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这就是那养蟋蟀的“行家里手”?
简直有些玉树临风,仙风道骨的文化人味道!
看来这“蛐蛐把式”还真是讲究。
只见那少年从“过笼子”里拿出一只琥珀青颜色的个头十分巨大的蟋蟀,颇有些欣喜的给朱瞻基和吴婳二人介绍道:“这,是著名的宁津斗蟀。”
“什么事宁津斗蟀?宁津?难道这蟋蟀就是我们山东宁津县的?我竟然不知道?”
吴婳有些吃惊的问道。
“婳儿,你可真是外行啊,当初不是你带着我蟋蟀的世界的么?”
朱瞻基的脸上显出一丝遗憾:
“宁津蟋蟀种类繁多。
因特有的地理条件和特有的环境小气候,宁津的柴胡店镇原尤集乡、孟集乡、保店镇、宁津镇原小店乡、杜集镇原常洼乡等地所产的斗蟀最好,尤其是原尤集乡陈庄一带所产的斗蟀最优。”
“是啊,宁津蟋蟀英勇善战,美誉九洲,每年都有成百上千的外地客商云集至此。这也变成了当地农民增收的‘金虫’,在柴胡店镇就流传着‘二月富万户,一厘值千金’、‘小蟋蟀比头牛’的佳话。”
那“蟋蟀把式”看来也是个“蟋蟀控”,一听皇帝说起宁津斗蟀,忍不住就打开了话匣子:
“宁津蟋蟀历史悠久,始于秦汉,wwuukansu.兴于唐宋,盛于明清。宁津斗蟋以个头大、性情烈、弹跳力强、善斗凶狠而驰名。品种繁多,有青、黄、紫、红、黑、白等6大类260多个品种,载入古谱的名贵品种有大黑青牙、蟹壳青、青麻头、铁头青背、琥珀青、黑头金赤、紫黄等。早在2500年前的《诗经》中就有‘蟋蟀在堂,十月入我床下’的记载。古代被誉为‘江北第一虫’。斗蟋名著《功虫录》中曾有宁阳斗蟋‘黄麻头’战败上海‘梅花翅’而获得‘赐宫花披红巡各殿’。”
这“蟋蟀把式”滔滔不绝的说起蟋蟀经来,朱瞻基听得如痴似醉,吴婳总算知道,朱瞻基现在为什么能掌握那么多蟋蟀知识了,原来他身边围绕着这样一群人,当然对蟋蟀是无所不知了。
吴婳从他们的谈话中知道,他们说的宁津蟋蟀,每年立秋之后,田野、树林、沟壑、村头空地、村内宅院,甚至农家屋内,到处有蟋蟀出没。日以继夜,鸣声不断。
泗店镇的蟋蟀以曾向皇帝进贡、在打斗中不断得冠而闻名。
此时,朱瞻基神采飞扬,吴婳偷偷瞟了他一眼:
一身骑装偏给他穿出几分文雅之气,头戴皮貉帽,帽檐上一道明黄锦缎压边,上绣百种倒福字花纹并在额前缀着一块品质极佳的翡翠,
一身玄色窄袖蟒袍,袖口处镶绣金线祥云,腰间朱红白玉腰带,上挂白玉玲珑腰佩,瞧着比平日多,几分英挺和潇洒,端的是意气风发。
吴婳忽然觉得,时光又倒流回去了。
一切仿佛如当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一样美好。
时光啊你慢些走,一切还会回到从前么?
三百一十六章 1叶障目;只见蟋蟀()
吴婳正在出神,忽然感到脸上被什么东西划拉了一下,有点轻微的刺痛,她回过神来一看,原来是朱瞻基把刚才“蟋蟀把式”手里玩的那只宁津蟋蟀——“蟹壳青”,放在她脸上调皮的挠了一下下。
“婳儿,你在想什么?”
朱瞻基此刻就像一个顽童,丝毫不顾及自己的形象。
“我在想,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连一只跳在我肩膀上的小小的‘灶蟀’都怕,那时,你吓得躲在我身后,惊恐的问:‘啊,你袖子上是什么?’”
吴婳学着朱瞻基当日的胆小情形,朱瞻基也忍不住笑了:“你胡说,朕当年可没有那么胆小吧。”
“你看现在你拿着一只这么张牙舞爪的蟋蟀,一点也不害怕,反倒是我,有些怕了。我怎么还是觉得,斗蟀总是有那么一点残酷。”
吴婳忽然有些感伤。
“残酷什么,那是一种乐趣!观看斗蟀厮杀的过程,以及赌斗蟀的胜负,都是一种人类对未知事物命运的占卜已经掌控*在作怪,婳儿,你要学会享受这种过程,有一天,你也会和朕一样,爱上这种斗蟀的过程的。”
朱瞻基兴致勃勃的说,一面拉着吴婳跟在那个俊逸的“蟋蟀把式”身后,“婳儿,朕长居深宫,难得出来亲自捉蟋蟀,你陪陪朕吧。”
在那个“蟋蟀把式”面前,朱瞻基不由得说话又恢复了皇帝的口吻。
“还记得永乐十一年,我们在北京捉蟋蟀,那个时候,微姐姐因为你捉了蟋蟀把它们关在笼子里而偷偷流泪,皇上,你确定你这样做,你的孙贵妃不会生气?”
吴婳忽然想起了孙灵微,不由得促狭的问道。
“婳儿,你专心捉蟋蟀,我不许你再来问些跟蟋蟀无关的话题。”
朱瞻基似乎有些生气了,他正专心致志的在钻瓦缝里寻找着一只“铁头青背”,他一动不动的潜伏在草丛后,蹑手蹑脚的靠过去,就像一个小偷一样,那专注的模样,真是有些让人忍俊不禁。
吴婳有些暗暗高兴。
因为,此刻,朱瞻基竟然把孙灵微脱口而出的称为“无关的话题”。
而且从朱瞻基的微表情来看,吴婳刚才提到孙灵微的时候,朱瞻基脸上闪过一种很复杂的表情。
那神情里有些忧伤,有些落寞。有些烦躁。
这么说来,我当初选择成全微姐姐自己狼狈退出,可是现在看来,微姐姐在他的心里,似乎并没有那么?
或者现在的我,还要更加一些?
虽然吴婳有些不耻自己现在这种幸灾乐祸的自私心理,但是她还是有些掩饰不住的得意。
她顺着朱瞻基的行踪望过去,那只蟋蟀正优雅的在自家的阳台上弹琴,丝毫没有意识到即将到来的危险。
眼看朱瞻基就要用他的网兜儿一把勾住那只“铁头青背”,吴婳忽然大声咳嗽一声,那只蟋蟀被惊动了,跳起来,用强劲有力的后腿一下子弹跳好高。
蟋蟀几下子就飞走了。
“好,你把我的‘铁头青背’吓跑了,你赔,你赔朕一只!”
朱瞻基脸涨得通红,忽然像个耍赖的少年。
“我怎么赔你!我又不是故意的!”
吴婳掩口吃吃笑道。
“你就是故意的。”
朱瞻基大声说道。
“我真不是故意的。依我说,是你刚才走路的姿势不对,你走路的时候,你的影子刚好倒映在蟋蟀的视野里,所以,小东西才逃跑了。”
吴婳眼睛一转,立刻编出条看上去有些荒诞的理由。
不管朱瞻基信不信,只要能为自己刚才那一声咳嗽开脱就好。
“真的?你看见朕的倒影的方向了,朕怎么没有注意到,还有倒影这回事?那朕再给你重现一下当时情景,你好好瞧一瞧,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朕到底该走哪一条路线?”
朱瞻基听了吴婳随口胡诌的这句话,竟然十分信以为真,他十分认真的重新走到刚才的瓦砾堆前,重现他当时走得路线。
吴婳看着他那蹑手蹑脚的认真样子,再也忍不住的哈哈大笑:
“告诉你吧,傻瓜,你走路没有问题,是我刚才故意咳嗽一声,就是想让那只蟋蟀躲过你的魔爪,帮它逃脱进宫的命运呢?”
“好啊,你故意的?朕就知道你是故意的!”朱瞻基忽然大叫着,从蟋蟀笼子里抓过一只更加凶狠的“大黑青牙”,恶狠狠的追赶吴婳。
“救命呀。我好怕怕呀。”
吴婳嬉笑着,笑声传出很远。U看书ukanshu。
朱瞻基追了几步,忽然又认真的说道:
“婳儿,我觉得你刚才说的倒影也有道理,你说我们抓蟋蟀的时候,倒影会不会让它们看见了,所以它们逃得比谁都快呢?”
“对啊对啊。你最好下令你的‘蟋蟀把式’们,研究一种‘蟋蟀眼罩’,这样,你就可以不用担心影子的问题了。”
吴婳笑嘻嘻的回答。
“真的?还有‘蟋蟀眼罩’这东西?婳儿,朕知道,你最是古灵精怪,这东西怎么用,你告诉朕?”
朱瞻基迫不及待的问道。
“那多简单啊。找一个眼罩,蒙在你自己的眼睛上,你就看不见倒影了。”
吴婳一本正经的说道。
“那蒙住我自己的眼睛,蟋蟀们不是依然看得到?好啊,你在逗朕玩呢?”
朱瞻基瞬间明白了吴婳在逗他。
“没有啊,我只是想让你明白,什么叫做‘一叶障目,只见蟋蟀’而已嘛。”
吴婳哈哈大笑。
“你呀,朕拿你没办法。”朱瞻基很自然的用手指掸了掸吴婳的脑门。
吴婳瞬间觉得这个动作好温暖。
朱瞻基的眼神忽然变得温柔:
“婳儿,为什么朕跟你在一起,就完全变了个人似的?可以疯狂做在别人面前不敢做的事情,也可以肆无忌惮的说笑,还可以完全忘掉自己的身份,在你的面前,我觉得我才变成了一个真正的自己。这种感觉真的好幸福。”
吴婳听着朱瞻基这有些煽情的表白,忽然心里一动,瞬间有些情动心热的感觉。
可是朱瞻基接下来的话,却结结实实的给吴婳那滚烫的心,浇了一瓢凉水。
三百一十七章 朋友到情人的距离()
只听朱瞻基总结似的说道:
“看来我们不愧是18年交情的朋友了。真朋友的感觉就是这样,没有爱恨、利益的纠葛,没有撕心裂肺的疼痛,只有那种细细碎碎的,弥漫周身的小幸福。也许,这就是朋友和情人的差别吧。”
朱瞻基说到这儿,眼神变得有些飘忽,似乎飞到了遥远的地方。
吴婳楞了一下,默默的看着朱瞻基此刻的神情变化。
从他那突然变得十分遥远的眼神里,吴婳知道,朱瞻基现在的心,一定飞到了北京,他想到了孙灵微吧。
她忍不住的失落。
心情忽然从天上瞬间摔落到地下。
吴婳有些伤感的看着朱瞻基那忽然变得遥远的眼神,猛然意识到:
朱瞻基和孙灵微不就是一对纠葛了18年的爱恨爱侣么?
虽然吴婳不知道朱瞻基和孙灵微之间,这么多年,到底经历了什么样的故事,走过了多少千山万水,但是正所谓,“爱的真,伤的深。”
深爱过的人之间,一定不是只有甜蜜,而是还会给彼此一些遗憾和伤痕吧。
这是无法避免的事情。
这是残忍的事情,然而这也是幸福的事情。
就像歌词里唱的,“找一个最爱的深爱的痴爱的人来给我伤痕。”
只有最爱的人,才有资格给你伤害,那种痛并快乐着的感觉,就叫做“爱情”。
就像吴婳,为什么她给不了朱瞻基那种轰轰烈烈的爱恨纠葛,而只能给他一些不痛不痒的细细碎碎的小小幸福呢?
因为她没有资格给他伤痕。
因为她不是他心尖尖上的人。
所以她伤不了他,更无法给他撕心裂肺,和刻骨铭心的感觉。
她只能给他小桥流水,给他岁月静好。
从朋友到情人的距离到底是多远?
情人最后难免沦为朋友,
但是从一开始就认定了的朋友,到最后就很难变成情人了吧?
吴婳有些伤感。
她比孙灵微当初更早认识朱瞻基,他们三个人也在一起,共同经历了一段岁月,可是那几年,朱瞻基和孙灵微在吴婳的眼皮地下,爱恨缠绵,却似乎从来没有对吴婳有过一丝一毫的爱恋。
尽管吴婳和朱瞻基之间,也曾经有过一些亲密接触,在吴婳的心里,那是他们之间不能说的秘密。
可是对于朱瞻基来说,也许只是迷醉。
也许没有也许,也许他从来不知道。
“婳儿,看,我捉的这只‘青麻头’,还不错吧。”朱瞻基在吴婳沉思之间,又抓了一只张牙舞爪的大蟋蟀放在吴婳的眼皮底下。
“还不错。”
吴婳欣然一笑。
她微笑着对自己说:“何必那么贪心呢?当初不是我自己选择和瞻基哥哥做朋友的么?如果不能做情人,以这样的方式留在他身边,也没有遗憾啊。再说,我应该高兴啊。现在,我终于和他又在一起了,原本以为,这一辈子,都不会有机会再在一起的。我应该感恩了吧。”
这样想着,吴婳真的释然了。
就这样,吴婳一路陪伴这朱瞻基捉蟋蟀,她自己也不知不觉涨了很多见识,而那久违的北京皇城,也即将呈现在她的眼前……
和吴婳一同踏上北京皇城的土地的,还有汉王和他的家眷。
返回北京后,朱瞻基宣布:“将朱高煦父子废为庶人,在皇城西安门内,专门修建一座雅致的宅院,赐给二叔养老,希望二叔从今以后,在那里含饴弄孙,安度天年。”
同时宣布,把平息朱高煦叛乱一事编写成《东征记》,昭示群臣。
逆党王斌等人伏诛,同谋伏诛者六百四十余人,因故意放纵和藏匿反贼而被处死或戍边的计一千五百余人,发配到边远地区的计七百二十人。
虽然朱瞻基对于此次叛乱的处理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但是,还是有那么多人因此被杀,或者家破人亡,散落天涯。
这就是政治斗争的残酷。
群臣都纷纷上书求对赵王朱高燧一并连带处理,因为锦衣卫已经从汉王的家臣中掌握到足够证据,证明汉王谋反之事与赵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
户部主事李仪请求削掉赵王的护卫,尚书张本也以为这样做已经是最轻的惩罚。
但是仁爱的宣宗皇帝朱瞻基帝依旧不听。
很快,朝廷中,越来越多的人求对赵王朱高燧进行处罚。
朱瞻基不得已只好,将群臣的这些奏折收集起来,派遣驸马都尉“广平侯”袁容一并带给赵王。
朱高燧大惊失色,深深知道,自己现在的危险处境,于是赶紧请辞自己的“常山中护卫及群牧所、仪卫司官校”等官职。
朱瞻基最后命令削去他的护卫等官职,而另外赠与了同一个闲职“仪卫司”。
汉王已经成庶人,赵王自然也不敢再蹦跶了,至此,朱瞻基的内忧外患全部清除。
他在上位不到一年,就终于可以实现皇爷爷当初对他的期许——当一个太平天子了。
而吴婳,在这期间,一直作为汉王家奴的身份被安置在紧挨着皇宫外的一处宅院。
此时,朱瞻基处理完这一切的家国大事后,就常常可以去皇宫外和吴婳相会,有时候朱瞻基会和吴婳谈一谈汉王的处置。ww。uukanhu.
吴婳早已经从外人口里打听到,皇帝对汉王、赵王的处置,真的对于一个皇帝来说,能够做到这样的宽容,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吴婳觉得很宽慰。
对于汉王来说,和自己生的九个儿子,还有六个妃嫔,一起颐养天年,有何不可?
只是,吴婳渐渐觉得闷闷不乐。
这个不快乐,不是对于别人,而是对于她现在这种处境。
现在的吴婳,已经完全抛弃了过去的吴二红的身份,而且,她长居宫外,自然没有人认识她,就算当年皇宫有个别老人记得吴婳,但是也没有机会见到吴婳。
所以她在这皇宫,就是一个隐身人一样的存在。
没有人知道她是谁,没有人认识她,一切似乎都离她好遥远。
所以,现在的吴婳,就算回到皇宫了,跟这个北京皇宫还是咫尺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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