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笙低低一笑,声音里弥漫着凄凉与苦涩:“远离我就是他的幸福,只要我不出现,他会过得很好。时间会冲淡一切,终有一天他忘记,可以全心全意去爱值得他爱的人。”
对眼前女子的怜悯,对朝歌的悲哀,对他们凄伤的感情之路的心痛,生气与恼火在胸口翻江倒海一股呐喊从小五胸腔内逼出:
“你当真以为时间为冲淡一切吗?那么在那些十六岁的生命里,在你发疯发狂变得魔鬼般可怖,在你伤害了他无数次的漫长岁月里,他对你的情可有一分变淡?你可知当你第一次发病那年开始,他每一年都要回到轩辕家尝试去破坏玄洞的结界,他那时还那么小,身上还带着你留下的重伤,千年寒冰的烈寒,你知道他是怎么挺过来的?你一次次将他拒之门外,一次次将他推出你的世界,你知道他有多痛,有多难过……”
“不知道,不知道,我不知道,不要说了……”那披着黑色斗笠的女子蹲在地上捂着耳朵,惊叫着,哀求着,痛哭着。
小五悄悄走近她,手轻轻发在她颤抖不已的双肩:“所以不要推开他,朝歌最怕的便是你推开他,接受他的爱真的那么难吗?”
莲笙低哑地轻诉着:“我不能,我不能,我不能……”
不是不想,是不能。
一直沉默在一边的小朗呜呜地用脑袋拱着莲笙的手:“嫂子你就回家吧,四哥在等你,他会对你很好的。”
莲笙怔怔看着小朗,忽的缓缓站起,她一把摘下黑纱斗笠,花白的发在风中轻扬,曾经灵动秀美的小脸苍白的没有血色,松弛的肌肤上布满了鲜明而狭长的皱纹,唯有那双含着泪的清眸还能让人认出她便是曾经那个身披朱雀红芒的绝美女子。
“现在你看到了,我这个样子怎么可以去见他,怎么还能接受他,我已经拖累他那么多年了,我怎么还能再成为他生命的累赘。”
莲笙发怔地摸着自己的脸,她缓缓走到溪边看着水中的倒影:“我情愿他记得我曾经美好的样子。”
“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男人的声音低低响起。
小五悄悄抱着小朗转身离开。
莲笙战栗着身体不敢置信身后那熟悉的声音,她慌乱地拿起黑纱就要蒙住脸,朝歌从她身后紧紧搂住她,按住她的手央求:“不要戴上,让我看看你,好吗?”
轻声的,近乎委屈的要求。
她的心瞬间柔软下来,低垂的眼眸却看见那双修长年轻的大手包裹着她的手,他温暖的手掌下正奔腾着年轻的血,而她的手苍白,枯瘦,她正在枯萎,她快要走到生命的尽头。
身侧被微风扬起的发丝刺目地告诉她,她现在的容颜有多灰败,有多丑陋。
“放开我。”她的声音冰凉的如那玄洞的千年寒冰。
她感到身后的人微微一颤,收在她腰间的手却更加紧:“不放,永远都不放。”他坚定地宣布着,他不能放开她,绝对不能。
见推不开,她索性不再挣扎,手里的黑纱掉在了地上,她声音冷的像淬过了坚冰:“你想看看我,那我就给你看,看看我这张老去衰败的脸,你何以认为你能对着这么一张脸过一生。”
他松开了手,她缓缓转身,眸光冷酷而绝望,她等待着看他失望厌恶的神情,可他的眼里没有,有的只是心疼,怜惜。
她微微晃神心头升起一丝希冀,然而理智却生生将它压制下去,她知道他的情由多深,深的像海,可这份情她要不起,她带给他的只有无穷无尽的灾难与痛苦。
她希望他讨厌她,这样可以让她有理由,有决心离开他,可是他的情那么深还是绊住了她的脚步。
他走上前轻轻捧起她的脸颊,抹去上面的泪水,她不知何时流泪了。
漆黑的眼眸倒映着她,他声音轻柔地像风:“我说过你在我心中永远是最美的,不论你变成什么样子,你都是我的莲笙。”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朝歌是个极好的蓝孩纸,突然发现老子也曾煽情过,哇咔咔
☆、朝歌服毒了?
心因为他眷恋的话语抖颤到发狂,她闻见他温暖的呼吸,闻见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她记得她曾带着最幸福的笑颜依偎在这个怀抱,曾经她以为她和他可以相守到老。
他还是记忆中那么好看,那么温柔,那么包容她,那么爱她。
可是,她已经不是曾经的莲笙了,早就不是了,从第一次发病开始,那个莲笙就死了。
现在的她除了等候生命最后的时刻到来,什么都做不了。
耳畔银白的发丝提醒着她,她配不上他,他值得更好的,强迫自己离开他温暖的身体,她用冰冷伪装自己:“你走吧,忘了我,你值得更好的人。”
没有了他的温度的空气变得好冷,她瑟缩了一下想要让自己喘息。
看着那个压抑自己情感,伪装出什么都不在意的笨蛋,他心痛到了极点,她可以为了他忍受朱雀焚心之苦,可以为了他闯入寒冰玄洞,可以为了他失去宝贵的青春,却不能为了他敞开她的心,接受他的爱,他不懂:“你明明爱着我,为什么要推开我,我不要别人,我只要你!”
他只要她!
振聋发聩的声音让她的心头掠过窒息的甜蜜,是的,她的心痛极了,妥协了,承认了,她爱他,爱的好深。
但她不能拖累他,他的人生因为她变得那么悲伤,她怎么可以这么自私。
“不……”死死咬着嘴唇,直到疼痛拉回一丝神智,她后退着否认着:“不,现在我不爱你了,请你让我一个人,拜托了,求你。”
他再逼近就要击破她脆弱的防线,她不能,她不能。
他没有再逼近,他看着她,忽然笑了,笑的那么悲哀,那么苍凉:“我知道了,我会如你所愿,我会成亲,我会过得很好。”
他离开了,他说他会成亲,他会过得很好。
这样……便好。
泪水模糊了视线,她不敢抬头看他悲伤的眼睛,当四周沉寂一片时她再也忍不住悲泣出声,撕心裂肺的痛苦伴随着泪水排山倒海而来。
莲笙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那个小屋中的,只知道推开门看到小五关切惊惶的眼神,她崩塌的心房再一次溃败。
小五拥着眼前这个脆弱的几乎发狂的女孩,悲悯地看着她枯瘦的容颜,忍住眼底酸涩的泪意,只是怔忡地看着她手腕上那根红线。
她从不曾想,这红线两端的人竟会经历如此深沉的哀痛,这段错误的缘分竟然这么令人心酸。
小五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搂着女孩单薄的身子柔声道:“哭吧,哭吧,哭出来就好。”
女孩开始只是低低呜咽着,最后泪水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彻骨的哀痛几乎要撕裂她的灵魂,低哑的沉痛的哭声利刃般扎进人的心里:“姐姐,我爱他啊,可是我不能,我不能,我真的好爱他,我爱朝歌……”
悲悯的他哭到肝肠寸断的嫂子,小朗暗暗下定了决心飞快地跑了出去。
“我没有了容貌,没有了生命,我拿什么去偿还他的情,我偿还不起……我快死了,姐姐,我每天看自己一眼都知道离死亡近一分,我寿命不多了,我也想陪着他到老,我也想每天一睁眼就可以看到他,我也想每天看到他的笑容,可是我不能,我不能啊,我怕我闭上眼睛,就再也睁不开了……我能做的只有放手。”
小五摇摇头看着这个傻姑娘:“你真的放得下吗?放手真的那么容易吗?他等了你这么久,默默守护着你,即使在你最痛苦的时候也不曾放弃你,你该明白他的执着。”
莲笙哽咽着,滚烫的泪逐渐变得冰凉:“长痛不如短痛,与其将来我去了,只剩他一人痛苦,我不舍得,我情愿放开他,他值得更好的人生。”
小五静静搂着莲笙轻声浅笑:“愿意听一下我的故事吗?”
回首看着小五泉水般清澈的眼眸,莲笙迷蒙的点了点头。
小五笑了笑道:“其实我也没有什么故事,我只是个没有过去的人,我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
“我记忆的初始是在冥界的忘川渡,当时的我是个丑的连冥界的鬼差都害怕的怪物,浑身长满烂疮,连话都不会说。”
“你也知道我身上有红莲,说来我们还有些像,刚开始我不会控制红莲,时不时就把自己烧地体无完肤,但那也不过是身体上的折磨,最可怕的是忘川渡只有我一个人,寂寞冷清地会让人发疯,所以我想到了死,但就在我决定死去的那天义父出现了,他救了我告诉我既然我还活着,就该珍惜自己,他向我承诺在某一个角落一定有一个人正在寻找我,祈祷我还活着,期待可以再次与我相见。”
“那时我并不懂,直到我遇见了阿震。和阿震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感谢义父当初救了我,给了我那个承诺,我无比的感谢上苍让当时的我有勇气撑过那一段最难捱的日子。”
小五握着莲笙纤细的手腕,道:“莲笙,不论你现在是什么样子,朝歌不会介意,他只会感谢上苍你还活着。不要让朝歌再等了好吗?他等的够久了,你们之间不需要再这样等下去了,接纳他,让他成为你的归宿,你的容貌和你的爱,他看重的是后者。”
那一夜,莲笙坐在床边,手里拿着那只残破的拨浪鼓,看着满天的星光,无言。
小五没有再逼她,她知道只有等莲笙想明白了才有用。
第二日一大早,玉照山却迎来了一个不速之客。
一朵祥云降在了玉照山上,百里震着急对她们喊道:“快走,朝歌要服毒了!”
莲笙一听脸色脚步一个踉跄差点就要摔倒,小五赶紧扶住她还是忍不住狐疑道:“服毒,怎么会服毒呢?”
百里震急冲冲道:“因为唐小姐觉得自己被退婚很没有面子,一心寻死,所以作为退婚的补偿,唐家要求朝歌服用一种毒药以作谢罪。”
惊恐地盯着百里震,莲笙脸色变得惨白,她双唇颤抖:“什……什么毒药。”
百里震用一种极度悲伤的语气对莲笙缓缓道:“他说只要他变得和你一样,就能和你永远在一起了,唐家的绝命散,吃了他的人会加速衰老直到死亡。”
“不,不,不要,他不可以这么傻,不可以!”莲笙疯狂的凄厉的尖叫着。
小五闭上眼睛不敢看她:“你知道的,为了你,他从来都这么傻的。”
莲笙捂着胸口痛苦的抓住小五的手:“姐姐,带我回去,求求你带我回去,我要阻止他!”
“好,我们回去。”
莲笙死死咬着嘴唇对百里震道:“仙君请你快一点好么,我怕会来不及……”
最见不得女孩子哭的百里震忙道:“放心,一定及时赶到!”
仙云上莲笙六神无主地低头垂泪,小五悄悄在百里震耳边问道:“不是说好三天后再服毒的吗?怎么提前了?”
百里震甚是为难道:“我哪知道事情变得那么离谱,你也知道那个唐家大小姐,翻脸比翻书还快,她一哭二闹三上吊地要提前婚礼,我一听赶紧来找你们了。”
小五急得不得了:“哎呀,那你快点呀,我们要过去帮忙呀!”
“我在驾云,你可别催我,要不然跟上次一样我摔给你看!”
“……”
当他们一前一后到赶回轩辕家时,只见到处挂着大红绸布,来往宾客络绎不绝,轩辕行云和唐绮丽的父亲唐傲天正站在门口迎接客人。
百里震的祥云刚刚散开,只见一大群宾客往这里挤,轩辕行云兴奋地向自己的客人们介绍这位轩辕家的远房亲戚来自仙界的上仙大人——轩辕家的曾曾曾世叔。
趁着前门所有的注意力都被百里震吸引了,小五拉着莲笙的手赶紧去找朝歌。
匆忙赶到朝歌的新房门口才发现莲笙正站在那儿,她的面前一位艳光四射的红衣女子正站在原地,一双妙目直勾勾瞪着她。
“你是谁,为何闯我新房!”
绮丽清灵的声音响彻整个院子。
莲笙的手悄悄抓紧覆面的黑纱,无措地看着眼前美得令人移不开视线的女子:“我……我是莲笙。”
唐绮丽冷笑一声,一把扯住她的手:“哦,就是你让朝歌不愿意娶我,就是你让我在这么多亲人面前难堪?”
莲笙轻呼眼眸低垂惊见绮丽纤细修长的手映衬得她的手苍白,枯瘦,她难堪又痛苦地收回手,说不出一句话。
眼前的女子是朝歌的新娘,她那么美丽,那么健康,那么充满活力而她衰老,苍白,即将枯萎。
一时间,她忽然觉得这样也好,只有这样的女孩子才配的上朝歌。
绮丽勾起美艳的唇角,笑声清冷:“我一直在想究竟是怎样的女子可以让四哥念念不忘,我要家世有家世,要容貌也未必比你差,”察觉到面前女子轻轻一颤,绮丽妖娆一笑:“不,我倒要看看你究竟长得有多么倾国倾城!”
小五,小朗骇然惊呼:“不要!”
但已经来不及了,绮丽纤臂一挥,莲笙头上的斗笠轻轻落在地上。
一个红衣身影闪电般掠过一把将莲笙搂在怀中。
微凉的风拂过,一阵迷蒙的仙雾乍起迅速将整个院落笼罩,什么都看不清。
小五朝百里震投去感激的眼神。
一声怒吼传来,只见轩辕紫衣愤怒地踏进院中,隐约瞧见那个身穿嫁衣的女子:“唐绮丽,你给我过来!”
绮丽看到他竟然有些惊慌,嘴上却仍旧不依不挠:“你叫我过去就过去,你以为你是谁啊!”
“我是谁?”轩辕紫衣一双深如明镜的眼危险地眯起,他清冷的声音落在整个小院简直掷地有声:“我是你肚子里孩子的父亲!”
绮丽瞬间脸色惨白转身就要逃跑,轩辕紫衣见状一把抓住她将她抱出了院子。
作者有话要说: 咳咳,老子煽情煽地有点狠了
☆、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院落附近的雾气渐渐散了,一身新郎装的朝歌发现周围不知何时已经一个人都没有了,只剩下在他怀中抖得像落叶般的女子。
“我以为你服毒了。”她有些粗噶的声音微微传来。
他一愣有些无奈道:“莲笙,我……”
她忽道:“你骗我。”她没再多说,只是垂眸拿起那顶斗笠重要戴上。
“我不是故意要骗你的,”他按住她拿着斗笠的手反手在轻轻握住,那只手冰凉,他低低地像是撒娇一般道:“你不愿嫁给我,所以我只能出此下策了。”
她抬眼看他火红的新郎服压下心底的苦涩问道:“今天是你成亲的日子……”
“是的,今天是我成亲的日子,但是新娘却来晚了,让我等了好久。”他眉眼具是温温的笑意,眼底因她的割舍不下如星光般流泻出清浅的光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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