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叶知情- 第2部分

莫夏没有说话，只是侧着头看着她发顶。女孩的头发黑亮浓密，柔软中带着一丝倔强。女孩总是抱怨自己的发型固定不好。今天看起来她发型固定地很好，想必是她那个系花室友帮的忙。今天的整个走英伦学院风的造型大概也是出自系花之手。

莫夏想到女孩为了今天的约会焦头烂额，求她女王气场的系花室友的可爱模样，忍不住勾起了嘴角，眼睛里流光溢彩。但是转眼，似乎想到了什么，转瞬黯淡下去。

小云，你要相信我。

虽然……

莫夏不敢跟林舒云一样说睡就睡，他怕睡过站。

他把脸颊靠在林舒云的脑袋上，轻轻摩挲。阳光灿烂，温度适中。公交车时停时开，但未到站。路边的风景转瞬即逝，人来人往终不为自己所留。只有身边靠着自己轻轻呼吸的女孩是自己所有，看得见摸得着。

莫夏不敢有任何动作，不敢出声，甚至不敢呼吸。他怕吵醒她。更怕惊醒这美好的不真实的美梦。

莫夏闭上眼睛，刚想享受一下这种幸福的时刻，他的手机响了。

他摸出手机，看见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眼神顿时晦暗不明，隐隐闪烁着怒火。直接翻过面来按在大腿上让它静音。

等了近一分钟，对方终于放弃了。

他长呼出一口气，可还没等到他吐完这口气，手机又开始跳动。

他额头爆起一根青筋，狠狠接起电话：“喂！”

林舒云是被这一声“喂”惊醒的，她只是睁开眼睛，然后听见莫夏带着怒气的声音：“我说过，明天再联系你，今天别来打扰我！”

对方声音有些尖锐，说了什么。

莫夏更加愤怒：“你别说了，再说下去我直接关机！”

接着用力地挂了电话。

林舒云直起身子，莫名其妙地看着怒火未消的莫夏。她从没看过莫夏这么生气。莫夏一直是阳光开朗，温柔体贴的。

莫夏转过头，就发现自己心爱的女孩瞪着一双大大的水眸不解地看着他，尴尬万分，解释道：“对方是搞推销的，纠缠我好久了。”

林舒云一副了然的模样：“哦，一个搞推销的看上了你。”

莫夏被噎了一口，搂住她的脖子挠她的头发：“乱说什么呢你！”

林舒云拼命地躲，嘴里喊着：“别闹别闹，车上人都看着呢。”

是的，车上人都看着腻歪死的两个人，吹着冷气，抚着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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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舒云是电影发烧友，莫夏早早订好了《安娜·卡列尼娜》的票子，选的是情侣座。

林舒云看着裘德·洛的剧照两眼发光，不停地咽口水。莫夏捧着巧克力味爆米花回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林舒云这副小猥琐的样子。

林舒云接过莫夏给的爆米花，抓了几把塞嘴巴里面，含糊不清地激动：“莫夏莫夏！Jude。law！”

莫夏面无表情：“哦。”

“你知道他年轻的时候有多帅吗！上天的宠儿啊！《天才雷普利》的时候美得人神共愤啊！”林舒云激动地语无伦次，又抓了一把爆米花塞嘴巴里。

莫夏面无表情：“嗯。”

“还有还有，他在《大侦探福尔摩斯》里面，虽然我很喜欢小罗特唐尼，但是还是裘德看起来抢眼很多啊！裘德的眼镜太漂亮了！”

莫夏点头，干脆不回答了。

只见林舒云玉指又要指向女主角凯拉·奈特莉，嘴里已经开始念叨《加勒比海盗》时，他立马拉过她，推着她：“好了，电影快开始了，快点检票吧，宝贝。”

林舒云平时的时候不话唠，但也绝对不文静，只是偶尔会吐槽脱线。这还是叶离告诉他的。

但是只要一谈及跟电影有关的东西，她原本略带苍白的脸上能立刻浮现红润的光泽，然后双眼发亮，不换气地跟你滔滔不绝谈论上一两个小时，渴了，喝口水，然后可以继续奋战一两个小时。

他犹记得当初她一个高中哥们来看她，不巧那位也是个电影发烧友。本来是他请客的，可好了，整整三个小时，他只能插进去五句话，其余全是两个发烧友在争辩当年奥斯卡的坑爹得奖影片。虽然他们讨论的很精彩，但是怎么说，被自己女朋友冷落了总是一件让人不开心的事情。

从此他虽然很喜欢看见林舒云在他面前难得一见的激动神情，但是也恐惧她一谈及电影就停不下来的兴奋。

幸好林舒云着急看她的裘德。洛，也没有再谈论下去。开心地蹦跶到座位上，坐好，捧着爆米花，杏眼炯炯有神。大荧幕明明还黑着，这厮已经做好了随时看片头的准备。

莫夏想跟她说些什么的，手机又扰人地震动起来了。

他无可奈何地向林舒云示意一下，然后跑出去接。

林舒云看着他的背影，皱起了眉头。

三　手机

林舒云等了莫夏很久，电影已经开始了。

电影华丽的宫廷场景，在观影人脸上投影出五彩斑斓的色彩，光影攒动，美妙的音乐带人进入19世纪的莫斯科。

开场一分钟，林舒云看着放映厅出口，黑暗中，电影的光亮告诉她，那里没有人出现。

开场五分钟，剧情已经开始了，林舒云看着身边的情侣座位，空荡无人。她提起包，放在了那个座位上。

……

开场二十分钟，林舒云抬起头，对自己说：“再等等，再等等。”

开场三十分钟。

林舒云面无表情，提起包，走出了放映厅。

莫夏就站在放映厅门口附近，正在那里轻声说着什么，皱起眉头，神色无奈，隐隐却能听见他语气带着莫名的温柔。

林舒云远远瞥了他一眼，没有叫他，径直向出口走。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远远听见莫夏焦急的声音：“小云，小云！你去哪？”

林舒云顿了顿，还是继续下楼梯。

莫夏跑上前抓住她的手臂，微微喘气，焦急：“小云，你不看电影了吗？”

林舒云把头转向另一侧，莫夏听见她闷闷地说：“你不陪我一起看，我有什么好看的。”

莫夏本来想说：“你不是很喜欢电影的吗，就等等我，自己先看一段时间可以啊。”

可他噎住，说不出话来了。

他想他听明白林舒云的话了。她只是为了跟他一起，才来看电影，并不是她真的有多喜欢这部电影。

电影发烧友不是看到电影都能自己一个人看下去的，特定时刻，只想跟想一起的人一起。

莫夏半晌无语，只能伸出手把林舒云搂到了自己怀中。

林舒云立刻伸出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莫夏仰天叹了口气，轻轻抚摸她的柔软的头发。直到感觉自己的胸口渐渐浸湿，他才出声：“对不起。小云。”

林舒云只是摇头，一下一下地抽噎。

林舒云很少哭，但是一旦哭了，就很难停下来。大概是平时看起来总是很高兴，很多心情都放在心里不去表述出来，一旦找到机会了，就一发不可收拾，如泄洪一般汹涌而出。

莫夏感到心里尖锐又酸楚的疼，但是他无法说出自己为什么冷落她。他更期盼林舒云能够直截了当问他，为什么他这么多天没联系她，为什么他要打这么久电话，为什么……他要说对不起。

可是林舒云乖巧得让人心疼，她什么都没问，只是默默地趴在他胸口流泪，哪怕抽噎得喉咙生疼都不肯说出一句“为什么”。

一个不问，一个不解释。

就算是再爱，又如何？

等林舒云发泄够了，眼镜已经肿得像水蜜桃一样，换做以前，莫夏会开她玩笑，活跃气氛。可是现下的情况，谁都没有那个心情了。

莫夏提出去吃午饭，林舒云默许了。

林舒云喜欢吃辣，莫夏就带她去川菜馆。

林舒云喜欢吃蔬菜，莫夏就点了酸辣白菜和酸辣土豆丝，然后自己点了酸菜鱼和鱼香肉丝。

莫夏给林舒云倒了大麦茶，看着她一口气喝光。然后问：“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林舒云摇摇头。她喉咙很疼，已经难受地说不出话来了。

莫夏叹了口气，捉住她放在桌子上的手，定定地看着她红肿的双眼：“小云，你要相信我。”

林舒云点点头，轻咳几声，哑哑地：“所以不问。”

因为相信，所以不过问。

这是林舒云对恋人最大的信任。她不享受缠绵，不享受如胶似漆。她希望自己能和爱人能够如温润的大麦茶一样，清润香醇。就好比在吃过辣喉的川菜，满头大汗，舌尖颤抖时，饮下一杯大麦茶，给喉咙舒适清爽的感觉。

林舒云以为真正的恋人应该这样相处，恰到好处的距离，充分的信任。她认为，这样就能天长地久。

莫夏张了张唇想说些什么，他的手机又响了。林舒云怀疑他是不是待了移动电源，为什么手机打了这么久电话还有点。

莫夏把手机反过来放在了桌子上，安静了。

他双眼发亮有神地看着林舒云，嘴角略略勾起：“需要我关机吗？”

林舒云摇摇头：“你还是接了吧，一次性讲完，好吗？”

林舒云的表情很温柔，带着恋人最大限度的款待。莫夏心下一跳，但他厌烦打电话的那个人，说：“不用了。没什么好讲的。”

“还是接了吧，总打过来，可能有急事”林舒云倔强地如是说。

莫夏咬咬牙，死了就死了。他站起来接起电话：“喂。”

林舒云脑袋里一个火花炸开，令她头皮发麻。

她分明听见了，电话那头，那个甜美的女声。

那个，说着：“夏，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的女声。

那个，用撒娇的语气说着亲昵话语的女声。

那个，让她耳朵生疼，感觉尖锐无比的女声。

那个……

她起身，去了洗手间。

林舒云踉跄地走到洗手间，打开水龙头，捧起一掬掬冷水往脸上扑。

“夏，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啊。”

夏……

她都没有这样叫过他。她从来不用这么亲昵的语气跟他讲话。为什么那个女人就可以？

她抬起头，看着镜子里面，狼狈悲苦的脸，水滴从下巴，睫毛缓缓滴下。

林舒云，你不能怀疑。

充分信任。

林舒云，这是你的责任。

“可是……”林舒云直起身看着镜子里面的自己，红肿的眼镜里，充满血丝，也写满了对莫夏的怀疑。

莫夏不是那样的人。他……

“小姐，你怎么了？”

温润华丽的声音从左边响起。

林舒云惊了一下，看向左边。

一个高个子男人站在男洗手间门口，带着善意的微笑，带着迷人的优雅。

林舒云瞪大了眼镜，难以置信。

秦之叶。

这个男人是秦之叶。

秦之叶是谁？她下周二一二节课公共经济学的老师！她得匿！

林舒云摇摇头：“没事没事。”扭头强自镇定地走，待到转弯处，飞奔着消失了。

秦之叶好笑地看着林舒云的背影，眼底是深沉的墨黑。

林舒云回到座位的时候，莫夏已经打完电话了，皱着眉头看她湿淋淋的回来：“你怎么了？”说罢伸手想擦掉她脸侧的水珠。

林舒云摇摇头，推开他伸过来的手。两人都僵住了。尴尬疏离的气氛顿时笼罩住两人。

林舒云故作镇定：“有点热而已。菜怎么还没上来？”

莫夏看着她，眼里满是深沉：“催过了，马上来。”

林舒云点点头，尽量低下头，装作自己在玩手机。她只要一想到那个电话，还有洗手间门口的秦之叶，她就没由来的慌张。

莫夏仿佛看出了什么，没有说话，只是叹了口气。

菜上来后，一切就很快了。

莫夏家教很好，从不在吃饭的时候说话。林舒云跟熟人说话就是个吐槽狂而已。她跟叶离最大的爱好之一就是在吃饭的时候吐槽遇到的极品。但是因为莫夏，她养成了跟他吃饭，不说一句话的习惯。

况且现在在同一家川菜馆里，有一个定时炸弹秦之叶老师。林舒云这辈子最怕的就是老师这种生物了！特别是这个老师的课，以后会由叶离代掉。谁知道会不会东窗事发！她一点也不想跟这种定时炸弹遇到！

所以现在林舒云拼命快速地吃饭，连莫夏都跟不上她的速度。

短短二十分钟，他们解决了所有的菜。

林舒云轻轻击掌：“于是！我们回去吧。”

莫夏点点头，结了帐，牵着她的手离开。

谁也没有再提之前自己的尴尬。

林舒云的尴尬只有自己知道。

莫夏的郁结也只有自己知道。

两人皆以沉默相对，没有复提。

只是他们没有注意到，身后投来的一道如炬般的探询视线。

四　东窗

林舒云跟莫夏分别后，回到寝室，倒头就睡。面对叶离和方凌的询问一概不答，皆以一句：“世界上果然不应该有手机这种逆天的存在啊！”来回答。

叶离和方凌一头雾水，于是转而询问莫夏。莫夏跟叶离关系还不错。莫夏说：“还可以。不过，叶离，你别想再询问我们之间的事情了。自己快点找个吧，一览无余。”

叶离怒了！后果很严重！于是……叶离甩了手机……在床上。加上：“泥煤啊！魂淡啊！你以为你是小云老公我不敢爆了你啊！老子认识的基友成群啊有木有！老子勾勾手指就有人负责把你人道毁灭了有木有！”

莫夏在那头表情无辜地掏了掏耳朵。叶离是个小霸王外加无节操腐女，众人皆知。

叶离发怒是有理由的，叶离个子有一米六八，很瘦，林舒云曾经笑她一览无余。原因无他，虽然林舒云没有叶离个子高，但是林舒云身材好，凹凸有致。林舒云其实不算矮，但是跟一米六八的叶离和一米七二标准模特身材的方凌在一起，显得三等残废了。

叶离最恨别人说她一览无余了。泥煤啊，瘦点怎么了！可是人家瘦点叫苗条，叫弱不禁风，叫若如扶柳。她呢，叫竹竿子，叫平胸女，叫无节操的腐竹！被自己死党叫一览无余就算了！尼玛为什么每个朋友都这么说！她痛恨啊！

林舒云在被子底下闷闷地说：“一览无余小姐，请消停点。”

叶离噤声了。

方凌看着她在那里扎莫夏小人，额头发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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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二是一周中叶离最向往的，她六点半就爬起来，洗漱完毕，拿方凌的化妆品，又是抹水，又是擦粉，一阵乱弄之后，不顾已经降温的天气，换上最漂亮也最清凉的衣服。最后冲着镜子搔首弄姿。

林舒云牙关咬得发疼，终于受不了，眉角抽搐地扔过去一只抱枕：“混蛋！消停点！”

叶离荡漾：“得令嘞~小妖精你好风骚，昨儿个折腾得你受不了，今儿个就好生歇着吧~本大王要去民间采花~爱妃莫要觉得孤单，大王的心永远在你森上的咩~嘚儿驾~嘚儿驾~哈哈哈~”

放荡销。魂地笑声随着关门声和抱枕拍打在门上的声音渐行渐远。

方凌缩回手，咬着牙：“早晚得灭了这个女人。”

林舒云翻了个身：“小妖精也怒了。”

“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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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离神情激动地摩挲着手心坐到了第三排，这个不会被当枪使也能保证看得清老师的座位。

叶离坐在第三排，个子又高，后面的同学视线就被挡住了。虽然这是大课，用的是大教室，但是前面五排是同一高度的桌子，而叶离后面的女生比起林舒云还要更加三等残废。

于是叶离被后面的女生投诉了，叶离尴尬地站了起来，等着边上的同学让开，自己好走出去找其它座位。

刚巧这节课的老师，也就是风靡全校女生的高帅富秦之叶老师，进来了。教室顿时安静无比。秦之叶老师是踩着铃声进来的，他西装笔挺，端的是温润如玉，为人师表，迷死女学生不偿命的形象。若是他的挚友江帆教授在，定会暗自唾一口：“衣冠禽兽！”

秦之叶老师步伐矫健地走上台，把公文包一放，正待开口，便看见整个教室的学生都安静端正地坐着，只有一个女学生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