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女们连忙齐齐福身道是。
端木祁元这才走出房门,但是却没有离得太远,就在门前几步远的空地上站着。他抬头望着已然放晴的天空,听着屋内稀里哗啦响起的水声,轻轻嘘了口气。
雨已经停了,湛蓝色的天空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着透亮的光芒,整个天,整个地,此刻都是明朗的,犹如他当下的心情。
青阳,回来了,就不要再轻易离开了。只需半年,在这半年里,陪在我身边吧。我只有这一个小小的心愿。
端木祁元微微眯起双眸,仰面深深吸取着纯净的空气,胸腔急剧地鼓起又平复。
大约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房内的水声消失了,窸窸窣窣的衣衫摩擦声响起,然后,忽的安静下来。
端木祁元侧耳仔细聆听了片刻,屋内依旧毫无声响。
眼皮骤跳,呼吸一滞,心跳砰然加快,他急忙转身,推门进去。
宫女歪七扭八地躺了一地,一股淡淡的馨香漂浮在空气中,房内摆设纹丝微动,木桶里的洗澡水还在袅袅蒸腾着热气。
“青阳……”端木祁元抖着声音,凄恻呼唤,正欲冲进房去,却被人死死抓住了手臂。
“太子殿下,这屋内有迷香!千万别进去!”云泽恰好赶至,不由分说地抱紧了端木祁元,不让他进去。
端木祁元死命挣扎,但是云泽愣是不放,他挣脱不开,急的眼眶通红,挣扎片刻,便只得软软地瘫坐了下去。
两眼无神地望向云泽,声音抖得剧烈,“青阳,她又不见了……”
云泽心颤不已,默默松手。
面色煞白,眉心深蹙。
这个时候,又会是谁掳走了沐青阳?
端木睿恒此刻正在塔娜的东厢,塔娜始终闭着眼睛,而他则已经坐在床头默无声息地看了她好久了。就那么看着她,始终一言不发。不是他冷酷不想说话,而是他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
上次醉酒之事,他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之后,虽然心中稍感愧疚,但是也没有想现在这样感到自责。这一次,的确是他不好,若不是他那大力一推,这个孩子也不会没了。
端木睿恒幽幽叹了一口气,对于塔娜,他始终是欠了太多。
他握起塔娜的手,嘴唇动了动,艰难地掀开唇瓣,正要吐出什么话来的时候,却被着急忙慌闯进来的司南打断。
“殿下,出事了。”
端木睿恒皱了皱眉,将塔娜的手放回被子底下,“什么事?”
司南望了望闭着眼睛,不知道是不是睡着了的塔娜,又望了望站在一边,满面泪水的碧儿,心中顿时一阵发酸,急忙垂下脑袋,愧疚与自责逼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殿下,宫里刚传出来的消息,云罗郡主又被人掳走了。”
“你说什么?”
“云罗郡主被人掳走了,疑似厉赟轩所为。”司南硬着头皮又说了一遍。
端木睿恒眼皮一跳,站起身来,大步迈出房门。
司南连忙跟了上去,临出门前,回头望了望塔娜,又将视线移向碧儿,却被碧儿眼中毫不掩饰的恨意,惊得心中一凛。
端木睿恒这此是真的慌了,厉赟轩是何许人也?沐青阳骗了他一次又一次,他怎么可能放过她?这一回,沐青阳落入他的手中,怕是真的要凶多吉少了。
“宫里有什么反应?”
“皇上命谷王殿下去营救,但是长孙殿下也去了。”
端木睿恒黑沉的面色,又阴了几分,“准备一下,马上列出一千隐卫。”
司南猛抬头,一千?这么多?
但是司南却不敢说什么,只是顿了顿,又接着问道:“殿下,需不需要告诉尹公子,他还在西厢疗伤。”
“不用了。”端木睿恒皱眉,他打心底里讨厌尹辰逸。
沐青阳中了厉赟轩的迷香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倒是便宜了掳她的人,只稍稍洒了点迷药,迷倒一屋子的宫女,就轻而易举地掳走了她。
这是一处幽深荒废的地窖,位置偏僻,是农民拿来储备粮食的那种地窖,阴森而且散发着霉味。
“霜姐姐果然本领高强,深宫后院掳个侧妃娘娘,居然这么容易就得手了。”
一个清脆娇媚的声音从阴暗处传来,一抹白影缓缓从阴影处走出。
无霜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将抱在怀里的人,随意往地上一放,“那也是梅兰郡主消息可靠的功劳,否则,无霜就算有通天的本领,也抓不到人呀!”
“呵呵。”哲哲笑得欢畅,但笑声中却隐含着令人恻然的寒意,“霜姐姐谦虚了,我的手下已经去抓那个大夫了,很快就能过来了。”
无霜点头,回哲哲一个万分妖娆但却冰冷十分的笑容。
137 取出来
韩仁广从燕王府出来,刚刚回到家门口,正欲敲门进去,却忽的惊觉后颈一痛,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正浑浑噩噩地昏睡着,却突的面上一凉,被人浇了一脸的水。韩仁广哆嗦了一下,挺身坐了起来。
视线在黑不隆冬的四周转了一圈,停在站在身前的两名女子上,一名着妖冶红衣,一名着无暇白衣。
韩仁广望着她们脸上扭曲的狞笑,不由得惧怕地浑身打颤。
“两……两位女侠饶命!”心中虽有疑惑,但韩仁广还是战战兢兢地跪了下去,直磕脑袋。
哲哲上前几步,用脚尖托起他的下巴,嫌恶地望了几眼,将脚移开,“听说,你是京城民间最好的大夫?”
韩仁广早就吓得魂飞魄散了,连连点头,哪里敢说个不字,自然是女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无霜接过话,“那你可知如何将冰蝉王从人身上取出来?”
韩仁广抖若筛糠,摇了摇头,又忙不迭地点头,“会……会……”
哲哲皱眉,对着身侧的两名壮汉点了点头,“把他带进来。”
“嘭!”韩仁广被重重丢在地上,他哎哟了一声,手忙脚乱地爬起身来,一抬头,望见眼前的土石壁上,吊了一名女子。
那女子衣衫凌乱,披头散发,发丝盖住面颊,无法看清容貌,但是那个高高隆起的腹部,却让他无端觉得眼熟。
“听着,现在你马上把那个女人身上的冰蝉王取出来!”哲哲重重推了韩仁广一下,韩仁广猝不及防,趔趄着撞向沐青阳,他死命将手肘撑在墙壁上,才没有撞到沐青阳的腹部。
“是!是!”
韩仁广艰难地喘了口气,叠声答应,颤着手撩起沐青阳盖在面上的发丝,这一看,他忍住不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个女子,不就是他适才在燕王府救治过的那位夫人吗?怎么会在这里?
“还愣着干什么?”无霜粗鲁地推搡了韩仁广一下,差点把他推得贴在墙面上。
韩仁广哆嗦着双唇,扶着墙壁站直身子,“小人需要一些银针,还有一把锋利的匕首,对了……还要一个瓷瓶,用来装冰蝉王。”
哲哲冲着两名壮汉努了努嘴,他们点头,飞快走了出去,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韩仁广需要的东西。
“东西给你,动作快一点!”哲哲命人把银针和匕首丢在地上,只有瓷瓶,被她握在了手上。
韩仁广连忙弯腰捡起东西,将银针别在胸襟上,又将匕首咬在了嘴里。他先是为沐青阳把了会儿脉,才抖着手,拔出一根银针来。
夫人,你可要撑住啊,小人,也是迫不得已……
韩仁广咬牙,双目含泪,飞快地将银针一根接着一根扎进沐青阳的肌肤。
原本毫无生气地垂着脑袋的沐青阳,随着银针的加多,脸色越来越白,似乎是感觉到了什么,她依旧昏迷着,却开始挣扎。
哲哲目露凶光,恶狠狠地瞪着沐青阳,牙齿咬的嘞嘞作响。
来了苍云她才越来越肯定,端木睿恒果真早就心有所属。他心心念念想着的人居然就是这个有着倾国之色的太子侧妃,他为了她主动请缨,为了她身陷大峡谷,甚至为了她和她做交易!
可是,最终,他却还是没有履行诺言,娶她为妻。
而她,却阴差阳错地被指婚给了谷王!
既然,她得不到他,那么她就要毁了他心爱的人,让他恨她,让他一辈子都忘不了她!
哲哲双手攥紧,全身肌肉僵硬,犹如要爆射出她内心的全部恨意,将它们全都化作利剑,一刀一刀刺向沐青阳。
凭什么他不喜欢她,却喜欢这个大着肚子,而且还嫁了人的女人!
不!她嫉妒,她愤恨,她要毁了她!
不知是不是因为感受到了哲哲恶毒的注视,韩仁广的手越抖越厉害,几乎连银针都捏不住了。这一枚银针已经是最后一枚了,只要这枚银针扎下去,沐青阳体内的冰蝉王就会从她的丹田处拔起,吸附到她的皮肉上,然后他只要瞅准时机,准确下刀,割下那块血肉,便能将冰蝉王取下来了。
冰蝉王拔起后,游动速度飞快,时机稍纵即逝,他除了需要快以外,还要准,否则怕是将沐青阳身上的血肉都剔除了,也不一定能将冰蝉王挖出来。
眼看着韩仁广捏着针迟迟不下手,无霜不耐烦了,一鞭子抽在墙壁上,“你要再给我磨叽,我就砍了你的腿!”
鞭子擦着韩仁广的耳廓打在墙面上,“劈啪”清脆而响亮。
韩仁广望着墙壁上深深的一道鞭痕,惊出一身冷汗,牙一咬,眼一闭,终于将针扎了进去。
半根银针没入血肉,原本闭着眼睛的沐青阳,刷的睁开了眼睛,她猛地仰起头,发出一声凄惨的尖叫声。整个身子剧烈地颤抖着似乎在经历着什么痛苦的折磨,双目圆睁,血红一片,一张脸憋得铁青一片,发了疯似的挣扎起来。与墙壁连接在一起用来禁锢沐青阳的铁环被她的蛮力拉得松动,灰黄色的墙灰竖着墙面扑簌簌往下掉,其间间杂着一道道的血痕,笔直地顺着墙面嘀嗒而下。
于此同时,正在燕王府西厢,盘坐着疗伤的尹辰逸倏地睁开了眼睛。他捂着揪痛的心口,弹起身来,眼皮扑扑直跳,一股从未有过的惊慌感猛地袭上心头。
他连忙下了床,刷地打开门,急急跑了出去。
哲哲惊恐地后退了一步,伸手指着狂躁的沐青阳,“快!抓住她,别让她挣脱出来了!”
那两名壮汉连忙上前,一人一侧扣住了沐青阳的肩膀。
韩仁广早就吓得屁滚尿流,跌坐在地了,他傻愣愣地举着匕首,一脸惊惧地望着沐青阳,不住地往后退开去。
还是无霜稍稍镇定一些,她煞白着脸揪起韩仁广,“怎么会这样?”
韩仁广茫然地望着无霜,任无霜将他摇得头昏眼花,好半天才回身似的喃喃道:“取冰蝉王本来就是极痛苦的,就是没想到会这么痛苦。”
138 我讨厌你
说着,韩仁广又扭头看向依旧挣扎不已的沐青阳,视线落在她缓缓渗出血来的下体,心神一颤,涣散无神的双目总算有了些神彩。
“放我下来!我必须马上取冰蝉王,否则,她肚子里的孩子就保不住了!”
无霜顿了顿,孩子?
对了,沐青阳肚子里怀着主上的孩子!
思及此处,无霜的手劲微有松懈。
而韩仁广却在同一时间,忽的爆发出无穷的勇气与力量来,猛地从无霜手里挣脱了出来。飞快拾起掉在地上的匕首,朝沐青阳走去。
眼底泪光闪烁,间杂着点点决然。
那是医者的悲悯之心。
无法眼睁睁地看着生命流逝,束手旁观。
韩仁广咬牙,视线紧紧地锁在沐青阳身上,蓦地,眼底闪过一道厉光,手里匕首飞速出手,沐青阳左臂的一块血肉被生生切了下来。
随着血肉的离身,原本还嘶吼着暴动不已的沐青阳,倏地像萎焉了的枯花似的,软软地泄去了全身的力量。无力地垂下脑袋,整个人委顿地,似乎全身的力气都被这一刀切了去。
一丝呜咽声从她嘴角溢出,清幽飘渺,轻不可闻,却无端叫人听得心中发毛,恍若幽森古墓里飘出的一声喟然叹息一般。
所有人都呆住了。
韩仁广最先回过神来,大喝一声,“瓷瓶!”
哲哲连忙把攥在手上的瓷瓶递了过去。
通体透明闪着蓝光的软体动物,从那块血肉中探出头来。韩仁广眼疾手快,及时将瓷瓶扣了上去,蓝光一闪而过,正好钻进了瓷瓶。韩仁广连忙将塞子堵好,然后将瓷瓶递回给哲哲。
哲哲定了定神,不满地瞪了已然狼狈不堪的沐青阳一眼,小心翼翼地撑开袖子,欲将瓷瓶收进去。
一道红光却突的半道射出,卷起瓷瓶抛到了半空中。
哲哲一惊,正欲伸手去抓,却被无霜抢了个先。
“梅兰郡主,我们可是事先说好了的,这冰蝉王可是要归我所有的。”
哲哲咬唇,不甘地收回手来,在身后握成拳头。
无霜娇媚一笑,扭着腰肢走到韩仁广面前,“大夫你可真是厉害,我们家的那些大夫们琢磨了一个月,也想不到办法把冰蝉王取下来,你一出手,居然就这么轻轻巧巧地成了!”
韩仁广不敢吱声,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额头汗水,如暴雨似的扑簌簌往下流淌。
这个办法其实是很凶险的。正如他对燕王说的那样,成功率只有一成。他也是侥幸才成功的,若是他能自主选择的话,借他一百个胆子,他也不敢再冒险出手。失败的几率太大了,而且这对沐青阳的身体也是损害巨大的,要不是她刚刚接受了至热真气的治疗,情况绝对要惊险上百倍!
无霜眼角挑起,面上噙着似笑非笑的表情。逼上前去,将火蛇鞭一圈一圈地缠上韩仁广的脖子,“大夫,你既然知道如何取出冰蝉王,那么,你是否知道怎样将冰蝉王植入人体呢?”
韩仁广一脸惊惧地望着无霜,伸手握住脖子上越缠越紧的火蛇鞭,喘着粗气,冷汗嘀哩嗒啦往下掉,“这个,小人……小人真的不会……”
“哦?”无霜阴阳怪气地笑着,一手握住鞭头,一手握住鞭尾,做出要向两边扯开去的姿势,“既然你不会的话,那么,你就没有什么别的用处了。”
语罢,两手猛地向两侧拉开。
呼吸瞬间变得困难,韩仁广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只冰冷的手及时扣住了无霜。
“霜姐姐,手下留情,这个人先留着,我还有别的用处。”
无霜挑眉望着哲哲,良久,妩媚一笑,手一松,将火蛇鞭收了回来。
“不知郡主想要留着他做什么?”
哲哲转头望向半死不活的沐青阳,双眸微眯,目露狠光,“我可不想那个女人死得太容易了,留着他好保住那个女人的贱命,容我慢慢折磨。”
无霜面上笑意僵住,凝望着哲哲嘴角那抹残酷阴森的冷笑,心中一凛,隐约觉得脚底窜上来一股凉气。
她扭了扭腰肢,咳嗽一声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我们主上的,还请郡主手下留情,别伤了孩子。”
无霜虽然极其讨厌沐青阳,恨不得将她千刀万剐,但是,她对厉赟轩的心意却是真心诚意的,她知道他喜欢这个孩子,所以,她不介意为了厉赟轩去拜托哲哲。
哲哲敛笑,拧眉点头,“放心,孩子自然是要留下来的。”
留下来才能折磨它,母子连心,折磨孩子绝对能让沐青阳痛苦百倍。
无霜满意地钩唇一笑,“如此,无霜便先告退了,郡主您且慢慢享受吧。”
她一面说着,一面已然转身朝外走去。
虽然她很想留下来,欣赏沐青阳凄惨的模样,但是,赤云峰才刚刚遇到袭击,现下正一片混乱。她借着身上有伤偷偷跑下山来,虽然短时间内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但是若在山下逗留得久了,难免会引起变故。既然已经将沐青阳交给哲哲了,沐青阳的下场定是好不到哪里去,她也就没有什么好不放心的了,还是早早回去的好,以免被主上发现责罚于她。
哲哲漠不关心无霜的去留,只是狞笑着一步一步走向沐青阳。一把抓住沐青阳的发根,狠狠一拽,将她的脸拉得高仰起来。
沐青阳微睁眼,娥眉深深蹙起,低低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