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死后,天岩之剑永远矗立在朗月城外,成为魔法纪元时代的最后遗迹。若伊曾不明白,为何雷蒙之后再无人能使天岩之剑,后来偷偷翻阅家族秘史后才知道:能够操纵天岩之剑的只有萨克森家族的灵血者。
所谓灵血者,是指血系中有精灵血脉、并且魔力觉醒的人。而自一千年前精灵渡海南迁之后,梵月大陆的魔力迅速消逝,灵血者也越来越少,几近绝迹。
雷蒙乃是萨克森家族的最后一位灵血者,自他死后萨克森家族开始衰落,最终被迫放弃“东境之王”的称号。
以此类推,其他三王家族的衰落,应该也是因为灵血者的绝迹、无法操纵魔剑的缘故。那么她的血滴入寒冰之剑后剑身泛光,这到底说明什么?还有王后的话……想到这里,若伊说:“王后说她知道我的生母是谁。”
她看见父亲的眼神抖动了一下,像是被撕开了往事的伤疤。尽管心中泛起犹豫和不忍,她还是问出:“父亲,我的生母到底是谁?”
黎德站起身来,踱步到窗前,驻足凝望窗外苍茫的夜色。若伊注视着父亲的背影,忽然间发现父亲似乎苍老了许多。
“孩子,这个问题,等你长大一点,我们再谈好吗?”黎德低沉的音调里压抑着悲哀,若伊忽然感到心酸,她起身走到父亲旁边,紧紧靠着他。
黎德伸手将若伊拥入怀中:“孩子,你只需记住,你是父亲的女儿,父亲会永远保护你。”
若伊在他怀中点头,只觉鼻子酸酸的,眼眶中有热热的液体溢了出来。
黎德深深叹了口气,颇有感慨地说:“也许接你来帝京是一个错误。等过了新年,你还是回去吧!”
“不要!”若伊猛然抬头,哀求道:“求求你,让我留在你身边!”
黎德看起来情绪非常低落,他轻轻推开若伊,疲惫地说:“已经很晚了,快回去休息吧。”
“父亲!”若伊忽然间觉得浑身冰冷,不由颤抖起来。
“怎么啦?”黎德觉察到异状,一把搂住她,只觉她身体冰得可怕。
“父亲。”若伊虚弱地唤了声,缓缓伸出右手。
一把泛着寒光、晶莹剔透的冰剑自她手心缓缓凝现,渐渐长大。
☆、第十四章 私生女的母亲
傍晚时分,黎德如约来到栖霞湖时,王后已在等候。她一袭翡翠色天鹅绒长裙,披着同色斗篷,傲然立在湖边黄叶地上,映着粼粼波光和夕阳余晖,犹如一位高高在山、俯瞰人间的女神,只是这女神的脸上红印未消,昨日国王那一记耳光着实不轻。
“听说你那私生女找到了。”王后的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傲慢。
“多谢王后关心。”黎德躬身行礼,语气冷淡,他没有忘记琉璃灯事件是王后一手导演的。
王后久久凝视着渐渐沉入湖面的夕阳,忽然感叹道:“黎德,还记得吗?炎凤城外也有一个湖,风景和这里很像。小时候,我,奥薇娜,还有你和戴克,常常在湖边玩耍。”
黎德自然记得,他那时在炎凤城做人质,活动范围只有城堡里的一小块地方,不得随便外出。戴克常常买通守卫,带他出去透气,奥薇娜常和戴克一起,至于凤曦,他倒是记不清楚了,好像有时她也会拉着姐姐的裙角,和他们一起玩耍。
王后幽幽地说:“有一次玩耍时,我失足掉进湖里,是戴克救了我,他把我抱上湖岸的那个瞬间,我便认定了他是我的英雄和王子。后来我等了很多年,经历了很多曲折,终于嫁给了他。我曾以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最幸运的女子,没想到我们的婚姻却是一杯芳醇的苦酒。”
这杯苦酒是你哭着喊着不择手段喝进口的,黎德冷漠地想,他不想听她追忆往事,那些快乐的温馨的往事背后,是终其一生也无法忘记的伤痛。
“戴克从没有爱过我,他始终忘不了奥薇娜,无论我如何努力。”王后凄然一笑,神思似回到了现实,语气恢复了冷傲,“只是和那些婚姻不幸的女子不同,我是王后,没有爱情,还有权力。与其费尽心思去抓男人的心,不如手握实实在在的权力,只要大权在握,戴克就不敢拿我怎样。更新我们速度第一)”
“你贵为王后,儿子是太子,还想要怎样的权力?”黎德忍不住问她。
王后用嘲弄的目光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有多少女人想爬上龙床,取代我的位置吗?那些有点家世的野心家们想方设法将女儿姐妹送上戴克的床,期盼能产下私生子,取代我的地位。戴克不喜欢威曼,若是哪个女人再给他生个儿子,难保他不会做出抛妻弃子的事情。
“戴克不是那种人。”黎德为好友辩护。
“你到底了解他多少?”王后眼中升腾起幽火,“不错,他是对奥薇娜痴情一片,但其他女人对他来说犹如玩物。从妓女到贵妇,他是来者不拒。看见那座城堡了吗?”王后抬手,指向树林掩映深处的一座漆黑死寂的城堡。“几年前,西克索的一个商人送给他一个长的有点像奥薇娜的女奴,他把那女奴养在城堡里,令她怀孕,还许诺若是儿子,就封她为伯爵夫人,让她的儿子做亲王!”
“那个女奴呢?”黎德问道。
“死了。”王后硬邦邦地回答,“还没等孩子生下,城堡起了火,都死了。”
“你做的?”黎德的声音压抑着愤怒。
“挡我者死!”王后冰冷决绝的目光直视黎德,“你也不例外。如果识相的话,你就赶快辞去首相,滚回你那东境的穷乡僻壤,或许还能保你一家人平安!”
“你想让谁做首相呢,你的父亲?”
“首相一职本来就属于我父亲,你不过是个偷窃者!”
黎德笑了,压抑着愤怒,“你堂弟是禁卫军统帅,你哥哥是内政大臣,你叔叔是宫廷总管,如果再让你父亲做御前首相,那么宫廷真应该改姓墨洛温了。”
“你偷窃了我父亲的首相位置,排挤我兄弟和叔叔,忠心于他们的人不是被革职查办就是被投入大牢。黎德,你还真是很有魄力很有手段啊,连我堂弟也被明升暗降,调职离京,戴克说他调戏你那宝贝私生女。”王后不怀好意地问:“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人能够让堂堂东境公爵忘记荣誉,背叛妻子,生出一个私生女来?”
“这是我的私事,不劳王后挂心。”黎德冷冰冰地回道,“若是没有别的事情,请允许我告退。”说完,他转身准备离开。
“我知道那私生女的母亲是谁!”
王后的声音生生拉住了黎德迈出的脚步,他缓缓转过身来,眼中幽暗难辨。
“我用寒冰之剑试过了,那丫头体内流着雪莱家族的血。”王后一字一句清晰地说,“如果我没猜错,她的母亲应该是伊凡·雪莱的妹妹,黛芙妮公主。”
蓦然听到这个尘封多年的名字,黎德的情绪出现一丝苦涩的波动,但很快恢复了平静:“抱歉,你猜错了。”
“你不敢承认!”王后紧盯着黎德的眼睛:“二十年前,黛芙妮拜访炎凤城时,分明对你表示出好感。后来瓦格伯爵告诉我,当年攻克冰雪城后,他抓住了黛芙妮,本想用她慰军的,结果被你强行带走。你敢否认吗?”
“我救黛芙妮,确实因为她是旧友。此外身为最高统帅,我必须维护军队的荣誉和纪律。”黎德淡淡地说。
“维护荣誉,是让她怀上你的私生女吗?”王后冷笑着说,“是不是还想收她为情妇呢?可惜戴克恨死了雪莱家的人,她就是和你睡过了,也难逃一死。”她的话语更加恶毒,“都说她是跳海自杀的,是不是被你逼死的呢?害怕暴露和她的关系……”
“够了!”黎德愤怒地止住王后,“死者已逝,生者又何必捕风捉影,诬蔑死者!”
“捕风捉影?”王后冷笑,“那丫头体内流着的血就是最好的证明。”她绕到黎德面前,挑衅地说:“如果我把这件事告诉戴克,你猜他会怎样?你比我还清楚,他最恨伊凡,发誓要杀光所有雪莱家的人。”
黎德猛然抬头,凌厉的目光直逼王后,“如果我告诉戴克,当年袭击奥薇娜送亲车队的幕后黑手是你,你认为戴克会怎样?”
“你……”王后刷然色变,“你在胡说什么?”
“我见到了奥薇娜的最后一面。”黎德冷静地提醒。
“那你为何不早说出?”王后怀疑地审视着他,幽暗的眼眸蕴藏杀机。
黎德抬眼遥望远方,霞光已然黯淡,黑暗悄无声息地笼罩四野,冷风渐起,天地萧瑟。
“我知道真相后本想立刻杀了你,为奥薇娜报仇。”他的声音低沉凝重,仿佛从遥远的时空传来,“但当时天下初定,我不希望再起战乱,而且那时,你已经为戴克生了两个孩子。”
还有一个重要原因,他没有说,也绝不可说。
王后死死盯了他一阵,忽然间笑了,“很好。”她的声音不知道是怨恨还是侥幸,“既然如此,那我们就交换吧,我严守你私生女的秘密,而你,也要保证继续沉默下去。若是有一天我发现你泄露秘密,你,你那私生女,还有你的家人,都将遭到我的残酷报复!”
“我也必须提醒你一点。”黎德缓缓抽出长剑,“我从不杀女人,但若是有人敢动我的家人,不管对方是谁,”森严的剑气划过王后的面门,掀开了她的头罩,满头金发在夜风中狂飞乱舞。
黎德盯着王后惨白的脸,口中冷冷迸出:“杀无赦!”。
☆、第十五章 同床
若伊睡眼惺忪,只觉无数细小的暖流流遍四肢百骸,只有在经历过酷寒折磨后,才能深刻体会到此时的温暖幸福。她似猫咪般轻呜了一声,缩了缩身子,更加贴紧身后的怀抱。
似是感觉到她的动静,拥着她的手臂稍稍紧了几分。若伊慵懒地睁开眼睛,明媚的晨光扑入眼帘,她不由眯上了眼,片刻后,她稍稍清醒,转身,对上一双漆黑晶亮的眸子。
“早……早上好。”她结结巴巴地问安,双颊布满红霞。渡风已经抱着她睡了好几晚了,早上一睁眼就看见他在枕边,还是令她非常害羞。
“感觉怎么样,还冷吗?”渡风温柔地问,干净温和的男子气息轻拂过女孩的肌肤。
若伊摇了摇头,然后把头埋得低低的,不敢再看对方的脸。可是又舍不得动弹,渡风的怀抱是如此温暖舒适,她宁愿一辈子都依偎在他怀中。
那日父亲的话再次回响耳边:“渡风虽出身稍差了一点,但人品可贵,本领高强,是个难得的人才。有他守护你,我也放心。等过两年你再长大一点,我就将你许配给他。”
若伊的脸更红了,心中满是淡淡的欢喜,竟恨不得现在就能长大。安德洛亚的女子,十四岁就可以出嫁。可是渡风怎么想的呢?他愿意和自己在一起吗?或许在他心中,自己不过是个孩子呢。他抱着自己,就像抱婴孩般,也许他一点都没察觉到,自己正渐渐长成少女呢。
一瞬间,若伊的心态变得比真正的十二岁女孩还要幼稚。她扬起小脸,朝着渡风裸露在衣襟外的胸膛幽怨地咬了一口。
“啊!”渡风吃痛轻轻叫出声,语调中竟带有几分痛苦。更新我们速度第一)
有这么痛吗?若伊心虚地抬起头,看见渡风紧咬着下唇,脸上闪过一丝极其痛苦的神色。
“怎么啦?”若伊觉察到不对,伸手触摸渡风的脸,只觉冰寒惊人。
“没什么。”渡风很快恢复常色,他松开抱着若伊的双臂,哄她说:“好了,快起床吧,太阳都老高了。”
若伊一把拉住渡风正欲坐起的身体,认真地问:“渡风,老实告诉我,这几天你帮我抵御寒气,你自己到底怎样?”
“不用担心。”渡风摸摸她的小脑袋,“我身体强壮,稍稍休息下就没事了。”
看着渡风强作无事的样子,若伊心头泛起深深忧虑。她明白,再这样下去,渡风的身体迟早会撑不住。他温暖了自己,却将寒气引入自身,消耗阳气,承受冰寒噬骨的痛苦。
不行,她必须尽快找到奥略宁,弄清寒冰之剑的奥秘。那日寒冰之剑突现手心,她感到自己犹如坠入万年冰窖,浑身血液在一寸寸冻结。父亲试图触摸那剑,却被巨大力道反弹出去,剑随之没入体内。她的身体依然很冷,父亲温暖的怀抱才令她稍稍好转。
此后每晚,寒冰之剑都会不时冒出,令她血液冻结,浑身僵冷。父亲说那剑似是需要吸食阳气,渡风一言不发地取代了父亲,拥抱自己,用自身阳气喂食魔剑。
渡风起身后,苍雪立刻扑上床来,毛绒绒的爪子温柔地按着若伊,热乎乎的舌头热情地舔舐她的脸颈。这是每天早晨苍雪的问安礼。
若伊被苍雪弄得又热又痒,禁不住咯咯笑起来,手足乱挥,想把雪狼赶下去。一人一狼正嬉闹着,莉莉丝走了进来,拉开天鹅绒窗帘,让阳光再无阻挡,完全照射进来。
若伊挣脱雪狼,赤脚跳下床,站在明亮的玻璃窗前,轻闭眼睛,张开双臂,静静感受冬日暖阳流泻全身。
体内一片温暖,昨夜的寒气肆虐没有留下丝毫踪影,但若伊能清晰地感受到寒冰之剑的存在。它就在她的体内,和她的血脉相融,是她身体的一部分,只要她学会掌控它,它便能成为她的力量,无往不前,无所不催。
若伊睁开双眸,墨蓝的眼眸中泛过一道无比清冽的寒光。
下午时分,若伊正在藏书楼里看书时,渡风敲门进来。
“人找到了。”渡风一脸严肃。
“父亲知道吗?”若伊问道。
“大人还未下朝。我已派人暗中监视,但此人行踪诡异,时机稍纵即逝,我这就前去捉拿。”
“等等。”若伊心思飞转:“带我一起去。”
“那个地方……”渡风面露难色。
“带我一起去!”这次若伊用的是命令口吻,她坚决地望着渡风,竟有一种不容忤逆的主君气势。
渡风只好让步:“好吧。你快去换身衣服,我们立刻出发。”
片刻之后,若伊登上一辆普通的黑蓬马车。
若伊穿着一件半旧的侍女裙,这是莉莉丝两年前的旧裙子,若伊撕去上面的萨克森家族纹章,套在身上。虽然身体才刚刚开始发育,这件略显紧身的裙子还是充分勾勒出她娇小纤细的腰身,渡风大概用一只手就能轻易握住。上马车时,她感到渡风的大手轻轻贴在她的腰后,不知道他是否也想用手丈量一下。
他终是没有丈量,而是中规中矩地扶她上车。若伊心中涌起淡淡的失望,赌气似的别过头去,不再去看他。
“把帽子带好。”渡风温柔地说,仔细地帮她系好风帽的带子,镶着白色花边的帽沿将她甜美的小脸遮了大半。
马车从公爵府后门出发,下了蓝丘,汇入帝京繁华热闹的街道。转过几个巷口,走了一段后,若伊渐渐发现两边的景色与她以前见过的街巷有所不同。
街的两边都是些木质阁楼,窗户上镶嵌着彩色涂铅玻璃,大门上挂着宝石花状的红色玻璃灯笼,有些门前还站着衣着暴露的艳丽女子。往来宾客几乎都是男子,丝竹之音和女子的娇笑声不时飘入小巷,空气中弥散着金钱、胭脂、还有**的气息。
若伊立刻反应过来,赶情这是条烟花柳巷。她促狭地笑看了渡风一眼,渡风尴尬地动了动嘴唇,似乎正在竭力寻找合适词句向她解释。
她一下子来了兴致,身子向渡风靠去,贴着他的耳根问:“你常来吗?”
渡风扶正她的身体,手指勾了勾她的小鼻梁:“不许调皮。”
说笑间,马车停下,门帘拉开,映入迎客女子眼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