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不慌不忙的说。
华盖殿顿时变得鸦雀无声,彭城伯夫人脸上的表情完全僵住了。
虽然接下来她不知道皇上要做什么,但是作为一个深谙人心的老江湖,她从永乐帝那一开口,就知道不妙了。
皇帝曾亲口在金銮殿上给她许下孙灵微的婚事。
原本彭城伯夫人可以咬着朱棣,叫他金口玉牙不得反悔。
可是今日皇上忽然搬出天地神灵来,试问,世间还有谁比它更大?
“传钦天监正使纪利安。”朱棣不动声色的一开口,内侍马云马上引领着钦天监正使前来拜见。
这纪利安生得仙风道骨,白眉白须,一不留神还真以为是神话中的仙翁驾临。
令人称奇的是,他手里并没有捧着一般钦天监惯用的占卜的八卦、罗盘等东西,而是一把奇怪的野草。
“这是什么草?”二红和在座的人都充满好奇。
“皇上,这皇太孙的婚事,臣不敢随便断言,待臣占卜一下,确定从哪儿选最好。”
这纪利安说话声如洪钟,他并乎下面众人的窃窃私语,将那蓬野草一样东西的独独向皇帝呈上。
他神秘的说道:“陛下,此乃五十根蓍草。蓍草和龟甲一样具有预知未来的灵性。此草长在河南汤阴羑里城的演易台前,高三余尺,夏秋之际开白花,深秋枯槁,逢春又生。”
见下面窃窃私语的声音消失了,纪利安显得更加自信了:
“蓍草的神奇之处在于,它能生长千年,但它的茎却只有区区三百根。而且它的茎很直。正像人若有犹豫不决的事,要问有声望的老年人一样,玄学家用这千年生长的蓍草占卜是很灵验的。”
“哦,如何占卜?”永乐帝大概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占卜法。
“皇上,容臣多嘴两句,臣既然用蓍草占卜,所用的方法不是一般的阴阳五行的占卜法,而是一种需要数学运算的‘大衍筮法’,其法如下: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分而为二以象两,挂一以象三,揲之以四以象四时,归奇于扐以象闰,五岁再闰,故再扐而后挂。”
他这一堆专业术语一甩出来,华盖殿的人一脸茫然。
包括二红,虽然自认为是现代学霸姚清华加持,可是她却从来没有见识过这种奇怪的占卜方法。
纪利安也看出了众人的不解,便又换了种口气,捻须笑道:
“平时我们讲周易为卜筮之书,其实卜与筮是有区别的。卜为龟卜,筮为占筮,方法并不相同。龟卜主要是利用象,占筮则是利用数。”
顿了一下,他朗声笑道:“筮要依靠数学运算,运算就要有一定的规程和方法,这种规程和方法叫做筮法。现在我将全国各地设计为不同数字。今天我将用这种筮法来推算出未来的皇太孙妃该在何处。”
下面的人窃窃私语,对这种新式占卜方法目瞪口呆,但是看这位须发皆白的钦天监正使侃侃而来,又觉得十分神秘和好奇。(。)
87章 大美女到底输给了谁?()
看到众人那种好奇和不解的神色,这神秘的钦天监纪利安耐心讲解到:“筮法是依靠数而建立的。这个数,并不是一般的数,而是天地之数。所谓天地之数,则为阴阳之数、奇偶之数。”
“纪爱卿,何为天地之数呢?”永乐帝饶有兴趣的问道。
“天地之数就是1、2、3、4、5、6、7、8、9、10的相合之数,天数等于1、3、5、7、9的相加数,地数等于2、4、6、8、10的相加数。”
纪利安看皇帝这么感兴趣,赶紧利落的回答道。
“所以,天数是25,地数是30?舍去尾数不用,而用整数50,则为大衍之数。”
永乐帝似乎已经听懂了。
周围的人,明明没有听懂,赶紧假装听懂了,而随声附和。
“皇上英明!”
纪利安颇为自得的讲解道:“为什么把50作为大衍之数呢?因为一阴一阳之谓道,所谓孤阳不生,孤阴不长,阴阳相合,圆满了就是道。全国各地,皆有数字,就在我这手里的50根蓍草就代表我朝50个城市。”
二红对于这些专业术语,就完全是听天书了。这后面,这白胡子老头又说了什么,估计谁也没有听懂了。
大家关心的是,这个神秘的纪利安,如何把未来的皇太孙妃占卜出来,这个关键问题。
只见纪利安从五十根蓍草中取出一根存而不用,向众人神秘的说道:
“五十根蓍草用来表示天地万物。那个不用的一表示天地未生前的太极,大衍之数,遁去其一,也就可以理解为由太极衍生出来万事万物。”
然后,纪利安手握四十九根蓍草,心想占问的事,把四十九根蓍草随机分成左右两部分,而放在案前的左右两边。
又向众人解释道,这叫“分而为二以象两”。两就是两仪、天地,这象征“太极生两仪”,从此分阴阳造化天地。
“这一步看起来很简单,实际上最关键,颇有‘鬼谋’之称,要求意念专注而不可杂念丛生,天人信息一沟通,就有希望从随机中见到必然了。”
纪利安口里念念有词,从左边那簇中取出一根蓍草,夹在左手的四五指之间,口称这叫“挂一以象三”。
然后将左右两簇蓍草分别以四根为一组来数。这叫“揲之以四以象四时”。
最后两只手各拿一部分蓍草,经过四个四个地数,都必有一个余数,统统夹在左手的三四指之间。
这一系列的推算,动作把二红都完全搞蒙了,最后只见纪利安忽然拍掌大笑,握着手里的一根蓍草,大喜道:
“皇太孙大喜,宜向济水畔求佳偶。山东济南是个盈数,南京也是个盈数。加起来也是个盈数,刚好100。吉上又吉!”
此时,彭城伯夫人和太子太子妃等一众人勃然变色。
“好好好。纪正使真是道法高超,朕今日也算开了眼界。”
朱棣抚掌大笑,独自从宝座上站起来,拍掌称颂。
而华盖殿内的众人全都目瞪口呆。
此时,二红总算完全明白了,刚才这个纪利安为什么要卖弄这么多玄虚。
这么神秘高深的占卜法,占卜出来的结果,在座谁人能找到理由反驳?
试问,在座的人,不管听得懂,听不懂他的占卜,又有什么关系?
你只需要承认,这种方法的确很牛,很权威,你深深信服就是了。
可是,一句“宜向济水畔求佳偶”,断送了孙灵微唾手可得的太孙妃之路。
因为,孙灵微的老家彭城离济水畔,十万八千里远。
皇上用这样一种无可辩驳的方法彭城伯夫人和孙灵微的人,心服口服。
二红不得不佩服。
一丝发自本能的幸灾乐祸之后,二红的心,重又变得沉重起来。
微姐姐怎么办?她在这次冬至节,太子妃故意让她大出风头,给她推波助澜,制造舆论,甚至连太子翰林院的那批老学究都出马了。
结果却在这场太孙妃的角逐中如此铩羽而归,看在众人眼里,又是多么尴尬!
孙灵微输了,她甚至都不知道输给了谁?
输给那位济水畔的不知名的陌生女子?
茫茫济水畔,多少妙龄少女,哪一位才是未来的皇太孙妃?
谁也不知道。答案在永乐帝朱棣的心里。
谁都不知道,皇帝心里买的是什么关子。
当宴会结束后,彭城伯夫人和太子妃一言不发,孙灵微早已躲进内宫,剩下几个人齐齐聚在太子府里,相顾无言。
半晌,太子妃忽然悠悠的说了一句:
“当初我们千防万防,好不容易皇上把二红那个丫头挤出局了,谁知道,却来个济水畔佳偶,不知道又是何方高人?”
胖太子朱高炽也沮丧的说:“早知道就是二红丫头还好些,虽然这丫头哪一派都不是,好歹也算知根知底!现在忽然来这一个,真是防不胜防!父皇的心思我们再也猜不透。”
“我这就去找皇爷爷收回成命。”朱瞻基却似有些急不可耐,他就要往外走去。
“且慢。瞻儿!我看皇上是筹谋已久,决心已定。不必再去求他收回成命了。”
一直没有说话的彭城伯夫人终于开口了。
“虽然我也不知道,皇上为何如此改变主意,但凭着老身这么多年的经验,我知道,太孙妃是绝对不会落在微儿头上了。”
彭城伯夫人面容平静:“这孩子,我看也是命薄了些。如果我们再去跟皇上理论,皇上很可能翻脸无情,那样留下笑柄。”
“那微妹妹怎么办?难道就这样尴尬的住在东宫?还是灰溜溜的离开太子府?”朱瞻基变得更加急躁。
“办法……也不是没有。只能退而求其次了。既然太孙妃不能谋求,那么太孙嫔呢?再不然嫔位下还有昭仪、婕妤、美人……这么多位置呢,我就是拼了这一张老脸,也要给灵微谋一个位份。只是会委屈了微儿。”
此时她们才想起了很久没有露面的孙灵微,便着人去叫她。
“我不怕……委屈。夫人,太子妃。一切单凭你们安排。”不知何时,孙灵微已经出现在他们面前。
“妹妹,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你受委屈的,我这就去求皇爷爷。”此时朱瞻基忽然热血一涌,便冲出太子府。
身后的彭城伯夫人连连摇头,“这孩子我看一向是最伶俐的,怎么一遇到微儿的事情,就变得有点没有理智了呢?”……
朱瞻基径直来到东暖阁,他知道,皇爷爷还没有睡。
他刚想走进去,却发现一个黑影冲上来把他拉住。(。)
87章 爱情最可怕的不是有第三者()
那个黑影走到面前来的时候,朱瞻基才发现竟然是吴二红。
“红儿,是你?”朱瞻基惊讶的张大了嘴巴。
“本来我不想来的,但我还是等在这儿了,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来。”
朱瞻基没有注意到,二红说这句话时,脸上泪痕刚退。
“妹妹找我所为何事?”
“哥哥这个时候去找皇爷爷,收回议婚成命对不对?”
朱瞻基不置可否的点点头。
“瞻基哥哥哥,枉你聪明一世,还有太子妃娘娘,彭城伯夫人,怎么都不阻止你?我想问,当初皇上之所以选中孙姐姐,除了聪慧美貌,你觉得皇上主要看中她什么?”
“嗯,这个……自然是她家世清白,皇爷爷一直都喜欢把小门小户作为皇子的娶亲对象。这样是防止外戚专权。比如当初娶我母妃便是如此。”
朱瞻基心里似有所悟。
“那么现在你看,皇上为何又不喜欢微姐姐了呢?”二红饶有深意的问。
“你是说?……我外婆,我母妃,由于太过关心微儿的婚事皇上对她们起疑心了?”
“是啊,现在,精明一世的彭城伯夫人怎么也没有想到,她现在就是微姐姐最大的外戚啊。这,恐怕与她当日选中微姐姐的初衷相悖吧。这么简单的一点缘由,你们那么多人,竟然没有一个人参透,反而越着急,越让皇上反感。难道就是人们常说的,‘关心则乱’?”
二红终于忍不住说出心中的想法。
“是啊,我一直想不通,为何皇爷爷将我的婚事越拖越久,原来皇爷爷一直在冷眼观察我们太子府中人的动向呀。皇爷爷,毕竟是一个着眼天下的帝王,自然要平衡各方面的力量。这些道理我早该懂得,不然也不至于把事情弄到这个地步。”
朱瞻基忽悠有些懊恼。
“现在,如果你真想娶微姐姐进门,就只有一个字:忍。”
二红还没有说下去,朱瞻基已经接着说下去了:“我明白妹妹的意思了,现在我们只有以不变应万变,以无招胜有招皇爷爷看到我们这边的隐忍沉默,而心生怜悯,或许最后会给微妹妹一个不错的位置。否则,只会让皇爷爷更加厌恶。”
“哥哥明白就好了。”二红准备转身而去。
“等等,妹妹。”朱瞻基一着急,仓促中拉住了二红的手,二红触电似的挣脱了。
“妹妹我怎么谢你?”朱瞻基有点呐呐的。
“何必言谢。从你带我进皇宫来,就注定,我会永远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出现。”二红默默的在心里说。
此时,奉天殿的殿门忽然打开,朱棣的内侍马公公忽然出来宣旨:“进来吧。皇上等着你们呢。”
“啊?”两个人都非常吃惊。
“皇上。”
“皇爷爷。”
两个人一起跪在朱棣的脚下。
“你们的话朕都听见了。瞻儿,枉朕一直以你为傲,一遇到孙姑娘的事情,你就变得方寸打乱,这是为君者的禁忌。你切记。”
说到这儿,朱棣忽然变得深有感触,他从暖阁的炕上起身下到地面来,把手放在朱瞻基的肩膀上,有些推心置腹的说道:
“朕自认非一代圣君,因为朕,这江山得来不易,生活也非一片坦途,人生也难免会有些缺失,但是朕,把做一代圣君的希望全部给了你。朕教你文治武功,沙场历练,不是要你被一个女人迷得神魂颠倒,将这一切葬送。你要记住,瞻儿,如果你迈不开孙灵微那道坎,你这一生,就被后人誉为一代圣君!”
“是!皇爷爷。”朱瞻基垂首回答。
但是17岁的他,出于一种少年人的逆反心理,其实心里并没有对朱棣这难得的推心置腹之语,放在心上。
“还有二红丫头。我是看出来了,这丫头是真心为你好。但瞻儿,你现在心里只有孙姑娘……没办法,这都是太子妃彭城伯夫人从小给你灌输的,先入为主嘛,怪不得你。但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朱棣把目光转向吴二红,眼神里全是痛惜。
二红却不想朱瞻基再为难,便抢着说道:
“皇上,红儿知道你疼惜丫头,但是这男女之间的事情,真不怪瞻基哥哥,还有太子妃他们。情之所钟,没奈何也。就像贤妃娘娘,那么多后宫佳丽,你独宠她一人,又是为何?”
朱棣无语,他闭上眼睛,“去吧,去吧。好自为之。”
这时,有宫人惊喜的叫道:“下雪了,好大的雪。好多年没见这么大的雪啦。”
朱棣和二红,朱瞻基皆是透过纱窗,只见外面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这时,早有宫人给二红和朱瞻基送来貂毛大氅,披在头上,二人在风雪中各自回宫。
一路上,朱瞻基似乎想对二红说些什么。
但是不知道是风雪的声音太大,还是那猩红的貂毛大氅遮住了他们的耳朵,二红来不及细听,朱瞻基已经将她送到柔仪殿门外。
二红不知道朱瞻基是不是有话要对她说。
其实,在这个风雪的夜晚,二红的心里也有些激荡。
但是,来不及开口,小欢、小乐已经迎出来了,二红只好对朱瞻基笑一笑,随两位小宫女殿门。
朱瞻基朝她挥挥手,远去了。
二红站在柔仪殿的纱窗前,静静的观雪。
铅灰色的天空中,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的飘落下来,迈着优雅的步伐一步一步一点一点的降落在皇宫的每个角落。
那仿若永恒不老的宫殿房宇,仿佛被雪的晶莹所打动,渐渐披上了一层层的银白。
皇宫里的树啦,花啦,假山啦,石头啦,在灯火的照耀下闪着光亮的冰花。
雪越下越大,皇宫的夜越来越静,整个世界仿若了无声的世界,似乎谁也不愿打破这神圣的时刻,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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