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急决绝的声音尖锐地划破雪夜,沐青阳眼看着厉赟轩犹如一团熊熊燃烧着的火球般急射过来,瞳孔骤然紧缩,心跳猛地顿住,脑海里陡然空白一片,未等她意识过来,她的身子已是情不自禁地朝着尹辰逸飞扑了过去。
“开城门!”沐青阳一把将尹辰逸推出了残雪与无霜的包围圈,笔直站住了身子,眼睁睁地看着血红色的火蛇鞭插进了自己胸前。
尹辰逸借着沐青阳的力道,飞身扑向了城门,手里舞出繁华的剑花,守着城门的所有梅克小兵轰然倒地,手指微颤,他不敢回头,一鼓作气拉开了厚重的城门。
蓦地回头,只见沐青阳已被厉赟轩揽在怀中。
“咯咯吱吱”的开门声响在耳畔,沐青阳虚软地呼出一口气,任凭厉赟轩抱着她纵跳离开,希冀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尹辰逸身上。嘴角苦涩地上挑,抖着手掏出怀里的信号弹,使尽最后的一丝力气,猛地甩向天空。
信号弹在空中嘭然绽开,之前各自散开的那些苍云士兵们立马从黑暗中现身,去执行安排给自己的任务,在各个重要区域,制造混乱。
轰然打开的城门外,“嗖嗖”滑行来大片大片的苍云士兵,打头的人身穿一袭华贵紫袍,身后插着七柄长戟,手里握着一支冰光流转的长枪,眼中冷光四射,骇人的煞气将闻风赶来支援的梅克士兵吓得浑身冰冷。
“杀!”惊天地呼喊声爆破出来,苍云士兵犹如黑夜幽灵般倏然闪过,黑压压的人群,蜂群般积压向城门。
惨叫声,喊杀声,刀剑交击声,以一片火光为背景,绽响在夜空中。
“报!大王!西城走水了!”
“报!大王!东城亦走水了,火势随风蔓延,已逼向此地了!”
“报!大王!南城失陷了!”
……
岱钦苍白无血色的面颊上,肌肉僵硬地抖了抖,双拳紧握,愤然砸向身前的案几。
“厉赟轩呢!”
“大王!厉……厉公子和他的两名手下已经撤出隆新城了,他说……说请大王马上前去赫阿拉城与他聚合。”
岱钦双目煞红,冰冷恐怖的视线投向出声的一名将士,未等他出口,又一名报信的小兵趔趄着摔了进来。
“大,大王……东西两城,皆已失守,苍云兵已经汇合夹击过来了!”
众位将士连忙齐齐下跪,“大王!我们快撤把!”
岱钦紧握的拳头发出“嘞嘞”的响声,他嘴角抽搐,逼出一个字来,“走!”
隆新城一夜沦陷,但是岱钦手里的其余十一城,却依旧太平,只因为那十一城所在位置太过特殊。隆新城乃是一座独立的城池,占据天险,前方为万里平原,后方为一处大峡谷,易守难攻。十一城皆处在隆新城之后,只要隆新城不倒,它身后那十一城便可高枕无忧。
但是,就算隆新城沦陷了,那十一城也没有那么简单就能被攻陷,原因就在隆新城后的那条狭长的大峡谷上。长长的峡谷只在中间部有一片开阔的乱石堆,其余部位,长而狭小的空间,只能容三两人单骑通过。峡谷上有浓密的灌木丛做天然屏障,适合伏击,若要强行攻击大峡谷,只怕会被伏击之人尽数消灭。所以端木睿恒尽管拿下了隆新城,也依旧对岱钦的剩余十一城毫无办法。
“大夫!快去叫大夫!”厉赟轩小心翼翼地将沐青阳放在床上,手忙脚乱地撕下衣摆来,堵在沐青阳胸前的血窟窿上。
沐青阳皱着眉头嘤咛,双手覆在外表粗看去依旧平坦的小腹上,嘴里迷迷糊糊地念叨着,“痛……”
“你说什么?琢儿你说什么?”厉赟轩看着自己捂在沐青阳伤口上手掌,不断有鲜血咕咕从指缝间冒出来,胸腔骤缩,眼前血红一片的惨状就如同尖刀剁进了他的心脏。
“痛……”沐青阳蜷缩起身子来,额头细细密密地渗出无数汗珠子来。
“痛!你很痛是吗?”厉赟轩眉头紧皱,昔日频繁挂在脸上的冷酷邪魅的邪笑被心疼与愧疚取代,他抓住沐青阳的一只手,贴在自己脸上,“对不起……对不起,我真该死!大夫马上就来了,你再等一下啊……”
“大夫……大夫呢?残雪!”颤抖着的声音,愤然席卷整间房子。
残雪深幽的双目默不作声地在沐青阳身上溜走了一圈,单膝跪下,“主上!无霜已经去接大夫了,她马上就会带着大夫来了。”
厉赟轩血红的双目豁然射向跪在地上的残雪,“别给我说马上!我现在就要看见大夫!”
残雪的背脊僵硬住,连忙转身疾步向外走去,“是!属下立刻就去催!”
一个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告诉无霜,现在正是用人之际,她的小命,我先记下了。”
残雪脚步微顿,“是。”
大约过了半盏茶的时间,沐青阳的嘴唇已是透白无色,她浑身痉挛着,模模糊糊地不住喊着胡话。
“残雪!人呢!”厉赟轩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他愤怒的咆哮声几乎要掀起整个屋顶来。
残雪正抓着大夫急急赶过来,老远就听见了那个怒吼声,声音中夹带着的煞气将不明所以的大夫,吓得腿脚一软,更是走不快了。
80 孩子是谁的
残雪冷眉微皱,干脆架住了大夫,施展轻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厉赟轩跟前。
厉赟轩蹿起身来,揪过大夫的衣领将他一把拖到了床前,“快!她一直喊痛,你马上给她止痛!”
“是……是……”大夫忍住胸口磕在床板上带来疼痛,畏畏缩缩地抖着声音,探出一只手来。
“咝?”他倒吸一口冷气,眼睑掀起,诧异地扬眸瞥了沐青阳一眼。
厉赟轩紧张地看着大夫按在沐青阳手腕上的,不断抖动着的两根手指,哑着声音问道:“怎么样?她伤得厉害吗?”
那大夫不知是不是被厉赟轩突然出声给吓到了,浑身一颤,抖得越发厉害起来,“换……换夫人的另一只手看看。”
残雪闻言,立马上前将沐青阳放在内侧的一只手拿了出来。
大夫诊断了片刻,眉头一皱,深吸了一口气,手指倏地缩了回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地,战战兢兢地磕起头来,“大人赎罪!大人赎罪!夫人……夫人身上接连中了两次重击,腹中的胎儿恐有……滑胎之疑。”
“你说什么?”厉赟轩身躯陡的晃荡了两下,“腹中胎儿?”
“是……是……已有数月之大了……”大夫依旧磕头不已,冷汗滴滴嗒嗒从他额头滑落。
厉赟轩“嘿嘿”一笑,脑海里只闪过“腹中胎儿”四个字,诧异,慌乱,惊喜,种种表情在他脸上一闪而过,他激动地上前一步,大手一捞将大夫拎在手里。
“你说的可是实话?”
“是……小人不敢欺瞒大人!”
大夫颤声回答,见厉赟轩露出狂喜的表情,手脚虚软,心中一阵惧怕,哭出声来:“大人赎罪啊!小人只是个军医,您让我接骨疗伤还可以,保胎这种事情,小人真是不擅长啊……”
“你说什么!”厉赟轩浑身一颤,倏地凝眸,目光冷峻森然。
“夫人……夫人的脉象有滑胎之相……只恐,只恐胎儿不保……”大夫艰难地仰起头来,双脚已然凌空,面颊憋得通红一片。
“住口!”厉赟轩厉声冷喝,“这是我的孩子!将来的真名天子!你听明白了吗?我的孩子,他绝对不会有事!”
残雪低垂着的头颅,猛地抬起,目光幽深地凝向沐青阳,眼中情感晦涩难辨。
“啊!是!是!”大夫抖若筛糠。
厉赟轩面色煞白,手一松,大夫扑通倒地,他蹲下身来盯住大夫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说:“马上……无论你用什么手段,救活她,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是……是……小的,小的一定竭尽所能……”
沐青阳的眼睑沉重黏糊在一起,怎么使力都睁不开,脑子里糊涂得像是一锅稀烂的粥,迷迷糊糊间听见有人在耳边说着什么“滑胎”、“胎儿不保”之类的话,她悲痛地皱紧了眉头,心下恻然,只觉四周空气稀薄,呼吸困难。
孩子保不住了,是吗?
端木睿恒,我的孩子若是没能保住,那么就当是我还了你主动请缨的恩情了……
沐青阳强忍着心中的酸痛,任由眼角滑落一道泪痕,眼前骤然乌黑,总算是失去了所有的意识。
第二日;直至傍晚,沐青阳才混沌醒来,感觉身下有种湿漉的异样,胆战心惊地探手一试,指尖上竟是一片黯淡血红。顿时眼前一黑,牙关紧扣,生生地闭过气去。
“琢儿!琢儿!”
耳边不知是谁声嘶力竭地含着她的名字,是你么?尹辰逸?是你在喊我么?沐青阳痛苦地皱起眉头,眼前依旧漆黑一片,不管她用了多大的力气,厚重的眼皮就是掀不起来。
“夫人!醒醒……大人,夫人若是再这么昏迷不醒,于腹中胎儿有损无益……小的无能,只恐保不住……”
迷蒙间沐青阳猛地一颤,竟是大受刺激地挣扎着撑开了眼睑,眩晕无力地呻吟:“求你……保住……我的孩子……”
“琢儿!”厉赟轩疯狂大叫,满脸的心痛。
沐青阳强撑着一口气,抬眼望向厉赟轩,眼前模糊一片,竟是将他看作了尹辰逸,嘴角勾起一丝微笑来,颤抖着手抚上他的眼角,“孩子,我要我们的孩子……救他……”
语罢,眼前昏黑一片,再也没有力气,软软倒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沐青阳总算是懵懵懂懂地睁开了眼睛,手指一动,触到了一片柔然的东西,垂下眼眸看去,是一团乌黑的青丝。
指尖一颤,急剧缩回,才到半空,却被人一把抓住。
沐青阳狠狠瞪住厉赟轩,声音虽然柔弱,但是语气里却全是狠厉,“放开!”
“琢儿,你终于醒了!”厉赟轩全然不在意,只是温柔地托起沐青阳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咳……”沐青阳气急,气息骤乱,竟是害得自己一口气没咽好,差点岔过气去。
厉赟轩双肩微耸,一声嗤笑溢出双唇,“真是,这么大的一个人了,都要做娘亲了,还这么冒失。”
娘亲?沐青阳僵住,心跳一顿,呼吸变得急速起来,双手猛地覆上自己的小腹。
“你放心吧,我们的孩子没有事!”厉赟轩温柔地抬手,拢了拢沐青阳鬓角的碎发。
我们的?沐青阳倏地抬头,神色惊诧。
“已经四个月了,真好……你有了我的骨肉。”厉赟轩浅笑着将浑身僵硬的沐青阳拥进自己的怀抱。
四个月?怎么可能,之前那个军医说的不是一个月吗?加上后来的一个月,这个孩子最多只能是两个月啊!
沐青阳通体发抖,她没有为自己把过脉,她只是片面地相信了那个军医的话,现在想来,那个军医当时那么惊悚,把错脉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自从种下冰蝉王之后,受寒气影响,她的月事一直不太稳定,所以在田洋陈村里两个月来未来一次月事,她也为曾放在心上。
难道,这个孩子,真的已经四个月了,这个孩子,不是她和尹辰逸的,而是厉赟轩的!
不!不可能!
沐青阳脸色骤白,死死咬住嘴唇,颤着手,以自己的右手搭上了自己的左腕。
81 暗恋燕王的哲哲
真的是四个月了!
轰!这简直就是五雷轰顶!
沐青阳眼前一黑,太阳穴噗噗跳了起来,头脑里嗡嗡响过一阵尖锐的鸣叫声。
厉赟轩发现了她的不正常,轻轻扳过她的肩膀,盯住她无神的双眸,紧张道:“琢儿,你怎么了?你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我马上叫大夫来给你看看!”
天旋地转,沐青阳几欲晕厥,一双手死死地攥住床单,原本镇定自若的冷静面具完全被击溃,她咬唇说不出一句话来,生硬地推开厉赟轩,卷起被子来,蒙住自己的脑袋。
“琢儿!”厉赟轩柔声喊着,轻轻拽了拽被子。
沐青阳虚软地翻过身子,泪水夺眶而出,手掌下意识地抚上小腹,心如刀绞,无声地泪雨涟涟。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孩子,现在我该拿你怎么办?
厉赟轩困惑地皱起眉头,只当是沐青阳怀了孕,脾气不好,也不在意,依旧柔声道:“琢儿,你是累了吗?我命人给你熬了燕窝粥,等一下端过来,你喝过再睡吧。”
沐青阳早已崩溃,捂着嘴,呜咽抽啜,泣不成声。
又过去三日,沐青阳整日只是恍惚地躺在床上,看似平坦的小腹用手抚摸,已能感觉明显隆起,感觉像是自己胖了,添了个小肚腩。内心本该欢喜才对,可她却无半丝喜悦,每日都面无表情地咽下所有汤药,嘴里无味,再怎么苦涩的药汁,都及不上她内心的迷惘酸楚。
这一日,厉赟轩一早就出去了。沐青阳无神地睁着双眼,盯着头顶深青色的纱幔看,半新不旧的帘子是由细麻布制成的,上面绣着一些大朵的祥云,虽干净清爽,但制作简单,而且样式粗糙,比苍云国内的最普通的纱幔还不如。
她正盯得两眼酸涩,只觉房门吱呀一响,有人悄然进来了。
脚步虽轻盈,但落地声音厚重,来者之人武功并不高强,不是厉赟轩。
沐青阳兴趣乏乏地翻了个身,合上了双眼。
脚步声在床边止住,一个灵动的目光兴致勃勃地落在沐青阳身上,来人默不作声地打量着沐青阳,却始终没有开口说话。
沐青阳也不在意,自顾自假寐,就在她以为来人永远都不会开口的时候,一个清澈动听的女声骤然响起。
“你就是苍云国的云罗郡主,沐青阳么?”
这个声音仿佛在哪里听过,沐青阳心中一动,皱眉翻过身,睁眼直视向站在床边的女子。
十五六岁的样子,一袭白衣似雪纯洁,洁白的面纱遮去下半张脸,只露出一双乌黑透亮的眼眸,粗粗一瞥间,她的双目与塔娜极为相似;都带着星星般璀璨的神彩,只是她的双目中灵动中隐隐约约透着些狡黠与算计,给人一种城府极深的感觉。
女子看清沐青阳的长相,嘴里低低发出一声赞叹,“你比传闻中更动人。”
相比较之下,沐青阳显得很是冷淡,只瞥了那白衣女子一眼,便默不作声地垂下了双眸。她不喜欢这样精明算计的女人。
“你可知道我是谁?”
沐青阳提不起精神,懒懒地拢了拢被子,找了个最舒服的姿势躺好,“不知道。”
“我叫做哲哲,我是梅克的五公主,塔娜是我的姐姐。”
原来是塔娜的妹妹,难怪觉得她的声音与眼眸看起来有些熟悉,和塔娜的真是很像。唯一的区别就是,塔娜是莫日根的一母同胞妹妹,而哲哲却是岱钦的一母同胞妹妹。
沐青阳不太情愿地坐起身子来,靠在床头,低低问道:“公主您找青阳有事吗?”
“呵呵。”哲哲脆脆一笑,歪着脑袋,用乌黑伶俐的双眸看着沐青阳,“你是苍云的郡主,你一定见过苍云的燕王殿下吧。”
沐青阳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芒,淡淡点头。
哲哲见此,那双黑曜石般剔透的双目中隐隐约约闪过欣羡,她望着默不作声的沐青阳,落寞地吐出一口气来,“我一直好羡慕塔娜姐姐,她可以嫁去苍云做燕王妃,我若是能再大一些就好了。”
瞧着哲哲说到端木睿恒时,脸上露出来的娇羞姿态,以及口气中好不掩饰地流露出来的崇拜,沐青阳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大胆的猜测。
“公主您见过燕王吗?”沐青阳斜歪在床头的身子,渐渐端正。
哲哲摇头,双颊绯红,表情雀跃,“我在哥哥那见过他的画像,他长得好英俊,好威猛!”
但凭一幅画像就芳心暗许,这个哲哲公主还真是大胆奔放。
沐青阳不置可否地摇了摇头,低声道:“画像与本人毕竟有差距。”
“不,哲哲喜欢的并不仅仅是他的容貌,哲哲更佩服他智勇双全!连哥哥那么骄傲的人,都几次三番地称赞他,我相信,他一定是一个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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