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李元昊,也不可以得罪李蓉蓉。百花虽美,却各带毒性。有的甚至可以毒入骨髓,无药可治。想必莫问就是这种病入膏肓无可救药的人吧。可惜,拓跋谦望了望辽远的天空,自己,又何尝不是中毒至深呢?
“本帅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都对我抱着一种怀疑的态度。”莫问看了看下面的人,一双双不屑一顾的眼睛,流露出满脸的鄙夷。莫问在心中暗自嘲讽,这边是凡人所体现的小市民情节吗?真有意思,所以这些人,都成不了什么气候吧。莫问的眼光突然在一个士兵的身上停住了,那男子约莫二十岁,面色严肃,一丝不苟。没有那些人脸上的嘲笑和不屑,相反却带着敬意和暗藏的野心。莫问笑了笑,记下了那个人的脸。有野心,有所求的人,定然是可用之人。
“在你们眼中,本帅不过是一个十几岁的,乳臭未干的娃娃。靠着公主的庇护,得到大王的垂怜,才得以在这里对着你们训话,做了你们的将军。我知道,你们中大多数人都对我不满。可是,我要告诉你们,本少,绝对不是你们想象中的那种懦夫!虽然我与你们,并非同样的西夏人,但是这里是我的第二故乡,有我深爱的一切。我保卫他,就像保卫我自己的生命一样!如今沙洲乱贼作祟,百姓民不聊生。此时正是我们应当出力,给他们一片宁静祥和的土地,让他们安心地生活才是!”莫问不禁开始对自己这番话感到有一丝丝吃惊。自己向来不是很爱说这种官方话,如今这怎么还出口成章了。拓跋谦看了看莫问,眼中带着一丝丝不敢相信,这个十六岁的少年,居然要带兵出征,还在出征前说了这么些话。疯了,西夏疯了,百花公主疯了,甚至连自己也跟着一起疯了。
他们很多人都不服气听他的指挥。
出征
莫问朝着拓跋谦微微一笑,示意他不用紧张,没什么大不了的。
转而看着所有将士:“本帅相信,只要我们齐心协力,定然能够平定叛乱,还西夏百姓一片宁静的天空,给他们一个安定的生活!”
台下一片宁静,气氛不禁显得有些尴尬。莫问倒也不在意,这种官话,要说真听进去了的人,也不见得有几个,要他们做出回应什么的,只要有一个人带头,他们便都起哄了。即便心中对自己不满,自己终究是李元昊封的将军,带兵出征,若是不服,有抗命令,他是有权利下杀手的。
拓跋谦看着微微尴尬的气氛,不禁对莫问皱了皱眉头,莫问却是毫不在意,一脸漠不关心的养子。
“将军说得极是!我们誓死追随将军!”一个士兵在台下吼了一句,众人便也跟着吼叫起来。莫问冷笑一声,果然如此么?中国的这种风气,看来自古就有,而且还不分民族。不仅仅是汉族的劣根呢。拓跋谦诡异地看了莫问一眼,难怪那么镇定自若胸有成竹,原来早就安排了自己的人插在里面做回应。拓跋谦不禁对莫问的手段产生了一丝恐惧,十六岁便有如此心机,对这些事情洞然熟知。若是带到几年之后,岂不是可能一步登天,取而代之?想到这一层,拓跋谦不禁有些后怕。百花公主纵然是聪慧过人,美貌过人,却不见得能驯养好莫问这匹烈马。虽然他现在看起来很温顺很听话,一切都按照计划发展。只是若是中途出了什么岔子,她可否能掌控住?莫问的能力,拓跋谦不是第一次见识。原本他以为,莫问这般对待公主,定然是受了什么刺激或者是有什么药物作用,或许他的那股才智也会相应受到一定程度的损伤。只可惜,他似乎估计错了。莫问的头脑,似乎还是很好使,而且似乎比以前更多计谋了。如此一来,拓跋谦觉得,自己需要私下好好提醒提醒公主了,避免日后被反咬一口才好。
听着众将士的呼喊声,莫问不禁在心中暗自得意和嘲讽了一番。擦,这就是中国传统的诟病吗?还真是好的没传承下去,坏的倒是兴盛不衰啊。莫问抬手,示意大家安宁下来。众人的呼声便也渐渐减弱。
“只要我们大家齐心,没有打不过的仗!速战速决,你们的妻儿还在家等待,等你们凯旋而归!众将士听令,出发!”一声令下,不在多言,几千人齐齐掉头,沿着预先设定好的路线出发。
“公主,你怎么这么早就放他出去了呢?”李方若带着一丝不安,问道。
“放心吧,我已经派了张临子随军出征,药时刻都给他吃着,不会出什么乱子。你只要好好看着张蝶依,张临子便不敢乱来。如今恰逢平乱,莫问若是不立功,对他在西夏的位子很不利。而我也没有理由扶持他,父王也没有足够的理由重用他。这般出征,朝臣都已经议论纷纷了。不过还好,相当于是给他一次机会。等他凯旋而归,便也是我们大喜之日了。”李蓉蓉带着笑,只是那笑容总给人一种不真实。也不知道是和莫问在一起的时候,自己那温柔的一面才是本来的自己,还是这般在人群中争斗的模样才是自己。
李方若看着李蓉蓉,也不再多说什么,原本她就不太赞成这么做。药物可以控制一个人一时,但若不是真心,又怎能够长相厮守一世?可惜这个公主,听不进她的劝说啊。见到莫问和她呆在一起时她那样快乐,李方若又不忍心再劝说了。在她看来,公主,这一次,说不定是真动心了。毕竟,那个叫莫问的男子,的的确确和一般男子不同。虽然说不上来哪里不同,李方若却可以明显地感知到。
东京城依旧是一片繁华,景祐三年,因为一张“百官图”,对宰相用人制度提出尖锐的批评,与吕夷简争执,却被反污勾结朋党,离间君臣。一个日后由于一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名垂千古的人,惨遭贬谪。从东京出发,被贬饶州知州。鄱阳湖畔,从开封走水路,沿江而下,须经十几个州,一路上,竟然无人问津。
范仲淹看着茫茫水面,不禁感叹万千。起起伏伏,自己的人生也已经耗去大半,也不知何时才能为国为民,做出自己最大的努力。也正是因为这几经贬谪的经历吧,他觉得,自己反倒是看惯了云淡风轻,对于名利,他人的议论,都可以视而不见,充耳不闻了。只是连累了欧阳修、余靖他们了。人,都各有各的命数吧,很多事情,强求不得。反倒是看的开一点,达观一点的好。
“老爷,天凉了,当心身子。”李氏将披风给他披上,轻声安慰道。
范仲淹站在船头,拍了拍李氏的手:“难为你了,跟着我这么受苦。”
“老爷这是何必呢?跟着老爷,是我心甘情愿的。”李氏淡淡地说到,并没有丝毫的怨言,“只是老爷,遭贬谪不要紧,你要注意自己的身子,已经不是十几岁的少年了。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
听到妻子的话,范仲淹不禁悲从中来,是啊,我们都是一把年纪的人了。可惜当年岳阳楼上,滕子京相对而饮,昔日还是何等豪迈。不知不觉,也已经过了这么长的日子了。时光不饶人,不知不觉,都已经过去这么多年了。自己居然被贬了这么多次了啊。
一代名臣范仲淹
“夫人,跟着我,受苦了。”范仲淹看着李氏显现皱纹的脸,布满沧桑,时光容易把人抛啊。
“老爷,夫妻之间,又何必说这些呢?”李氏亦是看的范仲淹斑白的发丝,银丝隐隐若现,“时间真是不等人,转眼间,我们都这么些岁数了。”
“是啊,夫人,这次被贬,也不知道何时才能再回,亦有可能,再也回不去了。你,可曾有过后悔?”范仲淹双手撑在船舷上,面对着不断往后流逝的水,景色一道一道在改变,船渐行渐远,早已看不到开封了。
“你是知道的,我何曾后悔过?”李氏亦是看着这一切,她又如何不知道范仲淹的为人。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普天之下,又有几人能说出这等豪言壮语?当初爹爹做主将自己许与他,看重的,不就是他的这点傲然骨气,对天下人的责任之心吗?
“多谢夫人。”一句感谢,早已不能表达他心中的欣慰,只是除了这句话,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该说什么了。也许,正如那句话所说,一切尽在不言中吧,此时无声胜有声。
“老爷,天凉了,进去歇着吧。”李氏轻轻一笑,那种温柔与谅解,令范仲淹觉得分外温暖。这许多年来,也只有他的这个妻子,最能体会他心中所想吧。
“老爷,扬州到了,我们要去添置一些必须品,您和夫人,是在船上歇息,还是下去走走?”仆人恭敬地低头弯腰问道。
“我就不去了,夫人不如去逛逛吧,扬州也是难得的繁华。跟着我这么多年,你都没有好好享受过。”范仲淹放下手中的茶杯,对妻子说道。
“也好,我带着佩儿去买些料子和针线回来吧。”李氏微笑着,温柔地说到,“老爷若是闲着闷了,也可以一起去看看。”
“你们去就好了,我素爱清净,这繁华之地也不想过多沾染,终究是烟花太盛。”
李氏轻轻一笑,这脾气,还是一点都不改。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丫鬟便出去了。范仲淹看着他们离去,喝着自己的茶,看着书,也不觉得无趣。
“老爷。”
“进来,怎么了?”范仲淹头也不抬,目不转睛地看着书本。
“老爷,有位苏姑娘求见。”
“苏姑娘?”范仲淹不禁觉得好生好奇,“我似乎不认识什么苏姑娘吧?她找人何事?”
“回禀老爷,那苏姑娘说是有冤情,希望老爷能帮她。她跪在船头,说什么也不离开。”
范仲淹皱紧了眉头,自己如今什么权利也没有,这扬州城内,居然会有人找自己洗刷冤情?也不知道这苏姑娘是何许人,怎么会知道这船是我的,怎么知道我此时此刻到扬州?
“你带她进来吧。”
“是。”
“民女拜见范大人。”女子一身朴素衣装,一进来便跪在地上,给范仲淹行礼。
“姑娘快快请起,老夫承受不起。”范仲淹连忙起身,将女子扶起,“姑娘,坐。来人,上茶。”
范仲淹这才看到女子脸上没有丝毫悲喜之色,容貌,倒是绝佳,清秀中带着几分妖娆艳丽:“不知姑娘有何冤屈需要老夫帮忙?”
“回大人,民女苏暮云,扬州人士。仰慕大人清名而来,不为冤屈,只为送大人一程。”苏暮云笑笑,带着一丝歉意,“还望大人饶恕小女子欺瞒之罪。”
范仲淹不禁大笑:“好一个聪明伶俐的女子。”若非她说有冤屈希望洗刷,自己的确也不见得会答应见她。
“姑娘请用茶,老夫这里也没有什么可以招待姑娘的,这茶也不是什么上好的茶叶,姑娘还望暂且喝着。”范仲淹笑着,对眼前这个女子颇为赞许。
“大人过谦了。品茗如品人,清者自清,浊者自浊,这茶的味道是否极佳,仅仅靠茶叶本身的色泽还是不够的。这茶的主人品洁高尚,自然茶合起来也别具风味。斯是陋室,惟吾德馨。大人一生两袖清风,为人正直,为国为民,自当对得起清廉二字。大宋有大人这样的臣子,实乃仁宗之福。百姓有大人这样的父母官,实乃苍生之幸。”苏暮云一直对范仲淹很是钦佩。从当初的《岳阳楼记》开始,就对他颇为关注。那一篇文章,不仅读来气势顺畅,那种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精神,更是令人佩服。东京和江淮一带大旱闹蝗灾,若不是他出面请柬仁宗,自甘出使赈灾,当地的百姓不知又要受多少无辜之苦。范仲淹,着着实实是一个好官,一代名臣。
“呵呵,姑娘真的过奖了。”范仲淹摸摸胡须,笑着看着眼前这个女子,越发觉得气质过人,胆识过人,“姑娘你也是才貌不凡,虽然衣着简单,想必却是故意为之,为了不惹人注目吧。”
“大人好眼力。”苏暮云钦佩的点点头,用莫问当初的话说,就是今朝她终于见到自己的偶像了。只可惜,莫问如今不在,不然,见到范仲淹,定然也是十分高兴。莫问当初看到自己收藏的范仲淹的诗词的时候,便谈论到,这个范大人,将来会是大宋一等一的名臣。当时苏暮云觉得莫问为何如此一口下定结论,没想莫问的眼光,真的也是一等一的准。
“老夫真的要感谢姑娘相送了。”范仲淹双目中泛着星星点点的泪光,两眼湿润。是啊,为官这么多年,一路从开封而来,也只有扬州,眼前这个从未谋面的女子相送,想想人这一生,还真是凄凉。
“大人不必如此,我扬州百姓,还有无数人跟民女心思一样,都对大人十分敬佩。大人您应该相信,忠奸自明,总有一天您可以再次返回东京的。”苏暮云信心十足地说到,她听莫问谈起过,范仲淹后来会有很大的作为,只是具体怎样,她却没有问道,莫问说自己不是先知,告诉不了她什么。可是她总觉得,莫问知道很多事情。
“呵呵,多谢苏姑娘。”范仲淹笑着感谢道,两个人闲聊了几句,苏暮云便起身告辞了,见到范仲淹,她心中一件事情,也算是了结了。之后的路,还要靠他自己走下去,而自己的路,也依旧还很长很长,还有很多困难需要解决。
刺探
两千军队浩浩荡荡地从兴庆府出发,经过肃州到瓜州,在西平军区,李元昊调集了三千军队与莫问的两千人汇合。莫问领兵五千,出征平定叛乱。整个西夏上下,对这件事情议论纷纷,大街小巷,茶楼酒肆,都可以听到议论声。
“你说大王这次派准驸马出征,到底可靠不可靠啊。”一群茶客聚在一起,闲聊着。
“谁知道啊,这些事情,又不是你我所能决定的。”
“唉,近来总是不太平啊,也不知道这安分日子,还能过几朝了。”
“王老三,我说你怎么这么晦气啊。不就是沙洲叛乱了吗,有什么好不太平的。要我说啊,等哪一天西夏和大宋打起来,那才叫真不安稳了。”其余人看了他一眼,心中也是闪过忧虑。
“唉,你说像我这种人,都一把老骨头了,不就盼个平平安安,好好地过完这下半辈子吗?”老人满脸沧桑,看着那群年轻人,“你们还年轻,很多事情没有经历过,都还不懂,还不懂啊。”
“去去去,王老三,你今儿个是怎么了,尽说些晦气话。”男子不耐烦地想把老人打发走。
“行行行,你们聊,你们聊。”老人自知无趣,便也不再插话,带着一种看待不谙世事的小孩的眼神,看着这群人。
“不过,听说这准驸马很是厉害,只有十六岁!”
“才十六岁?!”一听到这个年龄,众人便像炸开了锅的蚂蚁,更加惊讶感叹。
“真不知道这个少年有什么样的本事,居然可以获得百花公主的芳心,如今还胜过了骠骑大将军,带兵出征。这下,倒是真想见识见识了。”
“谁知道他用了什么法子,百花公主据说对他百依百顺,温柔体贴,完全不像以前的那个公主了。”
“这么厉害?”
“都是传言吧,咱们瓜州,跟兴庆府隔得老远老远的,这消息传过来,都不知道变样变成什么了。”
“说不准,据说这准驸马会到瓜州来与西平军司的三千精兵汇合,然后挥师到沙洲平乱,说不定还可以见上一面。据说这驸马长得相貌堂堂,文文弱弱,完全不像一个武将。所以当时很多士兵都不服气,可是谁知道,带兵沿途一个月,就被他制伏了。你说奇怪不奇怪。”
“听说,这驸马也不是我们西夏人,好像是被我们公主救回来的,所以对我们公主很是感激。”
听到此处,莫问不禁呛了一口茶,难不成这家伙还要说自己为了报答公主的救命之恩,便要以身相许吗?这种词,还是不要形容到自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