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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醉酒夜谈(二) 。。。
贺玉书敛起所有表情,“阿舞,他是王爷。你和他天差地别,永远也走不进他的圈子。而且,将来……”
他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立刻闭口不谈,转而说道:“我听萧姑娘说谷里晚上凉,不知道你房间的棉被够不够,如果有需要就来我这里取。”
“好!”玉飞舞不和他客气,想了想问,“那江爷同意吗?”
贺玉书笑道:“有嫂子在,他不会说什么。”
从他的话里不难看出,江流云对童小目似乎不错,但她为什么觉得两人不太像夫妻?
她没有问贺玉书,那是人家夫妻之间的事,她一个外人不该好奇。
又聊了两句,贺玉书已经离开,她把擦干净的碗放入橱柜中,再转身就见商鵺站在身后,“贺玉书的忠告,真是贴心。”
玉飞舞张了张嘴没说出一句话,她居然没有注意到商鵺来了?他是什么时候来的,又听进了多少话?
“玉姑娘不用介意,本王都明白。”
他都明白?他都明白什么了?是明白她故意推托,还是彻底会错意了?还有,他以前都唤自己作“媳妇儿”,现在却是“玉姑娘”,心里总觉得不舒服。
想来她没有猜错,商鵺当时借她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意思。她是知道的,明白的,但管不住自己的心,总还抱有不切实际的梦想。如今,梦想破碎。他叫她一声“玉姑娘”,三个字划清界限,他们萍水相逢,“媳妇儿”当真是一句玩笑话,她不可能期待虚幻化为真实。
玉飞舞苦笑,“王爷深明大义,是所有将士的福气。”
商鵺从怀里取出一封信交给她,“医治本王母妃的大夫说,如果天下还有人能解独醉一夜的毒,那人必定会去凡人谷取墨莲。她托本王将这封信交给她,说是那人看完了信一切都明白了。”
玉飞舞接过信,心里疑惑万分。
信上并没有注明写信者为何人,玉飞舞却已知道谁写的信。信封上隐隐有兰花的香气。师妹就喜欢在书本、画卷、信笺上熏上兰花的香气。当然,凭此还不能判定,有这习惯的人不止师妹一人。
会在信封背面画上一只王八的,也就师妹了。
玉飞舞将信小心收好,她没有马上拆开,打算四下无人的时候再看。
她问了一个自己很知道的事,“殷素云是你派来的?”
商鵺道:“不是。”
接下来玉飞舞不知道说什么,只好东拉西扯,“一会儿水就开了,唔,王爷可以洗澡,呃,洗脸。”
“真是辛苦你了。如果有需要就和本王说,本王不是一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废物。”他顿了顿,又说,“今天房雷的话你不必放心上。他享受惯了,过不了清贫的生活。你无须顾及他,能做上一桌子菜就已是不易,他应当感
40、醉酒夜谈(二) 。。。
恩,不该过分挑剔。”
玉飞舞有些不好意思,“王爷,你这样编排自己的部下,似乎不太好吧?”
商鵺道:“他也算一个随和的,不爱计较,更何况他早已习惯。”
“啊?”玉飞舞诧异,“我原来以为你该是一个挺严肃的人。”
“哦?何以见得。”
玉飞舞说:“我听民间说你是……唔,是一位严于律己,治军严明的王爷。我想一个能让百万雄师信服的人,不该是嘻嘻哈哈,爱作弄人的人。”
对于她的突然改口,商鵺不以为意,“民间是如何说的,本王都清楚。你也不用在意本王的感受。他们是不是都说本王为人嚣张狂妄,性情暴戾,说本王控兵严苛,更会用残忍的手段对待部下?”
玉飞舞沉默,民间确实这样说。
商鵺云清风淡地道:“不过只是老百姓茶余饭后消遣的话题。”
“王爷不介意?”
“本王应该生气?”他笑着看向玉飞舞,“若本王真的介意,这天下就没有一个人敢再说一句本王的不是。”
他说的话吓人,玉飞舞没被吓着,“王爷说的对。”
如有不满,杀了便可。
这样一想,不禁哆嗦了下,偷偷看了他一眼,还好他不是一个杀人如麻的人。不然要死多少人啊!想起和他相遇的夜晚,那个星光黯淡,明月清冷的夜晚。她看见他执刀威风凛凛地杀死前来暗杀的人,寒光闪闪的刀上,还滴着艳红的血。他不动声色地看着地上逐渐冷去的尸体,有那么一瞬间,她感到了害怕。
后来,上元花灯会的夜晚,他为她撑伞,两人漫步在无人的街头。坦诚交谈中,发现他并不是一个不容易相处的人。相反,她感觉他和民间传说中的形象相去甚远。
“玉姑娘!”他轻唤,“本王脸上没有字,你这样看着本王,连水开了也没注意到。”
“咦?”她赶忙收回心神,为自己的失态感到抱歉,“唔,要不要把水送去你的房间,好让你洗澡?”
她把水盛入木桶中,再重新烧一锅。九个人都要用热水,一锅水远远不够用。
玉飞舞动作熟练,没有想到自己说的话过于自然,好似亲人亦或是夫妻的对话,完全不该是不曾见面的男女应该有的对话。
商鵺倒是欣然接受,“那就麻烦你了。”
将所有活都干完,天已擦黑。远处的山峦有如一道屏壁,将山外的世界完全隔开。
今晚满天星斗,月光如华,空气中还萦绕着淡淡的花香。
玉飞舞伸了伸懒腰,舒展筋骨,洗过澡后,全身都舒服极了。
她重新放满了一桶热水,打算去叫童小目,没想到四处都找不到童小目。
也许和江流云去什么地方了吧?
玉飞舞想了想,打算回房间睡觉,给她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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让她回来的时候不至于要爬窗。
刚把门要关上,就从门缝里看到慌慌张张的萧依人,心里总有一丝异样的感觉。她打开门叫住了萧依人,“这是怎么了,慌慌张张的。”
萧依人像是看到救星一样拉着她的手说道:“快去救救童姐姐吧!”
玉飞舞反手扣住她的手腕,急道:“童小目出什么事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她在犹豫要不要通知江流云。不想说是怕他担心,但毕竟江流云是童小目的丈夫,没有妻子遇到危险,做丈夫的还被蒙在鼓里。
萧依人被抓得嗷嗷直叫,玉飞舞见状立刻捂住她的嘴,生怕惊动了其他人,“说,她到底怎么了?”
萧依人挣脱捂着自己的手后,喘了几口气才说:“我看她心情不太好,想安慰她。可又想不到有什么有效的话。后来我想起每当被师父责骂的时候我都会去山崖那边看日落,玉姐姐你不知道,凡人谷的日落可美啦!我每次看见夕阳落下云的那一端,再烦躁的心情也能平静下来。然后可以想通很多事。”
她小心地看了玉飞舞一眼又说:“所以我想啊,要是带童姐姐去看日落,她的心情会不会好起来。于是……”
“然后呢?”玉飞舞问。
萧依人老实回答,“然后我带了些自己酿的酒,和一包瓜子,领着童姐姐去山崖了。”
“所以?”玉飞舞双手环胸,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童姐姐喝多了,醉了。撒酒疯不肯回来。我怕她出事就回来找人帮忙。”
听了她所有的话,玉飞舞只有一个反应,她冷哼一声,“萧依人,你是故意的吧。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上次在京城你没整到她,不甘心吧,现在给你逮到机会了,你怎么会放弃。哦,对了。找人来帮忙?其实只是来找我吧,谁让我破坏了你的诡计。”
萧依人讪笑,“玉姐姐,你能不能不要那么了解我。”
“如果她出了什么事,我会告诉你师父,他一定会扒了你的皮。”说完回屋里换了衣服,又取了一盏灯笼。
看着她逐渐隐没在夜色中的背影,萧依人急了,“玉姐姐,你去哪里?”
玉飞舞头也不回,“你不是找我搬救兵吗!”
好歹童小目也是重山王的儿媳妇,如果有什么意外,谁能担当得了这份责任。
“可我还没有告诉你,她在哪个山头。”
玉飞舞没有回答她的话,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听到。
她确实听到,但不需要萧依人告诉她,她已经知道。玉飞舞不是什么神仙,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她会知道完全是之前童小目曾经向她提起过。
那个时候,童小目邀请她一起去落霞峰看日落,当时她还奇怪童小目哪里来这么好的兴致,原来都是受萧依人怂恿的。
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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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她第一次来凡人谷,对这里的地形熟悉全靠一份地图。她的记性向来好,当年在无痕山庄翻阅书籍的时候发现一张凡人谷的地图。当时她没想到,只因多看几眼造成今日对凡人谷分外熟悉。
沿着崎岖的山间小道,她闻到风中淡淡的酒香,心里明白快到了。
眼前看到是一块空地,空地那一头漆黑得有些吓人。这是一处山崖,那一头是深渊。
玉飞舞看到童小目靠在一块大石头上,人已经醉得不醒人事。
她走近了些,用灯笼一照,满地的瓜子壳和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酒坛子。她约莫数了一下,大概有近十个酒坛,每个酒坛能装下一斤的酒。另一边有一辆木板车,车上还有几坛没开封的酒坛。
玉飞舞摸了摸脖子,佩服道:“真能喝。”
空气中浓浓的酒香不断飘散开来,玉飞舞苦笑,她不用喝酒,便已微醉。
她上前想要取下被童小目抱在怀里的酒坛子,无奈童小目抱得太紧,她无从下手,“少夫人,少夫人,松松手,我带你回去。”
童小目觉得昏昏沉沉的,努力睁开眼发现玉飞舞近在咫尺的脸,傻笑着,“玉姑娘你来啦。”
“来,松下手,你不能再喝了。”说着,她试图再夺下酒坛。
童小目醉得厉害,并不领她的情,“不要,就让我喝,好久没有痛痛快快地喝一场了。”
也许是见到玉飞舞,她一激动,哭了起来,“我以为只要在他身边,迟早有一些他会接受我,却原来都是我痴心妄想。玉姑娘,难道我们做山贼的,真那么不容于世吗?”
玉飞舞想是,至少她认为这种不靠己劳动获得报酬,靠打家劫舍的人,是该被唾弃的。想到童小目情绪不稳定,她只有闭嘴不说一句话。
她不说话,但童小目话匣子大开,“我和我的弟兄们也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以为我想吗?我爹死得早,如果我不约束他们,让他们乱了规矩,只会造更多的孽。”
她流泪不止,分明醉得厉害,说的话却清楚得很,有条有理,“我们山寨和其他人不一样,我们有我们自己的规矩。老弱妇孺不抢,因为她柔弱,没有什么自保的能力,也不能赚几个钱。大夫不抢,他们都是治病救人的。桥夫,撑船的,打铁的,卖豆腐等等,这些都不抢,做些小买卖不容易。押镖的也不抢,人家也是讨生活的。算下来能抢得真不多,其实我们山寨只抢那些欺善怕恶,坏事做尽的。当然,也不会放过贪官污吏。”
玉飞舞静静听着,以前曾听她说过有关山寨的事,这一段从未听她提起。她想起师父说过的话,永远不要从表面去轻易判断一件事。
童小目猛地喝了一大口酒,玉飞舞并不阻止,看她的样子平时一定压抑了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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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让她发泄一下也好。醉酒
童小目用手背抹去脸上的泪水,“我很喜欢他,但从来没有想过要逼他什么。如果不是我爹和王爷年轻时有约定,我还是一名山贼,嫁给他做妻子只有在梦中才办得到。我对他痴心一片,而他……是,他对我其实很好,这样的好,不是我心中所想。”
她苦笑,“是我奢求了,能这样我就该满足。”
“他,也许很在意你。”在不在意玉飞舞不清楚,眼下能平复她激动的心情,说什么都好。
童小目拉着她的手,对她的话置若罔闻,“来,陪我一起痛痛快快喝一杯,也许一醉才能解千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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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1、醉酒夜谈(三) 。。。
喝酒?会醉的!
还没等玉飞舞说出拒绝的话,童小目捧着酒坛子凑到她面前,“这酒很好喝。”
“我其实……”
刚开口说话,一股醇香的酒就涌入嘴里。她想要把这口酒给吐了,没想到接下来有更多的酒灌了进来。
“唔……”玉飞舞双手乱扑腾,再怎么反抗还是被灌下不少酒。她只觉得从喉咙到胃部似火烧般,火辣辣地难受。
不带这样灌酒的!
恐怕这是从小到大,她喝得最多的一次吧,也不知道喝了多少。她眨了眨眼,眼前的景象开始变得模糊。居然有三四个童小目捧着酒坛想要对她在灌酒。
真是比见鬼还可怕,她赶紧侧身躲让,没想一个不稳,摔在了地上。
童小目看着地上的人,又看了看酒坛,想再喝一口,发现一滴也不剩了,“真是的,也不给我留点。”
说完起身跌跌撞撞又取回两坛酒,掀开泥封的盖子,再踢了踢脚边的玉飞舞,“起来啦,别装死了,还有好多酒没喝。”
玉飞舞艰难地从地上爬起来,夜风一吹,她是真的醉了。她揉着沉重的脑袋,报怒道:“喝,喝,你就知道喝!喂……”
她伸手推了推身边的人,“你做什么抱着酒坛子动也不动?起来啦,我们要回去。”
有的人醉了会大吵大闹,有的人会胡言乱语,有的会动手打人,而有些会醉得睡过去,任凭你怎么叫也没用。
童小目就是最后那种。
玉飞舞也醉,思维尚且清明,她嘀咕着,“真没用。”
她只知说别人,忘记自己才是最没用的。
她犹豫,挣扎着是把童小目拖回去,还是在这里将就一晚。
“走不动了,随便吧。”她喃喃道,又拢了拢身上的衣服,侧过身子,打算好好睡一觉。
身后传来细微的“沙沙”声,沉稳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传来。她睁开眼想看看是什么人会在这个时候来这里。
她只见眼前有一个高大的身影,究竟是谁,她始终看不清。
那人轻笑着,“媳妇儿,夜里风大,在这里睡着了小心着凉。”
“咦?”听到这句话,玉飞舞就知道来人是谁。她傻笑,“王爷刚还叫我‘玉姑娘’,还没几个时辰就改口叫‘媳妇儿’啦。唔,王爷真喜欢开玩笑。这话要少说,以后我会没有人要的。”
商鵺并不理会她说的这一番话,“像个小醉猫似的,不能喝就别喝那么多。”
“你以为我愿意?”玉飞舞蜷缩起身子,“要不是她硬来,我能这样吗?”
看她都缩成一团,商鵺才拾起附近能用的枝条,升了火好让她暖和些,“现在还冷不冷?”
玉飞舞往火堆旁挪了挪,嫌弃道:“就那么点火,没什么感觉。”
商鵺感到有些奇怪。不是为火不够旺,也不是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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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不能让她取暖。而是在她说话的语气上。
他说不准玉飞舞在对待亲近之人会用怎样的语气说话,但他明白她对自己的态度。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爷,她不过是一介平民。她尊称一声“王爷”,却不曾在自己面前用“民女”二字。看似谦逊,谦卑,而事实上,她有意缩短二人之间身份地位的距离。
以往看似恭敬的话语,不过是她掩饰得太好。不知道是不是醉了,才让她毫无顾忌说出心里的话。
酒后吐真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他坐在她的身边,难得打破所有伪装,坏笑着问:“今天的饭菜实在好吃,不知道是谁教你的。”
他只知道无痕山庄那位甚少在世人露面的玄尊居然是一位二十不到的女孩子。按说早在二十年前成名于江湖的玄尊,该是至少四十岁的人,那天夜里看着她揭下具有玄尊身份象征的鬼面具时,着实吃惊不小。他很好奇,而殷素云怎样都不肯告诉他。她有她的立场和坚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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