馗回来。
丁馗没打开军报就问:“钟为乃军中老人,战场经验丰富,怎么会被夜袭击败?孔仁不也在营中吗?”
“钟为临河下营。”
“那又如何?以河水为屏障,必要时可取水制火,有军例可循并无不妥。”丁馗索性将军报丢到桌上。
“敌人就埋伏在水中,钟为没料到有人可以在如此冰冷的河水中潜伏那么久,因此疏忽了河边的防御,这才导致敌人夜袭成功。”费则已熟读军报。
“这,”丁馗愣了愣,“敌军在水中潜伏了多久?”
“据战后分析,敌军潜伏了一日另半夜。”
这下丁馗明白了,就算他也想不到有部队可以潜伏那么久,这种天时下的河水还夹杂着冰块,那是接近零度的水温,就算不缺氧气,这么冷的水里带这么久,很少有人扛得住。
他又问:“太和城有什么特产?”
“您问到点子上了,太和城盛产水獭皮,南沼州的水靠几乎全是太和城所供应。”费则准备好的解释排不上用场了。
以丁馗的智慧不难理解钟为败在何处。
丁馗自责:“是我鲁莽了!哎,所以说不能小看工匠啊!
小小的水獭皮可以左右一场战事,莫俊在宾来城也是面对竹棚束手无策。
不通天文地理怎能为将?护国红军尚不具备单独出征的能力。”
“其实雷就的算计很深,早在我军到达前,将水獭油涂到木板上然后晒干,故意放置在当眼之处让我军取用,夜袭时特意用火攻,让我军无法扑灭大火。我军将士多半伤于火中。”费则解析了敌人的战术。
“雷就,这是要逼我斩杀你啊!”丁馗很心痛。
死伤千余将士,这是护国红军成军以来败得最惨的一次,虽然钟为率领的不是最精锐的一批人,但也足以令护国红军大伤元气,至少要半年后才能弥补上这次的损失。
“姜参谋长何在?不!待我亲去石埠郡。”丁馗本想让姜植去替换钟为,但转念一想还是决定亲自出马。
费则立马劝道:“请主公三思!属下以为应该给钟师长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这样也可以减轻孔参谋长的罪责。”
“不是我不想给机会,人命关天!若他们再败,那得死多少人?我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丁馗放心不下。
“说句不敬的话,当初您决定派他们出征,此时就该承当风险,为主者不可随心反复。”费则不得不加重言辞。
你丁馗当初非要派他们去,刚打败仗就要撤换,这是对他们不负责也是对自己不负责。
意思是这样的意思,费则换了一种说法而已。
丁馗脸色一僵,意识到问题所在,“可是我就那么一点家底,就怕他们给挥霍没了。”他的态度软了下来。
“您的家底是您打拼出来的,他们挥霍等于您挥霍,这便是您的担当,要拿得起放得下。
您若实在不放心,可微服前往。”费则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
自己酿的苦酒自己尝,费则没有从战略层劝说,而是从当家作主的层面劝告丁馗。
打败仗固然要死人,但是为了维护统治者的威严,有时候要做出牺牲。
“没有别的方法吗?要不你带一支部队去增援?”丁馗发现在关键时刻可用的军事参谋不多。
“您也不必如此担心,要相信钟为和孔仁的能力,您不是说过,吃一堑长一智,有了太和城的教训,接下来他们会注意的。”费则坚持不派人去石埠郡。
胜败乃兵家常事,因一场败仗而否定手下将领是为人主的大忌,费则决不允许丁馗犯这样的错,即便钟为可能会再败,那也得等钟为再败之后才替换。
丁馗懂得这样的道理,但想到可能会牺牲更多将士便于心不忍,后来被少典鸾评价为小家子气。
费则不敢这么评价主公,只是说:“打仗肯定有牺牲,钟为等人成长了只是一个师少牺牲点人;可要是主公成长了,那就是百万大军少牺牲点人,您选择前者还是后者?”
“哎!”丁馗又叹了一口气,“为人主,难!”
“属下还有一个办法,不知可不可行?”
“说来听听。”丁馗立刻来了精神。
“可以请丁羽大爷到钟为军中坐镇,想来那石埠郡还没有丁羽大爷对付不了的事情。”
第1281章 请将不如激()
丁馗被人称为老爷,那么他的义兄丁羽自然被人称为大爷。
“羽兄?这提议不错,我去问问他的意思。”丁馗没有随意替敖羽做主。
如果让青龙大爷坐镇军中,什么夜袭、什么放火都很难得逞,打扰龙大爷休息的下场就是被扁成烂泥,战场之上没人能打得过他。
当然也没人管得住他除了丁馗,一旦他杀性大起,必定会血流成河,这就是单独放敖羽出去的弊端。
还有就是贪婪的巨龙肯定会索要财物,你不给他,他自己也会抢,深不见底的龙族空间戒子不知道能装下几个官仓,搞不好他不是助力而是祸害。
不行!让他去还不如我自己去,倒是可以让他假扮我留在这。
丁馗想来想去依旧放心不下。
要去石埠郡也没那么快,他传令新丰城,数日内将有高人前往助战,在此之前钟为暂停攻击行动。
他要见一见墨具,一个货真价实的神匠,而不是他这个西贝货。
“传言丁驸马礼遇天下工匠,不过谎言尔。”墨具见青阳梓走进牢房,马上摆出神匠的架子。
有青阳梓在他的性命应该无忧,墨家与青阳家有交情,少典国这么大,容得下几个神匠家族,不至于互相抢活干。
“墨大师误会了,您是战场之上被俘的,老师只把您当成对战之敌,没有将您视为匠人,战犯就该有战犯的样子,否则老师无法统领数十万大军。
哎,莫要怪在下多嘴,如果不是您这么一闹,本来我们匠人的地位可以抬升一级,其中佼佼者还大有可能获封贵族,现在全砸了,以后匠人要居军人之下,永无出头之日。”
青阳梓靠在牢门口,没有深入的意思。
墨具以为青阳梓嫌牢房脏乱没有在意,反而因这番话惊疑不定,问:“何出此言?怎么就怪上我了?你与丁馗有师徒之谊,还能被我拖累不成?”
“没错!就是您证明了工匠之利总归要借助军人之手展现,堂堂神匠之尊要跑去为城主效力,目的竟是为指挥地方杂牌军,换句话说就是神匠不如一个城防军统领。”青阳梓的语气越来越不客气。
“放屁!”墨具一巴掌拍在墙壁上,震得牢房嗡嗡作响。
被一个级别不如自己的工匠讥讽,他咽不下这口气。
“我哪里是为了指挥地方军!只是想借他人之手教训叛军!怎么,怎么就成了我不如城防军统领?”他越想越乱。
这种偷换概念的说法,咋一听确实像那么回事,一个匠人哪里分辨得清楚。
“原本老师有封我一个男爵的想法,毁了,现在彻底毁了!他竟说,竟说,哎!”青阳梓学着墨具也拍了一巴掌牢门,拍得呯呯响。
“封匠人为贵族?他是怎么说的?”墨具着急了。
这可不得了,一旦封了青阳家,那就意味着墨家也有机会,这对匠人来说是一等一的大事。
“他,他说‘封你为男爵还不如封一个城防军统领,我手下那么多城防军统领,册封你怕他们不满呐!’这都是你干的好事。”青阳梓将矛头直指墨具。
“什么?”墨具满嘴苦涩。
悔啊!悔不该去宾来城管闲事,悔不该用这种方式与丁馗作对。
他没有认为丁馗扶植的长公主是正统朝廷,丁馗封的爵位就是正式爵位,但是这个口子一开,朝廷很有可能会跟着学,墨家极有希望捞到一个爵位。
“我,我,我要见丁馗!不,我要见你的老师,丁驸马!”墨具用力地挥舞双手。
“你见他作甚?还想跟他比个高下吗?比什么?工匠技艺?”青阳梓冷嘲热讽。
“不不不,我要向他说明,我不是想去指挥军队,只是,只是。”墨具支支吾吾,想不到好借口。
青阳梓直言不讳:“你就是想逞能,要让人家看看你有多大能耐呗,生怕人家不知道少典国还有你这么一位神匠。”
“是是是,不不不,”墨具乱了方寸,“我,我只是想让丁馗,丁驸马见识一下工匠的爱国之心,他单靠军人是无法一统天下的,百姓庶民也可以阻止他谋取王位。”
“谁跟你说我,咳咳,我老师想谋取王位?”青阳梓像是嗓子有点不舒服。
墨具定了定神,道:“废王因天灾蚀日被废,这是经过两府两院商定的,长公主若有不满也该与两府两院商议,而不该自立为监国,如果不是丁驸马意图谋取王位,长公主岂会在南丘郡设立小朝廷?”
“天灾蚀日就要废一个国王,这是哪条礼法说的?
想我泱泱一个大国,要终日为一婴儿统治吗?
按王国律法,成人方可理政,我们要等十八年才能赢来真正的君王,王国通史上有这样的例子吗?
你口口声声说长公主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宗室府是你家开的?
如今王国陷入内乱,摄政之人迟迟未能拨乱反正,难道要等他丢了国都再去质疑他吗?
天灾确实降临王国但是谁带来的?那都是伪王继位后发生的不是吗?
长公主乃先王嫡女,她有资格谈论国事而你没有,你以什么身份质疑她?”
青阳梓一顿哔哩吧啦,将墨具问得哑口无言。
“你,你不是青阳梓!你到底是何人?”墨具猛然醒悟,同为工匠青阳梓哪里懂那么多朝堂的事。
他和青阳梓虽是各自家族的顶梁柱,但两人见面的次数不多,能认出模样来,相互之间并不熟悉,现在越看眼前这位越显异常。
“哈哈哈,有点激动了,许久没用易容术,生疏了,出来吧。”
“青阳梓”身后又走出一个青阳梓。
“墨大帅得罪了!老师有命,在下不敢不从,老师是关心您,因此要亲自会会您。”
墨具指着最早来那位“青阳梓”,道:“他,他是你老师?丁驸马?”
“青阳梓”伸手往脸上一抹,露出本来面目,不是丁馗还有谁?
“哈哈哈,得罪了!”丁馗大步走进牢房,亲手帮墨具卸掉脚镣,“你打得我军好惨!步兵一团和弩兵一团号称我私军中的精锐,被你打得狼狈而逃,我得好好再训练他们。”
“你,你,您。”墨具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想请你到府上喝杯茶,不知可否赏光?”丁馗对牢门伸出一只手。
墨具看看青阳梓,青阳梓道:“在下可否作陪?”
“呃,咳咳,不知战犯墨具可否向丁驸马讨杯酒喝?”
“哈哈哈,言重了,不过一场误会罢了!墨大师只是帮我检验一下私军的成色,而且取得很好的效果,该喝一杯庆祝!走走走,今天不醉不归!”丁馗挽着墨具往外走。
他给出台阶,墨具不再矫情顺着下来,跟着前往公主府做客。
路上他悄悄问青阳梓:“驸马真要给你封爵?”
“老师亲口承诺,只要贡献足够大,匠人同样可封爵,他说到做到言出必行。
不过,这件事得指望您,我是他的弟子,若以我为榜样定遭人议论,先册封您就少很多阻力。”
“为何?我现在算是他的俘虏,非但没有贡献还有罪,怎能在你之前受封?”墨具不懂。
青阳梓解释道:“现在没有贡献不打紧,就凭您的手艺,在遍地工坊工厂的南丘郡,还怕做不出贡献吗?
监国治下不缺军队,就缺像您这样的大师,而且老师的传闻您应该听说过,他绝对能提供您足够大的发挥空间。
假以时日您的功劳定能大于军中统帅,他们能封爵为何您不能?匠人的未来就在您身上啊。”
“哦,可是我听说你已经做出不少贡献,若要等我之后封爵,会不会太委屈你了?”墨具确认眼前这位是真的青阳梓。
“匠人熬了几千年,从来没有被贵族瞧上眼,如今只要有机会,别说委屈,杀了我都成。”
这是青阳梓的真心话,没有觉得丁馗对墨具好就委屈了,关键在于丁馗善待匠人,凭手艺吃饭的人不担心饭碗被别人抢走。
丁馗回府立刻下令大摆宴席,并请来几位心腹手下。
薛充单手举杯敬墨具:“步兵一团和弩兵一团是我带出来的,多谢您打醒了他们,让他们知道世间多有高人在,惯纵骄兵必自败,以后看他们还敢不敢小看别人。”
墨具连忙双手扶杯与之相碰,道:“惭愧,惭愧,薛统领训练出来的部队纪律严明作战勇敢,在下绞尽脑汁才小胜一阵,之后马上大败亏输沦为阶下囚,哪里称得上高人?”
“你们不用替我遮掩啦!”丁馗满饮一杯,“护国红军吃败仗的责任在我,我先自罚一杯。
是我小看了天下人,是我小看了百姓对朝政的关心和理解,墨大师对我确实有误解,是我没对百姓解释清楚。
朝堂之上可容纳不同政见,我应该听取更多反对的声音,国家大事不只有通过打仗解决,可以用其它方式嘛。”
“驸马这番话深得我心,自家人不该对自家人兵戎相见,有矛盾可以坐下来谈啊。”墨具被丁馗的话挠到痒处。
第1282章 战败之军()
“主公真要止戈兴仁?”柳豫在宴席过后问丁馗。
此时墨具已酩酊大醉,被送到客房休息。
“姿态嘛,我总要先摆出来。”丁馗摇摇手。
“呵呵,属下明白了。”柳豫心领神会。
这件事丁馗没有说过就算,之后真的公开喊话,举办论坛,邀请摄政亲王派人来辩论,议一议谁才是正统,此乃后话。
“又要我假扮你,没意思!”敖羽拼命摇头,“你还不如让我去做点别的,你能干的事我也可以嘛,大不了我少算一些酬劳。”
“我让你去假扮火系魔法师,可以吗?”丁馗就知道敖羽会是这幅德行。
“这,你是故意刁难,我可以假扮水系魔法师啊。”敖羽还真扮不了火系禁法。
“如果当初你多帮我干事,那就有水系魔法师了,可惜啊,不能怪我哦。”
“去去去,死扣死扣的。”敖羽眼珠子一转,“你女人来怎么办?”
“放心,我有安排。”丁馗不吃那一套,“我警告你啊,要是胡乱下命令的话,我回来有你好看的。”
“滚!”
……
新丰城跟往常一样,城门大开,街上人来人往,该做买卖的做买卖,该访亲会友的访亲会友,并没有因为打仗变得兵荒马乱的。
新丰城靠近竹山郡,距离崇西郡也不远,这些地方的民间往来没有障碍,当地百姓很清楚监国治下是什么样的,也听说过小朝廷的军队纪律严明,护国红军更是像平民的兄弟一样。
虽然护国红军占领该城,但是他们没什么可怕的,老百姓不担心官府换了人会影响自己的生活。
事实也如此,除了原来替官府做事的人,没有人的生活受到影响,护国红军对新丰城居民秋毫无犯,需要什么物资还会拿钱到市面上买,比原来的官兵还要友善。
城北新建起一座军营,从太和城败退回来的部队全部进驻该营。
“排长,咱们为何不进城啊?”底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