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亲王咳了两声:“小王实在是俗务缠身,不好意思了。”
连姑娘冷冷哼了一声:“要走便走,只是京城就这么大呢。”她说完有些不高兴的看了一眼红袖,好像廉亲王会走,都是因为红袖的原因。
红袖没有想到自己的借口还没有出口,便被廉亲王拿了壮丁:明显是廉亲王不想陪连姑娘,所以才把她推给了自己。
只是,看廉亲王都对连姑娘退避三舍的样子:他这样在天朝中无所顾忌的王爷,都应付不来连姑娘,她就能行?
只是不等红袖开口,廉亲王已经又道:“一切拜托给沈少夫人了,沈少夫人多多包涵,他日定当亲自登门道谢。”
红袖心中忍不住大汗:这位连姑娘终究做了什么,把这位无法无天的亲王吓成这样的?她知道推脱是不推脱不掉了,只能起身施礼应下了此事,并顺便送廉亲王。
而连姑娘却动也没有动,更没有再转过头来看一眼廉亲王。
廉亲王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反而是恨不得立时就能走掉的样子;红袖出了包厢不得不问:“王爷,连姑娘可是……?”她不能不问清楚了,廉亲王一走便只余下她一个人了,而那位连姑娘并不喜欢她。
还是把事情挑明,一切按着规矩礼仪来:那连姑娘好似不喜俗礼,说不定一会腻烦了自己,一气走人也说不定。
这样麻烦的客人,走一个是一个,不来也没有关系啊。
廉亲王却打断了红袖的话:“她只是我一个父执长辈好友的女儿,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身份;只是,嗯,自幼无母所以予俗礼一概不知,沈少夫人多担待吧。”
红袖没有想到自己想左了,对廉亲王行礼恭送他走;不过廉亲王只说了一句:有劳夫人,根本不等红袖那句恭送王爷说完,他人就不见身影。
红袖有些好笑的起身,呆愣了一下下心下又感叹了一声:看来,这位连姑娘是位大麻烦啊。
回到包厢里,红袖坐下之后半晌,那连姑娘伏在栏杆上只管看向楼下,根本就不曾回过头来看一眼她,更加不要说应红袖一句话了。
红袖也只是在进屋时同她说了一句话,见她不理会,便也自管自的饮茶。
连姑娘终于回身坐好,看到红袖自若的吃茶倒是微微一愣,然后面色好看了一点点:“你怎么今天会到茶楼来?”言下之意是,红袖不应该到茶楼来。
红袖真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她的茶楼她要何时来,还要这位连姑娘同意才成?她淡淡一笑:“今日得空,长辈又不在府中,所以才出来透透气。”
连姑娘又是一愕,然后看了一眼红袖没有再说话,吃完一盏茶后道:“你这里的茶很好、书也说的好。”然后便又伏在栏杆上不动了。
红袖只能答道:“谢谢姑娘夸奖,是姑娘厚爱了。”
连姑娘又不理会红袖,就如同没有听到红袖的话。红袖看着她的背影暗自猜测:她不高兴是因为廉亲王走了——不会她是看上廉亲王了吧?
不过她随即就把这个念头抛开了:不可能的。廉亲王是那种随便时会翻脸不认的人,对他来说交情是交情、恩情是恩情,但是想强让他做什么事情,他可不会因为交情或是恩情委屈自己半分。
如果连姑娘真是看上了廉亲王,说不定廉亲王立时就会奏请太后,给连姑娘赐下婚事:三天内成婚都有可能的!
想到廉亲王那神鬼莫测的脾性,红袖心里一阵发寒:虽然他现在和沈府不敌不友,和沈妙歌却相当不错。
连姑娘好好的坐在这里,那就不会是这样的事情了:那廉亲王护妻可是护得很严。
猜来猜去,红袖也猜不透,正无聊的很时,楼下的书说完了,连姑娘也转过了身子来;红袖心下一喜:看来她要走了,自己终于得救了。
她要回府,最近几天再也不出府了。
连姑娘起身伸了一个懒腰,然后看向红袖:“夫人,书说完了。”
红袖也起身客气的道:“姑娘喜欢就好。”她就等连姑娘说告辞的话了,她那一句:姑娘慢走也放到了嘴边。
她本来是出府透气的,可是却被连姑娘闷的不行:今天出门不利啊。
“夫人,我想请夫人相陪去逛逛街如何?”连姑娘虽然是问话,不过说得十分肯定。
红袖现在更加相信自己今天真得是应该看看黄历的,她看了一眼自己突出的肚子:“我……”
连姑娘也看向了红袖的肚子:“无妨,我们只是在车子上坐着;只是我有些气闷,想出去散散心,夫人不愿意相陪?”
如果没有廉亲王,红袖就会直接说出:不愿意相陪;但是想想廉亲王那个人,红袖哀叹一声;为了沈家、郑家,她不能任性而为。
“嗯,姑娘先请。”红袖只能伸手相请,并吩咐韵香等人去备车;而韵香等人也是一肚子的气,只是不敢说出来。
连姑娘也没有客气,当先走了出去;她的丫头立时跟上,向楼下走去。
红袖在心中叹一口气,也只能带着人跟了上去:她要想个法子打发这位连姑娘走才可以;她可不想一直陪着这位任性又闷葫芦一样的连姑娘。
连姑娘却在车子那里停下等着红袖,招呼红袖坐她的马车:她的车子虽然看着不起眼,但里面还是很舒服的;比红袖的那辆车子要舒服的多。
红袖的车子可是沈妙歌特意让人收拾过,就是为了她在车子里时能舒服一些。
不过这位连姑娘不经意的细心还是让红袖对她改观了一些:面冷心热的人啊;不过她等车子停了之后就不这样想了——因为她怎么也没有想到连姑娘会带她到这种地方来逛逛、散心!
第18章 一朝被蛇咬
红袖的茶楼是在闹市之中,上了马车之后,连姑娘便一直沉默,红袖当然不会开口去自讨没趣,也自管闭目养神:她可是孕妇,现在累了也是很正常的;连姑娘不能怪她怠慢了。
忽然马车停了下来,红袖睁开了眼睛,看向连姑娘道:“实在是不好意思,居然刚刚睡了过去。”她当然没有睡过去,这样说只是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
连姑娘怎么看上去都有些骄纵:这种人不讲道理的时候,是很让人头疼的。
连姑娘闻言轻轻的点头:“夫人有身子的人,累了也是正常;倒是我硬要夫人相陪,实在是有些不近人情。”
听此话,此人怎么也不是一个不近人情的人;但她偏偏明明知道还是做了出来。
红袖心中苦笑,嘴巴上却还是客气了两句:“哪里,哪里。”她一面说着话,一面轻轻掀起车子上的一角:外面好吵,好似有很多女子的声音。
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在这个时代就算是有妇人出来营生摆个小摊子、小铺子的,也不会出来自己叫卖:女子抛头露面已经是迫不得已,如果再大声叫卖,反而惹人烦不会让人感到怜惜,生意当然也就好不到哪里去。
当然,老婆婆叫卖是另外一回事儿。
她掀开一角只看了一眼,便愣在了那里:她很震惊,几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虽然从来没有到过此处,但是她却还是一眼认出了车子对面,那一条长长的、绵绣招展的街道是什么地方。
这里是青楼!不,应该是说青楼的集中地。她不自禁的想起了前一世,听来的关于老北京八大胡同的说法。
她能看到那条街道两旁的楼门前,都有几位花枝招展的女子,在娇嗲嗲的招呼来往的男人进去坐一坐。
红袖震惊过后才发现,现在已经是晚上了: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天边也只剩下最后的一抹晚霞还在。
“那条街,我听人说叫做脂粉。”边姑娘淡淡的声音传了过来:“我一直很奇怪,那里的女子是什么样的。”
红袖吸了一口气,放下那掀起的一角,转过头去很平静很平静的道:“天色已晚,我们应该回去了。”
她是说我们应该回去了,而不是她要告辞了:这个地方,她是不能下车子的;万一被人看到、认出或是生出其它事端来,都不是她想的。
她是郑府的大姑娘,沈府的五少奶奶,这种烟花之地她当然是不能来的:说也不能说、听也不要听的地方,怎么能身处此地左近?
这个时代,对女子是很严苛的;她不想让郑、沈两家因为她,而沦为有心人的笑柄;现在,她对连姑娘没有一分好感。
连姑娘只是一笑,这是她今天看到红袖后唯一的一次笑容:“夫人,我请你进去吃杯酒如何?”
红袖忍住翻白眼的冲动,她很正色的道:“不好。连姑娘,有些事情我们可以不当一回事儿,但有一些事情,我们一定不可以做错。”
她一指脂粉街那面:“那里,不是我们应该去的,我们也绝对不能去。”说完,她看着连姑娘沉声道:“现在,我们回去吧。”
她甚至在想:这位连姑娘不会是沈、郑两家哪一家的仇人派来的吧?或是廉亲王,想要害沈、郑两家?
连姑娘看到红袖沉下了脸来,反而感觉很有趣的样子,多看了红袖两眼然后叹了一口气,幽幽的道:“你说,男人们为什么会喜欢她们呢?”
红袖闻言一愣,虽然她心中闪过了很多的猜测,但是她对其他人的私事、尤其是感情之事并不感兴趣;尤其是连姑娘的私事。
事关沈、郑两家的名声,她不敢不当成一回事儿。
“姑娘,我们还是先回去;想来,姑娘府上的人也在等姑娘回去用饭呢。”红袖声音放柔了,她并不想刺激到连姑娘。
她现在只想赶快离开这个地方。
连姑娘听到红袖的话没有吱声儿,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抬眼看向红袖:“听说你的夫婿对你很不错,你怎么做到的?”
红袖是真的想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不过她还是正容道:“连姑娘,现在已经很晚了;有什么事情,我们明天再聊如何?现在,我们回去吧。”
她已经说回去吧,说了很多次;说得她自己都有此厌烦了,可是那位连姑娘却像没有听到一样,只管低着头想自己的事情。
红袖不想在这个地方和连姑娘有什么冲突,不管廉亲王是什么目的,她也不能在此时得罪连姑娘;所以,只能好言相劝。
在听了红袖说了一车子的好话后,连姑娘终于轻轻的叹了一口气:“回去吧。那种地方,的确不是我们应该去的,不然……”她轻轻摇头,却没有再往下说。
红袖闻言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用帕子拭了拭自己鼻子上的汗,对今天出门的不利十分的恼火:自己为什么就会想要今天出府呢?
好好在家中呆着多好,偏要出来受闷气不说,还险些名声受损:她如果在这个地方被人看到,怕是沈府里的某些人会高兴的跳起来——正愁找到不到红袖的错处呢。
车子终于在车夫的哟喝声中,一点一点的调转着头;好不容易调转过来,红袖就等着马车快走时,却听到外面传来一阵惨烈的哭声与叫骂声。
红袖并不想管闲事:并不是她的心硬,而且这个地方的闲事管也管不过来;哪一座青楼里没有落难之人?几乎可以说青楼的每个女子,都是落难的——你要救,救哪个是呢?
砸青楼?那红袖想不出名都难了。
这里名符其实的是非之地,红袖只想快快离开:这个地方让她很不舒服,她可怜那些女子,却无能为力。
但是,连姑娘轻轻的道:“停车。”
红袖心中哀叹自己今天为什么运气会这么坏之外,并没有其它法子:车子是连姑娘的,车夫也是连姑娘的。
连姑娘坐着没有动:“着人去看看,是什么事情。”
红袖一听这话心知麻烦是推不掉了,她忍不住轻轻的揉了揉额头:真头痛啊,她是真的很头痛。
那个惨叫的是个女子的声音,而喝骂的是些男人声气:红袖不用出去看,就知道一定是自青楼里逃出来的女子,或是一些人要把女子卖到青楼,女子在此时反抗了起来。
这种地方,应该不会是其它的事情。
一会有人来回连姑娘,一切就像红袖所猜想的:那是一位要被卖去青楼的女子,她在到了此处之后才知道自己被骗了,所以哭闹起来不依不从;那两个男子才翻脸,又是打又是骂想硬拖着女子过去脂粉街。
红袖听到女子声气到了马车跟前:只要不是傻子,此时看到有人过问此事,当然会扑过来捉住这根稻草的。
连姑娘听到之后,掀开车帘一条缝,看了一眼那扑在马车前的女子:长得十分的漂亮,很漂亮。
就算是哭得一塌糊涂,就算是没有什么装饰,却不能减她一分姿色:而且梨花带雨的样子,更是惹人怜爱。
红袖看清楚那女子的长相之后,也微微愣了愣:终于明白,古人所说的有女子哭起来犹如花朵在雨中一般让人心生怜惜是真有其事。
换成是她,只能哭得很难看:一百个、一千个女子哭起来,都会很难看;哭得好看的女子,那是很少见的。
连姑娘的眉头已经皱了起来:“你,怎么会被人卖到那里去?”
红袖微微摇头,连姑娘果然是大家之女:还能有什么原因?无非就是家中有变,她遇人不淑被骗等等;不管女子的遭遇具体是什么,最后总结成一句话,就是这个样子。
那女子哀哀的哭着说了遭遇:她是家中独女,随父母要北边去,京城过了还要有很多的路要走;可是路上遇到匪徒,虽然一家人逃脱出来,财钱却遗失了大半;父母惊吓过度一直生病,到了京中就一病不起,后来便撒手人寰。
她一个弱女子,举目无亲时正常遇到原来家中的两个远房表哥表弟,便在他们的主持下把父母火化,暂时寄放到了寺庙中。
然后表哥表弟用各种借口把她的身边的银子骗了去,然后今天骗她去见一位族中的长辈:不想却是要把她卖到烟花之地。
红袖听得摇头,距她家乡千里之远的京中遇到她的表亲:哪有这般巧?她就没有好好想一想?
不过,刚刚她也看到了那女子的手:细白懒滑,一看就是养在深闺中的女子;倒也怨不得她。
连姑娘已经听得大怒,让人把那两个男人捉了,明天送到官府去;然后让那女子上了车。
红袖的眉头又皱了皱:救下女子,她并不反对;只是要如何安置这女子呢?红袖往一旁坐了坐半眯起眼睛:她是不想管这种闲事的——此事,从头到尾都是连姑娘做的,同她没有关点关系。
所以,那女子也同她无半分关系:自从有过一个彩云,红袖已经打定主意不会收留救下来的女子到家中。
救人可以,收留却是万万不会的:这是她准备一辈子要谨守的原则。
那女子战战兢兢的爬上了车子,跪下对着连姑娘叩了三个响头:“谢姑娘救命之恩!”然后又对红袖也叩了三个响头:“谢夫人救命之恩!”
红袖早已经在注意女子,在她向自己跪下之时,就飞快的避到了车厢的侧座上:她没有救人,也不想同这个女子有半分牵连。
第19章 救人可是一桩麻烦事儿
江彩云的恩将仇报,给了红袖很大的教训;她可不想做再做一次东郭先生:再没有露出尖利的牙齿行凶前,你根本就看不出来那是一只羊,还是一只狼。
红袖倒也没有因此见死不救,只是她只救人:救完,此事便算完了。
只是,连姑娘一看就不似这样的想法,她看来想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了;红袖轻轻的一叹,看了一眼被救的女子:“姑娘,救你的人是连姑娘不是我;无功不受禄,姑娘的大礼我不敢受。”
说完,她再次闭上眼睛:连姑娘并不会听她的,她还是闭上嘴巴,免得一开口,就得罪两个人。
连姑娘并没有理会红袖,只是让那女子起来坐到侧座上,然后细细的问起了她的姓名、哪里人氏等等。
红袖就在一旁坐着,自然也就知道了那女子姓郭名珍珠;她一听这姓氏,心里便暗叹:难道冥冥中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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