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年前,她来到江南,遇上一个人,后来就暂时定居在这里。
她在这里开了一家药店,为乡亲看看病,大家也都会称她一声“玉大夫”。
她这个玉大夫不忙,很空闲。这是她希望的,她是大夫,不希望很多人找她,那能证明大家都还很健康。
刚送走一位病患,看看时间也到了该用午膳的时间。她懊恼的发现,她没有给自己准备饭菜。从抽屉里取了些银两,准备去街角的面馆吃碗面。
人都还没有从位子上坐起,她就味道一股淡淡的菜香。
她抬头望去,是梁宛如给她送来了一些饭菜。
她不客气的吃了起来,还问:“怎么今天想我给我送饭菜了?”
梁宛如带来双人份的饭菜,她也跟着一起吃,“阿杭去谈生意了,我想你每次看诊都不记得准备吃的,就带些饭菜和你一起吃。”
玉飞舞来江南第一个遇上的就是梁宛如。
70、烟雨江南(四) 。。。
那是她已经嫁给了阿杭,夫妻两个一同经营绸缎庄,日子到还算安稳。
当时下着暴雨,她刚来到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就遇上阿杭。那是在一家药铺门口,阿杭敲着门板要找大夫,说是自己夫人快生了。接生这种事应该要找稳婆,但是他却来找大夫,后来她才知道原先约定好的一个稳婆当时被一家有钱人家找去接生,碰巧两人同时分娩,梁宛如就受苦了。
大夫看着暴雨如注,也就不肯出诊。
玉飞舞恰巧就住宿在对门的客栈里,看到这个情景,她又不能不救,这才撑伞去帮他。
等见了面,她才知道,自己要帮忙接生的竟然是梁宛如。
这个世界,可真小。
后来怎么了?后来的事她记得不是很清楚,只记得在梁宛如的劝说下,她暂时留在这里,并由他夫妻二人帮忙开了这家药铺,为的就是给穷苦人家看病。
她原来该是和梁宛如水火不容的,偏偏梁宛如感念她救命之恩和再造之恩,硬是拉着她结义金兰,从此她玉飞舞多了一个姐姐。
这一年来,她时常给病患诊治的时候,忘记这个忘记哪个,都是梁宛如打理好的。
说起来,有一个姐姐的感觉真不错。
“琬琬,听说城南茶楼有一个说书人,说的书精彩绝伦,我看你今日没精打采,要不要去解解闷?”说着,梁宛如给她夹了一块肉。
既然结义金兰,那么两人必定是推心置腹了,几乎没有什么秘密。玉飞舞的乳名,自然也告诉了她。
她低头吃着肉,说:“我对说书的没兴趣。”
梁宛如笑着:“我想去,你就当是陪我吧。”
玉飞舞想了想,反正一个月前自己的师妹来看她,她顺道拉着师妹一起在这里给人看病。没有自己,还有师妹在药铺,不怕有人来找不到大夫。
“你家师妹呢?”梁宛如问。
“去山里采药了,大概再过半个时辰能回来。”
“好,我们等她回来再去。”梁宛如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我其实想叫她去,却怕……”
因为两年前的事,玉飞舞的师妹对梁宛如没有什么好感,平时能不见就不见,她自然也不会和她去听说书。
玉飞舞宽慰她,“不用在意,她不过是为我鸣不平,时间久了就没事了。”
只是……
让玉飞舞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这个说书人她认得。
当时她差点冲到他面前,对他吼一句,“你居然没死!”
梁宛如也知道她的事,让她冷静下来。她能冷静吗?不能?
这两年来,她刻意没有去打探他的下落。却从柯湛口中知道他的事,那些都不是什么好事。
柯湛拿他的事当说书的内容,他说先帝驾崩后,太子即位,可是这当口宣和王率兵谋反。
谋反?
玉飞舞觉得像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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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笑话,天下谁都会谋反,但是她就不相信商鵺会谋反。
后来柯湛将谋反一事说得惊心动魄,堂下的看官各个谩骂着他,似乎他已经是千夫所指,祸国殃民的奸佞之徒。最终新帝深谋远虑,在一般死士和忠臣的帮助下,铲除宣和王这个联合他国祸乱夏国的罪人。
宣和王的下场是什么?据说是被终身监禁在天牢;据说被赐了毒酒;据说在动乱中死在了新帝手中;又有说他看阴谋败露自刎以谢天下。
不管说法怎么样,有一定是可以肯定。宣和王被削去宗籍,再也不算是商氏子孙。
玉飞舞刚起身,就被梁宛如拉住。她说:“琬琬,你冷静点。都是谣传,没有亲眼都做不得数。”
她和商鵺之间的事,梁宛如都知道,她当然也能理解此刻玉飞舞的心情。
玉飞舞听了她的话,安抚自己混乱的心绪。等茶楼的人都走了,她才悄悄走到柯湛面前。
柯湛很意外能在见到她,“好久不见。”
他没有像玉飞舞一样惊叹对方居然没溺死在河里,那时他也以为自己要死了,却被几名渔夫所救,在小渔村养好伤后回到京城,听到的就是皇帝下旨赐婚一事。这才知道,原来那个当初自己要追杀的人也没死。这两年不是他自己不去完成自己的任务,而是原来的雇主取消生意,他的楼主也下达了命令不许再伤玉飞舞。
“我只问你……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如果知道有今天这种事情,当初她就不会一气之下离开宣和王府。这样至少可以知道他的安危,不用这般胡乱猜想。
柯湛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方才我说了许多,你要问我哪句?”
玉飞舞没有闲情逸致与他瞎扯,“关于商鵺的事。”
“哦~”柯湛了然地点头,“说书嘛,总是要添油加醋一番才精彩。”
玉飞舞觉得自己居然有种放心的感觉,几乎是要欢呼雀跃,原来并不全是真的。身边的梁宛如看出柯湛在吊她胃口,开口帮她,“你可以不说,我们未必要通过你才能知道事情的始末。不过我可以提醒你,你要在这里继续说书也可以,只是最近陈员外急着把女儿嫁出去。”
陈员外家的女儿美则美矣,弱柳扶风,我见犹怜。这样的姑娘到现在也没有人上门提起,说起来也是大家说他们一家都是疯子。是的疯子,不难理解,各种非人做的事,他们都会干。
玉飞舞似乎明白点什么,柯湛也懂,“你这是在威胁我?”
“你要那么想也可以。”
“就凭你们也能奈何得了我?”他不是两年的那个人,功夫早已登峰造极,对付两个小姑娘简直就是轻而易举。
玉飞舞在这个时候插了一句,“我身上有很多药,让人浑身乏力的有,让人精神亢奋的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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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用迷药把他迷晕了,打包送去陈府,然后再换药。”梁宛如难得又在算计别人。
柯湛皱眉,看着玉飞舞,“好好的姑娘家随身带这种药?”
玉飞舞解释,“正巧带了,是要给知县……”
后面的话她不说了,这等于变相告诉人家,知县需要这种药。
柯湛坐下给自己和她们都倒了一杯茶,“我没说我不说,你们那么着急做什么。”
梁宛如看了玉飞舞,那种想打人偏偏又隐忍的样子实在是作孽。
柯湛又说:“事情的具体过程我不好说,但是我能告诉你虽然商鵺被削去宗籍,但没死,贬为庶民,宣和王府也给封了。”
只是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说出了其中的不对劲。
这种大事怎么肯能只是贬为庶民,就连自己因容貌与先太子妃相似,就遭到太子的追杀。那么他认为这样一个觊觎自己皇位,是自己最强大的对手,怎么会不杀他?
“他在哪里?”她问。
柯湛摇头,“不知道,没人知道。”
玉飞舞“嚯“地站起来,连忙赶回药铺收拾细软,她要去找商鵺。
又是一年上元花灯节。
还记得两年前她来这里的时候,她在路边捡到一盏花灯,这一次她打算好好融入其中,特地向商贩买了一盏。
可惜天空不作美,又下起了鹅毛大雪,月老庙附近又没有人影了。
她在月老庙内躲雪,想起之前的事,不由会心一笑。
从怀里拿出荷包,里面是当年她求的签,签文写着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那时她不懂签的意思,现在却可以只字不差的解释一遍,她低低说:“春令之鸟儿啭枝头。在於河之洲。一群由冬天醒来之鸠儿歌唱。其婉转歌声。如一少女之求偶之声。此景者。世人之常。男之大当婚。女之长当嫁。君子求之者多。一位淑女终得以淑配。良人得良缘。一路光辉。永远和谐。白头偕老。”
良久她又重复了一遍:“白头偕老。”
看上去多么美好的词句,那个能和她共赴白头的人在哪里?
她找了他很久都没有找到,回到京城的时候突然想起他和自己在雪中相遇,想起他提过自己父母相遇的场景。她在想像商鵺那样的人应该不会是个喜欢风花雪月的人,那个时候他出现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不是为了给自己找一房中意的媳妇儿,那就是有另一个层意思。
她想,会不会他每年都来。因为这里是他父母初次相识的地方。
于是,她也来了,只盼望可能见到他。
可是,这里连一个人影都没有,除了自己还有谁。
她向外踏出一步,当时是站在这里吧,雪落了她满身,却有商鵺为她撑伞。是了,那把伞她离开的时候特地让降云从贺府里拿出来
70、烟雨江南(四) 。。。
,原来说是要还给他的,后来不舍得就一直放在身边。她撑开那把伞,小心保护着不让花灯被雪打湿。
漫天飞舞的雪景,和当时一摸一样,可是看雪的只有她一个人了。
她微微叹气,不管怎么样她都会等到天亮。
“琬琬倒是很喜欢逛花灯会,可惜今年又下雪,凑不了热闹。”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她转过身子,看到他站在屋檐下。身姿挺拔,依旧穿着黑色的衣裳,昏黄的烛光柔和了天地间的寒气。他微微一笑,散去了她仅存在心里的怨怼。
当年是他为她撑伞的,如今换她来。
两人置身在伞下,商鵺看着她手里的花灯,“琬琬希望谁为你点亮花灯。”
她坦言,“除了你,没有别人。”
商鵺笑道:“你那么年轻,我今年二十七,很老了。”
玉飞舞也说:“不年轻了,二十一岁都已经是老姑娘了。”
怕她冷,他退下外衣给她披上,“可惜我没了权势,你也当不了王妃。”
“那你会让我饿死吗?”
他摇头,“我的家底足够养活你。”
“那我就不介意了。”她一直看着他,两年不见了,现在怎么也看不够,“实在不行你随我回山上,只是日子会很清苦。”
“种菜养鸡养鸭吗?”这种日子他有些怀念。
“也可以,我给人看病,你帮我熬药。”
商鵺道:“妇唱夫随吗?”
“你想做什么,我也可以陪你?”反正只要在一起,都好。
他们相视一笑,她手中的花灯被他点亮,微亮的烛火中寒风中摇曳生姿。
她挽着他的手臂,“我在江南开了一家药铺,当起了大夫……”
纷飞的雪中,他们手挽着手向前走去,一如两年前,他们共执一把伞。不过这一次不同的是,他们靠得很近,很亲密。
玉飞舞向他述说两年来的一切,好像她们分开两年,她急着让她知道自己的事,来弥补两年的空缺。他笑呵呵地听着,等她说完就要换他了。
雪越下越大,他们的身影也在雪幕中消失不见,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淡淡的笑声。
71
71、【番外】商鵺与玉飞舞 。。。
这些日子来,我的师兄曲千夜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放下无痕山庄的事务不处理上山来找商鵺下棋。他们两人坐在丝瓜架下,一边下棋喝茶,一边密谋着什么。我因要教导天佑抽不开身,以至于只能远远看到那两个男人大笑的样子。
前天我还收到嫂子秘密来信,信中指出我师兄最近有些不对劲,让我在他来山里的时间多多观察。除了师兄这些日子发了神经总是笑个不停,我就不知道他哪里不对劲了。不过笑容比以前多,商鵺也算一个,越来越觉得古怪,我打算好好观察一下他。
今天又是一个炎热的日子,我煮了绿豆汤让天佑给端过去,顺便听听他们在聊些什么。我从来没有想过当年因自己的一时怜悯收了天佑当徒弟,是我这一辈子做得最正确的事之一。天佑才七岁,是一个懂事听话的好孩子,年纪小小就已经是一个稳重处事的孩子了,这点比我当年强,他身上有一股儒雅淡然的气质,我一直觉得奇怪,我之一派怎么会出这样性格的孩子。何况早些年我游历在外,教导天佑的事都落在我师父身上,所以我完全没有明白师父一介武人,怎么就养出天佑这等儒生气质过重的孩子。
原来我以为天佑应该适合送去书院读书,将来就算不考状元也能做教书先生。我万万没有想到他在医术方面的天赋远远超过我们师兄妹几人,这倒是让师父老怀安慰,直说自己后继有人。当然,如果天佑只是这样,我也不至于这么吃惊,天佑这孩子还是一个武学奇才。有这个发现后,我细心教他医术,商鵺更是对他倾囊相授。
思及此,天佑也回到我的身边,他眨巴着大大的眼睛望着我,明明是奶声奶气的声音,却又要故作沉稳,“师丈不让告诉你。”
“什么?”我完全反应不过来。
天佑一本正经地回答我,“师丈说你让我送绿豆汤去,肯定是让我偷听。师丈说,男子汉不能做偷鸡摸狗的事。师丈说,男人就应该顶天立地,堂堂正正做任何事。”
这个……商鵺教他这些,可能有些地方不太适合吧。
“天佑,你连师父的话也不听?”
天佑稚气的脸上是坚定如山的神情,“师伯说,男人有所为有所不为。”
我撇了撇嘴没再说什么,我都觉得我的宝贝徒弟快被人拐带走了。一个是我最爱的男人,一个是我视如兄长的男人。
天佑或许觉得惹得我不高兴了,什么话也不说,默默地在一边磨药。听话的孩子固然可爱,可谁的话都听就让我很苦恼。
夜晚,我哄女儿睡着后就回到自己的屋子。
女儿单字一个“喜”。名字是商鵺给取的,他本就作不来什么诗词,要他给孩子取一个极是诗意的名字那基本是不可能。女儿刚出生的时
71、【番外】商鵺与玉飞舞 。。。
候,他告诉我,因我与他在溪水洞相识,女儿的名字与“溪”谐音,同时,他希望我们的女儿快快乐乐地过每一天。
我推门走进房间,发现他坐在书案前,执着笔,不知道在做什么。
走近一看才发现是在画一套拳谱,我不由问道:“前些日子你不是才画了一套拳谱给天佑?”
他没停笔回答我,“我们的喜儿都三岁多了,过些日子我想教她学功夫,现在不过是想些简单的拳路,将来也好教她。”
我拿起拳谱来看,确实是一些简单又适合女孩子的功夫。我和商鵺在教导孩子方面一向是分工合作的。我们一起教他们读书识字,我还负责医术药理,商鵺就传授他们武功,他说等天佑再大些,教他行军布阵。
“如果想问我什么就直接问,何必让天佑那孩子来偷听。”
我坐在他身边为他研墨,“也没什么,只是觉得师兄最近有些奇怪,嫂子有些不放心,让我多照看些。”更重要的是你也反常了,我也不放心。这句话我只能心里想想,不能说出来。
商鵺听了我的话,抬起头来对我笑笑,“放心,事情很快就会过去。”
“听你这样一说我就更好奇了,你们最近都在商量些什么?”
许是他画完了拳谱,他放下笔看着我笑道:“曲兄不过是想给你大嫂一个惊喜。”
“然后呢?”我很好奇是怎样的惊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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