克莱蒙的月光- 第24部分

“晚安！”

第十五章　转身的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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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上班，骆晓月在位置上坐了一会儿，就跑去找罗雯。

她先给罗雯道了歉，说自己会再仔细地把之前翻译的那个法文文档好好看几遍，然后又委婉地表示，以后如果再有这种口译任务，希望能给她一些准备的时间。最后她虚心地向罗雯请教自己还需要提升哪方面的专业知识，能否请罗雯给她一些指示，她可以自己去买些参考书看。

谁知道罗雯听骆晓月说完，连头都没抬，就用两句话打发了她：“以后一段时间我都不会再安排你做这种口译了。专业知识上你把那个文档多看几遍就可以了。”

看着罗雯冷淡的侧影，骆晓月有些泄气。从昨天晚上她就开始酝酿，一直想到今天早上，反复斟酌了半天，才鼓起了勇气来和罗雯沟通，没想到罗雯还是这么一副油盐不进的态度。

骆晓月咬了咬嘴唇，做最后的挣扎：“组长，我，我真的很想做这个翻译，也真的很想做好。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这话说到最后，都有些哀恳了，罗雯终于抬起了头。

“你能不能告诉我，你为什么非要来奇华做这个翻译？你应该知道，以你的资历，在我们这里当翻译，绝对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我喜欢法语……”

“为什么是奇华？”

“奇华是武汉最大的法企。”

“那为什么非要选择来企业做翻译？我听说，你的法语好到Isabelle曾经打算推荐你去AF教书，那里应该比我们这里轻松多了吧。”

骆晓月听到罗雯突然提到Isabelle时暗暗惊了一下——罗雯果然和徐伟的关系不一般啊，居然这么清楚自己和Isabelle的事情。想到这一层，骆晓月不禁有些后怕，还好她昨天阻止了Isabelle在徐伟面前打罗雯的小报告，不然只怕自己真是要吃不完兜着走了。

抿了抿嘴唇，骆晓月决定说实话：“因为，我不想回汉口，或者武昌。”

她说得有些艰难，眼底像是蒙了一层水雾：“因为一些，个人原因，我想在一个比较陌生的地方工作，但因为我是独生子女，父母希望我能留在武汉，所以，我就选择了奇华。”

罗雯静静地看着骆晓月，都是女人，虽然骆晓月说得很隐晦，但罗雯还是隐约可以猜到骆晓月指的是什么意思。

低下头，罗雯暗自在心底叹了口气，这一刻，她不禁有些心软了。但只一瞬间，她再度抬头时又恢复了冷漠：“既然你是真的想在奇华好好做，那我也不会拦着你。但我想提醒你的是——你的水平和我的要求还有很大的差距。虽然徐主任对你的职业规划是让你往高级经理助理发展，但我可以很坦率地告诉你，以你现在的水平，去做经理助理，只会出现比昨天的事情更难堪的场面。毕竟在那里，不会再有我这样的人帮你收拾烂摊子。”

罗雯看着骆晓月脸上的绯色越来越盛，语气稍微放缓了一些：“昨天的事情，的确有你准备不充分的原因在里面，但其实，作为一个专业的翻译，是需要具备应付突发状况的能力的。这方面你可以找Isabelle取取经，她在这事儿上，倒是挺有些办法的，正好让她教教你这个得意门生。”

虽然罗雯说的还是比较严厉的话，但毕竟有了教导的意思在里面。骆晓月一边听一边连连点头，罗雯又嘱咐了她两句以后要好好做笔译之类的话，就让她回去了。

低着头走出罗雯的隔间，骆晓月重重地吐出一口气。

下午正好赶上月度例会，各小组都依次汇报这一个月来本小组的工作情况。轮到罗雯作简报时，翻译四组的组长王静突然问她：“罗组长，昨天中午我好像看到你在楼下训你们组的Lis？怎么，她犯了什么大错啊，你那么生气？”

罗雯不紧不慢地坐下来，端起面前的茶杯喝了一口茶，才慢条斯理地开口：“也没什么大事，王组长看错了吧？”

“看错了？”王静嗤笑了一声，“那一幕很多人可都看见了，要是罗组长不愿意说我倒是可以提醒一下　——昨天下午，我正好去二厂那边拿个文档，听说，你上午带Lis过去，翻译得让技术员都发飙了？”

“是吗？”罗雯放下茶杯，神情自若地看了王静一眼，“既然王组长这么清楚，那还问我做什么？”。

王静一愣，她没想到罗雯被当场揭穿这等丑事之后还能如此平静，一时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了。

罗雯淡淡地看了一眼徐伟，又扫了一眼自从王静开口后就一直低着头的骆晓月，才懒洋洋地说：“昨天的确是Lis没有翻译好，我已经说过她了。新人嘛，难免都会犯些错，更何况她还是非法语专业出身，总要在挫折中慢慢成长起来的。很感谢大家对她的关心，我以后会帮助她努力提升她的能力和水平的。我们组里人手本来就不够，好不容易加了这一个，又还得好好培养一番才能用，工作量和工作压力都非常大，所以以后只怕还得请大家多包涵，先谢谢了！”

寥寥几句，罗雯就把自己的责任推得干干净净，同时还变相地给徐伟施压。骆晓月暗暗感叹——这个罗雯，果然是个厉害角色啊。

感觉到四周的眼光都火辣辣地朝她们这个方向袭来，骆晓月越发不敢抬头了，也就错过了徐伟看向她的那一抹意味深长的眼神。

开完会，肖明慧有些好奇地问骆晓月：“昨天组长真让你做了翻译？你还挺厉害啊，事先居然一点口风也没给我透！”

“我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怎么给你透？”骆晓月垂头丧气地回到位置上，“昨天组长把我带到了工厂才突然说让我做主翻，我当时整个人都懵了，后来还没翻几句，就出错了。”

“啊？事先没和你说过？组长怎么会这么安排呢？”肖明慧感觉这事儿太邪门了，罗雯一向不是这么离谱的人啊。

“我怎么知道？唉，反正现在说什么都没用了。这会儿，全奇华估计都知道有我这么个糟糕的翻译了。”骆晓月无力地瘫在椅子里。

她现在脑子里乱成了一堆糨糊了。罗雯这究竟算什么？如果是想逼她走，那么在今天会议上趁王静发难的机会，她正好可以赶她离开，为什么还要帮她说话？可罗雯如果是想袒护她，或者保留她自己的面子，怎么又会那么干脆地承认昨天的确捅了那么大的篓子？甚至，她当初怎么会给她安排那种任务？

正在骆晓月冥思苦想却不得其解的时候，罗雯走了过来：“Lis，我昨天让你翻译的东西翻完没有？”

“哦，翻完了，开会前刚刚翻好的，所以还没来得及发。我现在就给您发过去。”

骆晓月连忙坐直身体，打开电脑。

“嗯，你赶紧发给我。”罗雯点了点头，扫了旁边的肖明慧一眼，肖明慧知趣地退开，罗雯才轻声对骆晓月说，“开会时王组长说的那些话不用放在心上，也不算什么大事，你以后按我的要求好好做就行了。”

呃？骆晓月转过头对上罗雯的眼神，她这是在安慰她？

太惊异的感觉让骆晓月整个人都傻掉了，等她反应过来要说谢谢的时候，罗雯已经连影子都看不到了。

茫然地看着电脑屏幕，骆晓月深深地对自己的IQ和EQ都产生了极度的怀疑——是这个世界太复杂，还是她实在太蠢笨了？怎么她现在完全的搞不清楚这到底是个什么状况啊？？？

晚上十点多，骆晓月放下词典，看了一眼电脑，想了一会儿，还是爬上了MSN。“悲催的海龟”果然绿着，骆晓月扔过去一条消息：“方便说话吗？”

“方便。”

法龟的反应倒是迅捷，敲了一个微笑过来：“今天过得怎么样。”

“很不好。”骆晓月发过去一个纠结的神情，那边立刻送过来一连三个问号。

骆晓月沉默了，不是她不愿意说，而是她还理不清思路，直到现在她对罗雯的作为还是一头雾水。

抿了抿嘴唇，骆晓月决定暂时抛开这些烦恼的事情，她问法龟：“上次你说关于你名字的来历‘且听下回分解’，那现在你能说了吗？”

“这么好奇？”

“嗯，不好说吗？”

“也没有。其实人生不如意事十之**，我这里用的悲催，也不过就是一时的感慨而已。”

“这倒也是。这世界有时真让人觉得挺无奈的。”

“是啊。你刚刚说你今天过得很不好？怎么，昨天我和你说的建议没有用？”

“不是，其实我还要感谢你呢。我今天按照你的建议和我的主管沟通了一下，我感觉她对我的态度好像好了很多。”

写到这里，骆晓月自己一愣，罗雯对她态度的转变，是不是就因为她们上午的那一次沟通呢？

“那很值得开心啊。你怎么还说过得很不好呢？”

“嗯，是因为另外一个同事，她在开会的时候公开说了我昨天犯的错误，现在，很多人都知道我昨天翻译时捅了篓子了。”

“那你的主管有没有说什么？”

“我们主管说新人难免犯错误。”

“那不就行了。这摆明了是你那个同事在幸灾乐祸，既然你的主管都帮你说话了，你就不用理会她。”

“嗯，我们主管也这么说的。她还让我以后好好干。”

“看来你的主管对你的态度的确有所转变。你以后一定可以越做越顺的！”

“谢谢！”

骆晓月有些无言，就在她想是不是要说再见的时候，那边又传过来两句话：“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了。很多事情都是慢慢来的，罗马也不是一天造成的对吧！”

骆晓月微微笑了笑：“谢谢你的鼓励！每次都说我的事情，你的工作呢？当商务助理会不会很累？”

那边发送了一个狂点头的表情：“真是挺累的！其实所谓的商务助理就是翻译＋秘书，要急领导之所急，想领导之所想，以前不是对秘书都有个说法吗——领导出差我先行，看看路途平不平；领导讲话我先讲，看看话筒响不响；领导吃饭我先尝，看看饭菜凉不凉。”

骆晓月扑哧一下乐起来：“你太有经验了！这几句我可得好好记下来。我以后就打算往经理助理上转呢！”

“哦？你打算做经理助理？那我们以后可以多交流啊！”

“嗯，以后少不了还要向你取经呢！”

“呵呵，不敢不敢，大家互相学习。”

骆晓月看看时间，已经过了十点半了，她想法龟应该要休息了，于是礼貌地和他道了晚安，就下线了。

洗完澡爬上床，骆晓月的唇边还带着一缕微笑。和法龟聊了一会儿，她觉得心情好多了。关掉台灯，骆晓月决定明天早起背单词。既然罗雯已经愿意让她留下来了，那么自己就更应该努力了。

周一上午快下班的时候，骆晓月去徐伟的办公室打算把词典还给他。可她刚走到门口，就被李菲叫住了：“你们组长在里面呢！”

“罗组长在里面？”骆晓月连忙顿住了脚步。一个徐伟她就怕得厉害了，再加一个罗雯，简直就是方圆十米寸草不生啊。

“嗯，进去好一会儿了，可能快出来了吧。你找徐主任有事？”

骆晓月看了一眼手里的词典，心想还是自己亲自还给徐伟比较好，正犹豫着该怎么和李菲说，办公室的门就打开了，徐伟和罗雯一起走了出来。

“Lis，你怎么在这里？”罗雯看到骆晓月，有些诧异。

“我……”

“她应该是来还词典给我的。”徐伟看到了骆晓月手里的词典，挑了挑眉，“背完了？”

“嗯，基本上，背完了。”骆晓月回答得小心翼翼，实在是面前这两尊大神，气场太强啊。

徐伟点了点头：“进来吧。”

骆晓月跟着徐伟走进办公室，罗雯也顺势走了进去。徐伟回头看了罗雯一眼，罗雯笑得雅致：“怎么，你要抽考我的组员，我有资格看看情况吧。”

徐伟不置可否地坐在办公桌后的大班椅上，罗雯也随意地在会客沙发上坐下，只有骆晓月一个人低着头杵在办公桌前面，额头上已经浮出了一层细汗。

徐伟拿起骆晓月放在办公桌上的词典，随意抽考了几个，骆晓月基本上都答了出来。徐伟满意地点了点头，正打算表扬几句，罗雯突然开口了：“Lis，你这样是不行的。好几个单词你都只知道一种意思，但很多情况下，这些单词用到的都是另外的意思。要是你不能背全，那还不如不背。不然到时候你按照自己错误的理解乱翻译，真是要贻笑大方了。”

骆晓月一愣，看向徐伟。徐伟咳了一下，浅笑着开口：“Lis这么短的时间能背下这么多也算可以了，也不能要求太高了。”

“是我要求高吗？”罗雯挑了挑眉，“让她把一本词典背下来的可不是我。囫囵吞枣不如细嚼慢咽，我需要的是踏实严谨，可不觉得她这么急躁冒进有什么好。”

这话虽然明里说的是骆晓月，但徐伟的脸色还是白了一下。

他揉了揉眉心：“我这不是看你总说人手不够，想帮你把人快点培养起来吗。”

“要真想帮我就给我多配几个真正有用的人，这么越级辅导你是在质疑我的管理能力吗？”罗雯站起来款款走到办公桌边，细长的手指轻轻叩在深褐色的实木桌面上，似笑非笑地看着徐伟，伴着刻意放柔的声音和若有似无的香气，骆晓月被这**裸的暧昧一幕彻底震呆了。

“好好好，这次算我错了。”徐伟果然举了白旗，他摊了摊手，“Lis的培养就全部交给你了，可以吧。”

“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事。放心，我不会辜负你的期望的。”罗雯意味深长地看了徐伟一眼，随即拍了拍骆晓月的肩膀，“还愣在这里做什么？主任工作很忙的，以后有什么事情，还是先找我这个直接主管沟通比较好。”

说罢，罗雯就拉着骆晓月走出了办公室。

骆晓月沉默地跟在罗雯身后，确定连李菲都看不到她们的背影了，她才讷讷地开口：“组长，我，对不起。”

“我已经听你和我说了两次对不起了。我希望，不会再有第三次。”

罗雯走出办公室后脸上的笑意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的声音更是冰到了凝点，骆晓月不禁轻微地一颤：“对不……哦，不是，我，知道了。”

罗雯微微皱了皱眉，看了一眼已经空无一人的办公区，淡淡地说：“去吃饭吧。”

后来的日子，一直平静无波。虽然罗雯给骆晓月翻译的东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难，但她偶尔会给骆晓月一些示例，或者让肖明慧带着她一起，心情好的时候她还会把一些重点指出来，让骆晓月注意。骆晓月本来就很用心，得了罗雯的指点和肖明慧的帮助，工作得更加努力，做出来的成绩也越来越漂亮，不过，罗雯始终没再让骆晓月做口译。

转眼过了一个多月。一天晚上，骆晓月正在网络上看新闻，MSN的对话框突然提示——悲催的法龟上线了。

看到这个提示，骆晓月淡淡笑了一下。这段时间，她几乎每隔两天都会和法龟在网上聊一会儿，有时说说工作上的烦恼，有时讨论一下翻译的技巧和方法，两人越来越熟稔了。

扫了一眼电脑上的时间，已经快十点了，她问了一句：“你今天上得有些晚啊？”

那边回过来一个苦脸：“才忙完，你等很久了？”

“也没有，我正在网上一边闲逛一边听歌呢。”

“呵呵，我也在听歌，不过都是些老歌。”

“哦？哪一首？”

“后来。”

骆晓月一愣，看着自己千千静听里的播放列表，也刚好放到奶茶的那一首——《后来》。

她缓缓地敲过去：“真巧，我也正在听这一首。”

安宁的夜晚，奶茶悠扬而淡然的声音正静静流淌——

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

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