二天,宿醉醒来的骆晓月撑着疼痛不已的脑袋走进客厅吃早餐,骆父奇怪地问了她一句:“你不是说你的老板今天开始回国度假,你也就开始放假了,怎么还起来这么早?”
“嗯,我今天要送他去机场。他走了我才算是正式放假了。”骆晓月匆匆喝了几口粥,就拿起了包准备出门。
靠在鞋柜边上换鞋的时候,骆晓月问了骆父一句:“昨晚送我回来的那个是我的法国同学,他说了什么吗?”
“哦。他说他就是出差路过这里,今天就要回去了,说以后有机会再联系。”骆父端着粥碗喝了一口。
骆母看了骆晓月一眼,问道:“你昨晚喝得很醉?怎么还要同学送你回来?”
“正好碰到了,他就送送我。”骆晓月低着头换好了鞋,对父母挥挥手,“我走了啊,中午回来吃饭!”
骆母看着骆晓月的背影消失在门外,摇头叹了口气,问骆父:“昨晚丫头几点回来的?送她回来的那个同学是男的还是女的啊?”
“十一点多吧,你刚睡一会儿她就回来了。”骆父低下头把碗里的粥都喝完了,才说道,“女的。”
骆晓月把迪布瓦送到机场,迪布瓦友好地和她告别。大庭广众之下,他的吻面礼非常绅士,骆晓月松了口气,暗想总算是暂时逃离了魔掌。
闲闲地在家里窝了两天,骆晓月正计划着要不要去哪里玩一下,就接到了罗雯的电话。罗雯说现在翻译部很忙,问骆晓月能不能回去帮忙支持一段时间。
于是骆晓月只有提前结束休假,再次进入罗雯的小组,配合她一起做和法国米其林公司的合作项目。这个项目就是之前罗雯出差去法国的时候谈下来的。
骆晓月跟着罗雯做了几天之后,罗雯问她:“你有没有兴趣跟着我把这个项目做完?我保证你在这里能学到的东西比给迪布瓦当助理能学到的东西多多了。”
“啊?可迪布瓦那边怎么办呢?放完假他就要回来了。”骆晓月吓了一跳,迪布瓦的助理不是挺难找的吗?还可以说换就换的?
“这件事情你不用担心。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愿不愿意回来跟着我。”
骆晓月咬了咬嘴唇,说实话她现在对罗雯还是有点怵的,但她一想着迪布瓦越来越过分的举动,还有她以后只怕还要在应酬上频频碰到韩宇的尴尬,就觉得还是回罗雯这边算了,于是她下定决心点了点头:“我愿意。”
“那行,你这几天准备一下,圣诞假期一过完,我们就飞去法国。”
“啊?”骆晓月愣了一下,“那迪布瓦的助理……”
“我正在找。”罗雯对骆晓月笑了笑,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放心,我会安排好的。你别操心这个了,这几天把这些项目资料好好看看,以后过去了有你忙的呢!”
“哦。好吧。”骆晓月嘴里答应着,心里还是七上八下的。
转眼间圣诞假期就过完了。出乎骆晓月的意料,迪布瓦竟然很顺利地就同意了她调回翻译部的事情。
一直到陪着罗雯踏上赴法的航班,骆晓月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忍不住问她:“组长,你到底怎么搞定迪布瓦那边的啊?”
“就给他找了个好助理呗。”罗雯笑了笑,看着仍皱着眉头困惑不已的骆晓月,忍不住打趣她,“怎么?你不是舍不得迪布瓦了吧?现在下飞机还来得及啊!”
“我不是这个意思。”骆晓月连忙开口解释,“我只是挺好奇怎么这么快就给迪布瓦找到了助理,是从我们翻译部调过去的吗?”
“不是。”罗雯淡淡地说了句,“是从外面招的。”
“哦。”骆晓月还是皱着眉头,总觉得有些奇怪。
“别想了,没问题的。”罗雯笑着拍了拍骆晓月的肩膀,“睡会儿吧,要飞十几个小时呢。”
不到半年,骆晓月又踏上了法国的土地。
戴高乐机场,一如既往的繁忙而喧嚣。各色人种脚步匆匆地穿梭来去,温柔优雅的法语广播不紧不慢地通告着各类信息,永远都是那么从容淡定。骆晓月突然想起一年前她第一次在机场见到何风时,他那清寒如霜又炽烈如火的眼神。
“Lis,怎么了?”罗雯看见骆晓月突然止住了脚步,停下来问她。
骆晓月回过神,摇了摇头:“没事。”
“哦,那就快走吧!经理他们已经去前面取行李了,不好让他们等我们太久。待会儿我们还要赶车去克莱蒙呢!”
“嗯。”骆晓月点点头,深吸了一口气。到底,还是近乡情怯了。
第十九章 我要你幸福
9
米其林公司总部就在克莱蒙费朗,其实骆晓月刚接手这个项目,知道要过来出差的时候,也曾有过一些犹豫。她虽然也做好了会碰到熟人的准备,但她没想到,她第一个碰到的人竟然是魏萌萌。
那天,骆晓月和罗雯她们一起从米其林公司出来正往酒店走的时候,她就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弯腰蹲在路边剧烈地呕吐着,便忍不住跑过去扶起她:“你没事吧?”
“晓月?”魏萌萌瞪大了双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她,“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的公司派我过来和米其林做一个项目。”骆晓月对远处的罗雯摆了摆手,示意她先回去,然后小心翼翼地把魏萌萌扶到旁边的石凳上坐下来,才问她,“你怎么了?吐得这么厉害?”
“我怀孕了。”魏萌萌的脸上还是煞白一片,但已经绽放出了幸福的笑容,“我嫁了一个法国人,已经有了快三个月的身孕了。”
“啊?”骆晓月惊愕地看着魏萌萌的肚子,再看看她,最后终于开心地笑起来,“真是太好了!”
魏萌萌嫁的法国人是一个酒吧老板,是她在酒吧打工的时候认识的。
“是哪一家酒吧?极夜吗?”骆晓月去过的酒吧只有两家,就是市中心那边的“蓝色天空”和“极夜”,都是当年弗哈希常去的地方。
“不是。不在市中心那边。”魏萌萌微微侧过头避开骆晓月的目光,“是近郊的一家小酒吧,位置有些偏,但老板人挺好的。你回国之后,我找到了那里的工作,先开始是洗盘子,后来老板觉得我做得不错就开始教我调酒,再后来又慢慢把一些经营上的事情也交给我处理,最后,我们就好上了。”
“挺好啊!”骆晓月诚挚地笑出来,“我就说你肯定能碰到一个真心爱你的人的!”
“咳,什么爱不爱的。”魏萌萌淡淡地笑了笑,“安德鲁,哦,就是我老公,他以前结过婚的。他老婆还挺漂亮,结果两年前和一个在他酒吧里驻唱的乐队贝司手跑了,还卷走了他的不少存款,所以安德鲁才只得把酒吧搬到了那么偏的地方。他愿意和我在一起,就是看中了我想在法国过安稳日子,肯给他生孩子,还能帮他打理生意。至于爱情,我估计他早就没这心思了。”
“那你……”骆晓月脸上的笑容一点点淡下来,有些不忍地看着魏萌萌。
“咳,看你这样子,我没事。”魏萌萌不以为然地笑起来,“我早就不稀罕爱情那玩意儿了。什么东西嘛,又不当吃又不当喝的,还不如给我一个法棍来得实在!”
听到魏萌萌居然拿最便宜的面包来打比喻,骆晓月不禁有些哭笑不得:“你也不用这么嗤之以鼻吧。”
“我这是看穿了。”魏萌萌刚说完脸色就一白,推开骆晓月转过身就剧烈地干呕起来。
骆晓月吓了一跳,连忙拍着她的背,情不自禁地说了一句:“你怎么这么大的反应啊,当初奇奇怀孕也没……”
话还没说完,骆晓月就自己停住了。魏萌萌缓缓地直起身,低声问了一句:“后来,你和她还有联系吗?”
骆晓月沉默了一下,随即缓缓地摇了摇头:“没有。”
天快黑了,在石凳上坐久了,已经有了隐隐的凉意。骆晓月站起来扶住魏萌萌的肩膀:“你住在哪里?我送你回去?”
魏萌萌却没有起身,仍然坐在石凳上一动不动。骆晓月担心地弯下腰:“怎么了?又想吐了?”
“晓月,当年的事情,都是我的错。”魏萌萌抬起头,迎上骆晓月的目光。
她的双手紧紧握住骆晓月的手臂,仿佛像是要从她那里获取一些力量,才能支撑她把话说完:“那天晚上,是我先**了你和何风抱在一起的照片去刺激弗哈希,后来又在他的酒里下了药,所以,他才会和奇奇,那样。”
“什么?”骆晓月跌坐在石凳上,看着魏萌萌,铺天盖地的红色再次席卷而来,那骇人的一幕又出现在眼前——鲜红的血,狰狞的脸……
她的双臂还被魏萌萌紧紧地拽着,整个人已经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为什么?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为了,五百欧。”魏萌萌缓缓松开骆晓月,她仰着头,直面骆晓月怨怼的眼神,凄然地笑起来,“晓月,这句对不起,我早就想和你说了。”
事情的开端,要从魏萌萌那次突然受伤入院开始说起。其实那次她根本不是什么不小心摔伤了,而是被她当时的男朋友奥利文打伤的。
奥利文是阿拉伯裔法国人,也和魏萌萌一样住在FHD。开始的时候他对魏萌萌很好,总是开车带她去郊区的大超市买菜,周末还带她去公园玩、看电影什么的,出手很大方,于是魏萌萌很快就退了自己的房和奥利文住在了一起。
结果,两人还没好上一个月,魏萌萌就发现自己上当了。奥利文是个彻头彻尾的赌鬼加酒鬼,他经常拿魏萌萌的钱去赌,还在醉酒之后对魏萌萌拳打脚踢的。魏萌萌和他又吵又打了好几次之后再也无法忍受,终于和他分手。但他却仍然缠着魏萌萌不放,魏萌萌那次受伤的原因,就是因为她发现奥利文居然用她的身份开了电话卡,还欠了两千多欧的费用。
“那一次我真的要疯了,两千多欧啊!我来法国的时候我家里总共就给了我一千八百欧的生活费,他居然一下子给我欠了两千多!所以我找上门让他还钱,我说要是他不还我就和他同归于尽。我当时真是什么都顾不上了,真是连死的心都有了……”
“你怎么不去报警?”
“报警?”魏萌萌嗤笑一声,“他拿着我的护照去开的户,那会儿我们还好着,当时我也并没有挂失护照,等欠费欠了几个月了再去说这不是我本人开的,你以为那些法国佬会相信我?”
“那你就这么把这个黑锅给背了?”
魏萌萌摇头:“他不是把我打伤了吗,其实他也挺怕我出事的。所以他把我送到医院,骗医生说我摔伤了,然后就跑了。后来我出了院去找他,威胁他如果他不还钱不关户我就去警察局告他打我。他那个时候还不在乎,说他没钱。于是我把藏在身上的水果刀抽出来,我说反正我还不了钱被遣送回国也是个死,还不如就死在这里,就是捅不死他,也可以让他担上谋杀的罪名。”
“你,你真是疯了……”骆晓月没想到魏萌萌还做过这么大胆的事情。她想起魏萌萌出院之后没几天就到处急着找工打的事情。那时,她是真的豁出去了吧。
魏萌萌不在乎地耸了耸肩:“中国不是有句古话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事实证明这么做效果很好。奥利文看我拿出刀,摆出那副豁出去的样子果然慌了,老老实实地陪我去关了户,但他的确没多少钱了,七拼八凑也才几百欧,剩下的那些钱还是得我自己还。”
“所以你后来,就那么,不择手段?”骆晓月复杂难言地看着魏萌萌。虽然她现在知道了魏萌萌的确有不得已的苦衷,但她还是没办法轻易去原谅。
魏萌萌低下头:“我知道这并不能作为我可以去伤害你和奇奇的理由,我也不想再狡辩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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