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们来说,又何尝不是背叛?
坐在东云国偏宫的小院子的水池边,贝卡咬牙切齿,不过仍未减去她的美貌,她就算有再狠的心肠,谁都无法否认她是那么般的美,如同一朵盛开的花一般,只是有些花开带来清香,有些花开飘散在风里的是取人性命的剧毒。
缓缓的脚步声从后来传来,不用转身贝卡也知道是谁,她回过头笑盈盈的看着来人。
“有邑,怎么了?”再怎么痛恨东云国,在这个深爱的男人面前,她依旧只是一个平凡的女子。
眼睛看着贝卡,有邑的视线却涣散,没有被操纵的时候,他就是一个有些犯傻的样子,长时间受到贝卡的控制,他已经无法再像正常人一般的谈吐生活了,除非贝卡给了什么指示,或者偶尔让他有些清灵的时候,要不有邑就跟一个七岁的孩子没有两样。
浑浑噩噩的,哪里像是一国之君。
他在贝卡旁边坐下,她小心的扶着有邑,就像个母亲呵护小孩一般的。确认他坐稳了,才放开手。
“有邑,你怎么了?”同样的问题贝卡又问了一次,语气甚是轻柔。
阳光灿烂。水池里映着两个人的样子,这一刻,贝卡觉得很满足。
有邑坐在石头上,双肘撑在膝盖上,身体微微向前,好似要多接近池水一些,他看着水里自己的倒影,好一会儿没有说话。
“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贝卡有些发急了。
摇摇头,有邑说道:“没有,只是看到你一个人坐在这里。觉得你好像很孤单。”
眼眶突然湿热起来,贝卡骂着自己容易动容的心情,她抿抿嘴,终究是把那感动吞回了肚子里去,她故做轻松的说道:“只是在休息而已。没事的。”
“那你为什么不笑呢?”有邑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天真。
贝卡一愣,立刻展出笑容相应。 “你看,这不是笑了吗?”
“不,你没有笑。”有邑说。
心头突然向被击中,她霎时恍恍然不知道该回应什么,这个男人是她保留东云国唯一的原因,然而这些日子的相处。他是否真的发现了自己好?还是只是单纯被自己控制所以才这般单纯。
双臂无力的垂着,但贝卡仍举起右手,轻轻的抚上了有邑的脸,感受着他的温度,这张脸是那么样的完美无暇,从她第一次见到他起。便深深的为其著迷,以致于改变了所有的一切。
如果没有有邑,事情或许会简单的多,或许她可以大灭东云国而没有牵绊,但生命中永远出现太多曲折了。她遇上了有邑,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但这个有邑还是当初那个有邑吗?她几次问着自己,一个狠毒的女人,为着心中摆脱不去的执着,守着一个行尸走肉般的男子,岁月在这里的意义,代表的是什么?他们之间的相处,又算不算的上什么?会不会有一天有邑突然醒来,脑海中记得的还是那个西云国的竹姿?那她这一切的苦心就白费了。
如果没有操控着他的心思,他永远都会是天上那飞舞美丽的蝴蝶,只顾于寻找心目中配的上自己的花朵,有邑永远都不会知道这世界上最爱他的人就在身边,因为她就算再美,也不过已经是一株小草。她也曾想过不要再??这般折磨有邑,可是如果蝴蝶还能飞舞,那就不会在坠落于地面时看见小草的美好,艳光四射的脸孔,蒙上了一层哀愁的光晕
“贝卡…”有邑嚅嚅的说。
“什么事?”
“嗯…”好像不知要如何表达,有邑想了一下,对着贝卡说: “你能不能笑一下?真正的笑一下,不要不开心了。”
贝卡的心跳再度不断突如其来的加速。有邑的天真是那样单纯,却又让她内疚心痛。
她看着有邑,问道: “有邑,你会不会有一天也背叛我?像他们一样离开我,抛下我一个人?”
似乎听不太懂她的话,有邑把目光转到了水池边,他反问贝卡: “背叛是什么?”
“背叛就是有一天,你选择了不站在我这边,离我而去。” 她试图用最简单的方式向有邑说明。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背叛你呢?”
答不上来,贝卡再也忍不住,她抱着有邑大哭,哭声化在四周的景色里,耳边若有似无的风声吹起,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哭,也不知道这些眼泪为什么而掉,只是突然涌上来了悲怆,然而她这一哭后才发现自己竟是那么久没有哭过了。
哭够了,有邑的肩上湿了好大一块,装做没事人一样,贝卡抹去脸上的泪痕,再次仔细的看着有邑,想要把这张脸牢牢的刻在记忆里,就怕哪一天会突然消失。
“贝卡。” 有邑又唤着她的名字。
“恩?”
“你现在看起来开心多了。”
有人说过最傻的人看的才是最透彻,也许这话真有他的道理,因为有邑的单纯,他才忽略掉了贝卡外在的伪装。
可是如果有一天他知道了自己是杀了他家人的凶手,他还会一样用这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吗?
一阵火又从心底烧起,贝卡吐了口气,她绝对不能让那一天到来,所以她必须要赶快抓住黑影,绝对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
昏昏沉??沉地从地上爬起,李柏翰突然对眼前的一切都感觉到不适应,虽然旁边没有其他的人,他是倒在医院后方的垃圾推旁,可是突然转变的环境让他感到极度的恐惧,毕竟她已经有十年没有回到这个地方来了。
他的头痛得像是被铁锤连敲了数下一般,思绪混乱如麻,周伯送他回来前的叮咛还回荡在耳边,可是炎热的天气以及头部的疼痛,却让他没有办法立即专注于该做的行动。
看看自己的身上,意外的是穿的是过往衬衫打扮的服饰,而不是西云国的长袍,勉强地扶着墙站起,李柏翰的动作非常缓慢,这时候一个保洁大婶推着清洁车来到了垃圾场边,她认得李柏翰,热情的打了个招呼,十年过去,李柏翰很多事都淡忘了,保洁大婶这号人物他当然不可能记得,又不能够忽略,只好勉强的回应着笑容。
“李医师,是喝醉酒了吗?“保洁大婶看他的脸色很差,忍不住关心地问道:”听医院说你旷职了一天多啊,联络也联络不上,急死大家了,原来是喝醉酒躺在这里。”
“这…“
保洁大婶好像跟他很熟识一样,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放心,我不会跟其他人说在这里遇见你的,否则你这医生的面子挂哪去?“
医生…对…他是个医生。
又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打扮,他喊住了正把垃圾倒进垃圾集中场的保洁大婶,说道:”那个…能不能帮我从医院里拿件干净的医师袍?我现在这个样子不太好回去医院。”
”哎呀,干脆打个电话上去,说是临时生病了,多请个一天假不就得了,你现在这个样子跟病人没有两样啊。”一半关心一半戏闹,保洁阿姨又说:“你平常工作也辛苦了,休息个一两天没什么关系的吧,就是别让大家担心就好,打个电话过去报平安吧。”
太久没有跟人这般“现代人”交谈,李柏翰绞尽了脑子想着现在该怎么把自己的状况解套,并且回到医院拿到应该拿的药物,他跟保洁阿姨对视了几分钟,保洁阿姨越看他越是感到不对劲,于是又问:“李医师,还是你真的生病啦?那就更该请假啦。”
突然想了个问题,李柏翰问道:”阿姨,我有没有哪里看起来不一样?“
保洁阿姨笑了笑,她从保洁用的清洁车里拿出了一张面纸,递给了李柏翰。 “除了脸脏了一些,倒是没有什么其他的地方不一样。”
“是这样的吗?”
“当然。”保洁阿姨说:“不过就是脏的有点离谱…”
容貌居然没有变化,看来是真的离开不久,他松了口气,然后想到了另一个方法,他看这阿姨对自己的态度和蔼可亲,于是拜托着说道:“旷班已经是我做错了事情,不能够再跟医院请假,很多人在等着…”这里的很多人指的是西云国,不过保洁阿姨听起来便是觉得他在为病人着想。
“好吧好吧,实在是拿你这个工作狂没办法,你在这等等啊,我去洗衣房拿件干净的医师袍,马上回来。”
千谢万谢的看着保洁阿姨离开,他开始盘算着下一步要如何进行。
☆、(三十五)做贼的感觉
不一会儿,干净的医师袍就交到了李柏翰手中,他套上了这象征着医者身份的白袍,心中有一股说不上来的恐慌,有几分是因为自己已经离开了这么久,能不能够真正拥有一个医师该有的知识,另一些则是他暌违了十年,这环境对他来说已经不熟悉了,他甚至连药房在哪儿都不太清楚。
保洁阿姨看他还是一愣一愣,关心的跟他说:“别拼命了,自己也是要顾的。”
笑了笑,两眼温温的,他突然觉得自己幸运,回到这里遇上的第一个就是好人,在保洁阿姨要离开前,他喊住了对方,认真的说了声谢谢。
有些无所适从,保洁阿姨搔骚头,说了声:“客气什么呢?”便是要走。
然而李泊翰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他再次叫做了保洁阿姨今天是星期几,这个问题就有些奇怪了,难道李医师这酒喝的太多了,连今日是什么时候都记不得了吗?但她还是告诉李柏翰今日是星期天。
星期天医院里的人,无论是护理师跟医生的人数都会稍微少一点,这是更加幸运的事,告别了保洁阿姨,他提醒着自己分秒必争,但又不能够随便的莽撞行事,于是便小心的凭着模糊的印象,一步步地摸到图书馆去,尽量不遇上其他人,当然这并不可能完全避免,所以他边走还是遇到了几个跟自己打招呼的同仁,他们关心的问李柏翰怎么没来上班,她突然在想,自己以前在这间医院的人缘应该是不错的吧,要不然怎么会大家都这样嘘寒问暖的,殊不知这一半缘由都是因为他长得好看。
皮相说来肤浅,却也实在。
按着记忆以及一些路上的标志走,他来到了图书馆的大门口,中途看到的景色让他大大讶异,其实这些都是最标准的配备。只是太久没有见到,一时看了并不习惯。
鼓起勇气走进图书馆,又是另一番天地??,前台的负责图书管理员是个中年男子。头顶已经秃了一半,他站在前台,不知怎么开口是好,前台到进入内部是需要刷卡证明员工身份的,他连白刨都是告着保洁阿姨的帮忙才拿的到,怎么可能有什么识别证?
倒是图书管理员看着李柏翰发呆,主动问他:“李医师,你是有什么事情?你在这里发呆了几分钟有了。”
精神专科医院的规模不大,大家都会互相认识彼此,所以管理员认得大家的脸并不意外。不过李柏翰就是想不起这个人是谁,更别说是要怎么解释自己没有带身份卡这件事。
忽然间,灵光一闪,他对管理员说:“病房临时有事情要查,我东西都丢在病房里。能否通融我一下进去查个资料。”
“这有什么问题。”管理员爽快地答应了,不过他同时也用着奇怪的眼神看着李柏翰说道:“李医师,你今天讲话好像不太一样啊,咬文嚼字的。”
打了个哈哈,、以没睡饱这几个字带过。
门开了,李柏翰对着一架又一架子的书又是一阵愣,暌违太久。他已经是想不起来什么放在什么了,但又不能够问,自己一阵摸索下好不容易找到了放药物说明的位置,在一片奇怪的药品名称之下,他终于翻到了氯化钾的部分,确定跟周伯所画出来的画没有不一样。可是这又耗了他不少的时间。
而且语言这种东西是必须要常用熟练,东云国的字体尽管跟中国基本上有九成九是一样的,不过还是以繁体字为主,他当然还对简体字有印象,可是阅读的速度变慢了。很多名词又用英文或者拉丁文解释,他看得吃力,一段文字竟然又花了好一阵时间。
终于确定好药剂外观的样子,他很努力的在唤醒自己的记忆,或者说在强迫自己记得,李柏翰把书放回书架中,确认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无误,于是离开了图书馆,往下一个目标,也就是药剂室的地方走去。
医院的管制非常分明,图书馆有图书馆的人在管,药剂室自然就是药剂师的天下来,以他的印象来说,药剂师跟医师之间有一些不太融洽的地方,争薪资,争尊重什么的,毕竟两个都是穿着白挂的职业,彼此总有一山不容二虎的状况,尤其以前他“似乎”好像又很常跟药剂师吵架。
而且医师是不会随便跑到药房去的,如果他过去了,要用什么样的名义才能够溜进去还是个问题。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还要顺道带其他可能会派得上用场的药物回去,就算混进去了也没有这么容易一口气取得。
要不回病房吧…他又跟自己讲,可是这里他立即又想到问题,万一回到病房遇上了同僚,人家一问起来,他回答的牛头不对马嘴,现在他哪里可能记得什么病人的状况,不也就更奇怪了吗?由卝纹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正当他在走廊的角落发着愁时,一个甜腻腻的声音响起,他转头一看,差点魂没被吓去三条也剩不到一半,一个护理师推着药车在背后喊着: “李医师…你怎么躲在这呀?”让他吓到的原因不是因为被发现,而是这个护理师长得跟贝卡有几分相似,虽然不到贝卡这么般的漂亮,却也是不差了,不过他却不记得这号人物。
以前他坚持着工作场合里面不能随意搞男女关系,会影响工作的效率,以至于对于护理师从不多看一眼,除了像黄少少这种动不动就会遇到吵起架的,其余他还真没什么印象,不过察言观色这点他倒是还会的,他赶紧扫了一眼护理师挂着的名牌,说了声:“杨护理师,早。”
“还早呢,病人早餐的药都吃完了。”杨护理师的话让他心惊,一下子时间就过了这么久吗,他赶紧看了眼走廊底端的时钟,已经一个小时就这样在他的拖拖拉拉下过去,他记得周伯有说过了,他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如果没有在一个时辰中回去,竹姿恐怕也挺不住。
必须得加快脚步了,可是…
“李医师,你怎么又发愣了呢?”杨护理师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不过因为这张脸实在跟贝卡有点像,李柏翰打了个冷颤。
“没事没事,就是有点儿不舒服而已。”
“这样啊…那周末的电影呢?”说这句话时,一片绯红跳上了她白嫩嫩的脸颊。
电影?电影是…好吧,真的离得太久太久,对这两个字的陌生程度已经不是一般了,再说他看这女孩的样子,好像是自己跟对方有约啊,不过他真的不记得这件事情,现在有重要的事情要办,他也没心思,更不想跟一个长得跟贝卡相似的女孩有多什么接触,不过当下拒绝她,也不知这女孩会有什么反应,也不知道什么个性,万一哭了跟发飙,这两者对于他现在必须要低调的赶紧完成任务,接着用周伯教的方法回到西云国来说,都没有益处。
于是尽管在一头雾水的状况下,他决定当一次坏人,点了点头,说:“噢,好啊,那到时候约吧。”
护理师的眼睛里放出了异样的光彩,她不可置信地看着李柏翰,“真的吗?”
“当然。”
“恩。”
仿佛像是中了彩票一样,那个护理师像只小麻雀一样的跳着,脸上洋溢着幸福的光芒,李柏翰忍不住想,自己之前到底是拒绝了对方几次,才会让一个女孩子主动拉下脸来问自己要不要看电影,答应了以后还这么般的高兴。
而他又联想到,不知道贝卡会不会也有这样笑的时候?
但这现在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要如何拿到药才好。
又是一个背着良心的举动,李柏翰真觉得自己对不起。
“那个…”他开口。 “你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从李柏翰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