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流汐扭捏了好久,看了童小目一眼,得到对方肯定的眼神才说:“贺大哥说,只好对不住你了。”
玉飞舞发现自己没生气,没恼怒,大概是早就知道他的选择,再听到的时候也没多大的感觉。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众人陷入了沉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童小目才开口,“这件事不会就这样算了,我会想办法帮你。”
说完带着江流汐离开。
牢房里,玉飞舞闭目养神,她觉得有人一直盯着她看,睁开眼发现梁宛如坐在自己多面,眼睛一眨也不眨的看着自己。她问:“有什么想和我说?”
梁宛如嗫嚅了许久,最终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们身在牢笼中,不知道外面的时辰。等刘文定来的时候,给她们带来了一些午饭。
刘文定隔着牢门看着梁宛如,“宛如,我……”
梁宛如似乎不想给他说话的机会,“刘公子若是没事还是乘早离开的好,叫人看见中就不好。特别是以我们现在的身份地位,怕只怕会影响了太子殿下。”
“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是……也罢……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不会让你死。”说完他又看着玉飞舞,“玉姑娘,还劳烦你帮忙照顾宛如,多谢!”
玉飞舞觉得很好笑,刘文定对她一向不客气,现在有事要托付倒是态度好起来了。他要她帮忙照顾梁宛如,那谁来照顾她?
等刘文定走后,她问:“他喜欢你?”
“也许吧。”
“我看你倒是避他如蛇蝎。”她难得能看清一件事。
梁宛如靠在墙上,闭上双眸,“我是楚国人。”
67、烟雨江南(一) 。。。
玉飞舞扬眉,她早就知道梁宛如的真实身份,却偏偏不说,故作惊讶,“楚国可是夏国的死敌,你怎么会……”
“我原名宋燕,是楚国梁王之女,封号丹阳郡主。”她幽幽吐出一口气,许是知道自己没了翻盘的机会,许是大牢过于宁静,许是她太想找人倾诉内心的秘密,她娓娓道来,“你很好奇,我身为楚国郡主为何会来夏国,甚至是连命都可以不要?你是不是也很好奇,为什么我会那么对刘文定?”
玉飞舞点头,老实说她挺想知道,但是梁宛如不说,她也不会刻意去查。
梁宛如面如讥笑,“世人都以为我贵为金枝玉叶,身份最贵,其实我的母亲不过是梁王府的烧火丫鬟,十九年前梁王喝醉后风流一夜,才有今日的我。梁王府里从来不缺美妾宠姬,我娘连妾都不是。小时候我以梁王为荣,后来才知道自己不过是个笑话。王府里的郡主,我的那些姐妹虽各个生得国色天香,但在梁王眼里什么都不是。可以说,梁王从来不把女儿当亲生骨肉看,谁对他有帮助,他就对谁好。就好像我的大姐,梁王宠她,不过是做样子给人看,因为晋王之子爱慕与她。”
“他们不该是堂兄妹吗?”玉飞舞不解,这样都可以?
“当然不是。”梁宛如说话时的神情不痛不痒,似乎在说别人的事,“就好像重山王是夏国的异姓王,梁王也是楚国的异姓王,楚国皇族姓谢。”
玉飞舞突然发现她也是一个可怜之人,“你……”
“我虽是梁王之女,却什么也不是,因身份卑微,总被梁王和王妃忽视。后来楚国皇帝需要靠得住的人来夏国帮她找机关图,这才有了我假扮华芸萝一事。我向皇帝请缨,这才有了丹阳君主的封号。”
“你倒是为了楚国尽心尽力。”
梁宛如一听,哈哈大笑,笑得几近癫狂,“尽心尽力?我那是被梁王给逼的,他想要自己的女儿做这件事,无论生死,成败,都对他的仕途有帮助。他的众多女儿中,除了我没人能胜任。”
“别用同情的眼神看我,我不需要。”她抹去眼角的泪痕,“我本是不愿的,可他用阿杭的性命作要挟,说我若不照着他说的做,他就要阿杭的性命。阿杭是梁王的侍卫,一生忠心耿耿,不过就是和我互许了终生,偏偏成了梁王要挟我的筹码。我娘死得早,除了阿杭我什么都没有,我被迫同意。梁王说事若成了便放过我和阿杭,若不成,我也不用回去了。”
玉飞舞暗暗叹息,事败的确是不用回去了,因为死人是回不去的。她问:“阿杭就任由你来夏国?”
“他反抗不了,他想不顾一切带我走,可惜棋子差一招。我还记得他带我走的那天晚上,暴雨如注,我们快马加鞭还是没能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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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梁王的追兵。阿杭的功夫是王府最好的,可饶是如此也敌不过众人围攻,最后梁王以我作威胁,擒住了他。作为让我就范的筹码,他居然命人生生打断了他的双腿。梁王说,如果我不来夏国,他要卸了阿杭的四肢。”
玉飞舞说:“难怪你不接受刘文定。”
已经有一个生死相许的人,眼里、心里怎么还会容得下别人。
许久,许久,知道天窗投下夜的色彩,玉飞舞才说:“想不想离开这里?”
“想,可是我们无能为力。”
玉飞舞从双膝间抬起头来,“不,我有。我能帮你和阿杭见面。”
梁宛如双眸闪闪发亮,“什么方法?”
“假死。”
“你确定我们都能出去?”
玉飞舞摇头,“我只能保证你能出去。”
一瞬间,梁宛如明白了什么,“你我非亲非故,无需为我这样,枉送了性命。”
“我只是觉得就这样死了,你和阿杭太可惜了。”她微微一笑,“而且我在等一个人,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救我出囹圄。”
梁宛如同情地看着她,“照这个情形,贺玉书不会来。”
“不是他。”她在等那个曾给她许诺的人,她想知道他对自己到底是真是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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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烟雨江南(二) 。。。
梁宛如死了,突然暴毙让狱卒措手不及。没有人能查出她的死因,唯一有嫌疑的就是和她同一牢房的玉飞舞。很可惜,刑部官员夜审她都问不出个所以然来。玉飞舞坚持回答,那个时候她睡着了,等醒来的时候梁宛如就那样了。
事实如何已经不重要了,位居高位的那个人也不追究,谁也不会多事。
然后天底下知道事实真相的,也不过就是玉飞舞、江流云和刘文定。
那日谈话后,玉飞舞决定用师兄给她的假死丹药帮梁宛如。她不是什么心胸开阔到可以不顾自己生死给他人活路,她只是在赌,用自己的性命赌那个人对自己的心意。
玉飞舞不光只会用毒,点穴的功夫也是一流。
牢房里没有纸笔墨,她能用的只有帕子还有自己的血。忍痛咬破指尖后,才帕子上把自己的计划言简意赅地写了上去。当童小目给二人送食物的时候偷偷给了她。
不多时,她收到童小目的回复,所有的一切她会想办法安排。
眼看就要到约定的时间,玉飞舞趁其不备,点了她的昏睡穴,然后喂她吃下假死药。
药力刚发作后,她也装着睡着。
刑部官员这段时间都会审问他们,没想到来提犯人的时候才发现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可闹大了,他们先是将梁宛如的遗体送去仵作那里,玉飞舞直接带去审问。
等所有事情结束,已经是三天后的事了。
刑部官员为了能逼她说出真相,对她用了刑。好在她扛得住,没晕过去。
浑身是伤地侧靠在墙边上,她看到童小目在倒弄一些瓶瓶罐罐,“这些都是贺玉书让我带来的。”
“梁宛如还好吗?”她脸色苍白,没什么表情。
童小目道:“她被送去义庄后就被流云和刘文定换走了,用具女尸代替。流云告诉我,他们做得天衣无缝,不会有人发现。”
她点了点头表示放心,她嘱咐童小目去找降云,只有他能联络到追风和降云。他们一个带梁宛如离开京城,一个去救阿杭。如果一切顺利,他们能成功获得自由吧。
“你……”童小目小心措辞,“似乎对贺玉书送来的东西……并不太在意……”
“没有。”
童小目道:“我看你不怎么说话,脸色也不好。”
玉飞舞想笑,偏偏扯动身上伤口,笑不出来,“你试试挨了十鞭子还能神气活现地和人聊天?还能脸色红润有光泽?”
要不是她底子不错,寻常姑娘哪里受得了十鞭子。
嘶~
那些该死的狱卒,还真是拼了命地往她身上抽。鞭鞭狠毒,道道伤口都是皮开肉绽的。
童小目自幼在山寨里长大,那般山贼每每也是受着各种不同的伤,她见惯了本也没什么。只是没想到同样狰狞地伤出现在她身上,显得那般骇人。
68、烟雨江南(二) 。。。
许是身上的伤感染,引发了高烧。这段期间,她觉得脑袋晕晕的,很多事她都记不清,只依稀觉得有人扶着她喝药,还有人为她替换身上沾染血的衣裳。
是谁,她看不清来人的脸,迷迷糊糊只能任由别人摆布。
等意识恢复清明,也是退烧的时候。
她趴在大牢的石板床上,想睡又睡不着。身上的伤开始愈合,可若是活动的幅度过大,还是会扯动伤口,她不敢动,怕撕裂伤口。
由远及近,她朦朦胧胧听到锁链的声音,似乎正朝着她的牢房走来。她以为自己出现幻觉,当看清来人才明白,自己可能有要遭罪了。
她该算是钦犯,本来狱卒是要用铁链捆她的,可领头的一个侍卫打扮的青年男子示意狱卒放下铁链。听他说:“她身上有伤,经不住铁链的负重。”
玉飞舞颤颤巍巍从床上坐起,“你是?”
男子说:“在下是圣上身边的护卫,现在奉旨带姑娘去面圣。”
“皇上要见我?”
这让她非常吃惊,她原来以为刑部送公文去皇帝那里,然后她就会被判罪。哪里想到皇帝还会亲自问话,想来也是,她假扮的可是华将军的遗孤。
男子对她尚算不错,她不单没有被上枷锁没捆起来,反而是被人抬着轿子进宫的。这场景未免叫她糊涂,她不是钦犯吗?怎么有这样的待遇?
她把疑惑告诉男子,男子用平淡的口吻回答她:“圣上知晓你身上有伤,从刑部到皇宫距离甚远,若要让你走过去,怕你还没进宫就……”
后面的话他没说完,玉飞舞懂了。其实她身上的伤也不算重,只要静心休养一些时候就好了。她不是柔弱的女子,挨点伤走点路,还要不了她的性命。
第四次入宫,带着前所未有的困惑,以及一种自己也说不上来的害怕。毕竟是见皇帝,她心里还是觉得忐忑不安。
落轿后,她看着养心殿的宫门,知道皇帝就在里面。握紧了双拳,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已经做好了一切的准备。
饶是如此,当看到意想不到的人,她还是吃惊不小。
贺玉轩从养心殿走出,面带微笑与她擦肩而过,若有似无的声音飘入她耳中。他在说:“不用太担心,师父。”
她愣了愣,待她想问清楚,回过身,贺玉轩已经走远。
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是不是可以说……
养心殿,顾名思义是皇帝静心休养的地方,同时也是他批阅公文的所在。
玉飞舞跪在他面前,他却躺在软榻上看着公文。
冰凉的地板叫她很不好受,身上的伤口传来火辣辣的疼,似乎是裂开了。她觉得自己气息有些不稳,头又开始犯晕。她努力保持着清醒,等着皇帝发问。
皇帝看着她唇色发白,却偏偏逞强不示弱。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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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有些动容,到底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孩。脑海中想起和她相似的两个人,以及另一个人的嘱咐。不由得放柔了神情,他开口道:“若是撑不住了,就去边上坐,在朕这里无需紧张。”
“民女无碍。”
这里唯一能坐的地方,就是离皇帝不远的两排座椅,她自问自己没有这个身份,也没有胆量去坐。
“朕叫你坐,你坐便是了。”
玉飞舞垂头领命,胆战心惊地挑了一个离皇帝最远的距离坐下。
“你在害怕些什么?”皇帝问。
玉飞舞吱吱呜呜,“民女……”
皇帝微微一笑,“别紧张,朕找你来,不过是想和你聊聊。”
玉飞舞看着他,到底是兄弟,他笑起来的样子和商鵺很像,只是皇帝更为儒雅些,商鵺则多些洒脱。她微讶:“皇上传民女来此,不是要审问民女吗?”
“你希望朕审问你?”
她不知道该做何回答。
此时,宫女送来一些茶水点心,她们没有看玉飞舞,皇帝让她们退下,她们低着头就离开。
皇帝随口问,似是闲话家常,“玉姑娘,今年可有十八?”
“回皇上,再有几个月就十九了。”面对皇帝,她有一说一,绝对不敢欺瞒。
皇帝点头,“商鵺今年也有二十五了,你们相差六岁,也算不了什么。”
满意地看到对方一头雾水,皇帝笑得很开心,“你的事,朕都听商鵺说起过,原来还在想是怎样一个姑娘能让他放心上,今日一见才晓得他为何如此在意。”
玉飞舞抬起头来看着他,“皇上这是……”
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皇帝不掩饰他找他来的目的,“可惜你爹娘过世得早,不然朕必定为他向你提亲。”
他的话只让玉飞舞注意前半段,后半段已经听不进去。她急切道:“皇上知道民女的爹娘?”
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皇帝是怎么会知道的?她又急着问:“民女的爹娘是怎样的人?”
皇帝感叹,“你的容貌和你的母亲七分相似,都说女儿像娘将来会吃苦,现在看还是有些道理的。你的父母,都是值得人尊敬的人。”
“皇上是不是什么都知道?”
皇帝点头,“算是吧。说起来,你的父母会在一起,朕也算半个媒人,商鵺的母亲更是极力撮合。”
这句话听起来有些耳熟,好像曾经听谁说过类似的话。不过,她最关心的还是自己的身世,“我的爹娘……他们……什么时候过世的……”
“十三年前。”
十三年前……好熟悉的数字……莫非又是一个巧合……
玉飞舞低着头,揪着自己的衣角,小声道:“他们是为什么不要我的?”
她对自己的父母一点印象也没有,既然他们在十三年前都死了,那是因为什么事?想来其中必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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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大变故,那自己又是如何活下来的?
“他们没有不要你,相反为了为你留下活路,特地让人带你走,为了让你往后过着安稳的日子,你的父亲还嘱咐那人好好照顾你,别告诉你真相,他不希望你活在复仇的阴影中。”皇帝想起这件事心里有着化不开的结,忠诚良将的死,到底还是让他难以释怀,“奈何天意弄人,你父亲的副将带着你杀出一条血路,却偏偏身负重伤弄丢了你,朕知道这些年来他一直在找你,朕也命人四处走访只为寻回你。事情过去十三年,本以为高山悬崖谁都逃不了,没想到你被高人所救,偏偏机缘巧合回到京城。”
熟悉的桥段让她心情激动,胸口的起伏让藏不了她此刻的心情,她的声音有些颤抖,“皇上这些话说来真熟悉。”
这些日子以来,她听得太多了,她明白皇帝想说什么,偏偏又自欺欺人地想否定。
皇帝看着她道:“你可知自己姓甚名谁?”
“皇上该不会说民女本姓华,是华将军的女儿?”种种迹象表明应该就是这样,可是那个程素不是说自己就是华芸萝吗?她不是手里握着贺玉书给的另半块玉佩吗?她不也拿出了机关图了吗?
如果她玉飞舞就是华芸萝,那么程素算什么?
皇帝给她肯定的答案,“正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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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烟雨江南(三) 。。。
侧躺在厚实柔软的棉被上,玉飞舞脸色依旧苍白,她闭着眼睛似是在小睡。
闻到浓浓的药味,她不由得皱起眉头,打算耍赖不喝。却在睁开眼的一瞬间愣住了,“你……你怎么会……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