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楚踏上一步,高声喝道:“龙掌门,荆某领教你的高招!”
厅中一下鸦雀无声。
五老相顾失色,但又都微微叹了口气。
如果荆楚执意要出手,他们是无法拦的,好在龙老太爷的武功不算很高,荆楚或许不会落败。
龙老太爷狂笑起来:“好,荆门主不愧是少年英雄!”
荆楚缓缓走向大厅正中,龙老太爷也缓缓从台阶上走了下来。厅中百多双眼睛,齐刷刷地盯在两人身上。
荆楚突道:“龙掌门,铁叫子乐岚、凤阳花鼓朱田田和毒和尚李梦阳三个人,是不是也在大厅中?”
龙老太爷停住脚步,眼中闪出了凛冽的寒光:“你说什么?”
荆楚道:“龙掌门何必故作不知呢?难道这三个狗贼,不是你请来的吗?”
龙老太爷眼光闪动:“是又如何?”
荆楚沉声道:“让他们一起站出来受死,省得我们到处找他们了。”
三个蒙面人从两排大弟子身后转了出来:当中一个华服金冠,手执铁箫;右首一人脑门贼亮,赤裸的胳膊上套着许多铁轮子;左首是一个身材婀娜的女人,正将手里的花鼓敲得咚咚响。
大厅中的洛阳武林朋友们都很吃惊,——难道龙老太爷竟想靠埋伏暗算取胜吗?
况且,铁叫子、凤阳花鼓和毒和尚三人在江湖上的名声,向来极臭,龙门派竟然会和他们狼狈为奸,也让洛阳武林的朋友们大吃一惊。
朱田田嘻嘻笑着,摘去蒙面巾,露出了一张又凶又美的脸蛋来。她的声音居然还很好听:
“张千帆一定会忍不住都跟你说了,是不是?他这个人没别的特点,就是爱叨叨。”
乐岚和李梦阳也都露出了真面目,阴冷地瞪着荆楚。
“是的,张千帆都已告诉我了。”荆楚点点头道:
“碰巧你们都在这里,免了我一个一个去找。”
龙老太爷呵呵笑道。“如此甚好。荆门主和三位大侠之间的梁子,何不今夜一并先解决了?”
乐岚盯着龙老太爷,突然冷笑道:“你为什么不拣这个软柿子捏?”
李梦阳也冷笑道:“想必龙老太爷突然又有些怀疑了。”
朱田田脆笑道:“龙掌门是否以为,荆楚敢找你决斗,是因为离魂伞是真的?”
乐岚道:“所以他就贪生怕死,不敢冒险。”
李梦阳的秃头一晃一晃的,亮得怕人:“龙俊臣,你听荆楚说要用离魂伞以一对四,就认为离魂伞是真的,你想抽身是不是?”
所有的人都一下看不起龙俊臣了,连他的弟子们也都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所有的人都对荆楚和离魂伞重又感兴趣了。
五老中的黄老慢慢站起,走上前去:“姓龙的,咱俩个打。”
龙老太爷正下不来台,见黄老向自己挑战,顿时大喜:“好,好,老夫就先领教领教五老的离魂功夫。”
黄老冷笑:“你老小子少高兴,你无论找谁打,一样也是个死。”
龙老太爷脾气居然很好:“未必、未必。不信你老兄就试试。”
黄老又走了几步,神闲气定地一站,冷冷道:“尤俊臣,你是后生小子,我让你三招。”
“也许不必了吧?”龙俊臣笑道:“或许你连半招也让不动。”
黄老道:“我要让。我不能让人骂我以大欺小。”
洛阳武林的朋友们心中都大惊,黄老的口气大得太离奇了,他们不相信他能让龙俊臣三招。无论如何,龙俊臣龙老太爷总是洛阳武林的第二号人物啊!
龙老太爷还是不生气:“算了算了,何苦逞强呢?”
黄老不耐烦了:“我说让你三招,就会让你三招。啰哩啰嗦地干什么?”
龙老太爷低笑一声:“也好——”
众人只觉眼前一花,龙老太爷已经不见,黄老也似已消失。
满厅里只有尖锐的内力破空声在众人耳边呼啸,大厅壁上的牛油大烛被掌风震得忽明忽暗。
“一招。”黄老在叫,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两个人已化成了两道青烟,两道黑光,在互相追逐、碰撞、纠缠。
“两招……”黄老的声音显然有些喑哑。
四老一惊而起,陡闻龙老太爷一阵大笑,身形落在大厅正中,黄老的身子却从大厅顶上直直地掉了下来。
四老一拥而上,托起了他:“老黄,怎么了?”
龙老太爷搓搓手,叹道:“黄老太托大,其实他根本让不了我三招。”
似乎他真的很为自己的胜利感到伤心。
荆楚冲到黄老身边,叫道:“黄老、黄老,你……你……”
龙老太爷叹道:“他死了。”
大厅中人人失色,谁也没料想,名声赫赫的离魂五老之一,竟然让龙俊臣如此轻易地击败了。谁也没想到,龙俊臣的武功竟是如此骇人。
离魂四老相互望了一眼,齐齐转头看着龙俊臣。张老冷冷道:“没料到龙掌门武功一神如斯,老黄居然连三招都让不动,佩服,佩服。”
龙老太爷呵呵一笑:“各位老兄,难道你们以为龙某人使诈吗?”
谁的心里都在怀疑这个。
但四老没有。张老沉声道:“你没有使诈。你使的是真功夫,老黄的确是太托大了。只是,姓龙的,你的武功怎么能突飞猛进呢?十年之前,你根本接不下黄老三招。”
龙老太爷笑道:“十年是个不短的时间,可以发生很多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老夫没有必要告诉你我成功的秘诀。”
张老道:“老夫不才,再来领教。”
龙老太爷点点头道:“很好。希望你的武功能比这位黄老前辈高一些。也希望你会小心一些。”
张老一声闷哼,身子在眨眼间团成一小团,滚向龙老太爷下盘。
龙老太爷怒吼连声,不住纵跃闪避,足尖连连飞踢虚点。
两人的身形都是极快,众人看得目瞪口呆。忽听得龙老太爷一声长笑,两人倏地分开。
张老摇摇晃晃地走了几步,嘶声道:“你不……是……龙……”
他似乎还想再说什么,但已说不出来了。
荆楚震怖地瞪着张老和龙老太爷,他简直无法相信,五老中武功最高的张老,也会被龙俊臣击败。
龙老太爷发出一阵震耳欲聋的狂笑:“姓张的,感觉如何?”
张老突地跃起半空,又重重摔落下来,抽搐了几下,不动了。
五老已只剩下三老。
三老气疯了,嗬嗬大叫着扑向龙老太爷。
龙老太爷冷笑道:“你们想以多为胜么?”双掌一挥,迎了上去。
一对三,龙老太爷显然不是对手,片刻之间,已被击中三掌,踢中一腿,一声厉呼,冲向厅外。
三老也是狂吼乱叫地追了出去。
大厅里顿时乱成一片。铁叫子一使眼色,朱田田、李梦阳彼此会意,悄悄从背后掩向荆楚。
第十七章 离魂一伞
荆楚正对着黄老和张老的尸体悲痛欲绝,突然发现三条长长的影子在慢慢移动,心知不妙,头一低,身子流水一般滑行了十余丈,让过了呼啸而来的铁箫、花鼓和毒轮,滑到了墙边,一返身,撑开了离魂伞。
正在急冲的铁叫子三人突然顿住,戒备地朝两边一闪,再朝荆楚和离魂伞看去。
沾满血迹的黑白图案,在烛光下显得非常诡异。
荆楚那双泛着绿光的眼睛在离魂伞上方闪亮,更透着诡异。
黑白条纹轻柔舒缓地转动起来了,血迹也转动起来了。
铁叫子三人突然都觉得心里一动,那缓缓转动的图案竟似有极强魔力似的,使他们不能不看。
他们的目光都定定地望着离散伞,痴痴站立,又都缓缓坐了下来。
大厅中的武林朋友们也都感到那神秘的黑白图案越转越大,似乎已充满整个大厅,把他们都卷了进去。
巨大的图案在旋转。无法抵抗的魔力随着旋转在产生,而且越来越强烈。
不少人支持不住,内息在体内乱走,口喷鲜血,倒地不起。
“铁叫子”乐岚突然喷出一口鲜血来,他缓缓闭上了眼睛。
朱田田却仰天翻倒了。
李梦阳两手摸着光头,似乎在哭泣,又似是在喃喃诉说着什么,和张千帆的表情差不多。
荆楚终于缓缓收住了伞,喉头一甜,也是一大口鲜血,喷在伞上。
张千帆说得不错。荆傲雪当年就是因为使用离散伞,才导致内力枯竭的。
荆楚站稳了,摇摇晃晃地走到三人身边。
朱田田已经死了。李梦阳还在抽搐,但已七窍流血。
乐岚正在打坐调息,神情痛苦之极。
他因为及时闭眼而解除了禁制,但他的内息已岔入七经八脉,乐岚已无力对付任何外来的攻击了。荆楚只要出手,乐岚必死无疑。
荆楚缓缓用伞尖在“铁叫子”乐岚的百会穴上点了一下。
铁叫子连哼都没哼一下,就倒下了。
荆楚狂笑一声,踉踉跄跄走到了门口。
大厅中到处都是倒下的人。烛光在闪亮,他们却永远只能陪伴着黑暗了。
他们的光明被一把伞夺去了,那把伞就是离散伞。
而离魂伞的主人,就是荆楚。
“荆施主,你难道不觉得杀孽太重了吗?”有人在黑暗中叹了口气。
荆楚站住,喝道:“谁?”
随着一声宏亮肃穆的佛号,一个白眉黄须、红光满面的老和尚出现在大厅门口,拦住了荆楚的去路。
高僧似乎总是有一种高僧该有的神情和模样。
这个老和尚就符合高僧的一切外在标准。
他的额头很高,他的目光温厚慈和,他的面上也隐隐有宝光流动。
荆楚打量着他,冷冷道:“你是什么人?”
老和尚打了个稽首:“老衲少林莲生。”
荆楚微微一怔,拱拱手:“原来是少林达摩堂莲生大师。大师来此何为,莫不是也要夺伞?”
“孽由心生,干伞何事?”莲生大师缓缓坐了下来:
“荆施主可有兴清谈一夜吗?”
“没有这个雅兴。”荆楚断然回绝。
莲生大师一下把要求降低了许多:“片刻如何?”
“我一刻也不想呆在这里。”荆楚焦躁起来:“请大师让道。”
莲生大师合什道:“老衲自坐,不干荆施主事。荆施主要出门,便出门,何必非要老衲让开不可?荆施主只当门前地上并无老衲,又有何妨?”
荆楚已看见大厅门外空地上,隐隐约约散坐着十几个和尚,不由怒道:“莲生大师,你是真想杀人夺伞吗?”
莲生大师摇头:“老衲绝无此意。”
荆楚冷笑道:“那么大师所来何为?这十几个少林大和尚又是干什么来的?总不会是看热闹吧!现在热闹已经散了,大师们可以回寺念经去了。”
莲生又摇头:“荆施主,暴戾之气,人皆有之,惟不可尽张。当以慈和柔顺化之、导之,方是正途。荆施主杀满厅之人于转眼之间,暴戾之气,已深入心脾,只怕不祥啊。”
荆楚见他不愠不躁,不由火气更大了;“我说大师,你要夺伞,直说好了,何苦千方百计找理由?你们佛主扬善,同时也惩恶,在下就是一个天大的恶人,大师可以上前惩恶,不必有什么顾虑。”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苦海无涯,回头是岸。”莲生大师轻声念道:“只可惜,知道这个道理的人,实在太少了。”
荆楚狂笑起来:“什么回头是岸,什么立地成佛,全是口不应心!莲生大师,请你和这些大和尚们都让开,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莲生大师缓缓站了起来,面相庄严:“荆施主,若是老衲甘愿领死,只求荆施主毁去这把伞,如何呢?”
“你说什么?”荆楚有些傻眼了:“你自己让我打死你?”
莲生大师点点头,沉声道:“不错,只要荆施主肯毁去这把伞,老衲不惜一死。”
荆楚厉声大笑起来:“哈,哈哈……说来说去,你还是为了这把伞,大师为什么总跟它过不去?”
“兵者,凶器也。兵凶战危,圣人不得已方用之。此伞杀孽太重,杀气太浓,若不能毁去,只怕武林大乱不止,又不知有多少生灵,要因它而丧生了。”莲生叹道:
“荆施主,且看看这满厅的尸体吧!”
荆楚眼泪都笑出来了:“大师适才置身何处?”
莲生道:“老衲等在厅外。”
荆楚道:“可见到厅中的情形吗?”
莲生点头:“自然见到。”
荆楚大声道:“既然如此,刚才大师你为什么不及时喝住铁叫子他们?大师完全有能力阻止他们从背后用暗器算计我,大师完全可以跟他们讲一讲佛理,劝他们罢手!现在他们不都死了吗,你还侈谈慈悲干什么?”
莲生似是没想到荆楚辩才如此之好,不觉讷讷,无言以对。
荆楚不笑了,冷冷瞪着莲生,道:“大师还有什么可说的?如果没有,大师请让开路,或者大师就出手一搏。”
“荆施主,难道你自认和铁叫子他们是同一类角色吗?”莲生还是没有让开,他还是想点化荆楚。
荆楚瞪着这个固执的老和尚,无奈地道:“那又怎样?”
莲生喃喃道:“有些人可以感化,有些人不会被感化。”
荆楚冷笑:“我记得以前读过一个故事,大约是说,对于你们和尚来讲,狗子也是有佛性的。”
莲生摇头:“疯狗狂犬并无佛性。”
荆楚吼了起来:“摆明了,你们是要拣软柿子捏。你以为我年轻,好上当,好骗,是吧?我告诉你,我上当上够了,不想再上了!”
莲生微微一叹:“荆施主,老衲实无欺骗之意,荆施主误会了。只是这伞……”
荆楚道:“这伞又怎么了?大师方才不是也说,杀孽在人心,不在于伞吗?是不是你们要把伞抢回去,惩恶扬善?”
莲生肃穆地道:“荆施主,老衲可以让开路,此伞你也尽可带走,只是希望施主好自为之。天堂地狱,只在一念之间。荆施主,三思啊!”
荆楚冷笑道:“佛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莲生大师苦笑着摇摇头,闪开一边,轻声道:“佛门广开,普渡众生。荆施主日后有兴,请至少林一唔。”
十几个和尚都站起身,闪开一条路,齐声念佛。莲生大师轻轻叹了口气,领着和尚们走开了。
荆楚自己倒呆住了:“难道这些和尚真的是为感化我而来,而不是为了夺伞吗?”
蓦地,一声阴恻恻的冷笑在耳边响起。荆楚头皮一麻,忍不住大喝道:
“曹公旦,出来!”
话未落音,曹公旦已经出现在他面前,依旧如往日那么英爽洒脱。
荆楚喝道:“你是来夺伞的?”
“不是夺,是要。那天晚上,你也看见了,我为了这把伞,不惜以《太清秘笈》的原本和何小娇交换,可以想见老夫对这把伞痴迷到何种程度了。”
曹公旦说话时儒雅彬彬,观之可亲可敬。
可荆楚永远不会觉得他可亲可敬,经历了迷花谷之夜后,荆楚已经看透了曹公旦的为人。
荆楚举起伞,退了七八步,冷笑道:“你自忖能斗过这把伞?”
曹公旦笑笑,十分诚恳地道:“如果我能斗得过,又何必孜孜以求呢?你放心,我还不想和你直接冲突。”
荆楚又往后退:“曹公旦,你想怎样?”
“用《太清秘笈》原本换你的离魂伞,如果你还不甘心的话,待我查出这把伞的秘密之后再还给你。秘笈算白送,怎么样?”
无论对谁来说,曹公旦提出的条件都是极有诱惑力的。
但荆楚绝不相信:“曹公旦,你休想!我只道莫雨村抢走秘笈后,将秘笈藏起来了,或者另由接应人送走,没料到秘笈居然还在你身上,你不过是籍此除去了何小娇而已。”
曹公旦微笑:“其实那晚确实有人接应莫雨村,而莫雨村也确实将秘笈扔向那人。不过,幸亏我眼明手快,不追莫雨村,先杀接应人,而莫雨村和何小娇居然都未曾发觉,真是可笑。”
荆楚冷笑道:“我知道你玩的把戏,即使你有把握杀掉对手,你也不愿硬干,你总是要玩弄他们,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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