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人都听出了林夕的意思。
这些学院的年轻人,都知道他们接下来便要承担起完成这具铠甲的责任。
只是想到传说中炼狱山掌教的强大,高亚楠等人还没有想到林夕所说的另外一个希望是什么。
“炼狱山的魔变。”
林夕没有停留,说道:“湛台浅唐知道魔变的修行之法,只需炼狱山的魔变药物…如果我能够修成炼狱山的魔变,拥有圣阶的力量,或许便也能够对炼狱山掌教造成威胁。”
“我们能够进入炼狱山的潜隐不多…按确切的消息,现在已经只剩下张平一个。”
“他是被学院派去执行这项任务的人,按照他先前回报传回的消息,他已经能够接触到炼狱山的最高等级的工坊。”
“但距离他上一个回报点已经过了十五天。”
林夕微微的顿了顿,看了一眼高亚楠等人,“虽然没有任何讯息可以证明他的身份暴露,但不管要证实他有没有事情,还是为了这具铠甲,我们都要尽一切可能和他联络。”
……
就在林夕心情有些沉重的想着张平的安危时,张平依旧在那一个地狱里挣扎。
他开始吞吃那些让他看到都觉得呕吐的东西,一次次的往上攀爬。
他的身体已经恢复了一些。
他的魂力使得他的手指终于能够在光滑的岩壁上抠出些孔洞,使得他的身体终于能够脱离水面,往上攀爬。
然而这张人脸下的洞窟实在太高。
他一次次的耗尽魂力,耗尽自己的所有力气,爬到高处,却依旧看不到头顶的天光,看不到出口。
他一次次在绝望的嚎叫声中,坠落下来,狠狠的坠落在水面。
最可怕的不是强大的对手,而是这种幽闭的寂寞和绝望。
……
炼狱山里,那座最高的火山口上方的神殿里。
沐浴在红光里的炼狱山掌教也在等待着。
他等待着从云秦帝国传回来的消息,等待着被他派入天魔狱原的那些炼狱山弟子和奴隶的消息。
这一个冬天,就将过去。
第四章 恐怖
时间太久了。
或者说,在永恒的黑暗里,张平根本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
从一开始的极度恐惧和绝望,到慢慢变得麻木,到变得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到底疯了没有。
他的脑海里出现无数的幻觉,听到各种古怪的声音。
然后又到什么幻觉都没有,什么古怪的声音都没有,耳朵里安静得只剩下他体内鲜血流淌的声音和心脏跳动的声音。
他好像变成了一个地狱里没有思想的鬼魂。
不停的重复着吞吃那些恶心的带虫,填饱肚子、冥想修炼补充魂力、攀爬。
攀爬、掉落、继续攀爬……
他自己似乎都没有意识到,随着这一切似乎永无休止的重复,他攀爬得越来越高,他能够攀爬上的高度,已经比最开始他所能攀爬到的最高高度高出了数倍,他的手指更为坚硬,他的魂力已经更为强大,可以轻易的刺透坚硬的山石。
随着这样的重复继续重复。
他距离潭水的高度,已经让他在坠落时,体内的骨头都甚至会不时摔碎几根。
平静柔和的水面能够让修行者的骨骼都震碎,这便说明他所攀爬到的高度的确已经很恐怖。
张平也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身体血肉的撕裂,骨骼的碎裂之后,恢复得都比平时要快许多,他的身体就像一个面团,在每次被拍打,揉捏之后,却是没有留下多少隐伤,反而变得越来越坚韧…因为不能出去,这种日子不停的重复,任何的改变都没有什么意义。
他甚至似乎连受伤时的痛苦都麻木了,都忘记了。
当他的手指甚至不用多少魂力,都能刺入坚硬的岩石里,当他依旧重复着这样的事情的某一天,当他已经精疲力竭,就将再次堕入下方无尽的黑暗地狱里时,他却突然有了感觉。
他的身体猛烈的颤抖起来。
他的每一寸肌肤都在发抖,一条条血管都浮现在体表,如同蚯蚓一样游动。
他的头顶上,出现了朦胧的天光。
他以为是幻觉。
然而等到各种情绪开始逐一回到他的身体里时,他确定这是真的天光。
他的面容便变得比炼狱山典籍里记载的魔王还恐怖。
因为你可以想象,当欢喜的笑容、痛苦的哭泣、无比的愤恨、担心又只是泡影的恐惧…等等诸多情绪同时放大,同时释放在一张人的脸上,那人的脸,会变成什么模样。
张平开始魔变。
他的身体在光滑的洞壁上开始膨胀,变大。
他就像变成了记载里真正的魔王。
他朝着头顶上方朦胧的天光,笔直往上开始狂奔。
大片大片的碎石,在他的手掌和脚掌的拍打和蹬踏下掉落,很久才传来水花的响声。
“啊!”
蓦的,他捂住了自己的双目,发出了凄厉的吼叫声。
他的身体在坚硬的石头上狠狠的撞击,弹跳,然而却没有掉落下去。
因为他不再是在笔直往上的洞壁上,而是位于一个椭圆形的巨大空间。
有五条光柱,从这巨大空间的顶部落下。
这五条光柱的光线并不强烈,若是置身在那五条光柱里面,看外面的世界,依旧会是看到一片幽暗。
然而许久没有见过任何光线的张平只是被其中的一条光柱扫中,便已无法承受。
在眼睛被灼烧的痛苦缓缓消退之后,魔变的力量已经开始衰竭的张平努力的睁开有些红肿的眼睛。
他看到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五条光柱,分别从这张巨大人脸的眼瞳、鼻孔、嘴巴里射落。
这使得这张人脸的表情好像在嘲笑着众生。
也让人觉得放佛这张脸后是一个玄幻的世界。
五条光柱正对着的下方,都有一个笔直往下,深深的洞窟。
张平一动都不敢动。
然后他想起了一些事情,看着自己刚刚爬出的洞窟口,看着距离自己已经不算高的那张嘴,他的喉咙里和整个身体里,都发出了荷荷的声音。
光柱外,是真实的世间。
然而这张人脸给他带来的一切,却使得他已经产生了错觉,似乎现在他所在的才是真实,自己存在的世界。
他的眼睛开始慢慢适应。
可以看清更多的东西。
然后他脸上的五官始终显得十分的恐怖。
这个人脸下的空间,就好像一个巨大的脑部。
而四周的壁上,绘制着很多的图案。
有一些是符文。
有一些是人体的骨骼、血肉、经络。
他朝着这些图案爬了过去。
他看到了炼狱山古典上的文字。
他看到了那种独轮金属傀儡的分解图案。
他看到了那种巨大的人形妖兽叫做火魁。
他看到了许多图腾,有许多人在尸山和洞窟里攀爬,唯有一两个人能够最终攀爬到顶端。
他看到有异常强大的人,手持着铁剑,铁剑上刺穿者十余名身穿古仙衣的修行者。
他看到了魔变。
看到了无数火焰的符文,看到了一些锁链。
然后他的呼吸彻底的停顿。
他看到了炼狱山的很多东西,然而炼狱山的很多东西,和这里相比,却又少了很多东西。
尤其当他看到一朵朵火焰在一条条如符文般的经络外生成的图录时,他便明白,有关炼狱山和这片不可知之地的许多传说都是真的。
……
……
时光流逝,千霞山上的积雪开始融化,一些草木在不知不觉之间吐出嫩芽。
云秦帝国和大莽王朝,已经整整交战了一年。
一名身穿将铠的大莽将领,站在千霞山的一处要塞城楼上,看着积雪渐消的道路,心中迷茫,不知道这新的一年里,等待着自己和部署的将会是什么样的命运。
南方数个行省的云秦百姓和大德祥也撑过了这个最寒冷的寒冬。
在得到朝堂的支持,债券发行之后,大德祥的八成商铺重开,步履蹒跚的前行着,让云秦南方这数个行省的许多人家能够喝得上未必能完全填饱肚子,但是可以暖手暖心,拥有更多重拾家园信心的热粥。
用银两来衡量的话,大德祥依旧岌岌可危,似乎随时都会倒下。
然而在过往的这一个冬里,大德祥却收获了比银两更为重要的东西。
许多暂时还不起赊欠银两的人们,尽可能的为大德祥做着一切能做的事情。
大德祥的车队,在整个云秦一路畅通,即便遭遇有些本来已经不能通行的路段,在很短的时间里,不能通行的道路也会被民众设法修好或者疏通。
有大德祥的商品的地方,绝大多数云秦人都不会再买别的商号的同样货物。
很多人背井离乡,来到了碧落陵,帮忙开垦农庄,不计回报,只是为了要为大德祥出一份力。
在最艰难,甚至发放不出雇员工钱的月份里,碧水和天落行省,大德祥的农场非但没有缺少人手,反而因为许多云秦人的到来,而多出了数个集镇,多辟出了十余个农场。
云秦的军方在进行着立国以来最严格的审查。
随着皇帝一些反省的诏书公告天下,似乎整个云秦帝国都在好转,而林夕似乎也开始在很多人的心目中成为了以私愤挟持民意的存在。
只是很多人都不知道,千魔窟的大片大片山坡上,满山遍野的魔眼花已经长出了花苞,含苞欲放。
登天山脉封堵住一些上山通道的积雪,也开始慢慢融化。
大莽炼狱山的最南面,炼狱山范围之内最后一座死火山口和天魔狱原的边缘,一栋黑色火山石调砌成的殿宇前方,数名炼狱山神官正带领着一队苦役准备开始九死一生的跋涉,进入天魔狱原。
在整个冬季,在证实了青鸾学院的某个信息之后,炼狱山掌教的需求便变得更加急切,一共派出了十三支队伍进入了天魔狱原,像投入火坑的蚂蚁一样,朝着天魔狱原的最深处渗透。
这十三支队伍只有一支队伍最终回来,带回了一件残破的魂兵,其余的十二支队伍,全部杳无音讯。
所以此刻这数名身穿红袍的炼狱山神官的面容都没有平时的威严,唯有苍白和无助。
前两日天魔狱原里的某一座火山正剧烈喷发,即便喷发的声音已然停止,但大量的火山灰依旧如同无数飞舞的乌鸦一样,从远处乌压压的飞来。
整个视线里天魔狱原的天空都是极其的阴霾,在黑色的灰尘和浓烟形成的浓雾里,突然缓缓的透出一个身影,沿着炼狱山开辟出来的一条道路,走向矗立在天魔狱原边缘的这座殿宇。
无论是这支队伍里的人,还是监督这支队伍进入天魔狱原的数名炼狱山长老,全部都震骇的瞪大了双眼。
走来的人身上的衣衫已然变成了一缕缕的破布,然而很多人还是看出了隐隐的红色。
“是他!”
“他竟然还活着!”
然后一名炼狱山长老认出了这条走出的身影,是早在冬天之前便进入天魔狱原的张平。
在下一息的时间里,他和身旁其余几名炼狱山长老的呼吸同时停顿,额头上的血脉不停的跳动起来。
他们看到,张平的身后,又行出了一尊金属身影。
一尊下半身是一个转动的金属轮,上半身是抬着双手,如端着两个弩筒的金属傀儡!这尊荡漾着令他们心悸气息的金属傀儡,就像一名侍从一样,跟随在张平的身后,朝着他们行来。
第五章 春天里的杀机
在炼狱山的历史里,从未有人能在天魔狱原里存活那么久,也从未有人能在天魔狱原里带出一件完整的魂兵。
炼狱山开始震动,五条浑身包裹着浓烟和黑火,显得无比高大的身影从各自所居的洞窟和殿宇里走出。
原本已经被测试过忠诚的张平,被带到他们的面前,再次服用更大剂量的炼狱山独有药物。
那具实力等同圣师的独轮金属傀儡的强大和张平独自在天魔狱原里生存了整个冬季的事实,令这些炼狱山大长老兴奋到战栗,但同时他们也必须确定张平没有隐瞒什么。
这些浑身包裹着浓烟和黑火的炼狱山长老围绕在张平的身边,从服下药物的张平口中,得到了和之前一样的供述。
他们仔细的记下了张平所说的这具金属傀儡的控制方法和图解,记下了张平所说的修行之法。
然后他们离开了张平,朝着炼狱山中最高的那座殿宇行进。
张平被孤零零的遗弃在这间用于审讯的空旷殿宇里。
在这五名炼狱山大长老走出这间殿宇的瞬间,躺在冰冷石床上的张平,他原本迷茫空洞的双眸便顿时充满许多难以用言语形容的复杂情绪。
张平想到了上一次接受这种药物的时候。
他想到了常净香的身体,想到了那场暴雨,那场炼狱山的盛宴。
然而那些痛苦的事情,和这种药物一样,竟似不再对他的身体有任何的影响。
他的心脏,似乎变得和他的十指一样冰冷而坚硬。
……
沐浴在宝座红光里的炼狱山掌教缓缓的抬起了头颅。
他威严如狱的目光里,出现了欣喜和感慨。
他终于等到了他所要的东西。
他已经等待得太久。
中州城是天下最热闹,最有烟火气的一座城。
早在云秦立国前十年,就已是如此。
中州城里有最好的吃食,有最热闹的集市,有最好看的女子。
所以他当然也很喜欢中州城,也很想到中州城里看看。
也早在云秦立国前十年,他就自觉有了可以不顾云秦那些修行者,进入中州城的力量。
然而遗憾的是,一名背着大黑的中年男子,走入了这座城。
然后这名中年男子和那个帝国,便变成了他的敌人。
那名中年男子和他后继的强者,终于一个接一个的离开了人世间。
他终于等到了自己想要的契机。
不免有所感慨。
“将那个断腿废物的洞窟给他。”他抬起了头,对着五名炼狱山大长老命令道。
五名炼狱山大长老当然明白炼狱山掌教为什么欣喜和感慨,他们也当然明白炼狱山掌教这句话的意思,想到那名弟子只是因为从天魔狱原中带来令掌教欣喜和感慨的东西,便竟然能够近乎和他们齐平,他们的心中就无比的愤怒。
然而他们不敢表露任何的反抗和违逆,甚至连体内汹涌的浓烟都不敢沁出一丝。
“炼狱山需要力量。”
“唯有你们这个阶层,才能接触些天魔狱原里的秘密。”
炼狱山掌教的心情显然极好,所以他很少见的淡淡解释了两句。
说完了这两句,殿里红光大放,他便从宝座上站了起来。
……
……
只要是不打仗的时候,在普通的云秦百姓眼里,整个天下就显得十分平静。
谁都知道千霞山还被大莽占着,但因为林夕和青鸾学院的事情,因为前一年的战争打得太过惨烈,所以尚武的云秦,甚至没有多少人谈论什么时候收复千霞山。
云秦正式入春。
迎春花都已凋谢,然而最后的春寒还未消。
在如东陵的军部里,穿着一件黑棉袍的蒙白,正忘却了一切般,查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他原本就想在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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