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太可怕了,所有的人都变了。
四哥变了,蓝玉变了,手下的将士们变了,甚至那个他打小看着长大的嵘平也变了,他还一直当他是个小孩子,可是人家却早就已经不知不觉地长大了,不但身体外貌改变了,连那颗心也变了。
那么,他呢?他是不是也要变了?
又过去了三天,沐青阳夜夜无法安睡,白日里眼皮频跳,心神始终无法安宁。
这一日午后,夜里未能睡好的她本打算小憩一会儿,却是翻来覆去怎生都睡不着。
心跳莫名突快,她心惊胆战地坐起身来,只觉后背已是密密渗出了一层细汗。
出事了……
她的脑海中犹如放幻灯片似的闪过这三个字。
没错,出事了。
端木睿恒只身一人步出乱石堆,提出以他一人换身后千名将士性命的交易。
髯虬将军将消息传回赫阿拉城,只一会儿带着岱钦口信的小将就回来了,他将嘴凑到髯虬将军耳边,咕哝了几句。
髯虬将军诧异地转头扫了他一眼,面上表情甚是诡异,但瞬间便恢复了正常,他神色严峻地点了点头,对站在乱石堆出口处的端木睿恒高声喊道:“我们大王同意了,现在,你一个人走过来。”
端木睿恒面无表情地大步走向髯虬将军,才步出不到十米,两侧蓦地闪出两个小兵来,强硬地将他的手臂掰到身后,用粗麻绳绑好,而后推搡着他,向前走去。
髯虬将军盯住端木睿恒,直到看见他进入自己的势力范围,才又出口,“现在,让你的兵都出来!”
端木睿恒面色冷然,高声喊了一句,只片刻,便见乱石堆后整整齐齐地步出数千人来。已然六日未能进食的数千苍云士兵,步伐依旧沉稳有力,面上表情庄严威武,丝毫没有因为被困数日而有所委顿。
“司南,交给你了。”端木睿恒冷声下达命令。
司南面色不是很好,冷峻地点头,“是,殿下。”然后极快地站到众人前头去,抬手猛地挥下,喝道“走!”
他身后的数千人,立马踏着整齐有序的步伐紧跟而上。
髯虬将军目视着数千人行出峡谷中部空旷区,目中神色倏地一变,竟然缓缓扬起了一面红旗,使劲地在空中摇了摇。
端木睿恒冰冷的双目中爆发出凛冽的光彩来,一声“小心!”还未来得及出口,便见峡谷上端的灌木丛中已然探出无数个冰冷的箭头来。
随着髯虬将军手中的令旗的又一次挥舞,“刷!刷!刷!”数以万计的羽箭从峡谷两侧飞射出来。
“混蛋!”端木睿恒嘶吼着挣扎。
“劈啪!”不知是哪个骑在马上的将士挥出了一鞭来,恰好打在端木睿恒的下颚处,印上一条血红色的鞭痕。
“哼!端木睿恒,我记得‘兵不厌诈’这句话还是出自你们苍云国的呢,莫要告诉我你堂堂苍云燕王会连这都不知道,哈哈!”髯虬将军身边的副将得意洋洋地扬了扬手里的马鞭,仰着头笑得好不狂妄。
端木睿恒不再出声,但他血红色的双目,和已经僵硬的身子,无一不宣示着他内心的狂怒与悲彻。
数千苍云士兵,除了隐在其中的身手较好的几百隐卫外,几乎全军覆没。
端木睿恒咬牙,双拳缓缓收紧。这个仇,他端木睿恒记在心里了。
90 囚禁
一间简易但却牢固的铁房子里,端木睿恒被高高吊起。
岱钦放在轮椅手把上的手缓缓攥紧,狠厉的双目犹如尖刀般剁向已然是身下囚,却依旧摆着一副清冷姿态的端木睿恒。他平生最恨的就是端木睿恒这种人,眼高于顶,自认为高人一等,无论什么时候都做出一副自命清高,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岱钦一面恶狠狠地望着端木睿恒,一面高高扬起了鞭子。
铁皮房外,哲哲小心翼翼地趴着栏杆,偷窥里面的状况。
只听“劈啪”一声,哲哲惊恐地捂住了嘴巴,眼中又是惊惧又是怜惜。
端木睿恒吊在空中的身子因着这猛力的一鞭,左右晃荡了好几下,面上表情却依旧冷然不为所动,倒像是鞭子抽得并不是他似的。
“哼!你叫啊!你叫出来,你只要向像我求饶,我便放了你!”岱钦阴森恐怖地笑了起来,手里的鞭子挥得飞快。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的鞭打声犹如铁锤般一下下地袭击着哲哲的心脏,她怨恨地剜了岱钦一眼,咬住了下唇。
端木睿恒的紫袍被抽裂地碎成一条一条,精壮的胸膛暴露在空气中,肉眼能看见的部位上已经全是血痕。他只是抿紧双唇,半声不吭,始终都用一种悲悯地目光注视着癫狂的岱钦。
“端木睿恒!不准你用那样的眼神看着我!你的贱命现在已经完全掌握在我的手里了,你还有什么资格可以狂傲!”
岱钦面色铁青,嘶利地尖叫着,手里的鞭子甩地一下比一下狠重。
“求饶啊!你向我求饶啊!”
岱钦面部表情狰狞,像是和端木睿恒杠上了一般,非要他向他求饶,从而获得一丝毫无意义的尊严。
哲哲面上的泪水已然泛滥成灾,她死死地捂着自己的嘴,才没有使哭声溢出来。
狂风暴雨般的鞭打声,连续响了半个时辰,端木睿恒身上已然没有一处肌肤是完好的了。岱钦终于停了下来,只是急促地喘着气怒视端木睿恒,而不再挥舞鞭子,从他不停地颤抖着的手指上,可以看出来他是打累了。
“你放心,我不会让你死得那么容易的!”
岱钦恶狠狠地留下这句话后,推着轮椅头也不回地离去。
不知是不是因为岱钦太过自信,铁皮房外只站了两个小兵把守着。
隐在角落里的哲哲望着岱钦的身影消失在门廊拐角处时,才悄然探出一个脑袋来。她曲起食指,置于嘴边,鼓起腮帮子吹出一道奇特的哨声来。
铁皮房外把守着的两个小兵中的一个,忽的扬起拳头来,一拳撂倒了他身边的另一个小兵,接着他吹了一声与哲哲所吹音调相似的哨声来。
哲哲小心翼翼地拐出身子来,满意地冲那个小兵点了点头,小兵掏出钥匙来,将铁门打开,哑着声音道:“公主要快些,我恐大王会突然回来。”
“无妨,门外自由弟兄照应着。”哲哲老成地摆摆手,面上表情甚是自信。微微低头,身影隐进铁房子里。
端木睿恒紧闭着的双目,倏地打开,看清来人后,面上露出一丝不冷不热的笑意来,“公主,这就是你所谓的良计么?我的数千名将士被你出尔反尔的王兄害死了。”
哲哲僵住身子,“对不起,我也没有想到会这样。”
端木睿恒哼了一声,重新闭上了眼睛。
哲哲急忙上前一步,焦声道:“我手下的人马上就要部署好了,你再等待几天,一切都在按照我们计划好的那样发展。对了!我等下会命人给你送伤药的。”
端木睿恒不为所动,甚至不愿看哲哲一眼,闭着眼睛冷冰冰地开口,“但愿如此。”
哲哲深深凝望着端木睿恒的双目中悄悄闪过一丝落寞,怜惜地扫过端木睿恒身上密集的鞭痕,咬咬唇,语气坚定,“我一定会得手的,只是到时候你可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
端木睿恒轻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当然。”
哲哲面上松动,这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端木睿恒冷漠的双眼倏地张开,若有所思地望着哲哲清瘦的背影,心中暗道:岱钦啊,岱钦,你怎么也想不到吧,你的亲妹妹居然要推翻你,这个才十六岁的女孩子,心机之狠毒,尽是半分都不输给你。
沐青阳并不知道端木睿恒已经被抓而且被禁锢起来了,她只是日日心中为端木睿恒被困乱石堆而慌乱。尽管焦急难耐却是半点法子也没有,她自己也是身不由己,受人监视,自救尚且困难,更妄谈救人了。
这一日,清早,她醒后,心中始终惴惴不安,为了使自己能够心安,她不得不再一次使出美人计。
厉赟轩对她的戒心已是一日淡过一日,这一次,她并为耗费多少口舌,便轻易取得了可以外出的允可。
沐青阳不知道哲哲这时会出现在哪里,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要求去了梅园。
但这一次,很显然她的运气没有上次那么好,在亭子里一直坐了约莫半个时辰也不见哲哲出现。
厉赟轩抱起她,让她坐到自己的腿上,摸着她冰冷的双手,眉梢轻动,看上去已是有了些不喜。
“冷么?回去吧,这梅园里除了几棵梅树,也没什么好看的,冻坏了身子可不好。”
沐青阳心中失望不已,但也只能温顺地点头,她知道自己若表现得太过坚持,只能引起厉赟轩的怀疑,有弊无利。
厉赟轩淡笑着点点头,对沐青阳的顺从感到很满意,他亲昵地捏了捏沐青阳冻得微红的鼻尖,宠溺道:“明日若是不下雪了,我再带你出来转转罢,这些日子的确是委屈你了。”
沐青阳心中烦闷,只觉再强颜欢笑实属困难,便假装娇羞,垂下了脑袋,掩住面上焦虑的神色。
厉赟轩拉了拉沐青阳的围脖,手里动作轻柔,面上表情真实,丝毫不见平日里面对岱钦时的虚与委蛇,或是对待残雪无霜的冷热无常,柔声道:“雪大,你的鞋容易渗雪。”语罢起身将沐青阳拦腰抱起。
91 营救燕王
沐青阳低呼一声,双手情不自禁地圈上厉赟轩的脖子,心中诧异不已,这个人何时变得这么细心体贴了?
“呵呵,”厉赟轩轻笑,抱着沐青阳向上一抛,又稳稳接住,嘴角自负地上挑,“放心!不会摔着你的。”
沐青阳愕然,瞪着他面上爽朗自信的笑意,心神微晃。这样的厉赟轩似乎与她记忆中阴险毒辣的厉赟轩有所不同,她所知道的厉赟轩根本不会这样温柔体贴地对一个女人,也不会露出这样真挚可亲的笑容来。
就在沐青阳思绪胡乱神游的时候,一个清瘦的白色身影幽然飘来。
“云罗郡主!”哲哲在不远处站定,似乎是着急忙慌地跑过来的,光洁的额头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水。
沐青阳低低喊了声“哲哲”,挣扎着要跳下厉赟轩的怀抱。厉赟轩面上笑容微僵,手臂收紧,就是不放沐青阳下来。
哲哲只好向前几步,来到两人身前,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离两人两三步之远的地方,她忽的惊叫一声,脚下打滑,居然直直朝着沐青阳扑了过去。
厉赟轩未曾想到她会有这么一出,微微诧异间,已然是胸前一紧,怀里抱着的沐青阳被哲哲撞了个满怀。
厉赟轩连忙抱紧沐青阳,以防她被哲哲骤然袭击过来的冲力撞倒,眉梢微蹙,面色不善,冷声喝道:“公主请自重!”
哲哲似乎是被他的冷喝声惊吓到了,连忙从沐青阳身上撤开双手,惊恐地瞪大了眼睛,噔噔噔后退了好几步,“对……对不起!”
她结结巴巴地将一句话吐完,面色已是煞白。
沐青阳的身子依旧僵硬着,她攥紧了拳头,默不作声地将手盖到袖子底下,尽管外头天气寒冷,但她的手心里却是细汗弥漫。
哲哲,适才将一团纸塞进了她的手心!
厉赟轩目中流露出不屑,对哲哲表现出来的软弱的样子,感到很不以为意,冷冷哼了一声,抱着沐青阳快步离开。
“琢儿你怎么样?有没有被她撞疼?”厉赟轩将沐青阳轻轻放坐到床上,一脸紧张地开口询问。
沐青阳心中有鬼,将头扭开,不敢正视厉赟轩,“我没事,就是有些乏了,想睡觉了。”
“嗯!嗯!嗯!”厉赟轩连连点头,“你睡吧,大夫说过你现在怀有身孕每日嗜睡都属正常,我瞅你这几日气色不好,该是没休息好吧,快睡吧。”
他一面说着,一面亲自为沐青阳铺起床铺来。
沐青阳心中有事,自是不想多说什么,草草脱了衣服,便钻进了被窝。
可是她没想到厉赟轩会坐在床头不肯走了,手心里的汗水越来越多,她能感觉到那张薄薄的纸已经有些透湿了。她不敢保证厉赟轩要是还不走,那张纸上的字会不会被汗渍晕开了看不清。
心中着急,沐青阳也顾不得什么了,飞快睁开眼睛盯住了厉赟轩,“你在一边看着,我睡不着。”
厉赟轩本被她突兀睁眼的动作吓了一跳,正诧异间,却听见沐青阳说出这么孩子气的一句话后,又随即换上了一副宠溺的浅笑表情,“好!好!好!你好好休息吧,我去外头坐着。”
沐青阳连忙重新闭上眼睛,直到确定厉赟轩已经出了房间了,她才抖着手张开手掌,取出手心里那团被捏得皱巴巴的纸来。
“燕王深陷囹圄,明日午时,汝务必困住厉,吾将制服哥哥,救出燕王。”
沐青阳手指微颤,倒吸了一口凉气,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个才十五六岁的小姑娘,她居然要公然反抗她的哥哥!是谁给了她这么大的胆子?是所谓的爱情?还是另有隐情?
困住厉赟轩不算太难,但是沐青阳却好奇这个胆大包天的哲哲要如何制服她狠厉毒辣的哥哥?
沐青阳深呼吸,指尖微微抿动,薄薄小小的一张纸片瞬间化作了点点粉末,洒落在床单上。她轻轻一拂,什么痕迹也没有留下。
次日。
一上午都风平浪静,待午时即将到来之际,沐青阳忽的尖叫一声,大呼肚子痛。
厉赟轩本欲出去,见此这得折了回来,急忙命残雪、无霜去请大夫,而自己则是寸步不离地守在了沐青阳身边。
大夫来的并不快,眼看着厉赟轩脸上的神色越来越阴沉,拼命演着苦情戏的沐青阳只觉压力越来越大。一面要不住地假意哀号,一面又要以内力逼出来汗珠,她很快便身心皆疲,逐渐有了种演不下去的感觉。
额头上不停的往外渗出的密密麻麻的汗珠子,有不少是她心慌的直接体现。事实上,她的内心很不安,她倒是希望大夫别来了,一旦大夫来了把过脉后,发现她诸事安好,这戏也就做不下去了。
沐青阳拉住厉赟轩的衣角,“赟轩……我……我没事了,不要请大夫来了,我不想看大夫!”
“别说傻话了,你的脸都白了,那浑大夫动作也太慢了,我马上去催!”
“不!”沐青阳连忙拉住厉赟轩的袖子,“我……我现在不疼了,你别叫大夫了!”
厉赟轩只当沐青阳在闹小脾气,拍拍她的背柔劝,“琢儿,好了,别这样,身子难受自然要看大夫的。”
“我自己就是大夫,我很清楚我的身体状况!”
“琢儿!”厉赟轩沉脸。
“我真的没事了,况且我……我自己能给自己看病!”
“不行,还是让大夫来看看的好。”厉赟轩皱眉,脸色阴沉下来,已然有些不快。
沐青阳还要拒绝,但见厉赟轩目光骤冷,一句话卡在喉咙,不敢再说完。
“琢儿乖了,别闹,我最不喜欢女人瞎闹了。”厉赟轩抬手,揩拭去沐青阳额头的汗水,语气略显不耐。
沐青阳垂下脑袋,闭紧了嘴巴。
那个可怜的大夫又是被残雪揪住衣领拎过来的,其实他很无奈,就因为自己家的药铺开得离王府近了点,便倒霉地次次被人揪兔子似的拎来拎去。
厉赟轩掀起眼睑,瞄了大夫一眼,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大夫已然对厉赟轩一行人的冷冽气息有所免疫了,并没有表现地太过惶恐,对着厉赟轩讨好地行了个礼,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夫人,请把你的左手伸出来。”
沐青阳犹豫片刻,磨磨蹭蹭半天没有伸手,大夫只好和颜悦色地又说了一遍:“夫人,请把你的左手递给老夫。”
沐青阳还是没有伸手。厉赟轩蹙眉,扣住沐青阳的手腕,硬是将她的手从被子底下抽了出来,“大夫,把脉吧。”
大夫急忙应了一声,麻利地伸出两指来按在沐青阳手腕上。沐青阳心下一凛,正欲催动冰蝉王,给自己制造一个阴气过剩的假象,却听见大夫咦了一声,飞快抬
小提示:按 回车 [Enter] 键 返回书目,按 ← 键 返回上一页, 按 → 键 进入下一页。
赞一下
添加书签加入书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