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甚至也不是莱昂,而是塞拉。
如果那晚和莱昂对决时,她能知道这些,询问莱昂的话,以他的自负,想必不会隐瞒。而现在,她的身份是艾薇,还没有到暴露身份的时候,所以她只能把疑问埋在心底。
埋在心底的又何止是疑问,还有令她灵魂无法安宁的悔恨。她禁不住去想,如果当年她不抓威曼,就不会引出塞拉的杀心,那么父亲是不是还会有救?
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一个女管事出现在门口:“启禀殿下,特蕾娅夫人派人来接艾薇小姐。”
莱昂恢复振作后,天天召若伊在书房伺候。若伊脱不开身,只好用杜美莎的灰鸽子给特蕾娅送信,让她找个借口把自己接出去。杜美莎前两天给莱昂写了封信,说甚是想念艾薇,希望能见接艾薇去驿宫小住两天。莱昂没有把这等小事放在心上,随口便应允了。
“你去吧。”莱昂吩咐若伊,他依旧面对着窗外,没有转身。窗外阳光明媚,而房内却是一派阴沉厚重的气氛。莱昂独自站在其中,一身寂寥。
特蕾娅派来的马车在侧门等候,车夫有着迦南半岛人特有的红色肌肤,若伊认得他,知道他是特蕾娅的亲信。
车夫打开车门,扶若伊上车,若伊刚刚踏入门槛,车厢里就伸出一只手来,将她拉入一个宽厚温暖的怀抱中。
是歌舒特,自那天处置维扬后,两人又是好几天没有见面。此时他紧紧抱着若伊,犹如久别后的重逢,久久不肯放手。
马车驶了起来,轻轻颠簸在帝京的鹅卵石路上。靠在歌舒特的胸前,感受他的思念和柔情,一种紧张后的松弛感觉自心间弥散开来。
整天呆在仇人身边做戏,任是何人,也会感到疲惫吧!
她轻轻闭上眼睛,身心放松下来,犹如婴儿身处摇篮,贪恋在歌舒特的怀抱中。车窗上挂着丝绒帘幕,只透进些许亮光,街市的嘈杂声被阻挡在车外,熟悉而又遥远。
过了一会,她抬头睁开眼睛,只见歌舒特正着身子,双臂一动不动,犹如捧着易碎的珍宝般,小心翼翼地抱着自己。
见若伊抬眼看自己,歌舒特的唇角漾起一丝微笑,淡淡的,却能暖至人心。
“不要睡了?”他柔声相问,眼中盛满宠溺。
“难得能正大光明出来一次,睡觉岂不是太可惜了。”
若伊在歌舒特怀中伸了个懒腰,坐起身来,俏皮地吻了下他的嘴唇。趁着他回味之时,她滑落他的膝头,坐在他身边,随手拉开了车窗帘幕。午后的阳光照射进来,繁华的街景,琳琅的商铺,穿流的行人车马,如一幅画卷映入眼帘。
这一幕是如此的熟悉,一瞬间,若伊有种时光倒流的感觉。那时,她常央求渡风带他出门玩耍,他们乘着马车,从蓝堡侧门出发,穿过繁华的街市,流连于帝京的大街小巷。
总是当年携手处,游遍芳丛。
蓦然,这句诗浮上心头,然后,又是一片无边无际、千丝万缕、蔓延灵魂的伤痛。
歌舒特的手轻抚上了她的背,回首,对上他关切隐痛的眼神。
若伊给了他一个洒脱的微笑,指着窗外的一家糕点店说:“那家店的栗子酥的味道很好,我以前经常吃。”
“那我去给你买。”歌舒特说着,喝令马车停下。他跳下马车,向若伊所指的糕点店快步跑去。若伊看着他急匆匆的背影,心中又是感动又是温暖。
很快,歌舒特捧着一袋栗子酥返回,“只剩下这几块了,我全买来了。”
若伊浅笑着捡了一块,送入口中,还是以前渡风买给她时的味道,细腻香甜,温馨美好。
“你也吃。”她拿起一块塞到歌舒特口中。
两人吃着栗子酥,相视而笑。细细算来,他们似乎很久没有放松过了,特别是来到帝京后,终日和阴谋算计打交道,每次见面,都是歌舒特汇报情况,若伊交待下一个任务。
只可惜这种时刻太过短暂,她此次去见特蕾娅,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
☆、第一百零七章 再对他好一点
歌舒特像是看出了若伊的心思,安慰她说:“特蕾娅已经安排好了,今晚进宫。趁着现在天色还早,要不我陪你四处走走?”
若伊想了一下,“让马车绕着绿丘之路回驿宫吧,走慢点。”
歌舒特于是照此吩咐车夫。马车慢悠悠地走着,若伊倚在车窗前,背靠着歌舒特,静静地看路旁如织的街景。
许久,她低低地说:“虽然我在帝京待的时间并不长,但这里的一切,对我来说,都是一种回忆。朗月城被毁,我的家已经没有了,也唯有这里,我能感受到些许旧日的气息。”
她忽然有一种落泪的冲动,咽喉哽塞,不知不觉间,视线已然模糊。
歌舒特从身后拥着她,默默地轻抚她的双肩。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柔弱善感的一面,他心中既有欢喜,他终于能够走进她的内心;也有心疼,她终是无法走出往事,忘记那些悲伤惨痛的回忆。
“我此次归来,就是为了给父亲和渡风报仇。但是他们已经离我而去,就是让仇人们死一千遍一万遍,他们也无法回到我身边。我离开了两年多,本以为自己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然而回来后,每一景,每一物都会勾起我的记忆……”
蓦然,她的手紧紧扣住了歌舒特的手,像是想寻求某种力量。“知道吗?那日审问维扬,我忽然发现自己好像犯了一个错误,如果那时,我不去绑架威曼,那么渡风就不会死,父亲也许还有活路。”
她一向杀伐果断。却在此刻,对自己,对那时的决定产生了深深的怀疑,毕竟,她付出的代价太过悲痛,太过惨烈。
歌舒特虽然不清楚当年的细节。却也猜了个十之**。知道她在为父亲和渡风的死自责。他抱住心爱的女孩,在她耳边低语。
“若伊,你知道我曾经领导过奴隶起义。在迦南半岛,每一次奴隶起义被残酷镇压后。奴隶主都会把被俘的奴隶活活钉死在十字架上,那种惨鸣凄绝于耳,令人夜不能寐。你说。那些惨死的奴隶,是应该恨带他们奋起抗争、追求自由的起义领导者,还是应该恨钉死他们的奴隶主呢?”
他的这番话犹如一线阳光。照亮了若伊这几日来内心痛苦纠结的迷雾。她转过身来,认真地看着歌舒特,第一次发觉,这个勇猛的男子也有如此深沉的智慧。
“所以,若伊,不要自责,不要过于苛求自己。不要独自背负太多的重担。你做的已经很好了,我从没有见过任何一个女子。如你这般坚强,这般智慧。”他低头深情地亲吻了下她的手背,“你现在所要做的,就是复仇,了结过去,然后开始新的生活。过去的一切都回不来了,向前看,还有无限的可能性。”
“歌舒特……”凝望着对方那双深沉漆黑的眼眸,若伊只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在翻腾,在涨裂,然后涌了出来,带着一种疼痛的感动,弥散身心。
“我知道,在你心目中,我永远代替不了渡风,甚至还不及奥略宁。但我会用尽我所有的力量,让你开心,给你幸福。”
歌舒特的话语深情,透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和力量。若伊在这一刻,是真的被感动了,她想起他一直默默追随自己,任劳任怨,为她血战沙场,为她出生入死,还要忍受她和别的男子亲密,而她,能够分给他的感情却是那么的少……
再对他好一点,对他温柔一点,若伊在心中暗暗发誓。她扑入他的怀中,把头埋在他的胸前,脸颊轻轻蹭着他的胸膛,充满依恋和柔情。
待他们的马车抵达驿宫时,天色已近黄昏。身为特蕾娅的近身侍卫,歌舒特不需通报,便带着若伊进入特蕾娅的起居室。
夕阳透过长窗倾泻在厚软的驼绒地毯上,轻风扬起四壁悬挂丝绸锦绣,特蕾娅的生活是一如既往的奢华舒适。
“夫人呢?”不见特蕾娅的身影,歌舒特询问侍女。
“夫人正在沐浴。”侍女回答。
“你去通报一下,就说我有事报告。”歌舒特吩咐。
“这……”侍女流露出为难之色,“夫人特地嘱咐过,不许人去打扰她。”
歌舒特眉头一扬,正欲理论,若伊扯了下他的衣袖,指给他看窗外的中庭。一辆豪华的马车停在院中,车顶垂着金丝流苏,暗红色绸缎车厢上绣着王家的纹章。
“夫人难道是有贵客?”歌舒特问。
“是。”侍女回答,眼中闪过微妙的暧昧之色。
若伊正在好奇是哪位贵客时,里面传来一阵女子的说笑声。若伊知道是特蕾娅来了,急忙拉着歌舒特躲在一扇描金彩绘屏风后面。
侍女撩起珠帘,特蕾娅走了出来,亲密地挽着另一个年轻女孩。若伊仔细望去,微感意外,竟然是公主梅娜!
只见梅娜一袭玫瑰笼纱罗裙,金色的波浪长发带着湿润的水汽,像是刚刚出浴。娇美的脸颊泛着红潮,柔弱的身躯半依靠在特蕾娅身上,眼神迷离,一副意犹未尽的梦幻神情。
“梅娜公主,今日可玩得尽兴?”特蕾娅在她耳边笑问。
“嗯。”梅娜回答:“夫人花样真多,我这算是开了眼界。”
“我这里随时都欢迎公主。”特蕾娅压低了声音:“下次,让我们玩点更刺激的。”
梅娜脸上的红晕顿时深了许多,神情又是娇羞又是兴奋,忸怩道:“夫人,你真坏!”
特蕾娅咯咯娇笑起来:“放心好了,我又不会吃了你。”
两人说笑着穿过起居室,走进庭院,特蕾娅扶梅娜上车,目送她离开。待特蕾娅回到起居室时,发现房间里多了两个人,若伊注视着她,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
“你来了呀。”特蕾娅亲密地拉过若伊的手,“走,到里面说话。”
三人来到寝室,坐下后,若伊询问特蕾娅:“那个小公主梅娜,是怎么回事?”
特蕾娅得意地伸出手来,摆弄纤纤玉指,做出一个五指收拢的动作,“她就要落入我的手中了。”
“噢?”
“那个小丫头可真娇嫩啊!”特蕾娅笑着说:“不要看她表面纯洁,骨子里可真荡啊,可以好好调教一番。”
对特蕾娅的特殊爱好,若伊向来是付之一笑,而此时她的神色严肃起来。她站起身,在房间里来回踱步。特蕾娅和歌舒特知她在思考,也不打扰,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莱昂,塞拉,凤曦,梅娜,盘算着这四人的关系和利害冲突,一个完美的复仇计划在若伊头脑中开始形成。
“很好。”若伊的语气透出隐隐的兴奋,她指示特蕾娅,“你继续和梅娜亲近,让她完全信任你,听你的话。”
“是。”特蕾娅领命,有些不解地问:“这个梅娜,你准备把她怎么样?”
若伊神秘地一笑,走近特蕾娅,眼中闪烁着恶魔般的光彩,“调教公主有什么好玩的,我送你一个女王调教。”
“你是说塞拉?”特蕾娅迷惑地问,“塞拉太高傲,怕是不容易上钩。”
若伊摇头,做了向下切的狠决手势,提示道:“塞拉如果死了……”
“根据王位继承顺序……”特蕾娅反应过来,眼中射出兴奋的光:“梅娜就会成为女王!”
“恐怕没那么简单。”歌舒特插话道:“还有莱昂,他大权在握,继承妻子的王位,也并非没有名义。”
“那就一切看我们如何运作了。”若伊微微一笑,自信而又从容。她对特蕾娅说:“我今天让你带我进宫,一是想见见凤曦,二是想核实一件事情。”
待天色暗下来后,特蕾娅起身前往紫华宫。若伊乔装成特蕾娅的随从同行,为了避人耳目,她换了男装,又在脸上涂了点黄色药膏,以遮住白嫩的肌肤。这样就不会有人认出她是莱昂身边的艾薇,更不会认出她是被通缉的若伊。
若伊随特蕾娅登上一辆气派豪华的马车,她们的身后还跟着一辆较小的马车,装着若伊曾见过的那四个美少年。少年们显然都是经过精心打扮的,身穿精致的丝绸纱衣,散发着淡雅的幽香。个个唇红齿白,眉目如画,神态风流,若伊的男装扮相虽然俊俏,和他们相比,也就没那么出众了。
“凤曦因为睡不好觉,所以晚上经常会找些贵妇人陪她聊天,做她的床伴。今晚她邀请我去作陪。”坐在马车里,特蕾娅向若伊说明进宫的缘由,她笑道:“可以料想,一个守寡的女人,枕边是多么寂寞,被窝又是多么冰冷。如果她愿意放下太后的矜持和架子,我会让她快乐地安眠。”
特蕾娅这句“快乐地安眠”,含义甚是暧昧。若伊付之一笑,她感兴趣的是别的方面:“这么说,凤曦已经比较信任你了?”
“应该是。我比别的贵妇更会恭维她,更知道如何讨她的欢心。更何况,我的身份是外邦总督,有地位,有财富,对她又没有任何威胁,她有什么理由不喜欢我呢?”特蕾娅自信满满地说。
☆、第一百零八章 祸乱宫廷
谈话间,马车驶进了宫门。渐沉的暮色犹如轻柔的黑纱,笼罩着紫华宫。一盏盏精致的宫灯亮了起来,星星点点散布在花园楼阁间。
“那里在做什么?”若伊指着不远处的小山丘询问特蕾娅,那里似乎在修建什么工事,隐约可见堆积的石头和木桩。
“噢。”特蕾娅随意地看了一眼,回答:“凤曦想在那建个观望台。据说那里以前是座亭子,竖着一个美人雕像。”
见若伊神色沉了下去,特蕾娅甚觉奇怪,她问道:“怎么啦?”
“没什么。”若伊淡淡回答,不愿多言。她倚着车窗,沉默地望着远处的工事地。那座被拆掉的亭子曾经供奉着奥薇娜的雕像,奥薇娜,戴克国王爱过的女子,也是自己的生母。
而凤曦,却是奥薇娜的妹妹。凤曦对奥薇娜到底存有怎样的感情?应该忌恨大于姐妹之情吧,否则她也不会在戴克死后拆掉奥薇娜亭。
若伊心下一片清冷。和凤曦的血缘联系在她心底引发不起任何亲情的感觉,更不会动摇她复仇的决心。
若伊跟随特蕾娅进入太后的寝室时,凤曦正斜躺在壁炉旁的软塌上,手中捧着一本书,红色的壁火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灭的光影。
特蕾娅向凤曦请安,在凤曦对面的沙发上坐下后,特蕾娅笑道:“长夜漫漫,岂能无酒?我特带来了迦南半岛的最上好的香槟,敬请太后品尝。”
得到凤曦的首肯后,特蕾娅拍了拍手,四个美少年捧着酒壶走了进来。凤曦的侍女接过酒壶,例行检查后。将酒倒在水晶酒杯中,呈给凤曦和特蕾娅。
酒呈澄净的琥珀色,散发着浓郁的香气。凤曦浅浅抿了一口,赞道:“芳郁绵长,余味无穷。真是好酒,不知叫什么名字?”
“贵妇**。”特蕾娅的纤纤玉指优雅地端着酒杯。风情无限地浅浅一笑。“这酒是专门为贵妇人酿造的,好酒就像好的男人一样,能让女人**忘忧。”
“让女人**忘忧。”凤曦重复了一遍,一双美目瞟向特蕾娅身后的四个美少年。“都说特蕾娅夫人会享受,果然这身边伺候的人都不一样。”
“这几个人是我亲自调教的。”特蕾娅笑道:“太后如果不嫌弃,让他们来伺候一下?”她转头喝令:“阿叶。阿兰。”
两个少年随即上前一步,向凤曦毕恭毕敬地行礼。一人身穿淡绿色丝衫,另一人穿淡蓝色丝衫。皆是玉树临风,俊俏风流。再配着一副温顺的、任人摆布的神情,令人忍不住浮想联翩。
凤曦忽然有一丝嫉妒,她身为安德洛亚的太后,竟然还比不上特蕾娅一个外邦总督,活得快活自在。
“他们两人擅长按摩。”特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