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舞曳飒飒
1、楔子 。。。
夏国北部最美的边塞地,有一座城名为燕华。
此时的燕华城早已不复当日繁华,俨然成为一座阿鼻地狱。
守城的将军华承业疾步走向府邸最深处,他的妻女还在那儿等他。
一踏入房门,就看见只有五岁的女儿窝在爱妻怀中甜甜睡去,他的妻子眼角还噙着泪。见他来了,用帕子拭去眼角的泪水,将女儿交给贴身侍女照看。自己起身来到华承业跟前,见他一脸污血,心里免不了一阵抽痛:“孝文和孝武……”
她的话没问完,华承业重重地叹了一口气,直摇头。
当下,她明白,她那两个儿子都已战死沙场。
“你可想好了?”华承业接过女儿抱在怀中,心疼地抚上她稚嫩的小脸。
“我考虑得很清楚,芸萝还小,我真不忍心看着她随我们一起去。”想到失去的两个儿子,和即将送走的女儿,华夫人又一次泪如雨下,“你小心点,别弄疼她了。好不容易才哄她睡着,这要是醒了,不知又要哭到什么时候。”
说着,华夫人掀起女儿华芸萝的衣袖,左臂上赫然有着一处烫伤,细看那形状像极了一只翩翩起舞的蝴蝶。伤是华夫人用烫红了的发簪烙上去的,虽然已经上了药,但在她白嫩的手臂上依然显得触目惊醒。
她这样做,只是希望她们夫妇若能活着离开,有朝一日能凭着蝴蝶烙印找回女儿。
发簪是华承业送的定情信物。样式取自她的乳名,蝶儿。
一时间,夫妻两人相对无言。他们明白,这一战凶多吉少,他们已经失去了两个儿子,这个女儿是绝对不能有事的。唯一的方法,就是将她送走,送得越远越好。
此刻,一名身着铠甲的男子立在华承业身后,说道:“南门已失守,楚国的铁骑已经攻了进来。”
华承业了然地点了点头,将女儿交托与他,说道:“从密道离开,替我照顾好芸萝。”
“末将……”
他的话未说完,华承业已经跪了下来:“迟兄弟,一切拜托了。”
华承业这一跪,让迟副将没了办法,他心里有再多的不愿意也只能接受。谁让华承业曾是他的救命恩人,更受他提携之恩。既然华承业将女儿的性命托付于自己,他自当鞠躬精粹。
华夫人含泪从怀里拿出一个錾有“富贵万年”的长命锁戴在女儿脖颈间,轻抚女儿稚嫩的脸庞,道:“但愿它能为你驱邪避凶,‘锁’住性命。”
拜别了华承业夫妇,迟副将弯身钻入密道,跟随他离开的还有华夫人的侍女。
华夫人一双美眸始终盯着密道的入口,眼底满是对女儿的不舍。
良久,她才缓过神来,替华承业整理了衣衫,又抬手轻轻拭去他脸上的污血,说道:“去吧,我在这儿等你回来。”就算是回不来了,她也会追
1、楔子 。。。
随他而去。
华承业在爱妻额前落上一记轻吻,随即提起剑便重回战场。
华夫人最终没有等回自己的丈夫,她已不能等了。
当楚国领兵的将领韩将军发现她的尸体时,她已死了三个时辰,尸体早已冷透。她不是自杀,而是被杀。在她白皙的脖颈上有着一条细细的血痕,伤口很细却极深,那正是她的致命伤。
起初,韩将军还以为是什么神兵利器才能造成那样的伤口,后来当他发现凶器的时候,才发现自己错了,他万万没想到那样东西也能置人于死地。
华夫人尸身不远处留着一枚金叶子。
那片带血的金叶子,叶身细而狭长,叶面纹路清晰,若不是呈赤金色,怕真让人以为是片真的叶子。
韩将军怎样也想不到,一枚不足一两重的金叶子能杀人。何况这金子虽打造得极薄极锋利,却有一个缺点在,这很难让人信服它能杀人。那便是,金叶子本身材质偏软。拿来观赏,把玩还可以,要杀人还是欠缺点什么。除非……
思及此,韩将军不由倒抽一口气,他低头看着华夫人的尸身,她的脸上没有恐惧,没有惊慌连半点疼痛都没有。他不由钦佩这个出手的人,当真是快、狠、准,内功深厚,绝非泛泛。
燕华城被破,华将军一家蒙难,很快就流传到大街小巷,包括那枚金叶子。
自从金叶子杀死华夫人后,就再也没有出现。
当它再次出现的时候,已是十三年后。
无痕山庄西北角的一间药炉房内,一身着褐色衣裳的老者横躺在地上。他的脖子已被割开,伤口极细且深,血已经染满了衣襟。
不远处一枚金叶子嵌入墙壁,叶身沾染着一丝鲜血。
庄主曲千夜站在药芦房内,他双手握拳负于身后。一张俊美的脸上已染上肃杀之气,眼眸内跳动的是嗜血的残忍,他周身散发着令人畏惧的气息,吓得身后的侍卫腿一软,跪了下去。
“来人,命庄内所有人到大殿候着。”他清冷的嗓音宣布着自己的命令,一双眼睛始终看地上的人。
随后,他对着墙壁使出一掌,震落了那枚金叶子。金叶子还未落地,就被他极速地夹在双指之间。
他细细打量着这枚金叶子,发现它清晰的纹路虽逼真,却暗藏玄机。
曲千夜命人将地上之人抬了出去后,他又环顾着药炉房。
良久,他迈开步子前往大殿。
2
2、初次相识(一) 。。。
暮霭沉沉,夕阳西下。
城郊的观云庄早已不复当年的门庭喧哗,气派非凡。到处都是落败的枯叶,房梁上还结着密密的蜘蛛网,家具上落了厚厚的灰,装饰用的红色幔帐也呈现破败的样子,未撤去的“囍”字贴花还贴在窗上,它暗淡的颜色还告诉着来人,这儿曾有一场盛大的婚礼。这般光景也不知多久没有人来了,入眼所见,萧索一片,一点人气也没有。
腐朽的木门“吱呀”着发出刺耳的声音,在这静谧的地方显得格外突兀。
一个身着褴褛的丫头窜了进来,她四下打量着这里的一切,眉头微微拧着,似是在做什么打算。很快,她绕过曲折的回廊,来到一栋两层楼的建筑,推门而入。
玉飞舞看了看地上被灰尘掩盖的大片暗红色,心里升起一股寒意。她又转身查看门闩,门闩上有利刃留下的痕迹。看样子,有人在这庄子还没出事的时候来过这栋小楼,并用匕首一类的东西悄悄打开门闩。
天色已暗,屋内更显得阴森。
她点亮火折子,绕过地上暗红的血迹,往前面的书柜走去。
一排排书柜上堆满了历朝历代的书籍,它们早已落满了灰尘。不知他们的主人是真心喜欢读书,还只是将它们束之高阁,汗牛充栋而已。
拿过一卷竹简,拂去灰尘后打开,玉飞舞细细看着上面的文字,确定是自己要找的东西后,她将它小心地收到自己的斜跨着的包内。绕到另一个书柜上拿到一本书,翻开细细看着。
书上的记载寥寥几句,对当年的那件事记载得并不详细。她又拿起一本书,打算接着找。
突然,肩上一沉。
玉飞舞的眼底飞快闪过一道精光,浑身颤抖得连火折子也拿不住,它就那样掉落在地上,屋子内唯一的一道光亮也就此灭了。
压在她身上的力道更重了些,她惊慌失措,蹲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哭着:“不要吃我啊!不要吃我啊!”
“胡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道轻柔清透的声音,“你在这里做什么?”
“呜呜呜~~别吃我啊,我又臭又脏还很瘦,一点肉也没有还不好吃。你要是不吃我,我下次给你带点元宝蜡烛来啊!”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反而做着什么保证。
贺玉书低叹一声,揪着她的后领将她提起,一手指地:“好好看清楚,这是什么。”
她吸了吸鼻子,看了看地,又看了看眼前俊逸的面容,小心回答:“脚。”
贺玉书微微一笑:“我不是让你看这个。”
“呜呜呜~你有脚啊,不是那个什么,太好了,我不用被吃了。”说着,就要哭了出来。
“是,我有影子,不是那个什么,”他看着她那双蒙上水雾的大眼睛,用温柔的声
2、初次相识(一) 。。。
音问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她低下头,不好意思地小声说:“想来找书看。”
“家里没有吗?”
“买不起。”
贺玉书拾起地上的火折子,点亮后细细打量着面前的丫头。看她衣着褴褛,一张圆润的脸上脏兮兮的,也看不清究竟是长什么模样。
“玉书,”伴随声音而入的是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江流云淡淡看着两人,说道,“发生什么事了?”
“哦,没事,”贺玉书松开玉飞舞的后襟,接过江流云手上的一盏灯笼,环视四周问道,“文定呢?”
“他说这里闹鬼,说什么也不肯进来,在庄外等着,”江流云将视线投向那个准备悄悄溜走的身影,“这些日子观云庄内闹鬼的事莫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我。我也是第一次来这里,看,我是有影子的。”玉飞舞极力否认着,她和那东西有着本质的区别。
江流云上下打量着她,特别是看着那张脏兮兮的脸时格外专注,似乎透过她那双眼睛看着谁。而玉飞舞呢,故作害羞转过身去,避开他的视线。
“别那样看着人家姑娘,”贺玉书将火折子交还给她,又接着说,“我们什么准备也没做,就这样贸贸然到这里,似乎不太好吧。”
“准备?需要什么准备?无稽之谈而已,我不认为你会相信。”
面对江流云冷冰冰的话,贺玉书只是报之一笑。
“你们……是不是在说这儿闹鬼的事?”听了两人的话,玉飞舞小声地问。
也不知是从何时开始,观云庄开始被传闹鬼。据说有一个上京赶考的书生错过了关闭城门的时辰,只好在城外找个地方投宿。当他来到观云庄的时候,以为有了落脚的地方可供他借宿一晚,甚至还贪心的想在此长住下去,省下一笔投宿的钱。待到金榜题名,状元及第的时候,好衣锦还乡。
虽有路经此处的樵夫撞见他,告诉他这儿原先的主人,连带下人百余口在一夕间全部惨死,官府查了好久都没查出凶手。至此,夜夜都能听到怨魂低泣的声音,也有人曾见过这儿不时有白影飘过。大家都说是死去的人怨念太深,留恋人世不肯去地府。
樵夫再三劝书生,他却一副无惧的样子让樵夫直摇头。见劝不动他,樵夫便赶在天全黑前回家。
对于坊间的传闻,书生向来嗤之以鼻,他更不信鬼神一说,若世间真有神明那他大可不必再读孔孟之道,一心求佛拜神就是了。
书生对这庄子是越看越满意,虽然人烟稀少,寂静之极却也是他要的,这样他就能在这儿安心读书,不必理会外头的花花世界。
半夜寂静之时,书生依然在挑灯苦读,恍惚间觉得有什么东西从窗前掠过。起初
2、初次相识(一) 。。。
他没怎么在意,继续读着书。
屋外,风呜呜地吹着,从远处传来沉重的响声,像是重物被拖动时的声音,而后又听开门关门的声音,也有清脆的铃铛声,甚至还有脚步声。
书生的一颗心悬了起来,莫非真像樵夫所说的,这庄子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壮起胆子,拿着烛台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风吹起回廊上的幔纱,飞舞间越显诡异。
一道白影从他身后飘过,书生猛地回头,什么也没看见。当他平复心中的不安,继续准备向前走时,又感觉脖子凉凉的,有什么在对自己吹。这下,他不敢回头了,浑身僵硬得站在原地,冷汗从额上滑下。
风轻轻地吹着,隐约间闻到一股清香。书生顿时觉得一阵舒畅,僵硬的身体也放松下来。
他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去的,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是第二天早上。自己不是在观云庄内,而是城内的街道旁。
而后,这件事被更多的人知道了,观云庄也越传越邪乎,莫说是晚上,即便是青天白日也没有人敢靠近一步。
大家都知道这儿闹鬼,没人敢来……
玉飞舞和贺玉书相互看着对方,似乎都在思量着:大家都不来的地方,你来做什么?
“你来这里做什么?”江流云清冷的声音里透露出明显的防备。
“书,”玉飞舞想起刚刚向贺玉书扯的谎,“听说这里有很多书,我买不起书就来这里了。”
说着还向他们晃了晃自己手中的一本,这是她刚刚顺手牵羊随便拿的书。
“不问自取,是为贼也。”江流云冷哼。
玉飞舞狡辩:“窃书不算偷。”
“哼,好一个窃书不算偷。”江流云鄙视道。
“反正这里的主人早死光了,与其让这些书放在这里烂掉,还不如让其用在有用之处。”说这句话,玉飞舞自己也觉得欠抽。
江流云接着道:“哦?何谓有用之处?”
“给人看呗。”玉飞舞提高了声音。
“你倒是好学。”他拿过玉飞舞手中的书,翻看着,一本兵法书。
玉飞舞说:“活到老学到老,有书读不嫌多。”
“你可知,按我夏国律例,但凡行窃者会处以怎样的刑罚?”江流云的语气没刚才那般冰冷,多了份随和。
“怎么样处罚?”玉飞舞问。
“斩手。”他用温和的语调说着吓人的话。
玉飞舞吓了一跳:“什么?斩首?偷东西而已,用不着掉脑袋吧。”
江流云一笑:“卸去一条胳膊,不用掉脑袋。”
夏国以法治国,刑罚较为残酷。虽然江流云并不赞同,却也接受。
“太残忍了,”她嘟囔着,“还不如掉脑袋呢。”
“你打哪儿来的,京城谁人不
2、初次相识(一) 。。。
知这条律例,你见过谁偷东西了没有。”江流云问,他怎么就觉得这丫头不太寻常,哪里不寻常他又说不上来。
“琉州慈云县闹饥荒,我一路乞讨来京城的。我一小老百姓怎么会知道国家律法,以后不偷还不行吗。哦,对了,谁说我没见过有人偷东西,昨天我就在城里碰见了。被偷的那人见小贼一脸凶横,就没敢吱声。”玉飞舞小声地说着。
江流云语结,就那样看着玉飞舞。
看着他们两人大眼对小眼,贺玉书打着圆场:“好了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天色已晚,卯时已过,城门也关上了。我们还是找个地方过夜,等明天酉时城门打开,再回去吧。”
“好,”江流云不着痕迹的扣着玉飞舞的手腕,“你也和我们一起走吧。”
玉飞舞被动地跟着他们走,她被他握住命门,不是没有办法逃脱,而是眼下的情况实在不方便。她只好讨饶地说:“我以后不偷东西了还不行吗,不要带我去见官。”
“还是算了吧,你也知道偷了东西要斩手,对一个女孩子,你何其忍心。”贺玉书见她可怜巴巴的样子,帮着她向江流云求情。
“……”江流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没有要带她去见官的意思,他也见不得一个女孩子被人砍了手。他扣下她不过是觉得她身份可疑,如今正值多事之秋,朝堂上暗潮涌动,他不会让一切不利己的因素存在。因为他知道,一旦出了什么纰漏,问罪的不单单只是自己。
“你们看后面!”玉飞舞一手指着后面,惊叫道。
贺玉书微笑着:“我保证,绝不伤害你,你也不需要用这样可笑的方法脱身吧。”
“你们看后面……后面……”玉飞舞颤抖着指着他们后方,一脸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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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初次相识(二) 。。。
贺玉书和江流云狐疑地向后望去,见几个黑衣蒙面的人以一种古怪的阵型对着他们。他俩互看一眼,他们轻易不去惹麻烦,不代表不讨厌麻烦找上自己。
“他们有刀!”玉飞舞害怕地叫着。
两人看了她一眼,无言以对。那群人手上有刀,是明摆着的,长眼睛的都看到了。
来人共有十人,他们列队摆阵将玉飞舞三人团团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