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难过不说,还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别扭感。
这唱的……倒是不算难听。只是不知为何,这首歌听着就是格外的让人心里发堵。
…
…
突然!
只听“嘭”的一声!
楼下传来了巨大的声响——
就在这个时候,人群中有了新的喧哗声。楼下传来的那响声像是……什么东西把玻璃撞碎了。声音非常大。且玻璃撞碎的声音刚响完,一楼报警器的声音也跟着响了起来。
很多人都抱着凑热闹的心理,跑到了露天酒吧的护栏边,往下张望,想把一楼发生的紧急状况一探究竟。也有人挤不到护栏边,干脆跑去二楼,甚至直接跑到一楼去探查一二。
本来有些困乏、而毫无生气的人们,一下子因为新的事物、新的情况,又变得活跃了起来。
另一方面。
也许是因为场内音响的节奏声太大,也或许是舞台上的灯光太过于炫彩,又或许是因为其他的什么,致使唐莺并没有看见这精彩的一幕。
但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
本来还在担心唐莺不习惯做主唱,而为她捏了一把大汗的经理,如今也完全没有心思再去管场上那状况百出的新人唐莺了。
她所在的地方是一家露天酒吧,这里正好处于建筑物第三层的天台,楼下二层是个餐饮广场,而一楼则是个书画文物的大展览厅。
安静、饱腹、与喧闹。三个楼层各有各的风格,互相照拂而又互不干预。也正因如此,唐莺所在的这家露天酒吧的档次,相比其他酒吧而言,也显得略高一筹。来的人大多都是些喜爱艺术的客人,以及追求更自由的生活方式的狂热者。大家常聚在这里交流,或谈论些稀奇古怪的东西,话题常常有趣而又刺激。
唐莺还待在舞台上。紧张将她困在自己的小世界里,无暇顾及场下的情况。
酒吧有一边是墙,这面墙也是大家进来的大门处。而另外三面,都是由护栏围着的。围着酒吧的栏杆并不高,大概就在小腹往上一点点的位置,栏杆的上方铺着一层很窄的大理石平面,有几个高脚凳放在栏杆前,方便顾客坐在这里喝酒赏景。
越来越多的人,将目光转移到别的地方去了。他们走到露天酒吧的栏杆旁。一双双好奇而又迷惘的眼睛,逐渐变得专注、且兴奋起来。甚至还有不少人将手里的酒杯,放在栏杆上面的那层很窄的大理石桌面上,“啪叽啪叽”地鼓起掌来。
渐渐地,所有人都走去了天台边上。甚至还有的人直接拿着手机,边录像边兴奋地奔下楼去。看这架势,似乎是发生了什么有意思的事。
一曲唱完,唐莺终于鼓起勇气,小心忐忑地抬起头来。她深吸了一口气,小心谨慎地将目光往台下移去。一愣。一晃神。感觉有些懵。唐莺眨了眨眼。又眨了眨。
不知发生了什么事,舞台下的听众已经寥寥无几了。就连平时在这个点,总是躲在人群后边卿卿我我的小情侣们,也不再像个连体婴儿似的黏在一起。而是搂抱着身边的人,或者举起各自的手机,拍摄着楼下的情况。更有人,直接就在人群拥挤的现场开始直播。
乐声依旧在响着,下一曲又要开始唱了。
唐莺张望着场上的情况,没有人关注她,也没有谁在看她这边。
传入耳中的伴奏声很轻松。就连滑过鼻息间的风,也好似带着一股清香气儿。节奏轻快而又愉悦,就像此刻唐莺的心情一样。歌词早已了熟于心。她静静地等着伴奏,默默地在内心中打着节拍。
当前奏响完,第一部分主歌开始时——
唐莺张开口,大胆地放声歌唱起来——
她闭上了眼睛,尽情的享受着这段只属于她的时光。没有了方才的紧张,也没有了之前的种种担忧。唐莺一改之前的窘态。她的声音平稳的不得了,高音没有颤,气息也顺畅。一切都很自然。唐莺感觉自己的胸腔中充满了力量,那些平时做不到的事情,仿佛此刻通通都能达成!
原本身后为唐莺捏了把冷汗的乐团成员们,在听到她的歌声后,也不再缚手缚脚、小心谨慎地弹奏和打拍了。随着整个乐团都变得大胆而又张扬,舞台上的灯光也活力四射的重新绽放!
与此同时,正在楼下搞事的人,也丝毫不愿服输!
那个人很会吸引他人的眼球。
就在唐莺刚开唱没多久,便有一辆越野车从市中心的方向,朝着唐莺所在的这栋楼飞速地行驶而来。这辆车像是有目的似的。只见它刚从收费口进来,便笔直地撞进了一楼展厅的玻璃处。紧接着,只见一整块落地玻璃,瞬间就变成了大小不一的碎块,车与玻璃的撞击间,发出了“嘭”的声响。与此同时,一楼场馆内的报警器响了起来——
声音大到足以让整栋楼都听见。
而那辆越野车在撞碎玻璃之后,便完美地刹车,迅速地倒车,最后再一个急转弯!冒着尾气的同时,就见它愉快地开溜了——
越野车前脚刚走,后脚便有一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出现在了那摊碎玻璃前。他穿着简单的衬衫,棕色的裤子,皮鞋,有着跟普通的中年大叔一样偏胖的体型。
如果说,一开始的撞击声、外加玻璃碎裂声,不能吸引到他人的注意,那么此刻报警器那如此强烈、且一下高过一下的鸣响声。它在不断地冲击着众人的耳膜,简直就无法让人忽视!
二楼有人走到了落地窗户前。三层露天酒吧,也有不少人凑到了围栏边,大家都不约而同地盯着同一个方向,然后纷纷定睛直视。到后来……甚至有的人连眼都不敢多眨一下!
一楼的警报器仍在大声地叫唤着。但此刻却没人嫌它声音吵,也根本没时间去抱怨那一直响的噪音。原本想要围上去的展馆保安,此刻被令一群工作人员给围住了。而之前那空空荡荡的人行道和马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来了非常多的围观者。更是因为人太多的原因,弄得附近的几条街,也连带着拥挤了起来。
那位中年大叔,蹲在那碎了一地的玻璃渣旁。他看着玻璃碴,唇瓣时不时的动几下,像是在跟玻璃渣聊天。他早就成为了所有人目光的焦点,只是他自己似乎并不知道。
“奥!我想起来了!我知道他!”一位路人一脸兴奋地说:“他是国外一个挺有名的街头魔术师,哈尔·博格!我关注他很久了,这家伙经常在世界各地的大街上演示魔术,然后拍成视频,传到网上!”
“真有这么神奇?”也有人眉毛一挑,表示怀疑。
“哇——”楼下的人群集体发出了惊呼声。
只见哈尔·博格如同在举一块千斤重的钢铁般,非常费力地将躺在地上的一块玻璃碴,给捡了起来。但是他捡起来的似乎是另一块玻璃碴的兄弟,所以当哈尔将手中的玻璃碴费劲地举起来的同时,他身后竟然有一块玻璃碴也跟着浮起来了。
只是那个漂浮起来的玻璃碴,一直跟在哈尔的屁股后边,不论哈尔的动作如何夸张,往哪里转,速度多快,那块浮着的玻璃碴始终都跟在哈尔的屁股后头,甩都甩不掉。
哈尔的滑稽行为和略显浮夸的动作逗乐了大家。一时间,本着好奇心凑热闹围观群众们,一下子就被这位满头银发,年过半百的中年大叔给吸引了。除了看他的表现,和观察那些一片、挨着一片浮起来的玻璃碴……有没有被人做特殊手脚之外,都不再干别的事。
而原本应该做今晚主角的唐莺。在这种突发状况下,俨然由主转客,变成了今晚的最佳配角。
舞台上的灯光辉煌绚丽,节奏时快时慢。而演唱者的状态也一直都很好,甚至还在不断高涨。虽说阴差阳错的变成了今晚的配角,但唐莺却并不觉得这样的情况很糟糕。不仅如此,她甚至认为,她是今晚运气最好的人。
唐莺的心情越来越好。没人关注她,反倒让她把心放到了肚子里,唱得更放肆随意了起来。没有了刚才的紧张与恐惧,她大胆地张望着台下,还有头顶的月色与星辰。一时间,仿佛整个世界都变得美好且和善。
唐莺尽情随性的享受着,这站在舞台上唱歌的短暂时光。她曾对这一刻幻想了无数次。也曾有无数个夜晚,她这样想着想着便心满意足的沉沉睡去。而此刻站在聚光灯下唱歌的她,宛如一只自由自在、无拘无束的小夜莺,正无所顾忌的在空中翱翔、在枝头高歌。
一曲连着一曲,唐莺不但没感觉到疲惫,甚至还热情高涨,越唱越起劲。状态也是驾轻就熟,越来越好。
无意间,收回注意力,将眼神移回舞台上的经理。他看到这样的唐莺,这个刚才唱第一首歌时,还站在舞台上有些不知所措的小姑娘,如今已经是个沐浴着星光的“小闪光点”了。经理笑着点了点头。唐莺今晚的表现超出了他的预期,他表示十分满意。
渐渐地,那些离开的观众,又重新被唐莺吸引回来了。
从一两个,到四五个……
不断有观众将目光移回到唐莺所在的舞台上,甚至有的人走到了舞台前,跟着唐莺一起,去到了她努力用歌声打造出来的,那个美好且和善的世界里。
哈尔的表演仍然在继续着,在没有外力的作用下。他竟然将地上的玻璃碴一片又一片的,重新放回到玻璃框上。而那些放回到玻璃框内的玻璃碴,竟然又完美的重合了起来。它们就像是拥有生命一样,重新长回到了原本的位置。
街头魔术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不合理、甚至不可思议的事情,明明就发生在眼前,而你却无法用任何科学的理论,去指责它是不可能存在的。
现场的观众们都看呆了。因为不管他们怎么去找,都没有看到那些浮起来的玻璃碎片上的绳子,高处就是天空,也没有什么可以绑绳子的地方。而原本打算冲过来,却被工作人员们制止的安保,在看见那面玻璃正在逐渐恢复原样时,也不再试图干涉哈尔的表演。
不知什么时候,有人关上了警报器。那刺耳的响声,早就停止了。
明月高悬,在星星闪烁间,仿佛能听见有人跟着唐莺唱出的旋律,轻哼出歌曲的调子。
这样的夜晚,显得格外的美好。
第164章 【一百六十二】凡人与超人(上)()
夜色越来越深了。
而今晚的演出,也逐渐到了尾声。
在接连几首欢快的歌曲之后——
场上的聚光灯,还有酒吧里的灯,忽然都熄灭了。
整个天台一片黑暗。
接着,新的前奏响了起来。所有人在漆黑中,聆听着、感受着。渐渐地,有些人原本沸腾愉悦的心情,开始变得平缓。
这是一首抒情曲。
当唐莺唱起第一句歌词时,一束灯光打在了她的身上。她静静地唱着,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一刻。她察觉到,属于灰姑娘那午夜十二点的钟声即将响起。今夜之后,明早太阳升起时,这聚光灯下的主角,众人瞩目的焦点,都将不会再是她。
一切都会恢复原状。明早的第一节课是动力气象学。中午会跟关系好的同学,一起去学校食堂吃午饭。然后下午去图书馆看资料,其余的空闲时间再关注关注气象小实验,和跑研究室……
她唱得格外深情。
而脑中想的却都是些与唱歌无关的事情。
一曲终了,舞台上的灯光也全都灭了。场下一片安静,直到酒吧内的灯光再次亮起时,才有人缓过神来,率先带头鼓掌。随即,其他人便也跟着鼓掌。在热烈的掌声中,人们看向舞台上,却不见主唱的身影。
就在唱完歌的那一刻。唐莺就像逃跑似的,熟门熟路地去到后台,拿起自己的布袋包,便摸着黑离开了酒吧。她中途撞到了几个人,但因为太黑了,所以她并不知道自己撞到了谁。
穿过二楼充满饭香味的美食广场。她发现很多人都聚在落地窗边,观看着楼下发生的事。唐莺这才想起来,刚才她在舞台上紧张坏了的时候,多亏了让楼下出事的这个人,拯救了她。虽然舞台上的音响声很大,但在她意识到已经没有那么多双眼睛看着她时,当所有人都围在护栏边上,看着楼下的情形时。她隐约间听见了警报器的声响。
想到这里,唐莺飞速地窜入人群,便往里挤,她费了些力气跑到了前排。看着下面那个大叔正一边动作夸张的搞笑着,一边将一旁地上的玻璃碴捡起来,放回玻璃框上。有的玻璃刚放上去,便稳稳的待在上面。也有的,放上去之后掉了下来,碎成了更小的碎块……
唐莺这才知道。原来,楼下在表演魔术。
这是一个很大的工程,那位大叔一边表演,一边不粗辛苦地捡着。
观众们看得很开心。观察得很仔细,却根本没有抓住这位大叔的任何bug。
可也只有刚从舞台上下来的唐莺明白。或许他每一个看似轻松的动作,都做的既小心又谨慎。生怕被人看出来。却又害怕别人看不出来,不会体谅他。
被拼好的玻璃,有的完全愈合起来了。也有的,虽说成功放回窗框里了,但是还有着明显的玻璃裂痕。外面的天早就已经黑了,一楼展厅里的灯非常亮堂,碎玻璃外也加了一盏大灯。在这么好的灯光条件下,玻璃上的裂痕非常明显。
唐莺觉得二楼的角度,需要扭着看,这个位置看着确实不太舒服。于是她早就跑到了一楼的人群里。工作人员拉了一条黄线,把人群隔到一定距离外。即便如此,前排的人仍旧离大叔很近。可以清楚的看见他到底有没有做手脚。可最终,大家都没有发现他做了什么手脚……
他确实是一块一块的将玻璃拼回了玻璃框上。中间会动作滑稽的在观众面前展示。例如他左手拿一块玻璃碎片,右手也拿一块玻璃碎片,然后他交叉、翻转,又活跃地蹦了几下,背在身后再拿出来给大家一瞧。刚才那两块玻璃碎片,融合在一起了,变成了一块大碎片。
大家都觉得他很厉害。又是惊讶,又是鼓掌的,非常热闹。
直到最后一片碎块被拼到玻璃框上时,那块大玻璃依旧没有变回它原本的样子。上面仍有许多的裂缝,让人感觉推它一下,或者迎面刮来一阵东南风,这扇玻璃还是会碎成满地渣的。
就在这个时候,大叔从角落处拿来他的道具。那是一块很大的黑色布。在布的中间是他的名字“哈尔·博格”。他的中文口音很标准,他说:“现在,我要来画上最后的神来之笔了。”
说罢,哈尔就站在了那扇裂纹很多的玻璃前,缓缓将黑布举过头顶。神奇的是,举到头顶还不算是结束。那块布依旧在上升着,逐渐超过了哈尔的身高。直到完全把那扇玻璃给遮挡了起来。
人们一直看着那块布往上升,然后它竟然不动了!?
黑布的中心是大大的“哈尔·博格”,中文版和英文版,字体很俏皮,一看就是哈尔的风格。
再然后——
只见“唰”的一下,那块布便落了下来。
玻璃完好,可哈尔却不见了。
就在人们四处张望,一面寻找,一面猜测着哈尔会从哪个方向出来时。身后的马路上响起了两声喇叭响。
有人转过身去——
停在马路上的那辆越野车,正是撞碎展厅玻璃的罪魁祸首。
“看!他在那!”
“我找到了哈尔了!”
哈尔在后座笑得一脸得意,他招了招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