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马云这么一说,杨荣的心顿时就亮堂了,他朝着杨荣长长的拜了一拜,由衷的说道:“马公公真不愧是局中高手,将人心、世情看得如此透彻,杨某服了。那金幼孜毫无背景,是心性单纯之人,本身喜欢吟诗作对,一向喜欢太子的儒雅。”
说到这儿,杨荣不由得有些自得:“当日北征时,我曾与他金幼孜和将军胡广、侍郎金纯迷路,陷在山谷中。天黑时,金幼孜从马上掉下来,胡广、金纯去而不顾,是我为他结鞍再行,金幼孜走了一会儿又掉下来,我便将自己的马让给他骑,第二天才到达行在所。他非常感激我,当日我们推心置腹,谈论时局,我看得出,他是真心太子的人。”
“好,有你这句话,老奴就放心了。那就这么定了,我们立即去找金幼孜,商议如何秘不发丧,而对于英国公,一定要严防死守泄露消息。”
马云当机立断。
“只是,我们现在去找金学士,不太好,恐怕会惹人注意。这样吧。我有主意……”
说到这儿,杨荣附在马公公耳边说了一番话。
第二天一早,马云公公如同往常一样,吩咐掌管伙食的人,做来了几样皇帝最爱吃的菜,当着众人的面,端进去,给朱棣喂食。
过了一会儿,马云公公端着朱棣“吃剩”下的空盘子,以及朱棣平日的洗漱用具,交给小太监,很随意的说了一句:
“皇上说,今日的菜很合口味,后边若是一直这样用心,回京城后,重重有赏。”
同时,他走到永乐大帝的车驾前,大声传旨:“皇上说,吃了今天这些菜,感觉精神头好多了,回城路寂寞,他想找金学士来一起斗诗。”
的人都深信不疑,因为金幼孜是六名文渊阁大学士中,文采最出众的一个。
当日朱棣带着金幼孜北征时,率军驻扎在清水源,有泉水涌出。金幼孜立刻诗兴大发,赋诗一首,永乐帝非常高兴,还帮他写诗歌的铭文。
有此可见,皇上敬重金幼孜的文学才华,所过山川要害,总命他加以记载。金幼孜就在马鞍上当场起草,写下了《北征前录》和《后录》等巨著。
所以,此时,就算是英国公,也丝毫没有对马云的这道看似很随意的皇上的“口谕”多想什么。
当传令的人,带着金幼孜来到皇上的车驾前,下人屏退,金幼孜兴致勃勃的真的以为来吟诗作对的时候,却看到了龙榻上,永乐帝再无声息。
“皇……”金幼孜的哀嚎还没有出声,就立刻止住了悲声。
他表情严肃的看着马云和杨荣,立刻什么都明白了。
“现在正是八月,天气炎热,一直将皇上放在龙榻上,既是对死者的不尊重,更严重的是,尸体若是腐烂,散发出的臭气,可能会传到很远,那样,你们的用心良苦就白费了。”
这金幼孜真是心思敏捷,思虑周全之人,一下子就指出了他们刚才的过失,马云和杨荣顿时感觉又多了一个得力帮手。
他们看金幼孜临危不乱,继而说出一个这么中肯的意见,心中大喜,暗想,他们真是看对了人。
“那依照金大学士之见,该如何呢?”
马云和杨荣迫不及待的问道。
“当务之急是,要给皇上找一口棺材,把皇上装殓进去……”
金幼孜不慌不忙的说道。
“金兄说笑了,到哪里去找棺材呢?”杨荣和马云一起无可奈何的说道。(。),、、,!
195章 秘不发丧()
金幼孜微微一笑:“杨兄,马公公糊涂。把军中的漆器收集起来,熔化成一口棺材,不就行了么?”
“对啊,只要把皇上装殓进去,安放在平日皇上乘坐的大车上,拉起帷幔,对外就声称,皇上疲累,下旨让近臣每日请安,送饭,汇报行程。就以皇上圣体欠安为由,的将领都止步于车驾十米外。这样可保万无一失啊。”
杨荣和马云都欣喜万分。
“不,这还不算万无一失。”
金幼孜笑道:“防止发生意外,我们还应该派人先走一步,快马回去报告太子他做好继位的准备。”
此时,杨荣和马云喜出望外,他们深信自己选中足智多谋的金幼孜作为帮手,真是没有做错选择。
如此,这个秘不发丧的计划,成功率又多了几成。
三个人中,金幼孜虽然心性敏捷,但是并不善于骑行,而马云显然不能离开,回京报信的重任责无旁贷的落在了杨荣的肩膀上。
于是,杨荣骑上快马,带上几位亲信随从,当夜就出发了,日夜兼程向太子报丧,并筹备太子继位事宜。
这可是本次行动中最为的使命,杨荣当然知道,一旦成功完成了,他的前程将贵不可言。
一切就按照三人的密谋安排火速进行。
大军过了榆木关,浩浩荡荡的向北京返程。
英国公被马云传旨去前线督阵,因为英国公本就是武将出身,所以对此安排并不意外。
因为之前,永乐帝已经单独召见他,并且称他为“托孤大臣”,他已经心满意足了,完全没有他想。
所以在以后的几十天里,皇上再没有召见他,英国公也并不怀疑。
而马云陪着永乐帝的车驾前行,每日,几个人一如既往地给朱棣请安,送饭。
的小将领远远的看着端出来的空盘子,已经几个近臣在皇上的车驾前点头哈腰,一切都像真的一样,谁也不会怀疑。
毕竟,在将士的心中,永乐帝还是那个对战争盛满狂热的热血元帅。
谁也不会相信,他们心中的战神,已经化作了一个说话、不能动的尸体。
永乐帝的车驾,最后一次走过山东临城。
前面的开路的士兵,顺利走过。
当马云和金幼孜随着永乐帝的车驾走过时,前面忽然出现了一个疯癫的道人。
“让开开。”开路的士兵凶神恶煞的驱赶那道士,可是那道士却气定神闲的从地上爬起来,挡在车驾前,嘴里说着胡话。
马云一生气,眉毛一挑,正想命令士兵砍翻那道士。
可是那道士却并不慌张,一个箭步跳到马云的耳边,低声道:“杨大学士回去报信了吧?当年他遍寻小道,只因时机不到。今日小道有几句话你回去转告。”
马云一听,吓坏了,这是个什么妖道,听他这口气,怎么竟然知道他们几个的密谋?
马云不敢怠慢,连忙让前面的开路士兵放慢脚步,自己则停下马车,跟道士借一步说话。
“等等,容小道先向王者默一次哀吧。”那道士站在装着永乐帝棺材的大马车,面容哀戚。
“哎,小道还是没能救你。宿命如此,看来真是非人力所该啊。”
那道士默哀了一分钟,长叹一声。
原来,他就是永乐七年,权贤妃客死他乡,受命安葬权贤妃的阴阳先生。
他就是那个杨荣苦寻的“王半仙”。
“皇上英雄一世,世人都道他狠辣决绝,可惜他终究看不破一个‘情’字,以至于误了卿卿性命。”
王半仙摇头叹息。
“此话何意?”马云和金幼孜都是迷惑不解。
“小道不是妖道,但是阴阳五行,命运之说还是十分精通。当日权贤妃死时,我便为皇上算过卦象,权贤妃是她命里的魔。她会让皇上生于征途,死于征途。”
说到这儿,王半仙叹道:“我不忍心,上天让一代天骄这样凄凉,便在安葬贤妃时,暗暗做法,希望能够帮助皇上改变命运。当日安葬之时,我再三提醒,不要让皇上出现在权贤妃的安葬现场,谁知道,那夜,四更天,他也依然来到坟地里,阻止权贤妃下葬,触犯阴灵,所以,犯下大忌,注定了一生,会为权贤妃而疯魔,说到底,一个情字,害了他。”
此时,马云和金幼孜也默然叹息。
“告辞了,小道钦佩永乐大帝一生英雄本色,所以特来此地,拜谒皇上最后一面,愿皇上一路走好。”
王半仙再次肃然向车驾行注目礼,然后飘然离去。
看着王半仙飘然而去的身影,此时,马云和金幼孜同时对望一下,彼此眼神交集时,都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然后他们低声对身边的亲卫命令道:“立刻砍杀此人。”
可怜,这个王半仙,算得到永乐帝会再次驾崩,前来拜谒,却再也算不到自己,会这一次的拜谒,而送上卿卿性命……
所以,人生有太多注定,可是也有太多意外……
此时,远在山东的吴婳,忽然觉得十分胸闷、气堵。
她觉得汉王府得空气,莫名得空前紧张。
自那日和汉王摊牌以后,朱高煦再也没有召见过吴婳去书房伴读。
吴婳冷眼观察,发现汉王和温哈喇王子每天都在一起,不知道在嘀嘀咕咕的忙什么。
有时候又神色匆匆的出门而去,神情十分焦灼。
此时,吴婳不知道的是,汉王的密探早已经打探到了,朱棣第五次远征的事情。
早在朱棣出发远征之时,一直强烈的直觉,使汉王预见到,父皇可能很快就要驾崩了。
他和温哈喇王子加紧了筹划,甚至派出自己的长子朱瞻圻潜伏在京城,并用快马传递消息。
王府一晚上甚至会有七八批人往来通报,在没有电话的当年,也真是苦了那些报信的。
“吴婳,本王曾经愿意你,放弃那个多年梦想的王位,但是,既然你不懂珍惜这样的我,而愿意选择跟那个愣小子在一起,那本王就要去夺取王位他终有一天,臣服在我的脚下。”(。),、、,!
196章 胖太子灵前即位()
此时,朱高煦望着那一批批被他派出去的密探,在心里恨恨的说。
朱高煦反叛之心已定,但他此时和温哈喇王子发生了分歧。
温哈喇王子要他现在,趁父皇还没有班师回朝,立刻发动政变,打他一场措手不及。
但是,朱高煦却坚持一个原则:必须确认自己的父亲死亡后,才能动手。
要是情况没摸准,自己就起兵,要是父皇哪怕还有一口气,站到自己面前:“小子,想学你爹造反啊!”
不用打,自己就败局已定。
在造反专家朱棣面前,朱高煦认为自己的道行,还太浅。
所以他耐心地着,着那个消息的到来。
而吴婳,虽然汉王和温哈喇王子把她瞒得密不透风,但是,她已经嗅到了汉王府上一种不同寻常的空气。
此时,杨荣一路快马加鞭,赶到京城,太子朱高炽一见到独自归来的杨荣,心里已经明白了几分,
他急切而又激动的询问那个心中已经猜到的答案:“父皇驾崩了?”
“殿下英明。我刚才来京城时,一路上感觉这附近突然多了好多快马,我觉得应该是汉王的人嗅到了什么风声,在京城打探消息。”
“难道汉王真要反叛?”
此时,朱高炽的脸上掠过一丝恐慌。
杨荣立刻镇定的说道:“殿下,你现在要立刻联系朝中大臣,并且给每个人都许下各自想要的利益,尽力拉拢人,都站在你这一边。我们只等皇上大车驾一到,我们就立刻宣布遗旨你灵前继位,那样,朱高煦的人,就算赶来,也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你登上皇位。”
此时,太子自朱高炽感激涕零,他朝着杨荣一拱手:“杨学士真是思虑周全。真不愧为贤臣良将,等我登上大位,一定不会忘记你的恩德。”
“殿下言重了。殿下乃天生贵胄,皇室正统,臣自当辅佐。”
杨荣嘴上叫的是“太子殿下”,可是实际上已经三跪九拜的行帝王礼了。
胖太子朱高炽吓了一跳,显然他还没有意识到,这个突然的帝王礼已经属于他。
等到他明白过来的时候,他脸上忍不住浮起了一丝激动的喜悦。
杨荣赶紧又凑在朱高炽的耳朵边低语:“臣认为,殿下在拜访时,还应该……”
“高明。杨大学士真不愧是诸葛再世,哈哈哈……”
胖太子朱高炽发出了心领神会的微笑……
不用说,太子和太子妃开始马不停蹄的拜访朝中重臣,各种笼络手段齐齐施展。
大臣们在没有得知皇上驾崩的情况下,看到太子这样礼遇,心里自然是感恩戴德,对太子的仁义心悦诚服。
一切按照计划中秘密进行。
八月初十日,装载在永乐帝的灵柩的车驾来到京城,皇太子朱高炽在城门外迎接,一见到马云和金幼孜掀开帘子,一具黑漆漆的棺材冒了出来。
太子殿下大放悲声,泪如泉涌,噗通一声跪下,哀嚎道:“父皇龙御归天,儿臣来迟了。”
此时,那些一路跟着永乐帝车驾的卫士,太监,送膳食的宫人,先是惊愕万分,继而恍然大悟。
看到那黑漆漆的棺材,他们才终于知道,原来,他们的皇帝早已经死去了快一个月。
想到去时是一个威风凌凌的天子,回来却变成了一具黑漆漆的棺材,一时之间,人人悲痛,跪下放声大哭。
而朱高炽哭得最为响亮。
他不断的以头触地:“父皇,儿臣不孝,竟然没能给父皇送终。”
太子的悲痛感染了众人,三军将领,齐齐下跪痛哭。
忽然,太子似乎想到了什么似的,低声问道:“父皇是什么时候驾崩的?”
“禀告太子殿下,是7月18日驾崩于蒙古榆木关。”
马云和金幼孜赶紧回禀。
“父皇驾崩多日,儿臣竟然现在才知道你的死期,儿臣不孝啊。”朱高炽做出一副刚刚得知父皇死讯的样子。
此时,杨荣和金幼孜以及马云,忽然站在人群中,拿出一道金灿灿的圣旨,高声宣读:
“皇上遗旨:朕此番西去,恐天下无主,小人生乱,着命皇太子灵前继位,即刻登基,钦此。”
此时,杨荣等人赶紧跪下三呼万岁万岁万万岁,那些处于悲痛中的大臣和将领们还没有回过神来,只好也跟着齐齐下跪,三呼万岁。
“平身。多谢各位爱卿。将父皇灵柩迎入仁智殿,加殓纳梓宫。奠谥为‘体天弘道高明广运圣武神功纯仁至孝文皇帝’,庙太宗。初步拟定9月10日,葬于长陵!钦此。”
此时,朱高炽说出了他人生中的第一个“平身”,第一个“朕”,心里又激动,却又努力做出波澜不惊,天命难违的姿态。
众人见新皇虽是初次登基,却能不慌不忙的宣布永乐帝的丧事议程,一切显得井井有条,成竹在胸,都在心里暗暗佩服。
那些原本存着一丝反心的人,更是自乱阵脚,不敢轻举妄动了。
五天后,即永乐二十二年八月十五日:皇太子即皇帝位。
朱高炽匆忙登上皇位,以明年为洪熙元年。立即晋封杨荣为太常寺卿、金幼孜户部侍郎仍兼大学士。
此时,远在山东的汉王朱高煦,几匹快马突然降临在他府邸。
“奉天承运,皇帝昭曰:父皇驾鹤西去,着二弟汉王回京奔丧。”
“什么?父皇已经死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朱高煦一个趔趄,差点跌倒:“父皇既然已经死去,如何又来圣旨?”
“太子殿下遵从父皇遗旨,已经于灵前继位了。”
太监面无表情的说道。
“什么?”朱高煦眼前一黑,几乎要昏倒。
努力平静了一下自己,朱高煦才勉强的说:“多谢公公,本王这就启程,去见父皇最后一面。”
送走了使者,汉王忽然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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