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使得闻人苍月看起来就好像冬天浅湖里,被冻在冰里的一条鱼。
在他的感知里面,这一柄剑,已经变成了一座冰川,一座在海里飘动,朝着他压来的冰川。
随着这柄剑的推进,他原本已经凝重的脸色,变得越发凝重。
七曜魔剑倏然后退数尺,回到了他的手中。
闻人苍月的剑道,是距离身体越近,力量爆发得更为猛烈。
所以这一退,却是代表着他最为强悍的一击。
他身外所有的坚冰在这一瞬间全部碎裂,每一片冰片里面,都好像有一个闻人苍月的影子,也有朝着他斩来的这一柄冰雪大剑。
他手持着七曜魔剑,一件朝着这柄冰雪大剑刺出。
剑尖正好对着剑尖。
两股磅礴至极的元气僵持在空中,时间好像在这一刻凝固,所以雪花也彻底悬浮在空中。
闻人苍月的身躯,好像真的变成了铁铸。
他强悍的往前压去。
冰雪大剑似马上就要开始崩裂,解体。
然而就在此时,一只白皙的手握住了这柄冰雪大剑的剑柄。
周首辅穿过了飞雪,握住了这柄剑。
他的身上,已经没有丝毫的温暖,整个身体,都在散发着凛冽至极的寒气,比这柄剑更寒。
他也用力,将这柄剑往前刺出。
七曜魔剑一声哀鸣,大震,后退。
闻人苍月的身体,猛的一顿,在空中往后倒飞。
强大得足以改变一个城池的最终胜负,天下几乎已经无人可阻的闻人苍月,被周首辅一剑震飞!
闻人苍月口中发出了一声轻声闷哼。
他的左颊在倒飞中被一片雪花割裂,脱出了一条鲜艳的血口。
“你果然很强,和我想象中的一样强大!你才是中州城中,最强的修行者。”
然而他的面上却是没有丝毫的震惊,反而只有更加的兴奋和感慨。
“生死相搏,我原本也未必是你的对手。只可惜,我的手中,还有李苦修的剑。”
他按住了震颤,如恐惧般悲鸣,甚至结满寒冰的七曜魔剑,收入袖中,然后用双指,捏出了一柄小剑。
一柄骨舍利小剑。
……
在大莽老皇帝湛台莽决定将皇位让贤给他的学生时,便已经隐然是在挑战炼狱山千年积累的权威,于是李苦和炼狱山掌教,有过一次论道。
那次论道,李苦知道炼狱山掌教的确如传说中的那么强大,炼狱山掌教也知道凭借自己一个人,虽然敌得过李苦,但无法阻止李苦的逃。
所以炼狱山掌教开始在这世间寻找一名可以配合他拦住李苦的人,他最终找到了闻人苍月。
而李苦却一直在修着一柄剑,一柄强大到足以杀死炼狱山掌教的剑。
这是体剑,是千魔窟的人王剑,对敌时脱体而出,将会有斩魔灭神的强大。
只是他在逃亡的路上,却最终被快了一步的炼狱山掌教追踪到。
在最终修成这一剑之前,他便战死。
这柄剑被炼狱山掌教赐给了闻人苍月,因为闻人苍月便是他用来对付云秦和青鸾学院的剑。
这一剑虽然还未最终修成,但这李苦一生修行之剑,已然比闻人苍月自身强大。
闻人苍月捏住了这一柄剑,在倒飞之中,朝着周首辅刺出。
***
(白天有事要出去忙,所以晚上一更的时间可能会晚一些。。。)
第五十九章 剑毁人依在
这柄剑比起世上的任何一柄剑都要细小。
小得就像一片树叶。
然而在闻人苍月这一剑刺出之时,他往后倒飞的身体便已经顿住,双脚离地悬空着,反而要往前飞出。
这一柄剑的力量,大得让他都无法控制,将他带起。
狂风形成了实质,就像一条条长达百米的巨刀,将他身外所有的雪花都吹走。
这柄剑,就像将九天上的风都带了下来,然后这柄剑上的力量,又将这些狂风和雪花一起扯碎。
细小的剑,在破碎的风和雪晶之中,刺向周首辅。
依旧是剑尖对剑尖。
剑尖和剑尖相交之处,开始泛出一圈圈磅礴元气形成的冲击波。
周首辅的双脚也离开了地面,因为地上有一层层的钻石般冰晶形成,托起了他。
他的身后,是一条绵延很长的冰毯,在街巷中扩散出去,甚至爬上身后的房屋,使得这些房屋也变得雪白,就如同海上的冰峰。
他的身后,就好像变成了一片冰海。
他的人,就和这片冰海凝成一体。
李苦的这柄剑,凝在空中,无法震碎他的这柄剑,无法震碎他身后的这片海。
闻人苍月的眉头皱了起来。
他的面色不再有丝毫狂热。
因为他喜欢杀死强大的,对自己有威胁的对手,但他并不想见到,这世上又多一个比他还强的对手。
“传说中冰雪巨人的后代,的确是和长孙氏、申屠氏一样的异类。”
“即便动用了这柄剑,你竟然也挡得住…所以在修为方面,甚至**的力量方面,你都比我强。”
他皱着眉头,看着站在冰海上的周首辅,冷漠道:“所以我更必须杀死你。”
“只可惜你比我年纪大,且我的气血比你旺盛。你没有我那么多血可流。”
这一句话冷漠出口的瞬间,他持剑的右手,整条手臂上的铠甲震裂,他这条如铁铸的手臂因为承受不住超过极限的魂力喷涌,而血肉撕裂,肌肤裂开,绽放了一蓬血雾。
小剑前进。
整柄冰雪大剑裂开。
周首辅的手掌、手腕上也出现了无数道细密的伤口,鲜血急剧的喷洒出来。
一层寒冰封住了所有伤口,然而在下一瞬间,冰壳便在元气的冲击下破碎。
鲜血再度从他指掌和手腕上的无数伤口中随着魂力的喷涌激射出来。
他身后的冰海出现了无数条裂纹。
一座座被冰覆盖着的房屋,开始随着裂纹的出现而崩塌。
这片冰海似乎随时都会消失。
然而周首辅的面容却依旧十分平静。
他依旧没有后退一步,平静的站在碎裂的冰海上。
闻人苍月倏然抬头仰望天空。
天空之中,有一点淡淡的黄光,在此刻清晨的白云间闪耀。
闻人苍月感知到了什么。
他想要收起手中的这柄最强之剑,往后退却。
然而周首辅在这时,他的手却是带着一种一往无前的气息,刺向闻人苍月。
他的手中,还有一截冰雪大剑的剑柄。
小剑的剑身没入了剑柄之中。
剑气刺入了周首辅的手掌,然而这透明的冰雪大剑的剑柄,却是牢牢的锁住了这柄小剑,令这柄小剑不能前进,亦不能后退。
闻人苍月的脸上,瞬间充斥极厉的寒意。
与此同时,天空中亮起了一轮烈日。
强烈的元气波动和耀眼的光华,凝成了九只巨大的金色凤凰。
神木飞鹤上,佟韦吐出了一口血。
他的手里,握着一具占据了大半个木鹤的金白相间的斑斓巨弓。
一枝纂刻着凤凰飞舞般符文的箭矢,落向了闻人苍月。
闻人苍月决然放手,在放手的一瞬间,小剑的剑气反而反冲回来,冲在他聚力的右肩上。
他右肩上顿时多了一个通透的血洞,原本覆盖着的将铠彻底的摧毁成碎末。
这一股力量,瞬间反推着让他倒飞数丈。
耀眼的金色箭矢,落在嵌在寒冰中的小剑上。
这一支拇指粗细的金色箭矢,所有的力量,却都只聚集在箭尖上最前端半粒米粒大小的一点。
一丝丝看不见的气流,在这点敲击在小剑上的一瞬间流散开来。
这柄带着强大的逆天和不屈气息的小剑,骤然无声的碎裂,如一片纸被撕裂开来。
闻人苍月垂头,他不再看天生的神木飞鹤,他的目光更是冷漠。
在这柄小剑彻底崩碎,变成无数碎片飞射而出的瞬间,他袖中的七曜飞剑再次飞出。
这次的七曜飞剑尾端,连着一条黑红相间,如岩浆般的锁链。
这一剑,再度直直的刺向周首辅!
……
李苦的这柄剑,是天下最强大的神兵之一,此刻被一击击碎,无论是拥有这件神兵的闻人苍月,还是眼见这样的一件绝世神兵直接损毁在世间的周首辅,眼神却都是十分平静。
周首辅的左手微微弹动。
一朵朵百合般的冰花,在他和七曜魔剑之间的空间中不停的生出。
在寻常修行者根本无法感知的极短时间里,他身前所有盛开的冰花碎裂,碎裂的小剑的骨舍利碎片冲击在了他的身上,让他身上湮开了不少血迹。
七曜魔剑这一击的力量在最后一朵冰花碎裂之时,也已经耗尽,后方连着的锁链甚至在极寒之下,已经隐隐出现一丝丝细小的裂纹。
然而看着那些骨舍利碎片刺入周首辅体内时带起的光丝和随即荡起的血迹,对于闻人苍月而言便已经足够。
“值得么?”
他冷漠的看着周首辅,微讽道:“只是为了毁掉我手里一柄这样的剑,就不惜让一名已经受伤的风行者伤得更重,不惜拼着将自己伤到即便不死,今后修为也只退不涨的地步?”
周首辅的身上有更多的血花泛出。
他身上的一件银衫上,如同盛开了许多朵桃花。
闻人苍月的一些力量,以及那柄骨舍利剑的力量,在他的体内穿刺着,所以他体内的情形,远比外表看起来更为糟糕。
然而听到闻人苍月的这句,周首辅却依旧平静的微微一笑。
“我原本就不想和人动手,今后即便再也不能和人动手,也没有什么可遗憾的。”他微笑着,感慨着:“我已经见过了大莽的最强剑…接下来,便要你和我一起看看,云秦的最强剑,这天下的最强剑。这一剑,会让你明白是值得的。”
闻人苍月的瞳孔皱缩,抬头看向周首辅身后的长巷之中,同时,他的身体以比方才还更快的速度,往后退却。
他看向的地方,有一道被冰雪覆盖住的断墙。
贺白荷就在断墙的一头走出,他的脸色很白,已经没有多少力气,他就将自己最后的力气,贯入了这道墙上某处,然后他的身体靠在了这座断墙上,看着闻人苍月。
地上的冰雪咔咔裂响。
普通的木院门上吱呀作响。
瓦片上噼啪作响…两边一些残树上咔嚓连声…
一道道凛冽的剑气,从上面显出的剑痕中流散出来,汇聚着天地之间的元气,形成了一道道强大至极的飘渺之剑,就像云秦清晨城中燃起的一条条炊烟,斩向闻人苍月。
七曜魔剑在闻人苍月的身外飞旋。
一道淡淡的剑光切入了七曜魔剑连着的锁链上的一道裂纹之中。
这条坚韧至极,燃着火光的锁链断成了几截。
闻人苍月后退的身体再度快了几分。
他的右腿上却陡然出现了一道伤口,鲜血沁出。
他没有停留,快得如同瞬移。
在倒塌的房屋前出现,下一个瞬间,便已经到一圈篱笆墙的破口处,再下一个瞬间,已经到了被他先前身上气息震倒的一座牌坊前。
但他每一步落下,身上的铠甲都会掉下几片,身上就会多出一道剑伤。
在退出有剑气弥漫的这一片街巷时,也只是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但是他身上的铠甲尽碎,披风也变成了一缕缕的破抹布。
他身上多了的十几条剑伤看上去很细,很长,且都入肉不深,鲜血流淌得也似乎并不多,但鲜血却始终鲜艳,越沁越多。给人的感觉,就像是有被人刻入了十几条红色的符线。
他的面色雪白。
前所未有的雪白。
他眼眸中充斥着前所未有的冰寒,看着贺白荷。
“不要也问我值不值得。”
看着闻人苍月的这种神色,贺白荷轻轻的咳嗽着,笑了起来,笑得比闻人苍月一开始进来时笑得还要大声,“云秦的史册会记住我这一剑,天下会记住我这一剑。天下会记得,因我们,你攻克不下这座陵城,天下会记得,因为我们,你被伤得再过一百年都不可能进阶得了大圣师。”
“还有什么,比彻底粉碎一个充满**的人的**,更加开心的事?”
贺白荷疲惫的坐了下来,眼神开始黯淡,但他却还是嘲讽的看着闻人苍月,说道:“被人一下打倒的感觉好不好?”
“胜负乃兵家常事…”闻人苍月微微眯起了眼睛,脸色却是平静了一些。
“不要说这种废话,没有人会给你翻本的机会。”贺白荷直接打断了闻人苍月的话。
闻人苍月沉默。
沉默着逃离这座城。
第六十章 胜利的讯息
一群云秦黑甲军士在一间杂货铺子里睡觉。
地上只是铺着一层薄薄的棉被,睡在上面依旧会觉得十分冷硬,然而这些云秦军人却是睡得极沉。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巨大的声浪。
这声音十分巨大,地面首先颤抖,然后屋檐间落下许多的灰尘。
数名军人首先在地面的震颤中醒来,这些云秦军人第一时间警觉的抓起了身边的兵刃,但随即弥漫于这个铺子里的灰尘,却呛得他们剧烈的咳嗽起来。
然后所有这里面的云秦军人便都醒了。
“这是什么声音?”
一名看上去入伍时间并不长,连手上都没有被刀柄磨出老茧,应该只是周遭的预备役军士的年轻云秦军人用黑布遮住了口鼻,问身旁的一名四十余岁的平头军士。
这是似乎是这些人的校官的平头军士微微的眯起了眼睛,冷峻道:“有大莽蛮子的欢呼声,应该是南边有大段的城墙又崩倒了。”
“这些大莽蛮子吃的到底是什么药,怎么可以两天了,都不睡觉还这么欢的。”一名云秦军士愤愤道。
“继续睡吧,不管他们吃什么药。我们不睡,更没有力气去砍他们的脑袋。”四十余岁的平头军士看了周围这些坐起的云秦军人,“我们在这里的每一息睡觉时间,都是前面的那些兄弟拿命换回来的。”
远处的喊杀声和震天的欢呼声,还在不断的传来。
这声音比集镇里的叫卖声还要大无数倍。
然而听到这名平头军士的这句话,这间杂货铺子里所有的云秦军人,却是都不再说话,默默的将自己的耳朵塞起,闭上眼睛,继续睡觉,哪怕他们距离倒塌的城墙都不会超过三里。
……
坠星陵的南墙,崩塌了一段百余米的缺口。
大块大块的碎石矗立得如同一个乱石山谷,城外的大莽军队,像海浪一般朝着这个地方涌来。
距离这个缺口不远的城墙上,一名云秦军人正在搬着一根贯月弩箭,想要将之装配进旁边的弩机里面。
然而在弯腰搬起木箱底部的这根弩箭时,这名云秦军人突然觉得头顶的阳光分外的白,他眼前有些看不清了,大脑在这一刻眩晕,他用力搬起的沉重弩箭,砸在了他自己的脚上,让他的脚上瞬间发出了骨裂的声音。
他晃了晃,下意识的咬牙想要再次搬起这根弩箭,但是再度弯腰时,他却晕倒在了地上。
一名校官大声疾呼,让人替上他的位置,但接替他的人,明显动作也比平时迟缓,显得有些麻木。
和东景陵、韶华陵的性质不同,坠星陵是整个云秦南部最为重要的喉舌之地,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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