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际的伍海萍,意态消沉,原有的那股子光彩,经过这一战的打击,消失得半点不存。他低着头,漫无目标,胡乱的走动,天色渐渐的黑暗了,他仍旧不停的行着。
正走间,眼前出现一座古庙,阴暗中,他瞥见大门上有一块横牌,上面刻着“印月禅寺”四个字,庙门紧闭,里面听不见有何响动。
伍海萍心头非常凌乱,有着说不出的苦闷,他看了看古庙,下意识的一抖臂,飞身进入了院内,他不愿惊动庙中之人,就在殿门外走廊上,随地而坐,他倚靠在门沿上,仰望夜空,想起了很多的往事,一股强烈的哀怨,侵袭心际,心中烦燥,神情恍惚,渐渐的,进入了梦乡。
许久,他没有苏醒,睡得很甜,蓦然,“我要报仇!一掌之仇……”他仍然忘怀不了半面神尼的那一掌。可是,当他晕迷中,半面神尼冒极大的危险,在他玄关上拍三掌的事,他却无从知晓。
“杀啊!杀光这些假仁假义的伪君子……”他又喃喃自语,再度沉睡。
甜梦,不知过了多久……满肚子怨愤,发泄于梦中,陡然他又念着很多人的名字,道:“铁塔魔君,铁笛追魂,江南商隐,胭脂堡,半面神尼,红衣……”
“哼”一声轻哼,就在这个当口发出。
海萍猛地一震,双目突睁,只见一道黑影,上殿房往后蹿出,他大感惊异,懒洋洋地站了起来,略一定神,似乎有丝丝脂粉香味,在身旁荡漾,他没有在意。
“难道这座古殿住的不是好人……”他想到此处,不期然用手一按圣剑。“啊!”他惊得跳了起来,低头在腰间拼命的查看,圣剑,不翼而飞。
六神无主,脸惨白,在那儿团团转,现场没有痕迹,连那丝脂粉香,也飘荡无存。伍海萍急得几乎哭了起来,这柄剑,等于是他的第二生命。
陡地他想起了那条黑影,不觉精神抖擞,喝道:“是他!”一纵身,飞上殿房,狠狠地往后追去。
他虽得了好处,可是,半面神尼打击他伤势,却并未复原,一阵紧奔,创口再发,张口又吐出一口鲜血,他双目星花乱射,脚也不听指挥,心中又急躁难安,这种罪,真够他受的。不得已,只好找个小山洞,盘坐调息。
片刻间,又觉得丹田衷气充沛,神采焕发,疼痛倏然而止,这现象使他大感讶异,不知是何原故。
殊不知半面神尼受天罡神煞之托,代替他拍通了海萍的玄关穴窍,皆因天罡神煞在传播天罡真元之后,血枯精尽,未能完成拍通玄关大穴,天罡神煞和老尼本有俗缘,故在临终前修书相托,请神尼暗中借机完其心愿,这些情形,海萍一直就被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他运行神功,伤势在天罡真元和本身元气会合下,很快的痊愈,伍海萍迫不及待,立身出洞,又拼命的奔纵,荒山峻岭,狼嗥虎啸,他不惧怕,只担心他的圣剑。
眨眼间,已追出十里地,没有人影,他凝气飞蹿,上到一个岩石之上,运足目力,四下探望,西北面,隐隐传来两声惨叫,慑人心神,海萍心中一动,改变了方向,猛躬腰,转向西北,疾如流星般的驰去。
他在疾奔之际,忽然目光流盼,发现左面山崖下,有一堆黑影在蠕动,海萍心急圣剑,行动更速,晃眼间,就来到山崖之上,他抬目看去,有三五个黑衣大汉,在另外两个男女的指挥下,正在收拾另一个人。
海萍看见那些黑衣人,心头跳动,无名之火,也跟随而生。
“这不就是古刹中见过的铁塔魔君的手下么?”他憋不住仰脸豪壮的一声悲笑,腾空而起,就向崖下飞落。
悲壮之笑,震撼了崖下的黑衣人,一阵混乱搔动,都仰脸对盯着他。
海萍疾射崖下,落地抬目,吓!铁塔魔君和另一个红衣少妇,正在耀武扬威地拷打一个五十多岁的老人。
铁塔魔君当时就是一怔,红衣少妇也跟着一声娇呼。
海萍杀机大展,他认识这红衣少妇正是劈他落下深涧的女人,不由哈哈一声狂笑,道:“铁塔魔君、妖妇!还认得伍海萍吗?”
“没有摔死你?小子!”魔君和少妇同时惊问。
海萍又是一声悲壮的长笑,道:“魔崽子,伍某人天赋奇能,焉能摔死,此时正是我报仇之日了,哈哈……”
“杀他!”铁塔魔君指着五个黑衣汉子,大声喝吼。
五条黑影,快速扑进,海萍没有细看被拷打的是谁,一见大汉闯进,冷笑两声,霍地就劈了一掌,惨叫一声,中间的大汉已被震飞,撞死在山脚下。
但四个大汉却似猛虎般地扑到,四柄银晃晃的钢刀,呼呼砍来。
海萍手无圣剑,总觉得有些不便,钢刀乍到,他身形旋起,撤出四个大汉包围之外,顺势横臂,提劲硬扫过去,这一扫之势,非同小可,狂风疾卷,惨嗥频传,顿时又死了两个大汉。
要知海萍这刻的功夫,已达最高境界,这还是他新伤初愈,否则四个大汉早没有命了,他这时已将满肚子怨恨,发泄出来,别说五个大汉,纵是二十三十,也将有死无活。
海萍杀红了眼,怒啸一声,反臂再扫,直扑另两个大汉。
“啊!啊!”鲜血自壮汉口喷出,惨叫过去,地上又多了两具死尸。
铁塔魔君想不到伍海萍会有这高的功力。
海萍怒叫道:“魔鬼纳命吧……”狂涛汹涌,怒卷铁塔魔君。
铁塔魔君怪眼翻动,抬臂推掌,猛然相迎。
“蓬!”魔君后挫三步,海萍震退两尺。
两人略略一怔,红衣少妇借机叱道:“小狗别怔,看掌!”强劲激荡,滚滚排来。
海萍星目瞪得老大,几乎冒出火来,一声断喝,两掌齐发。轰,尘扬沙飞,天昏地暗。红衣少妇逼退七步,海萍后移六尺。
这一掌刚过,铁塔魔君拧身再进,拍掌攻到,大喝声:“好小子,这是你伍家的末日……”掌力刚猛,足可碎碑粉石。
海萍心头大恨,提足了功劲,甩手相抗,平推两掌,隆隆之声,震摇山谷,惊天动地,尘沙一过,铁塔魔君这次竟被震得倒挫十二步之多,头上已现出了热汗。
海萍只不过抑退六步,并无异样,他一见机会难得,未等红衣少妇抢到,垫脚平射,疾追过来,大喝道:“魔鬼!还我师父的命……”
话声未止,正待集全力攻去,陡地被拷打的老者,竟被双方的掌声霍醒,呼道:“那是萍儿么……”
脆弱的音调,逼使海萍硬将神功收住,可是他身形并未即时稳住,仍旧是前倾猛扑。
心头大震,不由扭脸回望,这个当口的铁塔魔君,也被老者的喊声震撼,刚好一愣……
海萍恰在此时冲到,魔君二度惊恐。
老魔经厉十足,一见海萍回头,良机难得,于是集毕生之力,猝然拨打而出。
千钧一发……狂风猛扑……海萍大吃一惊,天罡真元反应立生,匆忙中,也将全副力道,随手拨出,这近身肉搏,端地凶险。
刹那间力道接实,轰然狂响,海萍立脚不稳,蹬,蹬,蹬,接连挫退了八九步之多,反观铁塔魔君却倒射一丈三四,他血气翻涌,但他玄关已通,天罡真元散而复聚,晃眼的工夫,又恢复了原状。
海萍杀心顿起,急付道:“此时不杀他,只怕又要脱出手去……”心念即起,人已闪跃过去。
当他身悬空中,蓦地,“萍儿……”微弱的呼声,又在耳际盘旋。他未等身落,喝问道:“谁?”
“苑勇!”
海萍心房激动,人已坠落地面,恰好够上出掌劈死仇家的步位,杀机展动,强忍心头的激动,双掌齐出,眼看就要将铁塔魔君击毙。
“住手!”叱声自身后传出,是红衣少妇。
海萍不由又是一懔,发出的掌刀,硬生生往回猛收,功力的余劲,将铁塔魔君震退了五步。
若非这声叱喝,老魔头纵然不死,也非重创不可,皆因他此刻已汗出如涌.双臂酸疼正在调息中,海萍顾不得劈死仇人,翻身瞪目,吓!
红衣少妇玉掌正好印在老者的命门上,听她叱道:“你若再迫近魔君半步,我就震毙苑龙的堂弟苑勇!”
这苑勇是苑龙家门唯一幸存的一人,也是海萍目前最为亲切的二叔。
海萍呆了一呆。怒道:“你杀死他与我何干?”
“杀了他再合二人之力杀你!”红衣少妇说。
“我就要你们两条命换一条命。”
“哼!只怕没有那么容易,你杀魔君试试!”
这两句话,真将海萍唬住了,海萍不是怕他们合二人之力打自己,而是怕这唯一生还而亲切的亲人死去,因为他自己父母的仇人,在当今之世,也只怕仅苑勇知晓。如果他死了,仇敌何人?则无从知晓,再说不能因杀铁塔魔君而不救这唯一的亲人。
他犹豫不决,左右为难,于是隔了很久,方道:“我不杀铁塔魔君,你放他不?”
红衣少妇胜利了,格格一笑,道:“还有个条件!”
海萍咬了咬牙,道:“你说吧!”
红衣少妇娇声一笑,道:“几个月来,江湖盛传你得了墨龙圣剑?”
“不错!”
“借给我!”
海萍心中大吃一惊,急思道:“原来我的圣剑不是他们偷去的呀!”
红衣少妇见海萍怔神而不说话,真力一提,抵紧了苑勇的命门,冷笑道:“你不愿意?”
海萍陡地一震,忙道:“圣剑被人家偷去了。”
“这话只能骗小孩,我九毒娘子也会相信?”
“我用不着骗你……”
他不善谈吐,故而急着脱口而出,但当刚说到此处,忽听苑勇颤声道:“萍儿,别管我……你放手于吧!”
红衣少妇不由狞笑两声,没有说话,却紧瞪着海萍。
海萍根本就没有多考虑。接道:“二叔,你老人家别管,只要能活下去,侄儿总有收拾他们的日子。”
“哼!是今天?还是将来?”
海萍转身看去,原来是铁塔魔君,冷笑道:“你叫那个九毒娘子放开我二叔,我现在就要你们两条狗命。”
九毒娘子名列八荒,江湖上以毒辣出名,忙冷笑两声,接道:“别忙,你还没有交出圣剑?”
海萍怒气冲冲,大喝道:“要不是追赶盗剑之人,只怕不会遇上你们,你要我交什么圣剑?”
铁塔魔君这刻已将场中的情况估量清楚了,他心头已作了狠毒的打算,很快的接着问道:“你现在作何打算?”
“只要你们放开我二叔,咱们今天不再拼斗了。”
“我答应你,不过,我也有个要求。”
“什么要求?”
“我限你在三个月内,到我铁砧山去,再作生死搏斗。”
海萍仰天大声朗笑,道:“咱们一言为定,你们走吧!”
九毒娘子忙道:“我的条件仍旧没有兑现。”
铁塔魔君不等海萍答话,说道:“我们相信他,咱们日后再取他之命不迟,走!”
九毒娘子阴阴一笑,九阴玄功贯于中指,撤身之际,却在苑勇命门上按了一下。
苑勇本就被他们整得半死不活,怎经得这阴损的一击,当时就哇地吐出两口鲜血,人却昏死过去。
海萍怒忿难当,他以为苑勇死了,腾身形,就想追赶。陡然,他又怕苑勇被野兽吞吃,急走两步,伏腰探臂,在苑勇心口一摸……“只要你有半口气在,我就不能让你死去。”海萍见苑勇心口仍有轻微的跳动,自言自语地说着,他迅速运起天罡真元,伸掌抵在苑勇的命门上施行急救,热流滚滚,透入苑勇的七经八脉。
良久……良久……海萍已热汗满身,苑勇却幽幽的吐出一口气来,微睁双目,道:“萍……儿……我命……在……顷刻……你……不……必再……为我……烦……心……了……”
“二叔——你老人家别说话,萍儿自信还有施救您老的本事……”伍海萍自得天罡神煞的真元之后,因玄关未能拍通,故不能将天罡真元运用自如。半面神尼拍通玄关之窍,本身的力道,就能和真元汇合,而形成一股无比强大的元阳之劲。
别说是替人疗伤,纵然是自己受了重伤,或穴道被制,也能顺利的解除和痊愈,因此苑勇的伤势虽重,但在海萍疗治之下,终有起死回生之机。
不大工夫,苑勇已觉体内热炎难当,略略的挣动了一下,这一挣动,血脉通畅,张口吐出一口淤血。于是他觉得舒适极了。也流露出幸运的微笑。
海萍真够苦的,这会子已累得他筋疲力尽,假如此刻有人袭击的话,倒真是险极了。
“萍儿,我已经好多了,你歇歇吧!”
其实,海萍进入了无我之境,苑勇之话,却将他惊醒,海萍脸上现出一丝甜笑,道:“二叔好了么?”
“苦了你啦!孩子。”
海萍撤掌,立身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心中宽畅极了。
“孩子,你在哪里学来这身本事?”
“二叔,我们找个清静的地方谈话,侄儿有很多事要请问你老人家。”
海萍没有答复苑勇的问话,扶着他,慢慢的走动。
叔侄俩走了顿饭的时间,海萍却在这段时间中,才将自己几年来的经过,详细的叙告苑勇。这段传奇性的经过,只听得苑勇惊奇、伤感、欢愉、庆幸……渐渐地又走到一座山岩内。
苑勇此刻已全部复原,只是年纪已高,江湖豪气,已没有当年充沛。
“二叔!铁塔魔君为什么要杀你?”海萍坐下发问。
“唉!”苑勇悲愤地叹了口气,道:“魔崽子不知从哪儿得来的信息,已知道苑龙的女儿出门学艺,他为了斩尽杀绝,拷问于我……”
“你告诉他了!”
“我侄女到何处学艺,连苑龙都不太清楚,我只知她叫苑小玲,七岁就被个不知名的高人带走,我怎会告诉魔崽子。”
“苑小玲只怕还不知道她全家被害?”
“当然不知道。”
海萍脸上涌起了怪异的色彩,又问道:“苑小玲比我大,还是比我小?”
苑勇翻开老眼,将海萍看了许久,笑道:“孩子,她比你大几个月,就我的记忆,她长得美极了,你们如能在一起,那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双呢。”
海萍俊脸胀得通红,低着头没有说话。许久,他杀机突现,怒气大张,说道:“可惜侄儿的父母,不知是谁杀害的,否则我势必寻找苑师姊,共同行走江湖,为双方的尊长报仇……”
苑勇听得怔愕了半晌,望着海萍道:“杀你全家的,是……”他顿住了,脸上流出恐怖之容,向岩外探现。
海萍跨进一步,握住苑勇手,急问道:“二叔知道么?快告诉我……”
苑勇欲言又止,两三次,仍旧没有说话。
海萍一看苑勇的神色,心中已经明白,分明苑勇知道详情而恐惧仇家,不敢相告。
“二叔是不是害怕?”
苑勇老脸一红,“唔……”
“只要侄儿有三寸气在,就不许任何人动你老人家一根汗毛,有话只管说。”
苑勇镇神凝思,决心陡下,道:“你父在世之日,也是侠名远播的人物,可是他和沧……”
“沧什么?”
“沧……”苑勇刚说到此处,蓦地银光划空,掠过二人的头顶,哨地落于地面,发出闪闪的光芒,苑勇心中明白银光的来历,吓得一阵哆嗦,要说的话,硬生生地又吞进肚中。
海萍双目炯炯有神,顺目看去,原来是一块小小的银牌,他跃上前去,拾起一看,上面写着:“追命”二字。
他不禁一声怒哼,抬头要追,转头一看苑勇,脸色苍白,浑身颤动。
“二叔!这是怎么会事?”
苑勇叹了口气,思量片刻,决心即下,大笑道:“银牌出现,我们难活五个时辰,告诉你,这就是你父母仇家,他叫‘沧海一奇’”。
海萍热血涌动,冷然大笑,道:“纵然是死,也要死个明白,他是何等人物。”
“八荒之首,铁塔魔君是奉他之命杀死苑龙全家,也是我们苑伍两家的大仇。”
“银牌到了,他也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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