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苦涩的药味,熟悉的人,好像什么时候也有相似的情景出现过。好像在牢里……那个人是他……
商鵺眨眨眼,“我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不是,你不该领兵打仗的吗?”为什么突然之间就出现在京城。
“听到你下狱,急着回来见你。”他也很意外,行军打仗才是他最重要的事,虽然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她出事他还是放心不下,将军队暂时交给了房雷,自己必须回来确定她的安危,这种冲动的事似乎不该他来做,他望着她,“琬琬,喜欢宣和王府吗?”
玉飞舞苍白的脸上流露出些许尴尬,“很好,很大,很喜欢。”
“那就好,听说皇上已经下旨赐婚,等你我婚礼过后,这里就是你的家。”他笑得像一个孩子,“琬琬,我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玉飞舞沉默,她和皇帝的那一席谈话过后,皇帝对外宣称她玉飞舞是受皇命寻找机关图,如今机关图找到,她也算立了功。并说她和宣和王彼此有意,他就当了媒人下旨赐婚。等宣和王征战归来,他会命人挑选一个良成吉日,让他们完成婚礼。
知道自己可以嫁给商鵺,她不是没有高兴过,可惜从皇帝那里知道的一些事让她不能释怀。从别人口中得知的事她不敢去信,唯一能肯定的是他亲口对她说。
“琬琬,不希望嫁给我?”不然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不是,只是……”她挪动着身体,在商鵺的帮助下坐了起来,“只是皇上赐婚的是宣和王商鵺和苍牙山的玉飞舞,听说再过些日子皇上会为太子主持大婚,将华芸萝封为太子妃。”
商鵺的笑容淡去,他明白她要和他说什么。他道:“琬琬不希望当宣和王妃?”
她摇头,“不是,能嫁给你我很高兴。”
“那还有什么可烦恼的,婚礼琐碎的事你无需挂心,一切都由我,你只要快快乐当新嫁娘就可以了。”
玉飞舞咬着唇角,“可是皇上说我是华将军的女儿,是真正的华芸萝。”
商鵺眯起眼,“你是玉飞舞,将来是我的妻子。要嫁给太子的那个是华芸萝,是程素。”
她低下头,撩起衣袖,露出那道狰狞的疤,“其实开始我没有想到,只觉得是巧合。如果当年不是我疏忽大意,我不会受重伤,能证明自己身份的记号也成了这道难看的疤。皇上说我是华芸萝可是却要我继续当玉飞舞,是不是我自己也不清楚,一直以来我都是玉飞舞。但是突然有一天有人告诉我,其实我有爹有娘,不是
69、烟雨江南(三) 。。。
被遗弃的。我的爹娘、哥哥们为国捐躯,爹娘为了我能活下去找人保护我离开,可是这个保护我的人现在在为别人说谎。按理来说,我是我,玉飞舞是师父给取的名字,华芸萝是爹娘给取的。玉飞舞是我,我也是华芸萝,可是现在玉飞舞要嫁给宣和王,华芸萝要当太子妃。我弄不懂,明明都是我,怎么就能成两个人,嫁给两个人。”
商鵺把她抱在怀里,他当然知道她就是华芸萝,这还要从苍牙山说起。那一日,她的师父把他们叫去房里,说的不是别的,正是她的身世。
十三年前,他的师父从河边出诊路过,正好看到一个五六岁的女孩躺在河里。他查看了她身上的伤势,又看了看四周的环境。这一出地势开阔,河面宽广,哪里来的高山峭壁。他想了想才明白,这里不是她坠崖的地方,她应该是从上游的某座山上掉下来的,身上的伤痕应该是被树叶刮到,也正是因为有了这些阻力,缓解了下坠的速度,她才能保住一命。可能真是命大,她掉入湍急的河中没被淹死,反而被冲到了下游。
他看她可怜,带她回去治疗。等她醒过来,问她家住何处,父母是谁,怎么会掉落悬崖的,她都只是摇头,根本就是一问三不知。他发现她头部有伤,可能是坠崖的时候撞伤的,这也直接导致她失去过往几年的记忆。
不知道自己爹娘是谁,忘记过去,回不了家。从此她就叫玉飞舞,他是玉老爷的徒弟,和师父姓,飞舞两字源于她手臂上的痕迹,那伤痕像极了蝴蝶,彩蝶飞舞,于是就有了飞舞。那是烙上去的伤,他们却骗她是胎记。其实烫伤留疤和胎记很好区分,她自己也学医,应该了解,但因为是师父说的,她就深信不疑。
她除却这个疤痕,还有一块挂在脖子上的玉佩。玉老爷看着出这是一对,她身上只有半块,当下就明白这东西将来能帮她找到家人,于是就妥善帮她收好,等将来有朝一日,找个合适的时间告诉她。
这一等就是十三年,直到他听曲千夜说了她在京城的事,这才告诉了商鵺。
原来玉飞舞就是华芸萝,讽刺的事。贺玉书一直在找她,结果找到了,他不知道,她也不晓得,偏偏叫真正的华芸萝去假扮自己。
说实话,商鵺承认自己是有私心的。他知道一旦真正的华芸萝找到会是怎样的一个场景,他不太愿意看到,在皇帝默许的情况下。他让贺玉轩去找程素,把这半块玉佩交给她。
他做的事,和当初玉飞舞想要的结果是一样的。唯一不同是玉飞舞自己没完成自己的计划,反倒是由商鵺一手促成。
当然,这是在她不知道自己身世的情况下,如果她知道,会怎么样?
商鵺没有考虑那么多,反正皇帝要的是
69、烟雨江南(三) 。。。
华芸萝成为太子妃,谁是华芸萝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华芸萝这个身份,能在将来为太子登基排除很多障碍。
玉飞舞靠在他怀里,听着他说出让人吃惊的话,“原来你早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难怪你会说我入宫会有危险,原来你什么都知道。因为你们,我要放弃自己真正的身份,让其她人成为我。”
“我也有我自己的私心,我不骗你,我不愿意看到你以华芸萝的身份嫁给太子。”
玉飞舞皱起眉头,“我不喜欢他,不要嫁他。”
谁愿意嫁给一个要杀自己的人,她更不可能喜欢他,除非她喜欢自虐。
“那就是了,华芸萝一定要嫁太子,圣命不可违。”他原想拍拍她的后背以示安慰,却想起她有伤在身只好作罢,“先太子妃,也就是你的表姐,她的容貌和你过于相似。太子不会容忍你在他身边,我不希望看你嫁他是出于真心,但也不希望你再因太子遇到什么危险。”
“他现在还想杀我?”
“为了能安心,他做得出任何事。”
玉飞舞不知道应该同情自己的表姐还是为自己悲哀一下,“都说你想要那把龙椅,我看不像,不然你怎么会那么帮太子。”
商鵺颔首,“我说过,那个位子对我来说不重要。只是我没有和你说过,从很小的时候我就知道,我要为了太子登基之路做出牺牲。当时皇兄也问过我是否会后悔,我还记得当时我说为了江山社稷,什么都能放弃,因为我什么都没有,也不敢要那些我没有的。”
但是他没有想到,在这之后某一年某一天,他会遇上他,于是开始有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也开始有些奢望。
“那二殿下呢?”一个据说有实力和太子争夺皇位的人,怎么短短几个月就被太子收拾了?
“很早以前,皇兄就和我说过,他要太子登基。可是太子羽翼未丰,还成不了大器。皇兄要我帮助太子,但我不能过于表露的太明白,暗地里倒是做了不少事,没想到成了太子的眼中钉。不过这都没有关系,只要结局是我们想要的,过程都不重要。只是可惜了二殿下,可惜了先太子妃。”
他顿了顿又继续道:“其实二殿下和先太子妃是青梅竹马,原来她该是要做二皇妃的。可惜皇后看中钟家的背景,妄图借用钟家来巩固太子今后的道路,硬是拆散了他们。他们两个人的事,知道的人不多,皇兄是一个,我也算是。”
“太子不知道?”玉飞舞想,如果知道还害死她再嫁祸二殿下?
“是,太子不知道。”
“二殿下背负了不属于自己的罪名,为什么不解释?”
商鵺道:“自己最爱的人死了,他也没有求生的意愿。他的心本就不在争夺权力上,太子要怎么样,他也随他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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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这样……如果这样……那么……
“康华是怎么回事?”她不是二殿下找来的吗?
“这都是二殿下手下人做的事,他们希望二殿下为自己争取一下,没想到反被太子利用。”说道这里,他停了下来,给玉飞舞拉了条被子盖上,他怕她会着凉,而后又继续着,“其实康华是太子的人,为的就是在合适的时机将二殿下一军。”
她自言自语,“难怪那一日康华死也不说谁是幕后主使。”
商鵺点头,“她不会坏了太子的计划。”
良久,玉飞舞问出自己想问的问题,“那你呢,你对我是怎样的?”
“我对你的心意,你应该明白。”已经是很显而易见的事了。
玉飞舞摇头,“你什么都知道,什么都瞒着我,现在想来从开始到现在就是这样。是不是我入狱,也在你的意料之中?”
他不否认,“是。”
“那个时候我在想,你对我到底是真情还是假意。怎么可以眼睁睁看着我遇险,现在明白了,你是太子登基的一块踏脚石,我也是你计划中的一枚棋子。”
“琬琬,没有谁会爱上自己的棋子。”
“很多事,都是我们始料未及的。”
他低下头才发现她哭了,泪水沾满了他的衣襟,“琬琬?”
“我没事,只是觉得事情太突然,很难接受。”
商鵺的语气很忧伤,“我很抱歉我不得不欺骗你,但我能向你保证,以后不会了。”
他没有等到玉飞舞的回复,而是听到她说:“命运这种东西真不好说,那一日我们在百鬼林,我感觉有什么在呼唤我,我就过去了,看到一堆骸骨,你说是华家人,当时只觉得他们可怜,没想到他们居然是我的亲人。上天待我不薄,让我亲手葬我的家人。”
商鵺为她拭去泪水,她又说:“谢谢你帮我报仇。”
用她的话说,命运这东西真不好说。
当年他带兵打仗收复燕华城,杀了裕王一是挫了楚国威风,二是为华将军报仇,因为他知道,裕王下令将华家四口暴尸荒野,任野兽啃噬。他就砍下裕王的头颅,吊在城门上让其被风吹雨淋,以祭奠华家的在天之灵。
谁能想到,几年后他会遇上华家遗孤,会想要娶她做妻子。如果当时不是自己杀了裕王,那么玉飞舞必定会去寻仇。如此这般说来,他变相为她报了仇。似乎一切,冥冥中自有安排。
他没说什么,她问:“你这样回来,会不会犯军纪?”
“会。”
“那你快走吧。”
他眯了眯眼,“明天就动身,你自己保证。”
“我自己一个人习惯了,不会有事的。”
“最多两年,我回来娶你。”
那一天,她没有给他答复。
70
70、烟雨江南(四) 。。。
三天后,宣和王的军队安营扎寨。
商鵺在军长内看着沙盘,思考着排兵布阵的事。
房雷摇着他的扇子大步大摇的走了进来,“王爷,京城来信了。”
他抬头看他,“是老二的?”
一直以来,他口中的老二就是贺玉轩,老三是房雷。其实房雷要比贺玉轩年长几岁,却偏偏成了老三,不为别的,商鵺那么叫纯粹是按照两人各自在家中的排行。
“是他没错,可我以为你会猜是玉姑娘写的。”
商鵺低眉敛目,“她不会。”
拆开信封,看到的消息没有让他吃惊,或许是他早就料到的。信是贺玉轩写的,他说玉飞舞在他离京后不久也走了,他已经命人秘密跟踪。有必要的话,只需商鵺一句话,他的人就会把玉飞舞抓回来。他贺玉轩不介意为他做出欺师灭祖的事,把自己的师父囚禁在宣和王府,等王府的主人回来。
商鵺笑了笑,虽然玉飞舞的功夫可能比不上贺玉轩。但是论起耍阴招,估计他要吃她的亏。贺玉轩是玉飞舞的弟子,但他们之间没多少师徒感情,他也敌不过她最拿手的下毒。
房雷在边上也看到信上的内容,他问:“你就这样放任不管?”
难得他以为可以问商鵺讨上一杯喜酒喝,现在恐怕是遥遥无期了。
“不然,我能怎样?”
房雷给他出馊主意,“把她抓回来,她不肯就困住,等生米煮成熟饭,她就算长了翅膀也飞不了。”
“好主意。”商鵺微微一笑,拿他开玩笑,“她要知道这主意是你出的,我想你今后就不得安生了。”
“我可不怕她。”小丫头一个,他一只手就能牵制住她,有什么好怕。
“他曾经和我提过,她最讨厌毁人清白的男人,她想要研制一种药,好叫那些混蛋从此不能人道。”他说得云清风淡。
房雷痛心疾首,“你我多年兄弟情,你居然忍心看我无后。”
商鵺不会对她做出格的事,她也不会伤害他。唯一能被他迁怒的人,自然是他这个出主意的人。好在这只是玩笑,永远不会成真。
“那你打算如何处置,看着她离你而去?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贺玉书知道事情真相,我看你就该头疼了。”这种事不会蛮太久,迟早有一天贺玉书会知道。
“不会,琬琬不喜欢他。”她和贺玉书接触时间很长,如果喜欢还会有他的立足之地吗?他又非常有自信地说,“在这点上,老二比你高明。”
房雷不乐意,“从来都是我比他聪明。”
“老二是贺玉书的弟弟。”
房雷点头,“没错,这是谁都知道的事。”
商鵺笑了。
房雷觉得自己是不是眼花了,他居然能在商鵺脸上看到那种永远都不可能出现的笑容。只听他阴险地笑道:“很不巧,前些日
70、烟雨江南(四) 。。。
子,他拜琬琬为师,成了她徒弟。”
房雷傻眼了。阴险啊阴险啊,没先到贺玉轩居然使阴招。按照辈分来说,贺玉书该叫商鵺一声表舅。按照血缘来说,贺玉轩和商鵺没有关系,但他偏偏是贺玉书同父异母的弟弟,也就是商鵺的晚辈。现在,贺玉轩成了玉飞舞的徒弟,那么她和贺玉书永远也没有可能。
他“啧啧”摇头,真是相当狠毒的一招,做弟弟的居然这样挖哥哥墙角。
商鵺又说:“这段时间我要行军打仗的确是顾不上她,让她自己去游山玩水也很好。两年之后我会娶她,到时候她就不能随便乱跑了。”
房雷摇着扇子,“你倒是很有自信,就怕希望落空。”
商鵺微微一笑,没说什么。不是他有自信,而是等他处理完所有的事让自己自由了,才能不受阻碍地找她,她要怨自己也无妨,他会想尽一切办法求她原谅。
两年以后,江南水乡。
深秋的冷风,瑟瑟地吹着。
玉飞舞坚持开着窗,伏案写着药方。
她看着楼下有乌篷船缓缓而过,不远处的楼阁里有书生朗朗吟诵诗词。逍遥悠闲的日子,让她觉得非常惬意。
两年前她因无法忍受商鵺的话,待他走后自己也收拾了包袱走人。她不知道自己该何去何从,非常窝囊地回苍牙上,就连曾经答应师兄的事也没找到,直到如今她也不知道了另一本名册怎么样了。
待在山里几个月,无聊的时候弄徒为乐,她也重新由师父教导医术。就那样过了好些日子,师娘曾找她谈话,说她不能就这样颓废下去,她不是缩头乌龟,一辈子在山上不出去是不可能的。
思来想去,她还是离开苍崖山。不过,她没有去京城,也没有去找他。而是兜兜转转,四处游山玩水。她不是没心没肺,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地随处走走。
一年前,她来到江南,遇上一个人,后来就暂时定居在这里。
她在这里开了一家药店,为乡亲看看病,大家也都会称她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