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定要抓住她!”莱昂又重复了一遍,咬牙切齿。
“殿下如果抓住了她,又如何呢?”若伊禁不住问出心中的疑问。
莱昂像是被问住了,他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抬起头来望向若伊,目光阴沉得骇人。若伊意识到自己逾越了,她连忙低下头,做出忙碌的样子。
“我要让她做我的女人。”莱昂的声音深沉得犹如誓言,“不管她恨我也罢,想杀我也罢,我就是想得到她,不择手段,不计代价。”
☆、第一百零五章 第一个复仇目标
望着莱昂那誓不罢休的样子,若伊心头升起一种极其复杂的感觉。男人就是这样,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就越想得到。她一直认为莱昂对自己的并不是爱情,仅仅是一种偏执的占有欲,这种占有欲又因为得不到,而变得更加偏执和疯狂。
然而不可否认,有时候,偏执和疯狂到了极限,也是一种动人心魄的力量。
离开书房后,若伊回到自己的住处。来到阳台上,望着灰蒙蒙的蓝堡,努力将莱昂的影子和话语从脑海中赶走。她回想起在书房发现的那封信,又是震惊又是兴奋。赛拉居然给凤曦下慢性毒药,这是一条极其有价值的情报,她一定要仔细思量,好好利用。
阴云的天际,一只灰色的鸽子扑闪着翅膀朝阳台飞来,落在若伊的手背上。这种鸽子帝京很多,白色大理石建筑上沾满了它们的粪便,蓝堡也不例外。
若伊抚摸过它的羽毛,取下系在它颈部的蜡丸,然后轻轻向外一送,将它放飞。回到房中,打开蜡丸,取出纸条,只见上面写着三个字:已得手。
字迹刚劲,是歌舒特写的,鸽子是杜美莎的。安德洛亚普遍使用乖巧聪明的信使鸟传递信息,而杜美莎却训练这种不起眼的灰鸽子,构建自己的情报传递网络。
纸条在若伊的手心化为粉末。预计莱昂今天不会再找自己,若伊按照一贯的方式,先装作去花园散步,然后换上男装,翻墙偷偷溜出蓝堡。
她顺利地来到杜美莎的妓院,一进门。杜美莎便迎了上来,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带她往里间走去。
“你昨晚送来的人,我已经安置好了。”杜美莎柔软丰盈的身子贴上若伊,在她耳边低语,“按照你的吩咐,没有让她和那个丫头见面。”
“很好。”若伊心领神会。杜美莎口中的“人”是梅丽雅,而“那个丫头”指的是莉莉丝,之所以不想让她们见面,是担心莉莉丝向梅丽雅透露自己的身份。
“你那朋友,今天又送来了一个人,真的要把我这当收容所了啊!”杜美莎盈盈笑道。几分玩笑。几分风情。
若伊微微一笑,好像确实如此,她把这里当成了一个重要据点。她回帝京不久,来不及建立自己的据点,而奥略宁又向她保证过。杜美莎是一个极其可靠的人。
除了可靠,杜美莎人也很安静,若伊拜托的事情,她会忠实地履行,而从来不过问缘由。这正是情报人员应具备的理想素质。
“因为你这里我最放心。”若伊笑着回答,她做出恩客轻浮的样子,用力搂了下杜美莎的腰肢,不由感叹,真是柔若无骨啊。
“不过这次的人物非同小可。你最好处理得干净些。”杜美莎低声说着,娇笑着推了若伊一把,和若伊稍稍拉开距离。
望着杜美莎那副仪态万千的样子,若伊不觉心下感叹,果然是人和人不一样啊。特蕾娅身为贵妇高官,却是风流成性。言谈举止令人想入非非;而杜美莎开着妓院,却很有派头,犹如女祭司般认真敬业。
两人来到惯常的角楼房间。杜美莎提着一个精制的玻璃风灯,带若伊钻入衣橱。上次来看莉莉丝时,若伊记得走过这条暗道,它的尽头就是莉莉丝藏身的房间。这次在玻璃风灯的光照下,若伊才发现,通道的两侧还有门。
推开一扇锈迹斑斑的铁门,里面是一个通往地下的台阶。两人拾级而下,台阶潮湿且滑,布着青苔。杜美莎一手持灯,一手提裙,走的很是小心。
终于到了尽头,又是一扇门。杜美莎有节奏地敲了几下门扉,门开了,歌舒特迎了出来。
“来了?”歌舒特低声说着,一把拉住若伊的手。
“你们慢慢聊,我先上去了。”杜美莎识趣地说。
“杜美莎。”若伊叫住她的脚步,给了她一个感谢的微笑:“这次多谢你提供情报。”
“不客气。我为奥略宁做事,而奥略宁又为您效力,所以能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杜美莎朝着若伊盈盈一拜,转身离去。
若伊随歌舒特进入房间,和上次探望莉莉丝时看到的房间截然不同,这里简陋潮湿,嗯,很适合做囚室。
“我在他从宫中回府的路上劫持了他,他的随从都被我干掉了,没人看见。”歌舒特低声解释说。
若伊点头,抬眼望去,只见昏黄的灯光下,一个套着头罩、被绑得严严实实的中年男子蜷缩在墙角。她向歌舒特使了个眼色,歌舒特一把提起那人的衣襟,把他丢在若伊面前,然后掀开他的头罩。
一张熟悉而又丑陋的面孔映入若伊的眼帘,此人正是维扬,梅丽雅夫人的弟弟,两年前的宫宴上,就是他从背后偷袭黎德,导致黎德被凤曦的人擒住。
此时维扬口中堵着布巾,双臂被反剪绑在背后,被迫跪在若伊脚下,脸色憋成了猪肝色,眼中写满惊恐。
望着这个卑鄙小人,若伊心中充溢着憎恨、愤怒和杀机。寒光在手心闪现,她手持寒冰,挥剑直指维扬的面门。
维扬吓得口中呜呜乱叫,恐惧到了极点。若伊轻蔑地一笑,用寒冰挑出堵住他嘴的布巾。
“你……你们是谁?我可是宫廷总管,我,我警告你们,绑架朝臣,可是死罪!”维扬结结巴巴地说,死命摆出官威,企图吓倒对方。
“维扬,你真得不记得我了吗?”
若伊冷笑着盯着维扬,一道幽光自她身上闪过,恢复了她的本来面目。
“你……你……”维扬看着眼前突然变身的女孩,又惊又吓,忽然间他像是联想到了什么,颤声道:“你莫非是黎德的小女儿,若。若伊?”
“算你还有极性。那你还记不记不得,两年前的宫宴上。你是怎样暗算我父亲的?”若伊语气阴森,令人不寒而栗。
“不……不是我……”接触若伊凌厉冰寒的目光,维扬打了寒战,忽然间号啕大哭起来,“我不是有心要害黎德大人啊,我是被逼的,是太后逼我这么做的……”
看着维扬一把鼻子一把泪做戏的样子,若伊眼中增加了几分厌恶,“那我问你,我父亲到底是怎么死的?如有半句谎言。”她威吓性地晃了一下寒冰。“我就挖了你的眼睛,割了你的舌头,要你生不如死!”
“我……我说!”维扬吓得瑟瑟发抖,哆嗦着身子说:“黎德大人是在狱中被人暗杀的。”
什么?若伊吃了一惊,她一直以为是凤曦下令杀了黎德。
在若伊目光的逼视下。维扬战战兢兢地开始述说:“那日渡风带来小姐的条件,说要拿小国王威曼来交换黎德大人,太后是接受了的。她立刻派人去狱中提取黎德大人,结果派去的人发现黎德大人胸口刚刚被人刺了一刀。他们还是把大人带上了大殿,再后来渡风和御林侍卫发生混战,黎德大人就这样死在混战中。”
“这是怎么回事?是谁干的?”若伊的身体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当年绑架威曼换取黎德,是她精心计划的策略,本以为不会失手,没想到不仅没能救出父亲。还牺牲了渡风。
在逃亡迦南半岛的路上,她不停地思索,到底是哪一步出了差错,以凤曦对儿子的溺爱程度,绝不可能为了杀黎德,而至威曼的性命于不顾。
“我……我不知道。”见若伊眼中闪现杀机。维扬哭诉道:“我真的不知道,事后太后也派人调查过,却发现看管黎德的看守也死了。再后来威曼的死讯传来,公主塞拉登基,宫中诸事繁忙,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公主塞拉登基!这句话犹如一道电光,照亮了黑暗迷雾中的诸多线索。她拿威曼胁迫凤曦,凤曦答应释放父亲,父亲却在那时在狱中遭到暗杀,再往后,是莱昂不顾威曼的死活追杀自己……这一切的背后,有一个最大的利益获得者,那就是塞拉!
蓦然,早上在莱昂书房外听到的塞拉的那句话再次回响在耳边:
“我提醒你,抓到那个丫头后,要立刻处死。若是让她落入我母亲的手中,哼,你知道后果的严重性!”
后果的严重性,莫非是他们害怕凤曦知道,莱昂曾不顾威曼死活的追杀自己?莱昂为什么会不顾威曼死活,理由只有一个:就是有心让自己杀死威曼,只有威曼死了,塞拉才能当上女王!
就此推断,父亲的死定是和塞拉有关!想到这里,若伊只觉心在颤抖,难道是塞拉为了让自己杀害威曼,所以才对父亲下的毒手?
见若伊流露出痛苦的神情,歌舒特不觉担心,关切地唤了声:“若伊。”
若伊回过神来,接触到歌舒特担忧的目光,勉强挤出一个微笑,示意他不用担心。她转过头再次询问维扬:“你说的可是实话?”
她的话语比起先时平静了许多,却有一种令人不安的语气。维扬哭丧着脸,赌咒发誓地说:“我说的句句属实,若有半句谎言,不得好死!”
“很好。”若伊毫无感情地重复了一句,扬起了手中的寒冰。
维扬感到杀机,苦苦哀求道:“我真的没有说谎,我什么都说了啊!”
寒冰的剑气照亮了他惊惧的瞳孔,一道血线沁出他的脖颈,他无力地垂下了头,身子扑通一声倒了下去。
若伊面色苍白,目光空洞冰冷,殷红的血滴自寒冰剑刃滑落。
歌舒特一把搂住她,心疼地说:“这种事情就交给我来做,不要让这等小人的血污弄脏你的手。”
依靠在歌舒特的臂膀中,若伊缓缓摇头:“他是害死父亲的凶手之一,我必须要亲手复仇。害死父亲的每一个人,我都不会放过!”
她的语气决然,身体却轻颤不已。关于父亲死于塞拉之手的推想萦绕脑际。如果这个推想是真的,那么促使塞拉心生杀机的,不正是自己绑架威曼换取父亲的营救计划吗?
☆、第一百零六章 流言
维扬的死第二天被人发现。他的尸身高挂在城楼上,下面书写着几个的血字:出卖亲友者的下场!
血字淋漓,触目惊心,观者议论纷纷,各种流言在城中迅速蔓延开来。其中一个流传最广的版本是:两年前,御前首相黎德被构陷致死,维扬是凶手之一,如今黎德的女儿若伊归来,要为父亲报仇血恨。
这个传言再次勾起人们关于两年前国王戴克突然暴毙的往事。当时官方的宣言是:黎德图谋篡位,毒杀国王。但世人皆知,黎德和戴克是拜把兄弟,两人并肩战斗打下江山,黎德对戴克忠心耿耿,对工作尽忠职守,视荣誉高于一切,说他会图谋篡位、毒杀国王,任何一个稍微会思考的人都不会相信。
于是一个惊天内幕流传开来:当年毒杀国王的真正凶手是凤曦,黎德是被诬陷的!
对王室的内幕丑闻,平民百姓向来津津乐道,不出几天,流言就传的满大街都是,弄得沸沸扬扬,直至传入宫廷。
太后凤曦勃然大怒,命令御林军全城搜捕,胆敢传播谣言者一律割去舌头。残酷镇压之下,帝京几天之内多出不少哑巴。御林军士兵在大街上横冲直撞,抓捕传谣嫌疑犯,但凡人群聚集之处,如酒馆饭店,通通被禁止聚众,市民们噤若寒蝉,敢怒却不敢言。
“这些传言本来就是空穴来风的东西,若是不去理它,过段时间自然会烟消云散。而如今太后如此兴师动众,怕是反让人去相信它。”
蓝堡书房内,一个幕僚忧心仲仲地向莱昂进言。
莱昂坐在椅子上。神色是一如既往的阴沉。或许塞拉的那番刺激确实生效,第二天他便恢复振作,开始处理朝政。
对凤曦毒杀戴克的流言,莱昂心下比谁都清楚。本来当年凤曦想杀的是黎德,谁让戴克那么倒霉,喝下了那杯毒酒。硬是要把这笔账算到凤曦头上。也没什么大错。至于嫁祸黎德。那倒是事实。
莱昂并不在意凤曦的声名,比起流言的内容,他更关心的是流言的散布者。杀维扬,散流言。最有可能做这些事的只有一人,那就是若伊!
若伊啊若伊,原来你还在帝京。我就是掘地三尺,也要把你找出来!莱昂眼中迸射出誓不罢休的狠戾目光。
若伊此时就侍立在他的身旁,将他的神色变化尽收眼底。她心中暗自嘲笑:莱昂。你大概万万想不到,你用尽手段、费尽心思要找的人,就在你的眼皮底下。
“你说的甚有道理,我会找时机规劝太后的。”莱昂懒洋洋地回答,他摆了摆手,示意幕僚退下。
等幕僚退下后,老总管一个人留了下来。他低声道:“殿下,我还听到了一个谣言。对殿下和女王十分不利。”
他有所顾虑的看了眼若伊,若伊会意,知道他希望自己回避,于是端着茶具退入里面的茶水间。
待若伊退下,莱昂问道:“什么谣言?”
“有人传言,小国王威曼并非是被若伊而杀,而是死在殿下和女王塞拉手中。殿下和女王为了篡取王位,杀死威曼,嫁祸给若伊。”鲁温回答。
“什么!”莱昂嗖得站起身来,神色犹如暴风雨降临的天空,交织着震惊、狂怒和暴躁,最终化成了一抹冷冷的笑意,“哼哼!若伊,看来我还真是小看你了。闯入蓝堡救人,杀死朝廷命官,散布流言,蛊惑人心,你的本事还真大,我倒想看看,你还有什么招数?”
此时若伊正隐在茶水间的门后,把耳朵贴在门上,偷听莱昂和鲁温的对话。听到莱昂的这番问话,她在心底回答:我的报复如疾风暴雨,只怕你应接不暇,招架不住。
不错,维扬的尸体是她吩咐歌舒特挂上城头的,目的是给阴谋家背叛者们一个警示。流言也是她散布出去的,杜美莎的妓院是流言的最佳散布地。至于流言的内容,基本属实,除了关于莱昂杀害威曼的那段稍稍经过加工以外。
既然当年你们嫁祸我父亲毒杀国王,那么如今我把威曼的死完全推在你和塞拉身上,也算是以其人之道还置其人之身。
更何况,我当年之所以杀威曼,都是被你们逼得。无论是威曼,还是父亲,都成了你们野心的牺牲品。你们踏着他们的尸骨,站在了权力的最高峰,而我现在所要做的,就是暴露你们的真实面目,把你们拉入地狱!
“立刻派人追查流言是从何处散布开来的。”狂怒之后,莱昂冷静下来,向老总管下达指示。他才不会学凤曦满大街的抓人,以暴露自己的心虚。
“是。”老总管领命,脸上忧色不减,“殿下,这流言若是传到太后耳中……”
“她听了又如何?”莱昂狂傲地说:“她若是聪明的话,就应该把它当成耳边风,不去相信。”
若伊心中暗道,莱昂啊,你的第一个跟头将栽在你的自负上。
老总管离开后,若伊端着新沏的茶水走进书房。只见莱昂站在窗前,神色冷毅,犹如冰雕。
若伊把茶水放在桌上,侍立在桌旁,望着莱昂的背影,眼中泛起波澜。其实,她很想询问对方,父亲是不是塞拉杀的。本来在她的复仇名单中,塞拉仅仅是关系者,并非主要目标。而如今,梳理线索,才发现当年制造悲剧的关键人物,并非凤曦,甚至也不是莱昂,而是塞拉。
如果那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