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大德祥因为自己在外并没有什么铺子,所以货物用不着自己交付,车队正式进入大济城并非是要交付货物,而是要让商行辛苦了许多年的老人看到如今的成绩,以及最重要的还是要和一些大商行谈一些合作的生意。
陈妃蓉在大德祥只是要替林夕看着,以及等待林夕今后会有的一些动作。现在一切接洽失意都有刑德荣和刑天养安排妥帖,所以在这个车队繁忙起来之时,她这辆马车却是悄然脱离了车队,由大德祥的伙计先行赶往大济城中一家早已定好的上佳客栈。
陈妃蓉再次掀开了车帘,她远远的望向了城中的东首。
在她此刻还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座有着几口天然泉水的大宅子,大宅子的一个院落里还有柏、柿、桐、椿四株古木,寓意着百市同春。
“我回来了。”
陈妃蓉看着那座她此刻还看不见的大宅的方向,轻叹了一口气。
换了别人,二十多年后回到自己出生的地方,想到因这里而起的一些悲惨遭遇,应该难免会落泪。
然而她在这二十多年之中的泪早已流光,她的心比这世间绝大多数男子还要坚硬。
此刻她只是感到快乐,感到对林夕的佩服,因为她已经踏出了她的回家之路的第一步,而她没有想到,大德祥会做得如此出色,她这第一步会走得如此之快。
“你千万千万不要在龙蛇边关死去…不然我会真的很伤心,还有…我在等着你的下一个消息。”
她放下了车帘,在心中轻声的对着林夕说道。
……
……
唐藏,流沙城南麓。
一大片白色穹顶的营帐之中,有一个庄园。
庄园的一间静室之中,一个精致的狮口黄铜火炉上搁着一个大土瓮,瓮头里面是香气四溢的乳白色汤汁。一些珍稀的菌菇在沸腾的汤汁中时隐时现。
萧湘就拿着一双铁著,坐在这个大土瓮前,等着侍女端上大盆大盆切好的雪驼肉片。
他是现今唐藏皇帝的皇叔,整个唐藏,唯有他能将宅院建立在大军的军营之中,令唐藏战力最强的两支军队为自己的宅院守卫。
在十年之前,这种普通的食补对于他的修为而言,效果已经微乎其微,然而坐拥荣华的他自然不可能放弃这种享受美食的滋味。
他日啖肉数十斤,可夜御数女,妻妾成群,虽年过六十,但依旧满面红光,面目只得四十如许,他眼中的威严自然深重如海,人世间的这种威严大多源于两点,一是权势,一是野心,而这两者偏偏都是一体同生,相依相存的东西。
他正对着的虚掩的大门动了动,似是平时帮他端盆的侍女要启门而进,然而他并未听到应有的叩门请安声,而是听到了放佛木门腐朽般的吱呀声。
楠木所制的厚门如陡然历经了千年的岁月,陡然无声的化成无数碎屑,在他骤然收缩的瞳孔中飞散。
“你这么可能在这里!”
这名不可一世,因唐藏皇太后殡天而权势更是膨胀的真正枭雄的身体陡然僵硬,看着摧毁了他面前大门的人,他平静的面目瞬间变得极其的冷酷,眼眸中甚至出现了两点血光。“你应该已经去荒漠里等死的!”
“你不是人,我怎么能容你活在这世上?”
身穿一身素衣的谷心音漠然的看着这名身穿土黄色锦袍,坐在黄玉宝座上的威严而强大的冷厉男子,道:“不杀死你,我怎能安心回家?”
“我不是人?”
萧湘站了起来,冷笑了起来:“若不是你这云秦潜隐勾引我女儿,我又怎么可能亲手杀死我女儿?”
“你错了。”谷心音看着萧湘,道:“我早就告诉过她我的身份,她选择和我一起走。而且你也不用想用她来扰乱我的心神,你提及她,只会让我的魂力流淌得更快,让你死前多受更多的苦。”
“你杀得了我么?之前你杀了不了我,过了这么多年在水牢之中不见天日的生活,你还能杀得了我?”
萧湘冷冷的看着谷心音,道:“虽然小皇帝借故调走了我的神象军,但你应该明白,我还有神驼军,还有神象军中那些真正的高手都留在我的身边,我只是要给你和我对话的时间,此刻只要我让他们进来,他们就会进来。”
“他们会进来,但干扰不了我和你。”谷心音冷漠的看着萧湘,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我之所以这么晚来杀你,正是因为我需要好好的调养,确保我能杀死你,确保你在这里…还有,我和你说这么多,是因为我在暗无天日的地方等待了太久,所以我需要给自己一些时间,好好的看看你,不让这种时候消失在一瞬间。”
萧湘目光骤冷,他抬起头来,似乎知道他此刻想见,要了却他的疑惑,或者也是为了让谷心音有最后好好看看他的时间,一名身穿白色僧袍的光头小僧横移了数步,出现在了他的视线范围之内,对着他合什行了一礼,不好意思的说道:“不是他一个人…还有我。”
“般若寺世代受我朝供奉!我乃先皇之弟,当今唐藏皇叔,你身为般若寺僧,竟助外敌杀我?”萧湘面容再次冷厉数分,厉声喝道,他的心中,却是开始真正的寒冷了起来。
云海小和尚不怒不喜,纯真道:“先生你的话比谷先生的一些话还莫名其妙…我们般若寺又没有让你们供奉…我们般若寺又不是你们唐藏…什么里外?”
萧湘莫名一滞,和眼前这名般若寺的小僧他根本无从,也无法讲道理,于是他沉声道:“你在皇宫之中,我不与你和小皇帝为难,现在你出了皇宫,无人护着小皇帝,你来杀我,我现在发出令来,随时可以杀死小皇帝。”
云海小和尚眯眼一笑,道:“我师兄早已交待我,让我在你死之前,寸步不离凤轩,我要来这里,自然只有把他也带到这里。”
萧湘的瞳孔再次收缩了起来。
他看到一个熟悉的瘦小身影走到了云海的身旁,然后看着他,道:“当面说要杀朕,给朕跪下。”
第二章 那一名内相系学生
“想不到连你都在。”
萧湘自然不可能向着凤轩皇帝跪下,在他看来,若不是需要顾及般若寺的态度,那这名唐藏皇帝也只不过是可以随手扳倒的傀儡。
他只是没有想到一些安排好的事情竟会起这么大的波折,而且这么快就走到最终决裂的时候。
于是他的神情也变得彻底的冷漠起来,“你好胆量,敢想着杀你亲叔,但你身边所有的人加起来,也只有这两个人能对我有威胁,而且你也应该明白,我不杀你,并不是顾忌你,而只是顾忌这个小和尚的身份,现在你们来杀我,我便不得不杀死你们,只可惜你太幼稚,你真以为凭着这两个人,便能杀死我?”
“我倒是只想知道,你们三个人是如何能走进我这里…我想你们最好还是告诉我,以免我到清洗时,杀死太多的人。”
多嘴的云海小和尚似乎想要说话,然而谷心音的眉梢却是挑了起来,平静道:“这个问题,我会留到你听见自己死去的声音时,才会告诉你答案。”
萧湘晒然一笑,道:“那看看今日谁会死。”
“死”字一出口,他的双手落在了他身前的青铜火炉和滚烫的土钵上。
他双手之间喷出的磅礴气息瞬间在他身前形成了一头庞大的白色神象,碎裂的青铜火炉和土钵,以及每一缕火焰,每一条乳白色的汤汁,都如同成了这头庞大白色神像的骨骼。
在他身前无尽元气和力量化成神象之时,谷心音只是微微仰首望天。
这间静室的屋顶上,好像响起了轻微的淅沥雨声,然后一道明黄色的剑光刺破了屋顶,如闪电般垂落。
便在此时,一名身穿黄色长衫的中年儒雅男子凌空走来,跨过了外院围墙。
也在此时,一名脸上和身上都是纹满了各种意义难名的花纹,身穿一件色彩极其斑斓的老巫师,轻轻的推开了外院的院门。
萧湘、谷心音、凌空步来的黄衫儒雅男子、身上布满纹身的老巫师,这些人身上的气息,形成了莫大的威严,使得整个这栋院子都些微的震颤了起来。
然而还有一柄蓝色的小剑,翩翩从院外不知何条小径上飞出,比黄衫儒雅男子和巫师更快的接近谷心音和萧湘所在的静室。
因为这一切都在同时发生,且磅礴的气息使得声音都似乎传不出去,所以一时间竟给人无比静谧之感。
谷心音的明黄色剑光垂落,切入了白色神象的身体。
白色神象瞬间瓦解,所有白色的华光、青铜火炉的碎片、滚烫的土片和汤汁如撞上了一面无形的墙,沿着这一面无形的墙扩散开来。
静室的所有窗户膨胀,震裂,接着整栋静室承受不住磅礴气息的鼓胀,裂成了无数碎块。
由院外飞来的蓝色小剑直刺谷心音的后脑。
一身洁白僧衣的云海小和尚也突然飞了起来。
他的左手搭在凤轩皇帝的手上,连带着凤轩皇帝,两个人好像失去了分量,浑身闪耀着古金色的光泽,宛如般若寺中的佛光,如穿越了时空的界限一般,出现在了蓝色小剑的前方。他的右手捏出了一个法印,按向那柄飞剑,似是要将那柄飞剑捏在两指之间。
蓝色小剑陡然加速,如在空中发出嗤笑的声音,爆开一团蓝色的火焰,带着圣师强大的自傲,直接击刺于云海的掌心。
云海的掌心绽放出无数的光星,他身上的无数毛细孔,乃至七窍之中,都发出了奇异的轰鸣,如清晨中有无数钟声鸣起。
足以洞穿唐藏最厚铠甲的蓝色小剑,竟是无法洞穿这一个白衣小僧的掌心,被云海的两指捏住剑身,剧烈的震颤,发出阵阵哀鸣而一时不得脱。
……
华美的静室变成了无数碎块,在谷心音和萧湘的身外坠落如雨。
谷心音无悲无喜的站着,外界的一切变得与他无关,即便是那个平时经常被他弄得愁眉苦脸的云海小和尚在此刻展示出令世人惊骇的般若寺莫大神通,也未能令他的心中有丝毫波澜,他的所有意念都化入了那一道明黄色的剑光之中,他便化成了那道剑光。
明黄色剑光到了萧湘的身前。
萧湘却已然盘坐了下来。
他的身体悬浮在了离地三尺的空中,一面赤铜色的古圆镜由他的手中飞出,环绕着他的身周高速旋转。
“咄…”
只是一刹那,明黄色剑光已然和这面赤铜色圆镜撞击了无数次,飞剑刺杀到哪里,这赤铜色圆镜便阻挡到哪里,因为速度太快,在一般人看来,萧湘的身外便是突然多了一层赤铜色的宝光,瞬间展开无数的光星,因速度太快,这刹那间无数的撞击,也都只发出了一声声音。
在这明黄色剑光刹那间无数次的斩杀之下,萧湘威严深重如海的双眸忽然布满了许多震裂的血丝,然而他的嘴角却是荡漾出一丝冷厉而得意的笑意:“谷心音,那么多年的水牢…你变得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强,而我,也不像你想象中的那么弱,所以你注定杀不了我,注定不可能回到云秦。”
就在他的声音发出之时,那名推门而进的年老巫师也席地坐了下来。
他幽黑的双瞳如同燃烧一般,发出了深绿色的火焰,他身上的所有纹身都亮了起来,如同一条条火焰在燃烧。
他的双唇极剧烈的颤动着,随着一声声尖利难听的咒语如箭矢一般冲出,他身上的所有深绿色火焰形成了一只只绿色火焰乌鸦,疯狂的朝着云海和凤轩皇帝涌去。
面对这些将周围空气全部排除出去,形成真空,令体内的空气和魂力都要炸开的绿色火焰乌鸦,浑身金光灿烂的云海只是清声喝道:“邪魔、外道!”
声音发出,他手中的蓝色小剑终于一声震鸣,仓皇的退出他的指掌,瞬间倒退出不知道多少步的距离。
与此同时,他的手指朝着席地而坐的巫师弹出,似弹出手指上的一片花瓣,一滴水珠。
然而他弹出的却不是花瓣,不是水珠,而是数条蓝色的剑光,数条佛光,瞬间刺碎了所有绿色火焰乌鸦,冲在年老巫师的身上。
年老巫师整个身体倒飞而出,撞在了墙上,嵌入了墙内,胸口数道深入肺腑的创口中鲜血喷涌,一缕缕的乱发沾染着碎裂的石屑和尘土,看上去说不出的凄惨,他苍老的双目之中,尽是难以理解,不可置信的神色。
云海击来的蓝色剑光,竟是和那名蓝色小剑主人的力量完全一样,竟似将那柄蓝色小剑在他掌中冲击,挣扎时迸发而出的所有力量全部纳入了体内,然后于此刻汇聚着自己的力量打了过来,以至于他无法抵御得住。
然而正是因为这名年老巫师对于那柄蓝色小剑和蓝色小剑的主人都十分熟悉,他才根本难以理解,以云海的身体,怎么可能组成牢笼,将这么强大的力量硬生生的纳于体内?
般若寺的强者,真的是强到连他这种人物都根本难以理解的程度?
除了谷心音和萧湘之外,所有人都被白衣小僧云海的般若寺神通所震撼,就连那柄蓝色小剑的主人都是震惊莫名,已经脱困的蓝色小剑反而又不自觉倒退了数十步。
凌空越墙而来的黄衫儒雅男子也是震惊莫名,然而他十分清楚谷心音和这白衣小僧越非同常人,此刻便越等不得,于是他没有丝毫的停留,在年老巫师倒飞而出之时,他就已经凌空而下,到了云海的身前。
然后他也出剑。
他也是一名剑师,他手中握着的是一柄象牙小剑。
象牙小剑上震荡的气息,甚至比蓝色小剑还要强大,然而他这柄剑却并没有脱手飞出。
因为他从修剑以来,修行的始终是持剑之道,这种方式,无法使得他手中的剑有飞剑那么迅疾,那么凌动,但是出手一击的威力,却是更加强大。
他用他的诸多牺牲,以对战和陷入阵中时身体更容易被敌手杀伤的可能,炼成了这样的剑。
他就是唐藏的第一剑师韩胥子。
他手中光洁莹润的象牙小剑在空中带出了无数明灭的光影,刺入了云海的胸口,无尽的剑意和力量,朝着云海的体内疯狂的扩张。
……
就在唐藏第一剑师,也是唐藏权势最滔天的皇叔萧湘座下第一高手的手中剑刺入云海胸口之时,谷心音已然出声回应萧湘:“这是她告诉我的…她是你的女儿,但她没有告诉你,却告诉了我。”
在他的第一个字出口之时,他的身体骤然一空。
他的身体外表全无异常,然而却就是给人之中他身体之中瞬间空了许多的感觉。
几乎同时,他那道明黄色的剑光,大放光芒,炽烈的剑光,如一团旭日在燃烧,恐怖的剑气,令那柄蓝色小剑的主人和手持象牙小剑的韩胥子都彻底变了脸色。
明黄色的剑光瞬间变成了无数道,这已经是在场任何一名修行者的思绪都根本无法反应,根本看清的速度。
萧湘甚至来不及恐惧和惊诧。
他身外那面古镜还在高速旋转着,形成的赤铜色光幕还牢牢的包裹在他的身外,但是无数明亮至极的明黄色剑光,却是瞬间自由进出这赤铜色光幕,如数万道明媚的光丝,普照在他的身上。
第三章 还会有人来
萧湘来不及恐惧,来不及思考,这一刹那他只是觉得包裹沐浴他全身的这光明有些刺目,他的身体却有些冰冷。
也在此时,唐藏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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