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大堂的时候,玉飞舞注意到很多人好奇地盯着她,她从来没被人这样看过,一时间觉得浑身不自在。她有些无措,只好低下头去逃避那些令人不舒服的目光。
贺玉书就走在她身边,轻声对她说:“别怕,像平时一样便可。”
“我不喜欢被人这样看着。”就好像小时候在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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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和师妹围观一户屠夫杀猪。现在就像那个时候一般,所有人围着看,她就差没和猪一样声嘶力竭地叫。
贺玉书低低笑着,笑声温和,笑容就犹如那春日和煦的微风,吹融了冬日的寒雪:“你就当他们觉得你漂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男人都爱美丽的女子。”
玉飞舞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没想到你也会说这些话。”
“我不该说这些话?”贺玉书叹气,“世人都说我谦谦君子,却不晓得我也是一个正常人,该有的情绪都有,并非完全能做到世人所要求那般,那样我也便不是我了。”
其实,玉飞舞很想说“看出来了”,不然能说话不算话,那三击掌有和没有是一样,要不然能算计她?能威胁她?让她去做一些罪犯欺君的事?贺玉书其人,绝非表面上看上去那般温润如玉……呃……人畜无害……
她只好说:“这样你不辛苦?”
贺玉书笑道:“有些事虽是身不由己,但我站在这个位置上,就该做符合我身份的事。”
明白了,她既然是“华芸萝”了,就应该做她该做的事。
贺玉书不再和她说些什么,反倒是她身后的刘文定有些喜怒捉摸不定:“没想到他也来了。”
她转过头,好奇地看向他,谁来了?
江流云语气淡淡的:“看来,我们做什么都瞒不了他。”
“既然瞒不住,让他看看也无妨。”贺玉书看向某处。
虽然不明白他们说的是什么,玉飞舞也顺着他们视线的方向看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下一跳。三楼雅间门口站着的,就是宣和王爷商鵺。
一如那日的打扮,黑色长袍总显得他张狂却有那么的气势非凡。他不过是负手站在雕花木栏边,带着微不可查的笑意看着众人,那双狭长的眼眸依然慑人心魄。
不知为何,玉飞舞想起那晚他临走时说的话,心里毛毛的,双腿有些发软。不是她感觉太良好,她是真的觉得商鵺那笑容是在和她说:你的下场会很惨。
她知道这次要做的事很危险,她将要步步为营,稍有差池可能就要掉了脑袋。不过……为了查出地尊的事,她只好冒险。贺玉书说的对,人站在什么位置上就该做什么事。所以,就算卷入他们之间的权利斗争也好,她也要还地尊一个公道,不能让他死不瞑目。
贺玉书三人向他象征性地做作了一个揖,便和她说:“马车已经备好,我们走吧。”
玉飞舞点头答应,临走前又看了商鵺一眼。又一次想起那句“媳妇儿”,脸不争气地又红了。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玩笑也好,什么都罢,或许只是他是第一个和她说这句话的人。
“媳妇儿”这三个字,对她而言,不仅仅是丈夫对妻子的爱语。更会让她想起师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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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老不休地对师娘那么说,师娘虽然总不给他好脸色,但玉飞舞知道,两人的感情海枯石烂,至死不渝。
每每她听师父那么说,都可以从中感到温馨与甜蜜。
“喂,你的脸怎么了?”刘文定的声音不合时宜地传来。
玉飞舞下意识地摸摸脸,也不为自己辩解:“你说为什么呢?”
她不说明,留下一头雾水的刘文定后,便跟着贺玉书上了马车。将一切看在眼底的江流云不自觉皱起眉头,他拍了拍刘文定的肩:“有时候,懂得点女孩子的心思,就不会显得那么傻了。”
但愿不要和他想的一样,玉飞舞和商鵺之间有些什么。
刘文定莫名其妙:“女孩子的心思?就你懂?”
很多事都是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就好像玉飞舞。平时看着是一个喜欢装傻的人,说些不着边际,半真不假的话。可偶尔不经意间流露出女儿家的娇态,也会让人不自觉被她吸引住眼球。
此时的房雷早已被玉飞舞那一回眸给惊到,他傻愣愣地站在原地,用扇子轻轻敲着自己的手心:“王爷,你好眼光啊,没想到那丫头比百花阁的姑娘有看头得多。若是长得再漂亮些就好了,也当得起宣和王妃的头衔,你说是不是?”
商鵺早就坐回了原位,为自己也为房雷斟满了酒:“她若知道你将她与百花阁的姑娘相比,也许以后你一辈子也别想去找姑娘了。”
“咦?什么意思?”
商鵺笑笑不语,他没记错的话,玉飞舞是会用毒的。
“呀!她不会那么恶毒吧,我还要为我们老房家传宗接代,”房雷直摇头,一脸痛心疾首,“小姑娘家家的,那么不纯洁。”
商鵺诧异地看着他,似乎不纯洁的,只有他自己吧。
房雷来回踱着步:“不行不行,你得管管,怎么说你我兄弟一场,也不能让嫂夫人……”
“放心,你们老房家会后继有人。”
房雷吁出一口气:“那挺好的,将来我儿子叫你俩作义父义母啊!”
商鵺喝下一杯酒:“你大嫂就要生了吧,听说会是个男孩。”
“王爷,不带你这样的,”房雷哭丧着脸,“好歹你义子不能让他见不着阳光,不是?”
商鵺不明白:“我义子怎么就见不着光了?”
“我是说,不能让他还没出生就夭折了呀!”怎么说,关乎到自己传宗接代的问题,房雷总是要争取一下的,“你去和她说说,我……”
“若你当着她面说她和百花楼的姑娘一般,我就给你说情,”商鵺看着他,“如何?”
“……”房雷傻了,是啊,都没发生的事情,他着什么急啊!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迫,他扯开话题:“哎哎哎,嫂子被姓贺的小子接走了,你不急?”
商鵺不置可否:“太子不会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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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快出手。”
“你说话能不能不要藏一半掩一半,”房雷展开扇子,“也不知道太子那边,该怎么把戏给唱下去。”
“他若没本事唱,这位置怕也坐不了多久。”
房雷叹气。
“让老二盯紧点。”她最终还是选择站在贺玉书身边啊,这条路不好走,
房雷笑得和朵花儿似的:“这下老二可欢快了。”
商鵺看了看他,其实最欢快的,是他自己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一直在想,怎么把房雷写得更雷人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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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商筒子,乃好悲催
戏份咋那么少呢?
贺府位于城南的双福大街上。
别看这双福大街的名字有些俗气,但它确实是块宝地,据说谁在此处购宅安家的,就能飞黄腾达,步步高升。做官的自然希望自己官运亨通,这样一来,朝里大半的官员都在双福大街附近买了宅子。有意思的是,工部尚书的府邸就在礼部侍郎的隔壁,两人朝廷上争吵不休,回到家里还为谁家树枝伸到了谁家的院子而吵得面红耳赤。
也许是巧合,六部尚书的府邸竟然都在这条街上,贺府就在双福大街的街头。
玉飞舞不懂得风水,但觉得那么多人扎堆地挤在这里,就算是个福地,这平摊到每个人头上,也剩下不了多少吧。就那么点点福气,能保佑得了谁?
当然,这句话,她没有对任何人说。
贺府门前早就有了恭候多时的家丁,贺玉书向家丁询问几句后就带着玉飞舞直接去了堂厅。
玉飞舞因为留在马车内等候,并不清楚贺玉书和家丁说了些什么,见他神色凝重,知道是有不顺心的事了,她也不便多问。
堂上坐着的就是贺言松夫妇。
贺言松其人,就和玉飞舞想得一样,脸上严肃的神情叫人害怕,他微眯着眼睛打量着玉飞舞,那犀利的目光叫她不禁缩了缩脖子,显得颇为胆小。而贺夫人慈眉善目很是亲切,她的容貌并不出众,却胜在气质优雅,明明人到中年,却让人感觉岁月在她身上停住了脚步。
贺玉书的长相说不上更像谁些,应该说他结合了两人的优点,又偏偏那么和谐。
如果说,这堂厅内只有贺氏夫妇,贺玉书和她的话,像她这种从未和高官打过交道的人,会显得有些紧张。然而出现在她面前的人让她觉得奇怪,这一奇怪,紧张的情绪便消散开来。
她看着贺言松下手的位置上,一美人素手端起茶杯,用杯盖轻轻拂去杯中的浮沫。她的动作优美,喝茶的姿势更是漂亮,就像是一副出众的画卷,惹人欣赏。
这美人看着眼熟,如果玉飞舞没有记错的话,她便是那日在天香楼的黄衫女子。
她来这里做什么?
玉飞舞狐疑地看着贺玉书,而对方眉头微蹙,显然不喜欢见到这场面。
难道……有奸情……
不能怪玉飞舞有这想法,男才女貌,天作之合。
瞧瞧坐在那美女对面的中年男子,似乎和贺氏夫妇很熟悉,他说的话无不是夸奖那美女的。一瞬间,玉飞舞恍惚觉得那中年男子顶替了媒婆的工作,要不然能口沫横飞,不带停顿的?
只是那片刻的闪神,玉飞舞再看贺玉书时不得不佩服,他才是位“变脸”高手。不过是眨眼的功夫,他又恢复成那风度翩翩的佳公子了。
他神情柔和,面带微笑地向贺氏夫妇行李:“孩儿给爹、娘请安。”
又面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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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年男子恭敬道:“舅舅。”
中年男子满意地点了点头,结果惊悚到了玉飞舞,原来是他舅舅啊,还真没看出来。不是说外甥多像舅吗,为何贺玉书一表人才,他舅舅看上去……像个贪财好色的……昏官……
“玉书,这位姑娘是……”
对上贺妇人探究的眼神后,玉飞舞没有直直看着她,而是微微低下头以示自己对她的尊敬。她也没有故作优雅、没有假意温顺,用着她平时说话时的语调自报家门:“民女玉飞舞。”
贺玉书在旁补充:“这几日孩儿巧遇玉姑娘,发现她正是隐姓埋名于市井,华将军的遗孤。”
她还是用着自己的名字,并未直接冠上“华芸萝”三个字。
贺言松开口说话,他语速平缓,掷地有声,用着那种谁都必须将他的话字字都听进去的声音:“真是巧,今日有两位‘华小姐’拜访贺府。”
他的话没有说完,但玉飞舞已经完全能明白。她看向美人,美人也看着她,两人的视线对在一起,带着探究和疑惑。
玉飞舞有一种感觉,她也是谁找来糊弄人的,也许是她对面的中年男子。
堂厅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等贺言松接下来的话。他押了口茶,说:“姑娘是如何遇上我儿的。”
他说的是“玉姑娘”,而不是“华小姐”,明摆着不相信她。
玉飞舞不卑不亢地回答:“民女在城外观云庄内找书的时候,巧遇上了贺公子。那时贺公子正被一群黑衣人截杀,民女不幸差点成了黑衣人的刀下亡魂,幸得贺公子相救。”
“去观云庄找书?”贺夫人发话,声音带着不可置信。
玉飞舞自然知道她为何会这样,观云庄闹鬼的事传遍了京城的大街小巷,寻常人自然不会去那里。
她说:“听人说观云庄藏书丰富,我想去寻两本看看。”
“怎么就想到了去观云庄寻书?街上的书铺里有的是。”
玉飞舞抬头看了贺夫人一眼,复而垂眸:“当年民女与迟叔叔分开后漂泊无依,心里害怕得很,幸好被一户好心的人收养并改名叫‘玉飞舞’。可惜好景不长,没几年闹了饥荒,人死得死,离开的离开。民女的养父母也一病不起,就此撒手人寰。临终前吩咐民女来京城寻亲,可惜等民女找到的时候已是人去楼空,民女甚觉惶恐却又无处可去,便留在京城。民女没有什么谋生的本事,生无分文,只能行乞度日。自离开养父母后许久没有看过书,那日听人提起观云庄有许多的书,便前去看看。”
这些说辞都是一早和贺玉书套好的,半真不假,让人也找不出毛病。
贺言松看着她不说话,贺夫人脸上的有神情些动容:“听你说话的语气,似乎读过几年书。”
玉飞舞点头:“民女的养父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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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就算是女子也该读些书,有些学识,将来才不会受人欺负。”
这句话倒是真的,她的师父师娘就是那样认为。
“都读过哪些书?”贺夫人问。
“什么都读,诸子百家也看过些。”
贺夫人又看向那美人:“梁姑娘读过些什么书?”
被点名的美人,微微一笑:“不过是烈女传、女则、女戒之类的书,不如玉姑娘涉猎广泛。”
玉飞舞像看怪物一样地看着她,读这些书还不读傻了!
贺夫人像拉着人闲聊般,又问:“平时都爱些什么?”
美人没有回答,玉飞舞也没有回答,倒是贺言松干咳一声,看着玉飞舞:“观云庄闹鬼,你不怕?”
玉飞舞仰起头来说:“问心无愧,没有什么好怕的。”
鬼怪这种东西,不是人心里作祟就是有人搞鬼。明白了,无视就可以了。
贺夫人又问:“这些日子苦不苦?”
“苦,”那句柔柔的话语让她一下子没了防备,“可再苦再累也要扛着,泪水没有用只有让自己变得更坚强。”
这一回她没有演戏,脸上坚韧的表情是她内心真实的写照。许是如此,贺夫人看她的眼神多了份柔和与欣赏。她问着她一些关于近日来如何生活的问题,也说着些体己的话。不单单是玉飞舞,在场所有人都以为,贺夫人这是在与第一次见面的远房侄女说些关怀的话语。
贺言松打断了她的话,直直问向贺玉书:“你如何确定她就是华小姐。”
贺玉书自然是做好了完全的准备,他用一个眼神就知会玉飞舞将那至关重要的东西拿出来。
那是一块通体翠绿的翡翠玉佩。
贺言松是认得这一块玉佩的,其实它只是一半,若与另一半合起来就会形成“白头富贵”的图案,这曾是好友赠与他的东西,却不想十三年前遗失,再也不曾找到。他接过这半块玉佩,用手摸着有冰凉润滑之感,其质地细腻纯净无瑕疵。事隔多年,他也不能肯定这是否就是当年那块。
“这与玉姑娘的身份有何关联?”
贺玉书不疾不徐地道来:“因为另一半的玉佩,在我这里。”
事情还要从是十三年前说起,当年燕华城破,迟誉迟副将带着年幼的华芸萝一路披荆斩棘,躲避楚国的追杀。
那时正好是寒冬腊月,黄河渡口冰封千里,一时间渡船无法载着船客渡去对岸。
年仅八岁的贺玉书跟随母亲南下探亲,遇上这种事加上漫天飞雪也难以按原返还,他们只好在渡口旁的客栈暂住下来。
一住就是五日,雪开始停了,满心欢喜地以为可以渡河,却被船家告知还需多等几日。
那只能等了,可是贺玉书毕竟还是个孩子,玩性甚重,没两日就嚷嚷着要回去,没人陪他玩。
那一日,他蹬蹬地跑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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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想找个机会戏耍一下别人。可没找到合适的人,不是弱不禁风就是粗胳膊粗腿的。前者怕她告娘亲,他怕娘会罚他回去跪祖宗牌位;也怕后者会动手打他,以他现在这般矮个子定是打不过那些大块头。
于是,他希望找一个闷葫芦,就算欺负了也不敢说。
是了,当年的贺玉书就是欺善怕恶的纸老虎,全然没有如今的风采。
这家客栈叫“天下第一”,是不是天下第一他不知道,只知道很破,比起自家要破多了。
客栈的房间不多,可住宿的人多啊。他和娘,还有娘的贴身侍女住一间,其余下人都挤楼下大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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