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晓得卫昇从金辂里下来,眼角也没往几个花枝招展的女人身上瞟一瞟,只是问:“贤妃怎么不下来?”不等人回答,他就一下钻进了贤妃的车里。
青碧乍见卫昇出现,惶恐跪下:“奴婢叩见皇上。”
卫昇挥挥手示意她下去,很明确地冲着半昏半睡的孟棋楠过去,见她脸白若雪双唇失色,额角还挂着冷汗,他的心就像被谁狠狠揪了一把。
卫昇在她身旁坐下,把她扶起来靠进自己怀里,然后拉拢毯子把人紧紧捂着,刮了刮她的小鼻尖:“小家伙怎么弱成这样儿……”
孟棋楠冰凉的身躯顿时陷入温暖,她舒服地蹭了蹭,像只猫儿一般往身后人的胸怀里钻去,想汲取更多的暖意,闭着眼懒懒说:“青碧抱紧些。”
“哈!”卫昇一声嗤笑,靠着她耳朵道:“怎么又认不出人了?谁抱你你也不知道?”
言毕,他的唇瓣含住了她的耳垂。
“痒……”孟棋楠缩缩脖子,这才有气无力地张开眼皮,一瞥间卫昇更加没精神:“表叔公是你啊,我现在没力气跟你玩儿,你找别人吧。”
“朕就要找你。”卫昇有时候也挺像小孩儿脾气的,故意使坏把手往她衣襟里摸,“爱妃你好像有阵子没侍寝了哦?让朕瞧瞧是胖了还是瘦了……”
……表叔公你大白天的淫|虫上头!
孟棋楠抓着他手就想咬:“你是不是人!我都这样了还不放过我,没人性没人性!”
卫昇的手径直探入,在她胸前撩拨两下,却转而去按住她凉冰冰的小腹。男人的手掌(‘文)宽大厚实,掌心像燃(‘人)着一团火焰,温暖甚(‘书)至炙热。孟棋楠(‘屋)舒服地长长哼了一声,就不再提让他拿开手的事。
“嗯……”
卫昇亲亲她脸颊,贴着说悄悄话:“朕给你捂肚子,乖乖的一会儿就不难受了。”
“一只手不够热,那只手也拿进来。”孟棋楠向来是以自己的感受为最先,觉得表叔公的手热乎乎还挺舒服的,于是大方解开衣裳把他另一只手也按在小腹上,“好好捂着,还要轻轻揉。”
“是,朕都听你的。”卫昇无奈地叹气,整个人坐在她背后充当人肉垫子,前伸双臂环住她的腰肢,双手老老实实搁在她平坦的肚子上,“小狐狸朕怎么发现你惯会使唤人呢?你不来服侍朕反倒要朕伺候你,真是反了天了。”
孟棋楠现在觉得不怎么痛了,低眉看见卫昇袖子上的绣金龙,便拿青葱般的手指头去抠着玩儿:“你是男的我是女的,你又比我大,当然要照顾小辈了。”说完抬头看见卫昇马着脸瞪她,便嘻嘻笑着凑上去在他唇边亲了一口,“笑一个嘛,一大把年纪还那么爱生气,老得很快的。”
卫昇就喜欢她主动讨好,心中甜滋滋的但面上还要摆脸色:“反正朕是你表叔公,已经够老的了。”
话虽如此,他还是稍微有些担心,朕只是比她大了五六岁,不会真的嫌朕老吧?
孟棋楠心中想的却是:表叔公你比寡人大了五六十岁,是真的很老啊。
之后卫昇就留在了孟棋楠的马车里,队伍又缓缓前行,到了晌午该用膳的时候,安盛把吃食送到这厢来,其中有个格外精巧的食盒,酸枝木的,上面绘有花鸟。
青碧帮着呈上热腾腾的汤羹,便听卫昇问道:“那里面是什么。”
安盛回道:“启禀皇上,是黄阁老送给贤妃娘娘的鲜荔枝。”
他打开食盒,只见里面颗颗荔枝都有婴孩拳头大小,圆润饱满沾着水雾,皮红色鲜,连枝叶都还是绿色的。不仅如此,为了给荔枝保鲜,食盒里还放了冰砖,甚至别出心裁雕成了凤的形状。
卫昇笑得有些寒:“难为他想得如此周道。”
孟棋楠敏锐嗅到他的口气不对,抬头冲他眨眨眼。卫昇瞥见轻描淡写地说:“朕招了几个臣子伴驾,他们的车乘应该就跟在后头。黄阁老在先帝时就是中书舍人,如今年事已高准备告老还乡,朕便封了他个金紫光禄大夫,这次应是最后一回随驾去翠寒园。想必他感恩戴德,这才送来荔枝讨好朕最宠爱的你。”
表叔公你睁着眼说瞎话!你哪里最宠爱寡人了!
孟棋楠白他一眼,伸手想拿荔枝:“上京的水土种不活荔枝,这是从岭南送来的吧?啧啧,还真是新鲜呢……”
“肚子疼还碰冰的,想痛死是不是!”卫昇一巴掌扇开她的手,收紧双臂把她牢牢捆住,“黄阁老是岭南人,做了几十年官要回乡养老了,在当地置办几处产业也不是稀罕事儿,但是,”他看着荔枝的眼聚起阴云,“这东西新鲜得过头了。”
岭南距上京将近千里,荔枝摘下快马加鞭送来最快也要十二个时辰,而且还不知半道上会累死多少人马。历代宫里素有尝新吃鲜的传统,但这样劳民伤财的事却实在让百姓不满,前朝就有诗人云“何为出战辄披靡?传置荔枝马多死”,讽刺宫廷的奢靡之风。卫昇是位励精图治的君王,自然希望王公大臣都崇尚简朴,但眼皮子底下还是时不时钻出皇亲臣子穷极奢侈的作派,让他大为恼火。
比如黄阁老,卫昇明知他的家底来历有些不干净,念他是两朝元老的份上,已准了他的告老还乡,让他安稳过完这辈子。可他就是三番两次往枪头上撞,私藏贡品不说,还把一盒价值千金的荔枝送到他面前来。你区区臣子一月俸禄才多少?!这是故意要打皇帝的脸还是怎么!
“表叔公啊,再怎么说人家也是一番好意,咱们收下就是了。”孟棋楠趁他不注意已经剥了一个吃进嘴里,“反正来日方长,不愁没机会收拾他。”
卫昇瞅她,捏住她的嘴硬要她把荔枝吐出来:“孟棋楠你成心找不痛快是不?仔细待会儿疼死你!”
“反正我肚子疼你也会给我捂得嘛。”孟棋楠恢复元气又开始向卫昇撒娇,爬起来搂着他脖子笑盈盈,“表叔公你是不是准备杀猪了?”
卫昇一听,挑挑眉毛,仿佛听不懂她说什么。
“你把黄阁老养了这么久,早已是膘肥体壮脑满肠肥,是时候一刀宰了,把肉拿去充自家的库房。”孟棋楠很老道地说,“其实朝廷里有贪官也挺好的,先放任他几年,等他吃饱了喝足了再把他做掉,这样你就能得到他千辛万苦聚集起来的民脂民膏,这可比增收赋税强多了吧?到时候再拿出一些分给百姓,兴水利砌城墙什么的,让百姓都记住你的恩德,这样一来你既得了民心,国库也充实了银子,简直皆大欢喜。黄阁老对你来说,便是这么个用处罢?”
卫昇愣了愣,随即笑着揉她脑袋:“孟棋楠,朕发现你这小脑瓜子有时也挺有用的。”
“去,别摸我头。”孟棋楠不高兴他摸小狗小猫的动作,推开他的手,“我猜这是先帝在世时就布下的局吧?他故意把黄阁老留给你收拾,除了让你尽快树立威望坐稳皇位而外,也算额外赠送你一大笔银子。表叔公你给我说说,接下来咱们要怎么对付他?”
都用上“咱们”了。她就是个幸灾乐祸的性子,最喜欢看别人倒霉,特别是让坏人吃瘪,更会冲上去帮一把手。
卫昇勾起唇角,胸有成竹的样子:“晚上有人要捉奸,你想不想看?”
作者有话要说:狼狈为奸的寡人和表叔公啊
37V章
37、捉奸
因着贤妃娘娘贵体抱恙的缘故,队伍一路走走停停;八十里的路居然一天才走了一半不到;反正是赶不到行宫了;于是天刚擦黑众人就在郊外扎营露宿。
下午的时候卫昇喊了随侍的太医来给孟棋楠看病,孟棋楠以为是太医署之首;那个山羊胡的老头子,打死不愿意让他瞧。谁知人来了一看;竟是苏扶桑。
哎呀呀表叔公;你怎么那么善解人意呢?
苏扶桑替孟棋楠把了脉;未曾用药,只是取出金针刺穴;漂亮的手指轻轻捻搓细长针身;如此便缓解了疼痛。孟棋楠一直目不转睛盯着他花儿一般的面庞看,灼热得仿佛能烧出个洞来。
就算不能摘,看看总是好的吧?美人如花赏心悦目啊……
她完全不察卫昇的脸已经黑成了墨。
“扶桑,”卫昇忽然喊他,眉梢挂着“长这么好看简直是找死”的不满,有意当着孟棋楠戳他痛处,“你家那个小奴,腿摔断的那个,听说想考科举?”
苏扶桑淡然从容:“回皇上的话,子渊已经赎身,再也不是微臣的家奴了。如今他落脚在一处书塾,日夜苦读,想来确是有意报效朝廷。请恕微臣斗胆一问,不知皇上怎么想起他来了?”
“朕哪儿想得起他。是前两天温侍郎上了个折子,问奴籍之人可不可以考科举,说是有一男子报名参考,一查之下却是奴籍,本朝尚未开过此等先例,他便不敢擅拿主意。朕觉得小小奴才有这等壮志倒也罕见,再仔细一问,才发现是你苏家的小奴。”卫昇玩着手上的扳指,似笑非笑道,“你说他赎身出了苏家,可是官府那里怎么有苏府家奴潜逃的记载?还是你父亲亲自上报的案子?”
只见苏扶桑脸色陡然一变:“臣、臣……”
卫昇看他难过自己就相当高兴:“该不会是你帮着他逃跑的吧,偷了卖身契给他?扶桑,嗯?”
“臣……不敢。”苏扶桑跪着低低伏身,磕头求道:“请皇上念在子渊一片赤忱之心,宽恕其罪,恩准他参加科举。”
卫昇显得为难:“朕与你也算从小有交情,倒是很想帮你这个忙,不过扶桑你知道,朝廷里的事没这么简单啊……”
朕帮你的忙,你又拿什么感谢朕?赔本买卖你瞧朕做过吗?
苏扶桑岂会不懂他的暗示:“皇上的恩德微臣与子渊自当铭记于心!我等愿为陛下效犬马之劳,肝脑涂地在所不辞!”他磕头磕得咚咚响,额头都青了。
孟棋楠实在看不下去了,暗中狠狠拽了下卫昇的袖子,拿眼瞪他。
别欺负人家扶桑花儿!
卫昇视若无睹,笑笑抬手:“明早等朕旨意。你去先找谢安平。”
苏扶桑终于松了口气:“多谢皇上,微臣告退。”
等他一走,孟棋楠顿时出言讽刺卫昇:“表叔公,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仗势欺人?”
卫昇瞟她,也阴阳怪气的:“怎么,心痛了?”
朕还没死呢!小狐狸你竟敢当着朕的面对别的男人有意思,朕灭了你!
“没人性的家伙!”孟棋楠当面就敢骂卫昇,“别人苏太医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要在他伤口上撒盐,表叔公你心肠是石头做的吧!”
卫昇道:“是,朕是石头心肠,哪儿像有的人对着谁都能柔情似水,朕真是甘拜下风啊。”
表叔公这口气怎么听起来怪怪的?透着股陈年老醋的馊酸味呢?
孟棋楠觉得他大概是心头不高兴,凝眉苦苦想了一番,试探问道:“表叔公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卫昇脸色一僵,急忙矢口否认:“没有!朕堂堂一国之君,吃哪门子飞醋……简直贻笑大方。”
他越不承认孟棋楠越觉得古怪,她把刚才的事又梳理了一遍,突然灵光一闪,发现了其中奥妙。
“哈哈哈,表叔公看不出来啊,我差点被你骗了!”孟棋楠大笑着扑到卫昇身上,揪着他死缠烂打,“你喜欢苏太医对不对?所以看他那么维护子渊才会不高兴,你吃醋了!哎哟不要觉得不好意思嘛,苏太医那么好看谁都会喜欢的,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
孟棋楠!朕白睡了你了!
卫昇扶额,不想再搭理她,免得又给自己找气受。
苏扶桑下了马车,听话地去找谢安平。谢小侯看见他默默地拍了拍他肩头,一副“您请节哀顺变”的表情。
苏扶桑不解:“小侯爷,您有话但说无妨。”
谢安平悲悲戚戚地叹息:“你也是个苦命的,哎。”说罢附耳悄言。
苏扶桑听着听着脸色涨红,仿佛大怒,但随即又镇定下来,很凝重地点头。
“好了,去吧苏太医。”
谢安平说完又不怀好意地笑,露出一口森森白牙。目送苏扶桑离开,他摸着下巴自言自语:“一副避子汤招来这么大摊破事儿,活该啊活该。”
谁不知道咱们陛下的心眼儿比针尖还细,是吧?
深夜寂寂,月朗星疏。孟棋楠陪卫昇一同睡在宽敞的金辂里,烙饼似的翻来覆去睡不着。
她竖起耳朵听外头的动静,什么特殊的响动也没有,更磨得她心肝脾肺都难受。折腾了一会儿,她终是再不能忍受这样的沉默无趣,于是去碰卫昇的胳膊:“表叔公,表叔公?”
其实卫昇也一直在阖眸假寐,不过装作被她扰了眠很不高兴的样子:“干什么!”
“唉,你不是说今晚会有好戏看吗?怎么还不开场啊,再等就天亮了。”孟棋楠蹭起来趴着,眼神既迫切又无辜。
卫昇转过头,借着稀疏的月光看见她像只宠物依偎在自己身旁,衣领滑落露出一小块圆润的肩头,眼中便闪了闪光。他伸手去帮她拢好衣襟,道:“当心着凉,朕可不喜欢当你的汤婆子。”话虽如此,安寝的时候却是他先进被窝里捂热了,才把她拉了进来。
孟棋楠丝毫不懂他的用心良苦,爬起来抓着他前襟胡搅蛮缠:“带我去看捉奸,快点快点……人家很好奇嘛表叔公。”
卫昇被她摇得头昏脑胀,又不能动粗,耐着心道:“好好好,且再等等,应该快了。”
孟棋楠无奈只好勉强忍耐着好奇心,小嘴儿嘟得老高。卫昇见了伸手去捏:“瞧瞧,都能挂上茶壶了。”
正说着,外面一阵哄闹,似乎是队伍的末端有人起了争执,仔细一听还有哭闹叫骂声,男女交杂。
孟棋楠眼睛一亮:“来了!”她急匆匆就想冲出去一窥究竟,卫昇赶紧拉住她:“着急什么,跑这么快别人便会看出我们早有准备,难免怀疑。先耐着性子,待会儿来人请了再过去。”
两人又在车厢里大眼瞪小眼等了一会儿,卫昇方才装着被喧闹声吵醒的样子,不悦地问:“安盛!发生何事了?”
在外守夜的安盛诚惶诚恐:“哎呦皇上吵醒您了?小人也不清楚发生了什么,好像是哪位大人的营帐里遭了贼,谢大人已经赶过去了,制住了那贼人。”
“贼?”卫昇故作惊讶,脸色很愤怒,“敢偷到朕的行队里来,此贼胆大包天。伺候朕更衣,朕要亲自审他!”
贼?孟棋楠糊涂了,不是说捉奸么?怎么又变成捉贼了?
一国之君的发话了,队伍里发生了什么事也不能私了。没多久谢安平就押着一名被捆绑着的男子过来,一脚踢在此人脚后窝,把他踹翻在地上跪着。
空地上生了一堆火,安盛搬来椅子,卫昇和孟棋楠双双坐下,只顾打量此“贼”。孟棋楠发现他虽蓬头乱发的看不清脸,但身上衣料却十分好,剪裁也极合身,脖颈上似乎还挂着什么玉坠儿。却不像潦倒的飞贼,倒好似哪个大户人家的公子。
“所跪何人?”
卫昇发话,沉声不怒而威。而那贼只是把头埋得更低,不肯开口说话。谢安平又是一脚招呼上去:“说!”
这一脚力道极大,孟棋楠仿佛听见了肋骨断掉的声音,嘴角一扯都为那小贼吃痛。可这贼只是极痛苦的闷哼了一声,还是不肯开口说话。
卫昇冷冷嗤道:“好硬的骨头,且看能撑多久。他偷了谁的东西?”
“启禀陛下,是微臣。”人群中一道清亮的声音,孟棋楠定睛一看,竟是苏扶桑抬头回话。“微臣夜宿帐中,察觉耳畔有窸窣之声,睁眼一看便是一道模糊人影,正在微臣枕边翻着什么。微臣惊恐,故而高声呼喊,谢大人也很快赶来拿住了此贼。”
卫昇问:“苏卿家可丢了什么贵重之物?”
苏扶桑却摇头:“没有。微臣枕畔只放了药箱,里面金针齐全,并无丢失。”
“那此包袱从何而来?”卫昇不解,示意谢安平,“打开。”
包袱一打开,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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