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自己背上有没有这玩意,他是看不到的。只好转头去看赵璨,赵璨对他微微点头,平安不由吸了一口气。
万万没想到,在他穿到大楚十几年后,居然还能找到原身的家人。
他愣了一下,才找到自己的声音,“就算背上有红痣,胳膊上有伤口,也不一定就是你家少主人吧?”
其实如果是原身的话,是不是肯定一下子就能确认了。毕竟他有记忆。但是平安没有啊,光是凭着这两个证据,难道就能确定他的身世?那也太儿戏了。
钟平果然更激动了,“少主人,你胳膊上的伤口是小时候被树枝划伤,伤口的样子我记得一清二楚,绝不会错!”
“可是我不记得了。”平安这会儿已经淡定下来。原身死的时候才十岁,还什么都不懂,又经历过了那么惨痛的事情。平安不知道他有没有想过自己的亲人,但是他接手身体之后,就把自己当成了孤儿,并没有想过要寻找亲人,所以现在也没什么好激动的。
钟平闻言也愣住,…平安说不记得了,他也没有别的东西可证明这件事。一时间,脸上的表情竟有些失落。
平安轻轻出了一口气,其实想要知道小木屋的主人是谁,现在就是个好机会。对方把他当成了少主人,别管是真是假,反正钟平这么认定了。既然如此,肯定会告诉他主人的下落,这样一来答案自然就有了。
但平安却不愿意这么做。
因为这样就等于他接受了这个身份。
虽然说用了原身的身体,应该一力承担他的因果,但是原身当时可是被卖到蒋快刀那里去的!
这年头的日子虽然不好过,但是也不是必须要把孩子卖到那种地方去,就算是卖去大户人家家里做下仆,也比去势了入宫要强。原身恨不恨?平安觉得是恨的。就算是他自己,没有那么多的前因,还平白得了一条性命,但面对这样的场面,也不是一开始就能够接受的。
平安不知道如果自己没有穿来,原身没有死,活到现在会不会愿意接受这些。他只知道,原身已经死掉了。
不管他的父母是什么样的人,有多么厉害,都没办法挽回他了。
钟平失魂落魄的跟在队伍后面,时不时的看平安一眼。他没想到终于找到了小主人,可对方却不愿意认他!
或许是真的不记得了,或许只是因为不愿意相信,但无论如何,既然平安不接受,钟平就不会随便开口。哪怕平安是他的少主人,这件事也要再三斟酌,何况对方不愿意承认,身边又还跟着疑似是七皇子的人?
赵璨跟平安走在一起,不着痕迹的握住了他的手。
平安回过神来,转头看了他一眼,叹气,“没想到居然会这样。”
“不想理会的话,就都交给我吧。”赵璨说,“总归先弄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然后才能决定要怎么做。”
平安明白他的意思。原身的经历固然很倒霉,但是也许他的父母没有出现,只是因为他们也没有办法。不论如何,他应该知道真相。
虽说现在是自己,不是原身,但也不能就因此逃避。
既然赵璨这么说,平安就点了头。
之后回到行宫,赵璨就开始接手这件事。钟平一开始是不愿意告诉赵璨的,毕竟这件事里有那么一些部分,并不适合被外人知道。但是赵璨的手段不差,到最后还是将想要知道的都问出来了。
赵璨将这个故事转述给了平安。
原来钟平的主人,便是平安也曾经闻其名的大将军齐韬。当年齐将军还在河北时,如今的丞相许悠还是河北巡抚,彼此之间来往不少。齐将军跟许悠的女儿许平之由此相识相恋。
然而好景不长,不久之后先帝为皇子选妃,许悠看中了当时还是皇子的今上,便将女儿的画像送入了宫中。结果许平之因为各方面都十分优秀,顺利中选,很快被指婚。
皇命难为,就算许平之心中再不满,也只能告别恋人入宫。
这时先帝的身体已经很糟糕了。所以很快皇帝驾崩,新皇登基,许平之由皇子妃晋升为皇后,母仪天下。许悠也凭借女儿的关系得皇帝看重,回到京城,成为宰相之一。
世人所知道的故事之中,许平之在生皇二子赵璇时难产而亡,其后不久,许悠和皇帝一起发力,将齐韬从河北调到西北,然后齐韬便死在了前方的战事之中。
但事实上,这两个人都并没有死,而是隐姓埋名,回到了齐韬的老家——洛州。
因为这里是齐王的地盘,朝堂那边的手很难伸进来,两人在这里倒是安稳了一段日子。但是后来消息不知道怎么走漏了,皇帝虽然不知道,却让许悠发觉了两人的存在,于是为了解决这个隐患,派人前来追杀他们。
山顶上的小木屋,就是两人在躲避追杀时的临时居所。
因为这里靠近皇陵,又在深山之中,许悠的人也很难找到这里,只需要钟平等几个忠心的下属隔一段时间将吃食送上山去就可以了,所以竟也安稳了一段时日。
就在这段时间里,许平之再次有孕,犹豫再三,两人还是打算将孩子生下来。只是孩子出生之后,再住在山上就不合适了。好在这时候许悠那边大概是一直没找到人,也开始懈怠了,所以他们顺利的混进洛州城安居下来。
因为这个避难所十分隐蔽,又难以察觉的缘故,齐韬和许平之将之当成了一条退路,安排钟平在此看守。其他人则跟着他们进城。为了避免被人察觉,这之后彼此之间几乎没有往来。
之后的日子一直很安宁,钟平原以为坏事都已经过去,好日子就要来了。然而就在十二年前的新年,一个跟在齐韬身边的兄弟突然跑回来找钟平,告诉他将军和夫人的行踪暴露,陷入危险之中。
这人找来的时候就已经身负重伤,给出消息之后便去世了。钟平原以为齐韬等人很快会赶来,却没想到在家里等了十几天还是没人。
等他大着胆子去城中打探消息时,才知道原来他们一家人在出城的路上遇上了“山匪”,无一生还。
钟平大受打击,收敛了一家人之后,便回到村子里度日,时不时的去山上看一看,祭奠一番。却没想到,十几年后,竟然还能再次见到少主人。
平安听完这个故事,只觉得难以置信,且不说许平之如何顺利的从皇宫里逃出来,齐韬又怎样成功在战场上假死,这其中的诸多不合理性。就算他们成功了吧,那么这样的两个人,后来竟然会那么容易就被发现踪迹,然后杀掉?
就算是最烂俗的狗血小说,也不过如此了。
然而时间地点的确都是对得上的。
十二年,也就是熙平十年的春节齐家出事,而平安穿越过来的时候是三月。中间这段时间,正好足够人贩子将原身从洛州带回京城,卖给蒋快刀。
脑子里转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平安最后跟赵璨说的第一句话是,“这么说来,我跟赵璇还是同母异父的兄弟?”
“……没错。”赵璨对此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赵璨不像平安觉得后来齐韬和许平之的死亡难以置信。因为若是提前得知消息,只要布局得当,很容易就能做到这一点。让他不解的是,他并不认为宫里那位皇帝陛下真的会那么好蒙蔽,竟然如此轻易的就被他们给逃出来。
可是那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它就是发生了。
这整件事情里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就算是赵璨一下子也不知道该怎么理清楚自己的思路。
沉默了一下,他才道,“钟平知道的也未必是全部的真相,或许其中还有些地方是他不知道的。这件事……”他看相平安,“你打算查吗?”
“我原本以为只是出了什么意外。”平安的心情非常复杂,“之前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普通的孤儿,因为父母养活不了或者是发生了意外,只能走上这条路。”
“但既然不是,这件事就不能这么算了。”
第150章 定计对敌下决心()
虽然平安不是原身,对于自己的“身世之谜”也并没有什么特别激动的反应,但是既然占据了原身的身体,那么许多因果就都转移到自己身上来了。
不提要不要替齐韬和许平之报酬,单说平安自己,原来他被人卖掉,最后变成太监,只能走上进宫的道路,并不是意外,而是被人陷害,刻意为之。这个仇平安就绝对放不下!
虽说如果没有这件事,也许原身会活得好好的,也许会直接死在那场“山匪之乱”里,或许就轮不到平安穿过来了。不过既然他已经穿过来,或许就只能是或许,而仇却不能不报。
许悠。
平安对这个人原本没有什么看法,甚至曾经一度挺佩服他的能耐。
在世人眼中,皇后许平之的死本身就有许多疑点。虽说生孩子本来是一脚踏进鬼门关,但在皇家,只要不是因为母亲身子太弱,因为难产而亡的情况毕竟是少数。
在当时这种疑点或许看得不是太清楚,但是现在回头去看,就一目了然了。
——当时的许悠虽然才刚刚入阁,但是携着在河北积累起来的军功,本人的能力又十分出众,短短一两年时间,已然在朝中彻底站稳脚跟。再加上身为皇帝的岳父,皇帝登基之前得他助力良多,所以人人都要给两分脸面,已然有了权倾朝野的苗头。
后宫之中,许平之自然也是一枝独秀。
一生都在钻研平衡之道的皇帝陛下在这个时候,自然是要祭出自己最拿手的手段。所以他的做法是,抬举了郑贵妃与何淑妃,想要制衡许平之在后宫的权力。
郑家是太后母族,而何家背靠三朝元老,跟许平之分庭抗礼,果然将后宫局势平衡了下来。后宫往往又是前朝的缩影,如此一来,许悠自然也收敛了许多。
本来这个平衡十分完美。但如果皇后生下皇子,在皇后和许家的努力下,封为太子也是理所当然。如此一来,许家在朝中的势力又会再次膨胀,难以限制。
皇帝当时还年轻,并不是如今这个将“异论相搅”四个字发挥得炉火纯青的君王,自然也没有后来这般举重若轻的手段。
如果说在许平之生产的时候动动手脚,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果然,虽然生下皇子,但因为失去了皇后,许家在后宫的势力一夕崩散,在前朝自然也越发低调起来。
然而即使是在这种情况下,许悠也能够安稳的立于朝堂之上,巍然不动,直至如今,仿佛成了朝堂上的不倒翁,这份能耐和手段,怎么能不让人心生佩服呢?
所以平安之前曾经感叹过,此人是个人物。
不过在今日之前,彼此之间毕竟没有任何接触,所以除了感叹,平安也没有别的想法。
别看平安在京城的时候折腾出了那么多东西,但实际上,真正触碰到核心利益,能够惊动这些大佬的人,一件都没有。唯一一个成立教育部,还将冯璋给推了出来。
所以他穿越了那么多年,但实际上却还没有跟这些人车上什么关系,大概出于彼此都知道对方的存在,但是没有接触的状态。
当然,这些也是平安刻意算计的结果。若非如此,他早就已经成为所有人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哪可能经过那么多年的发展,一点一点的积累起优势呢?
即便如此,平安这个时候对上许悠,胜算其实也不大。因为他自己的那些根基,若是暴露出来,对许悠来说,轻易就能够破坏掉。
但是有仇不报,当然也不是平安的风格。尤其是这个仇并不是为了自己报,而是为了原身。——平安很不习惯这种欠了别人的感觉,只希望赶快将这份因果了结掉。
所以他几乎没怎么犹豫,便立刻做出了决定。
赵璨自然是站在平安这一边的,见状立刻掉,“那我回头让人去查一查,这件事恐怕不光牵扯了许悠,皇上说不定也出了力。所以咱们必须得更加的小心谨慎。”
平安想了想,也就明白了赵璨的担忧,道,“我这里不必着急,总要有万全之策,才会动手。你查的时候小心一点,宁愿慢些也别惊动了他们的人。”
“我知道。”赵璨道,“真没想到,这么多年钱的事,竟还有如此隐情。”
“其实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他们的话,或许我们就不会遇到了。”平安看着赵璨,忽然问道。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问这样的问题,但这的确是梗在他心里,让他隐隐有些不舒服的一点。好像别人害人,自己竟然还要感谢他们似的。
赵璨失笑,“你怎么会这样想?”
“难道不是?”平安反问。
“当然不是。”赵璨回答得很坚定,毫不犹豫,“倘若我们有缘,无论如何都是会遇见的。”他说,并且还给出了十分有力的证据,“你这么聪明,迟早都会做出一番事业来,不管是入朝为官,还是在朝堂之外,总会被人注意到。到那个时候,我们自然便会相识了。”
赵璨始终相信平安这么厉害,他无论身处什么样的地方,光芒都不会被遮掩掉。
而他自己,迟早都会登上那个位置。到那个时候,他们之间肯定还会产生交集。只不过是早些晚些的分别罢了。
虽然这种说法细究起来还是很有问题,比如如果不是从小一起长大,两人之间未必会生出别样的感情,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全心的信任对方。
但平安没有打算去追究。
赵璨说得对,如果真的有缘分,不是这样,也会是那样。他穿越这件事本身就具备极大的偶然性,如果注定要穿越,就算不能够穿成原身,也会是别的什么人。
所以最后只能当个太监,说到底还是许悠的错。这样一想,平安心中的仇恨都更深了一些。毕竟原身那些事平安不知道,但是当初刚刚穿过来的时候那种生不如死的感觉,他可永远都不会忘记!
因为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要从头去查,其实并不容易。
平安知道这件事急不来,况且现在他们的实力的确还比较弱,跟许悠对上会很吃亏。所以平安想了想,觉得等赵璨登基之后再来清算,也是可以接受的。
正所谓一朝天子一朝臣,原本新皇登基,就会培养自己的班底,并且为了不让自己受到辖制,会设法将这些老臣们排除在权力中心。而其他等着往上走的臣子,只要看清楚新皇的心思,就不会吝惜自己的力量,努力将这些老臣们拉下来。
所以到时候做这件事会比较名正言顺,也容易许多。
而现在平安要做的,是去见见钟平。
既然要承认这个身份,对待钟平的态度就不能再是之前那样了。
钟平在赵璨手里其实吃了一点苦,所以虽然平安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住在了行宫里,看上去并没有受到任何限制,但整个人看上去还是带着几分颓靡。
只不过这颓靡在见到平安之后,便立刻消退了,他几乎是跳起来,“少主人!”
平安听到这个称呼,眉头跳了跳,他还是不太习惯这种东西,想了想,问,“我……原本叫什么名字?”
“少主人的名讳是上子下安,将军和夫人希望你一声顺遂,平平安安,无灾无难。”说到这里,钟平脸上也露出了几分痛苦。
这样美好的祝愿,最终并没有能够实现。
他已经知道了,平安现在是个太监。虽然跟在七皇子身边,看上去也还算风光,可这种风光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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