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外三颗松下的山洞里。”
莱昂坦然回答。他抓梅丽雅和温妮的目的，是引若伊到此见面，而并非是想利用她们胁迫若伊。
他是一个骄傲的人，骄傲到孤身一人深入敌境，也不屑于使用人质。
听到梅丽雅和温妮无事，若伊不觉微微松了口气。既然得到了她们的下落，她便不愿在此久留。不知为什么，一进这个山谷，她就有一种不安的感觉，这种不安并非来自莱昂，而是来自山谷深处某个未知的威胁。
她虽然想杀莱昂，但此时并不想冒险。只要在谷外布上警戒，等莱昂出谷，再集中人手，进行围剿。
若伊转身正想离去，眼前人影闪过，莱昂立在她的面前，挡住她的去路。若伊警戒地退后一步，手背在身后，寒冰自手心悄然显现。
莱昂直直地盯着她，“原来艾薇就是你。”他的眼神极其复杂深沉，交织着愤怒和追悔。
“不错。”若伊坦然承认。莱昂抓住了温妮，想必是从温妮那里得知艾薇就是她本人。
“哈哈哈。”莱昂仰天大笑，似颠似狂，似追悔似自嘲。若伊冷眼看他，不知为什么，她心底居然泛起了一丝怜悯。
“也罢！”莱昂笑容一敛，盯着若伊的眼睛，“我且问你，你作为艾薇，在我身边之时，我待你如何？”
若伊低头默然。凭心而论，莱昂待她不差，他在他的女王妻子面前庇护她，她不愿侍寝，他也没有强迫她，他给了她足够的耐心，关照，和呵护。
“我待你如何？”莱昂执著地追问，像是得不到答案不肯罢休。
“甚好。”她回答，“但这也消减不了我对你的恨意。”
莱昂却像是只听到了前半句，“甚好。”他低低重复，仔细吟味，被欺骗的愤怒，追悔莫及的痛苦，一切的一切似乎都在这句“甚好”中得到了慰藉。
“也好。”他唇边泛起苦涩的笑意，“作为若伊，你不肯给我补偿的机会。如果作为艾薇时，我能够让你觉得还好，不管怎样，也算是一种补偿吧。”
若伊注视他，第一次发现，冷酷高傲的他也有如此失意的时候。
“想不到，你的身份竟是如此复杂。”莱昂接着说，“北境之王的继承人，迦南半岛的西克索城主。”
若伊心中一惊，他怎么知道自己的西克索城主身份？除了凯雷等少数人外。她这个身份是作为机密，没有对外公布的。
“我出使迦南半岛时，确实没有想到，以斐迪南的堂堂联盟议长身份，居然会欺骗外交使节，这笔帐，我早晚会找他算的。”莱昂语气一森。恢复了几分平日的凌厉。
“你是怎么知道的？”若伊忍不住问。她之所以不公布西克索城主身份，是为了避免暴露特蕾娅。
“其实很简单。”莱昂嘲弄地一笑，“奥略宁为西克索城主做事。他现在就在你身边，不足以说明西克索城主就是你吗？从另一条线索分析，特蕾娅和西克索城主交情非同一般。艾薇是特蕾娅的侍女，现在知道艾薇就是你，也能得出西克索城主就是你的推断。”
若伊神色微变，如果莱昂能够得出这个推断，那么凤曦呢？一旦让凤曦得知特蕾娅是自己安插在她身边的卧底，她一定不会放过特蕾娅的。
“你是在担心特蕾娅吧？”莱昂看出了她的顾虑，“你可以暂且放心，因为凤曦并不清楚迦南半岛的情形，也不关心西克索城主。不过，如果我把这个消息透露给她。特蕾娅怕是难逃一劫。”
若伊的目光一寒，“你是在威胁我？”
“我是在说一种可能性。特蕾娅在凤曦耳边扇风引火，策划政变，导致塞拉下台被杀、我被安上叛逆的罪名。于情于理，我都没有理由放过她。”莱昂淡淡回答。
“你猜的不错。特蕾娅是在为我做事。一切都是我指示她做的，冤有头，债有主，你要算帐，就找我吧。”若伊凛然道。
莱昂望着她，目光似怜似叹。“若伊，你总是这样，喜欢独自承担一切。黎德的复仇，朗月城的复兴，本来是凯雷的责任，你也一定要承担吗？”
“这是我的使命。”若伊冷冷答道。
“那北境之王继承人的使命是什么？”莱昂问。
“实现北境之王的遗愿，夺取安德洛亚的王座。”若伊没有必要隐瞒，傲然回答。
莱昂再次大笑起来，“你的野心不小，果然是我看中的女人。”
若伊深深皱眉，莱昂狂妄不减，还敢口口声声说自己是他看中的女人。
“安德洛亚的王座是我的，你想要的话，我可以和你分享。”莱昂狂傲地说，眼中腾起若伊所熟悉的炙热火焰，“做我的妻子，我们一同联手统治安德洛亚！”
面对他的狂热，若伊的反应清冷如水，“不要再做梦了，那是不可能的。我恨你，永远都不可能和你结合。”
“为什么？为什么？”莱昂的语气透着浓浓的苦涩，甚至有几分哀求，“到底要我怎么做？才能消解你心头的恨意。”
“除非渡风复生。”若伊神色凄绝，她抬头凝望明月，将痛苦深埋。
这句话的打击是致命且沉重的，莱昂只觉胸口被沉重地一击，闷痛得几乎要炸裂。生平第一次，他感到了深深的挫败，还有还有无法抑制的愤怒。
“我曾经说过，你是我的！”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疯狂凌厉，“如果得不到你，我也要将你毁灭！”
话语落下，手中红光闪过，烈焰剑赫然出现在他手中。和上次相比，剑身又长了几分，红的通透，亮如熔铁，散发着令人心悸的光芒。
若伊凛然无畏，亮出寒冰，水银般的光芒交织着月光，在身周映出一片清冷柔光。她站在这片柔光中，淡金色的发丝在风中飘扬，墨蓝的眼眸璀璨如寒夜孤星，身姿傲然，绝世独立。
莱昂望着她，心在滴血，是无比的痛。她是如此的美丽，他多么想伸手轻触她柔软的发丝，将她揽入怀中，用尽一切去爱她。相思煎熬，刻骨铭心，终于相见时，却不得不出手敌对。
得到她的唯一途径，是打败她！俘虏她，废去她的功力，即使得不到她的心，他也要把她禁锢在自己身边，永远地占有她！
他不再犹豫，集中精神，烈焰剑划出一串火焰红莲，向若伊迎面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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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杀与不杀
见莱昂的烈焰红莲扑至眼前，若伊旋身反手，寒冰剑划出一道优美的弧形，将红莲尽数击飞。顺着剑势，若伊飞身腾起，发动反攻。夜色中，她人剑合一，犹如一道闪电，直劈莱昂！
“轰！”寒冰与烈焰相击，发出巨大的轰鸣，击出一道银亮的冲击波。冲击波呈环形，所过之处，碎石树木皆成烟灰。
“嘶嘶嘶！”奇异的啸声中，两人已过了数十招。这一轮过招，两人拼的是剑术，身影都是极其的快，寒冰的银光与烈焰的红光交织在一切，整个战场光影闪烁。
若伊的剑术师承渡风，修习寒冰后，更是有突飞猛进。饶是如此，上百招后，她气力不足的先天劣势显露出来，剑势渐渐慢了下来，而对方却似乎依然有余力。
她心中暗暗叫苦，此处谷地，没有水流，寒冰驭水凝冰的优势发挥不出来，而烈焰剑却是随时能发出致命的火焰。
还有雾！她心中灵光一闪，雾的本质也是水，虽然从来没试过，情况危急，她也不得不尝试一下了。
心念转动，避过烈焰剑的一记横劈后，她脚尖点过一截断石，飞出战圈。莱昂以为她是要逃，正欲追去，只见她遥遥挥洒寒冰，在空中划中奇异的图形。
这是在做什么？莱昂心下微微迟疑，忽觉空气骤然冷却，弥散在身周的雾气霎时间沉重起来，自己像是被凝在其中。竟是寸步难行。
“凝冰！”若伊一声清喝，剑指莱昂，莱昂的身周顿时出现了一层薄冰。
“你是想用雾把我冰起来吗？”莱昂冷笑道，“这个想法很有创意。”他挥动烈焰，火光闪耀身周，冰层顿时气化消失。
若伊不语，继续挥动寒冰。凝雾成冰。莱昂的火焰虽然能收发自如，但定是以消耗灵力为代价的。而自己凝雾成冰虽然也消耗灵力，但凝冰的材料乃是雾。而非自身灵力，相比之下，灵力定比莱昂消耗的少。
很可惜。莱昂很快看出了她的意图，挥剑飞身，向她攻来。若伊挥舞寒冰，在空中形成数道冰壁，以减弱烈焰的威力。
“砰！砰！砰！”数道冰壁转瞬即破，烈焰闪着夺命的光芒，向若伊迎头劈来，剑风扬起了女孩的长发，剑气照亮了她惊恐苍白的脸。
糟糕，她的灵力像是耗尽。寒冰光芒黯淡，根本就无法抗住自己的这一雷霆之击！莱昂心念转过，在烈焰即将劈下的瞬间，急急撤回剑势，他的目的是俘虏若伊。而不是杀了她。
女孩苍白的几近透明的脸上漾起了一丝微笑，绝非感动，而是嘲弄。他心下一沉，眼前一片银光，寒冰徒然光芒大盛，刺进他因撤剑而空虚的胸口。
“轰！”红色火光冲天而起。生死关头，火系灵血的本能被击发出来，他反射性地挥拳，一掌击中若伊。“咔！”他听到一声清脆的肋骨断裂的声音，莫名的，心嗝噔了一下，好痛好痛，比她刺进自己胸口的剑伤还要痛。
如果她真的死了，自己的此生怕是都要在这种心痛中渡过。在落地昏迷的瞬间，他脑中闪现这个念头。
两败俱伤！
若伊也被击飞了出去，摔落在乱石中，好半天才爬起来。下胸部的肋骨断裂了几根，血渗了出来，行动牵动伤口，痛得她几乎昏厥。
她勉强站起身来，向莱昂落地处望去，只见他趴在地上，像是昏迷的样子。戒备地走到他跟前，谨慎地拨开他凌乱的金色发丝，看见那张紧闭着双眼的脸，若伊轻轻舒了口气，他是真的昏迷不醒了。
稍微调整气息，集中精神力，用仅剩的一点灵力，凝出寒冰，虽然只有匕首般大小，也足以切断咽喉。
然而就在寒冰即将切入莱昂咽喉的那一瞬间，若伊心中闪现犹豫。她并非是堂堂正正地战胜他，而是利用了他的深情，料定他不会对自己下杀招，所以才故意不做抵抗，逼他撤剑，然后趁着他露出破绽之际，给其致命一击的。
她不敢想象，如果当时他不撤剑，自己的下场会是如何。她是在以性命相赌，而他又何尝不是在用性命换取她的安然。
杀了他，就能为渡风报仇，就能结束一切，一个声音在催促着她。可是另一边，脑海中却在不断闪现刚才战斗时他的眼神：烈焰即将劈中她时，他眼中的惊慌；她将寒冰插入他胸口时，他眼中的惊愕和痛心；他一掌击中她时，他眼中的不忍……
寒冰徘徊，终是下不了手。她叹了口气，还是先让他做俘虏吧，也许还能套出些有价值的情报，她给自己不立刻杀莱昂找了个借口。她掏出奥略宁给她的信号弹，准备放信号，招呼他们进来接应。
拔开信号弹的引子，一簇蓝色的烟火冲出，向上升去，然后……头顶的天空突然出现一片阴影，那阴影张开了大嘴，将星号弹一口吞噬。
怎么回事？若伊惊觉地转身，看见她今生所见最为诡异恐怖的一幕：一个高达十几米的黑影正站在她的身后，身子成倒锥形，底端和雾气融为一体；头呈圆形，眼睛血红，黑暗中辨不清鼻子和嘴巴，只见应该是嘴的部分在嚅动着，似乎在咀嚼着什么，有蓝色的火星自它的嘴角滑落。
这是什么东西，饶是若伊，心底也冒出了寒气。不仅是她，寒冰中的艾琳也在战栗，在恐惧。
“知道它是什么吗？”若伊赶紧用意识和艾琳对话。
“它，它……”艾琳颤抖着，居然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耳边骤然响起低沉恐怖的声音，“这是什么东西？太难吃了。”那黑影一边说。一边将信号弹吐出。蓝色烟火绽裂在低空，若伊祈祷，奥略宁他们能够看到。
“不过这里还有人肉的香味”黑影低头，扫视过若伊和昏迷的莱昂，血红的眼睛骤然射出兴奋的光芒，“居然是灵血者，一个冰系。一个火系！哈哈哈，”它狂笑起来，“想不到我阿米迦被封印千年。居然有两个资质绝佳的灵血者送上门来，哈哈哈，伟大的魔神啊。你终是没有抛弃你的使徒！”
若伊惊惧万分，她终于明白自进谷以来，她所预感到的危险是什么了。眼前这个黑影竟然是千年前，精灵王封印的恶魔阿米迦！
那黑影伸出巨大的手掌，向若伊的头顶抓来，若伊想跑，却发现脚下的雾气化作无数细长的触角，将她的双脚死死缠住。
若伊把心一横，运起全身灵力，寒冰剑迸射出一道耀眼的光芒。直击恶魔的手腕。只听一声地动山摇的惨叫，半个手腕被寒冰斩断，滚落下来。
“嗷嗷嗷！”恶魔左手捂着断了的右腕惨叫了几声，然后刷得一下松开，只见断腕之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出一只新的手掌。它抬起手掌。左瞧瞧右瞧瞧，表示勉强满意，这才放下手，低头盯着若伊手中的寒冰，“这是什么？原来是精灵王之剑，怪不得这么厉害。”
若伊脸色苍白如纸。刚才的那一击，耗尽了她的全部灵力。怎么办？怎么办？难道她要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成为恶魔的口中食？
“皮嫩肉香，好美味的人儿啊！”恶魔俯身弯腰，血红的舌头几乎舔上若伊的脑袋，“刚才为了恢复手掌，我起码消耗了百年的修为。”它阴森森地狞笑，“不过只要能吃了你们两个灵血者，我就能破除封印，重返大陆，找精灵王算帐！”
看来恶魔被关在这里上千年，还不知道外间的变化，精灵一族早已渡海南迁，大陆上已不再有精灵王了。若是恶魔真的冲破封印，逃了出去，那世间还有谁能阻止它？
若伊脑中闪过念头，不行，她不能就这样被它吃了，得想办法拖延时间，等奥略宁来。想起奥略宁，她心头亮起希望之光，奥略宁一定有办法对付恶魔！
“就凭你这幅虚弱样子，也想找精灵王算账？”若伊嘲笑道，“精灵王就在谷口等着你呢！”
恶魔张开的大口生生闭了回去，“什么？精灵王就在谷口？”它狐疑地转着眼珠，考虑了一下，随手扯了一把雾气，双手摆弄了几下，作出一只雾鸦。那雾鸦犹如活物，拍了几下翅膀，向谷口飞去。
若伊心知恶魔是派雾鸦去谷口探风，以核实自己的话。她是信口开河，哪来什么精灵王？不过趁着这个空档，她赶紧调整气息，争取恢复一点灵力，好斩断脚下的触角，伺机逃跑。
那雾鸦不一会就飞了回来，停在恶魔的肩头，叽叽喳喳汇报情况。恶魔的神色严肃起来，冷笑道：“谷外果然有精灵王的气息，那又如何，我先吃了你再说！”
若伊来不及深思它话中的意思，就见恶魔的血盆大口迎头盖了下来。生死关头，原本黯淡的寒冰剑再次发出光芒，若伊挥剑，对准恶魔的舌头狠狠砍去！
“呜！”一声痛苦的咆哮，恶魔抬起头来，双手捂住了嘴。此时，若伊的脚下徒然窜出了红色的火苗，将触手尽数烧断。
“快跑！”耳边传来莱昂低沉急切的声音，他翻身挺起，一把拉住若伊的手，狂奔起来。
“呜！呜！呜！”恶魔在身后口齿不清地怒吼着，密密麻麻的触角向两人追来。莱昂一手牵着若伊，另一手挥舞着烈焰剑，无数红莲在他身周绽放，将所有追上来的触角都烧成灰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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