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晓月点点头:“你放心,我有分寸的!”
奇奇终于释然而笑。骆晓月看着她轻松的样子,却觉得心里沉甸甸的。
但愿,但愿,一切,都能如她所愿。
6月21号,又到了克莱蒙费郎一年一度的音乐节。弗哈希的乐队这次也要参加音乐节的演出,于是骆晓月和奇奇都兴致勃勃地跟去凑热闹。
平日的克莱蒙费郎实在是非常的宁静,大白天的街上都看不到几个人。她们下午到达教堂广场那边时,也只是觉得有些热闹而已,两个人还非常的兴奋,觉得终于有了点过节的意思。结果,到了晚上,当人群突然从四面八方狂涌而至时,骆晓月和奇奇被吓傻了。
“我从来不知道,克莱蒙原来有这么多人啊!”
“你还有时间感叹?赶快找个地方避避啊!”晓月一边小心地挡着撞过来的人,一边护着奇奇往边上退去,都没来得及和台上正在演唱的弗哈希打声招呼。
广场上的人实在太多了,还有不停往广场这边涌的人。骆晓月和奇奇于是越走越远,等她们终于找到一个人少的地方,已经离骆晓月的宿舍不远了。
“算了,我送你回去吧。”骆晓月看看时间,都八点多了。
“啊?那你要先和弗哈希说一声吧?要不待会儿他找不着你该着急了。”
骆晓月摇摇头,“他现在肯定没空接电话。我给他发条短信吧。”
看着骆晓月低头给弗哈希发短信,奇奇有些歉疚:“唉,都怪我,要不我自己回去吧!”
“说什么呢?”骆晓月发完短信随手把手机扔进包里,挽住奇奇的手,“和我瞎客气什么啊?以后让你的孩子认我做干妈就行啦!”
“嘿嘿,那是肯定的!”奇奇幸福地憧憬着,“先说好了,要是咱俩生了不一样的可是要结亲家的!”
“你想得也太远了吧!”骆晓月笑着羞她,“万一你生的女儿我生的儿子呢?难不成来个姐弟恋?”
“那有什么?”奇奇不以为然,“反正你和弗哈希生的混血儿肯定特漂亮!要真能和我女儿在一起,那我的孙子可就是混血了!”
“呃……你真是……连孙子都给谋划上了,要不要咱们结八辈子的亲家啊?”
“那可不行,万一第一代就勾搭上了,那后面的不是近亲繁殖吗?”
“去!”骆晓月狠狠在奇奇头上敲了一记,奇奇顿时大呼起来:“哎呀你欺负孕妇!”
“谁怀孕了?”
骆晓月的手还停留在奇奇的额前,两人愕然地转过头。三步之遥,寂寥的街道中央,何风瘦削的身影伫立在清冷的月光下,像是冰铸的雕像。
“咳咳,”奇奇怯怯地举起了手,“那个,是我,我怀孕了。”
冰雪瞬间融化。何风大步走过来,皱起了眉头:“你?谁的孩子?雷诺的?”
“不是。我国内的男朋友的。”奇奇大方坦白,反正现在所有的课程都上完了,考试也考完了,只是等着实习答辩结束就可以拿毕业证了。
何风舒缓了眉头,看着晓月:“你们这是打算回去?”
“嗯。广场那边人太多了,我怕奇奇被挤到,就打算陪她回去。”
何风点了点头:“正好,我也打算回去了。一起吧。”
骆晓月正想开口,奇奇拉了她一下:“反正他也顺路,就让他当当护花使者吧!”
说罢她笑嘻嘻地拍拍何风的肩膀:“走吧!”
何风淡淡地笑了笑,便走到了前面。
何风陪着骆晓月刚把奇奇送回宿舍,奇奇的手机就响了。她对骆晓月摆了摆手,示意她送一下何风。
骆晓月瞪了她一眼,随手把包放在桌上,就陪何风向外走去。
骆晓月本来打算就把何风送到门口的,但当她正准备说晚安时,何风突然开口了:“能不能,陪我走一会儿?”
骆晓月一愣,握着门把的手僵住了。
何风垂着头,他的目光停留在骆晓月指间的戒指上,声音轻得像是叹息:“两个月零四天。自你从巴黎回来后,你就没怎么和我说话了。就是因为'TXT小说下载:。。',这个戒指的原因吗?”
骆晓月缓缓松开门把,深褐色的房门在她身后慢慢合上,她却始终沉默不言。
她能说什么呢?事实上,的确如此。
自从她答应了弗哈希的求婚后,她就有意识地拉开了与何风的距离,甚至连课堂笔记也很少找他借了。这次实习,她也故意避开了何风,拉着奇奇、雷诺和几个法国人分在了一组。
她知道自己这么做对何风可能并不公平,但她没有选择。她一直安慰自己说也许何风对这些事情并不介意,可现在看到何风这个样子,她才知道自己一直以来的自欺欺人有多么讽刺。
何风缓缓地抬起头,唇边还弯着一抹浅浅的微笑。
月光清润如水,衬得他的眉目更加幽深。那样薄如蝉翼的晶莹,安静地沉在他深邃的眼底。
骆晓月不自觉地抱起了手臂,她突然觉得,有一股莫名的寒凉。
“很冷?”看见骆晓月突然抱起了手臂,何风一愣,就上前一步揽住了她的肩膀。
“嗯,没有。”骆晓月轻轻挣了一下,何风的手陡然落下,她咬了咬嘴唇,轻声说了句,“不是想走走吗?走吧!”
盛夏的夜晚,连吹拂过来的晚风都带着燠热的气息。昏暗的街灯将他们两个并肩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一首熟悉的歌曲从远处飘过来,骆晓月不禁停住了步伐,凝神倾听。
是那首《Magic boulevard》。
“听说,弗哈希就是用这首歌对你表白的?”一曲唱毕,骆晓月听到何风的问话才反应过来他还站在她的身边。
“嗯,算是吧。”骆晓月不知道自己的唇边还凝滞着淡淡的笑意,何风却看得分明。他浅浅地笑起来:“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
“弗哈希的意思是等我毕业了就去公证,但我还是想等我爸妈过来观礼。”
“你爸妈,他们都知道了?”
“嗯。”骆晓月脸上有些发烫,“我和他们说了。他们知道弗哈希对我很好,所以他们,并不反对。”
“哦。”何风浅浅地扯着唇角,努力地维持着那一种应该叫做微笑的表情。这本来就是他所期盼的,这本来就是他早该想到的,不是吗?可他为什么还是觉得这样的疼痛?仿佛生生地将心脏扯离了胸膛,满心满肺的疼痛都猛地爆发出来,全部朝那个空旷的大洞蜂拥而去,一瞬间挤灭了他所有的生机和希望,每一寸呼吸都像是千万把钢刷狠狠扎入血肉刷过胸膛……
何风踉跄着往后退了两步,骆晓月微微抬起了手,却凝固在了半空中。
她就这样怔怔地看着他整个人在瞬间坍塌下去,明明唇边还凝着笑容,眼底,却只剩了灰烬。
说不清的思绪推着骆晓月朝前走了两步。她站在何风面前,看着这个从初次见面就熟悉得让她哽住呼吸的容颜,终于问出了那个她埋藏了很久的问题:“何风,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她终于问了,何风,我以前,是不是见过你?
而他,却不能回答,其实晓月,你应该问——我以前,是不是爱过你。
是的,他不能这样回答。不仅仅只是为了坚守七年前的那个承诺,更因为,无法承受住那份记忆的人,或许不止是晓月,还有,他自己。
何风缓缓地直起身,突然往前跨了一步,揽住晓月的肩膀:“如果我回答见过,是不是就可以,像这样抱你了?”
“啊?”晓月懵然地被何风搂住怀里,他这算是什么答案?
何风紧紧地抱着骆晓月,把苦涩的笑容淹没在她清香的长发中。
吹拂过来的晚风在此刻似乎也变得清冷了,远处的喧嚣还在热闹地持续着。有谁会知道,在这个举城欢庆的夜晚,有一个人,正打算亲手用无尽的绝望去祭奠他漫长的未来,有谁会知道,在这明亮的克莱蒙月光下,有一颗心,正在暗暗地死。
轻轻地放开晓月,他的笑容终于开到了荼靡:“没有。晓月,你以前,没有见过我。”
晚上九点半,“蓝色天空”酒吧,刚表演完的弗哈希正和乐队的同伴们在一起庆祝。
让沃的妻子索兰勒从舞池里出来,挤过来坐到弗哈希身侧:“怎么不去跳舞,一个人坐在这里多没意思啊?”
弗哈希淡淡地笑了笑:“有点累,坐一会儿。”
索兰勒一手勾着酒杯一手托腮,似笑非笑:“瞧瞧,你的天使不在,你就这么无精打采了?下午她不是一直都在的吗?怎么这会儿不见了?”
弗哈希挑了挑眉:“她的朋友有些不舒服,她先送她回去了。”
“噢,真是纯洁又善良的姑娘!”
弗哈希淡淡地笑了笑,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柔媚的呼唤:“弗哈希教授。”
弗哈希回过头,是骆晓月的朋友魏萌萌。
“您好!”弗哈希礼貌地对她点了点头,魏萌萌娇笑着坐在他的身旁:“不用说‘您’。您可以用‘你’来称呼我。”
弗哈希的笑容仍然很礼貌,语气却很坚持:“我想,我还是用‘您’比较好。”
“噢,您这么说话,让我想起了一首著名的歌曲——Je te dis vous。(我对你说‘您’)”魏萌萌微微向前探身,几乎要贴在弗哈希身上。
弗哈希微微皱了皱眉,往旁边侧了侧:“小姐,请您,注意您的身份。”
他没法退让太多,因为他的另一侧坐着索兰勒,而她正在兴致勃勃地看着这有趣的一幕。
“呵呵,身份?您指的那种身份?”魏萌萌咯咯笑着,她的气息几乎都拂在了弗哈希的脸上,“Je te dis vous,您一定听过这首歌吧?”
甜腻的气息,妖媚的眼神,弗哈希终于无法再忍耐,腾地站了起来。
“噢!”魏萌萌差不多半靠在弗哈希身上,他的陡然站起让她的身体因为失去平衡而差点摔倒,还好索兰勒及时出手扶了她一下。
弗哈希的脸色有些尴尬:“很抱歉。但我希望,您别再做一些不体面的事情。”
这句话听起来很客气,但意思却是相当的重了。魏萌萌的脸色僵了一下,随即便不在意地笑了起来:“体面?体面这种昂贵的东西。我可支付不起。”
弗哈希不想再和她纠缠,正打算转身离开,魏萌萌又懒洋洋地开口了:“怎么?您这是要去找安娜?我劝您别去,免得,看到一些让您生气的事情。”
她侧靠在吧台上,面对着弗哈希,猫一般的眼睛微微眯着,唇角浅浅地挑出一抹讥诮的弧度,十足的挑衅。
弗哈希沉下了脸:“您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我的法语不标准吗?”魏萌萌继续笑着,瞟了一眼旁边一直在观战的索兰勒,“小姐,您能听懂我的这句话吗?”
索兰勒连连摆摆手:“噢,可别把我拉下这潭浑水!”
弗哈希没空去看索兰勒的表情,他阴戾的眼神紧紧锁住魏萌萌的视线:“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呵呵,终于说‘你’了!”魏萌萌满意地笑起来,然后又故作惋惜地叹了口气,“不过,看来您的理解能力并不像我认为的那么好。行吧,我就用您刚才的那句话来表达——弗哈希先生,我很真诚的劝告您,现在,您最好别去找安娜,因为,她可能正在做一些,不体面的事情。”
弗哈希的脸色变得铁青:“请你不要侮辱安娜,她和你完全不同,她是我见过的最纯洁自重的女孩,她绝对不会……”
“欧啦啦!多么感人的表白!”魏萌萌嗤笑着打断了弗哈希的话,“纯洁?自重?如果她真的纯洁自重她就不会租那样的房子,您还不知道吧,她租的那房子本来是打算等她男朋友过来和他一起同居的。这个事情可不是我在撒谎,在克莱蒙所有认识安娜的人都知道这事儿。您甚至可以去问她最好的朋友索菲。还有,我想您或许有兴趣看看这个,看看您心目中的天使,是怎样温柔地靠在另外一个人的怀里。”
巴掌大的相机屏幕上,骆晓月和何风,正紧紧拥抱在一起。
弗哈希的嘴唇绷成了一条直线,他几乎是颤抖着从口袋里拿出电话。他努力地让自己镇定,镇定,可随着那边电话铃声一遍遍地响起却始终无人接听,他终于再也压制不住愤怒的情绪,一把抓起椅背上的外套,就阴沉着脸冲了出去。
“噢!我还是第一次见他发这么大的脾气。”索兰勒看着弗哈希消失的地方,啧啧称奇。
“这不就是你想看到的吗?”魏萌萌脸色的笑容已经敛尽。她把玩着弗哈希的酒杯,淡金色的液体在透明的玻璃杯里荡漾,很诱人的感觉。她忍不住凑近杯沿,轻轻抿了一口。
“我只是不习惯看着他像是捧着一个宝贝一样对你的那个朋友。”索兰勒不在意地耸了耸肩,碧绿的眼眸在幽暗的光线里一闪一闪的,像是带着魔力的宝石,“大家都觉得他疯了,这么对一个女孩儿!”
魏萌萌翘了翘唇角,不置可否。现在这年头男欢女爱本来再平常不过,更何况是在作风开化的欧洲。其实弗哈希之前也未见得就在乎骆晓月是不是处女,可她偏要把自己标榜得那么清高,让弗哈希一反常规地把她当成了天使。可惜啊,她又不是真的那么纯洁无瑕。回想起刚才弗哈希知道自己被骗了的样子,可真是精彩啊!魏萌萌讽刺地笑了起来,看来不论是在哪里,也不管他是中国人还是外国人,面对爱情这玩意儿,都是容不下一丝嫉妒和猜忌的,更加容忍不了被欺骗和玩弄。
看着魏萌萌还在一小口一小口愉悦地啜饮着弗哈希杯中的酒,索兰勒挑了挑眉:“怎么,你也喜欢他?”
魏萌萌淡淡地瞟了索兰勒一眼,没有回答。
索兰勒轻轻笑了笑,不再说话。她瞥了一眼还在舞池里疯狂舞动的让沃等人,一口将杯中的酒饮尽,给了魏萌萌一个眼神,便起身离开。
魏萌萌又坐了一会儿, 才懒洋洋地站起身,走向酒吧的后门。
僻静的后巷里,索兰勒正点着一根烟,半靠在墙上。
看见魏萌萌走了过来,她从贴身口袋里抽出一张500欧,夹在指间,递了过去。
魏萌萌伸出手,正准备抽取那张钞票,索兰勒却突然将手往后微微一缩,魏萌萌愣了一下,冷眼看着她。
索兰勒笑起来:“你今天的表现可真不错。简直超出了我的预期!原本,我还在想,用五百欧就买断一份友谊,是不是太便宜了点呢!”
魏萌萌的表情分毫未动:“如果你真的觉得特别满意,我不介意你再多支付一些酬劳。”
“呵呵呵,真是个现实的女孩!”索兰勒的笑容更愉悦了一些,她把钱塞到魏萌萌手里,“不过总是谈钱多没劲。我可以附送你一个消息——弗哈希不开心的时候,常喜欢去一个叫‘极夜’的酒吧。那里,有一种叫做‘烈焰’的酒,你可以让酒保给你调一杯试试。噢,不对,应该是,你可以让酒保调一杯,给弗哈希试试。”
索兰勒几乎是贴在魏萌萌的耳边说的这句话。碧绿的眼眸,柔媚的话语,性感的声音,还有一股裹挟着淡淡烟味的香水气息,让魏萌萌微微皱起眉,不自觉地绷直了身体。
“哈哈哈,大胆的去吧,别紧张!弗哈希的味道,应该挺不错的!”
索兰勒轻轻拍了拍魏萌萌僵硬的肩膀,放肆地笑着,扬长而去。
晚上九点半,何风把骆晓月送回宿舍。
骆晓月曲起手指,敲了敲门:“奇奇,我回来了。”
何风转身,起步离开。可他走了两步,仍然没听到身后有开门的声音,不禁又走回了门边:“怎么了?”
骆晓月困惑地摇摇头:“不知道,难道奇奇睡着了?”
她又用力地敲了两下,还是没有反应。
怎么办?她的钥匙和手机都在房里,除了敲门,她没有别的办法了。
何风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奇奇开门,就拿出了手机给奇奇打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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