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让我们吃的亏还不够么!”局长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声音也一下子提高了。
邰伟更加摸不着头脑,他直愣愣的看着局长。局长一拍脑门,好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他:“你调来多久了?”
“四年。”
“难怪,”局长的脸色稍微缓和了一点,“不知者无罪。不过,我说的话你一定要牢牢记住,这是命令。”说完,就挥挥手让邰伟走了。
邰伟莫名其妙的回到办公室,刚想找个年长点的同事问问清楚,电话就响了。是方木打来的。
那晚的大雨让方木得了一场重感冒,第二天在寝室里整整躺了一天。精神稍微好点了,他就爬起来去了图书馆。
通过第一次与邰伟相见时所看的资料以及亲临第四起杀人案的现场,方木已经对这一系列杀人吸血案件形成了初步的结论。如果说连环杀人犯大多都在杀人现场留下自己的“标记”的话,那么,这个吸血者的标记是什么呢?
毫无疑问,之所以将其命名为吸血者,是因为他的标志性行为就是在杀死被害人后将其开膛剖腹,然后将其血液喝下。很显然,这种过度损毁尸体的做法并不是为了泄愤或者隐瞒被害人身份,而是出于一种特殊需要。
那么,这种需要是什么呢?
喝掉被害人的血液,可以理解为是一种对自身血液的“补充”,这意味着凶手一定对自身血液时常怀有一种“缺乏”的恐惧与焦虑。这种心理的源头目前不得而知,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种恐惧与焦虑已经到了十分强烈的地步,否则他不会通过杀人之后吸人血的方式来缓和这种情绪。
现场的情况也可以证明这一结论。
第一个被害人被杀死的时候她刚刚下夜班。警察赶到现场的时候,钥匙还插在门上。凶手可能是尾随被害人进入楼道内,然后趁其开门的时候突然下手,将被害人撞进房门后将其掐死,随后剖腹,将被害人的血液和牛奶混合后喝掉。
第二个被害人是一个在读的女博士生,案发当天她应该去学校上课。邻居出来扔垃圾的时候发现房门大开,她被杀死在客厅里,凶器是摆放在鞋柜上的一个花瓶。
第三个被害人是一个刚刚从早市卖完早点回来的下岗女工。她被杀死在自己居住的平房里。凶手先抓住她的头发往灶台上猛撞,然后用灯绳勒死了她,最后把她的血和没有卖完的豆浆混在一起喝掉。
第四个被害人是刚刚搬进来的一个离异女教师。凶手用一条被害人用来捆扎行李的绳子勒死了她。正当他准备喝掉被害人的血的时候,他意外的发现了走廊里的小女孩。于是,小女孩成了牺牲品。
如果没有标志性的“吸血”行为,那么这四起案件很难想象是同一个人所为。被害人的身份、年龄各异;案发地点有的在楼房里,有的在平房里;杀人手法分别是绳子勒杀、掐死和用花瓶砸死;剖腹工具倒是一致:都是在犯罪现场找到的利器,使用后都随意的遗留在现场。而且,这个人似乎并没有刻意的去毁灭犯罪证据:现场到处都是他的指纹,甚至没有关好房门就离开现场。
对这样的现场,方木能想到的词只有一个:混乱。
没有刻意选择的被害人;没有随身携带的犯罪工具;没有作案后仔细清理现场。
这样的凶手,不是一个超级粗心的马大哈,就是一个时常处于精神恍惚状态的人。
那么,导致他精神恍惚的这种心理障碍,究竟与血液有什么样的内在联系呢?
方木在图书馆的电脑里输入了“血液”“精神障碍”这两个关键词。电脑显示图书馆第三借阅室里确实有几本这方面的书。方木抄下这些书名,径直去了第三借阅室。
由于方木经常去图书馆借书,所以借阅处的几个老师都跟他很熟。没有过多的寒暄,方木把书单递给当班的孙老师,直截了当的问这些书在哪里能找到。
“哦?”孙老师看着书单上的书名,“你不是法学院的么,这都是医学院的人看的书,你研究这个干吗?”
“没事看着玩。”
孙老师在眼镜后面仔细的看了他一眼,笑笑,“在Z1和Z3书架上,就在那个角落里。”
方木按照孙老师的指示找到了那几本书。办理借阅手续的时候,方木随手拿起放在桌子上的一张报纸,其中一版介绍了刚刚发生的这起入室杀人案,上面还附了凶手的模拟画像。
“你说,报纸上一报道,再加上通缉令,这吸血鬼还不赶快跑了啊?”一个老师看方木也在看报纸,抖着手中的报纸感慨道。
“不会。”方木没抬眼睛,随口说道,“这种人通常不会关心新闻媒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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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真的么?”那个老师突然来了兴致,“你怎么知道?老师教过?”
“嗬嗬,我也是瞎猜。”方木不愿多说,从孙老师手里接过那几本书,快步离开了图书馆。
关在宿舍里整整一天后,方木给邰伟打了电话。他首先问了去医院调查的情况,邰伟回答他由于排查量太大,所以需要一点时间,目前还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至于对犯罪现场周边的查访还在进行中。方木告诉邰伟自己看了一些血液疾病与精神障碍方面的书,他觉得这个人有可能去过精神病院治疗或者咨询。
“所以,有时间的话,我们一起去精神病院调查一下。”方木停顿了一下,“不过最好要快,因为,那个人,很快还会作案。”
“你来了?”
“很忙么?不打扰你么?”
“嗬嗬,无所谓的,进来坐。”
“在看书?”
“瞎看。喝什么?茶还是咖啡?”
“咖啡吧。”
“我只有速溶咖啡,行么?”
“行。”
“哦,算了,我看我还是给你喝水吧,你本来就睡眠不好。”
“嗬嗬,也行。”
“喏,小心点,有点烫。”
“谢谢。哇,你看的书好复杂啊。《血液疾病与精神障碍》、《心因性精神障碍》,这个是,The study on……”
“《The study on agoraphobia》,惧旷症研究。”
“惧旷症,什么叫惧旷症?”
“简单地说,惧旷症是指一个人对足以让他产生无助与惶恐的任何情景的畏惧。比方说恐高症。”
“哦,就是恐惧症对吧?”
“嗬嗬,差不多吧。”
“你可真厉害,懂得这么多。”
“也是没事看着玩。对了,上次教给你的方法,怎么样,有效么?”
“晤,还好。”
“那,你能不能告诉我,你究竟害怕什么?”
“……没什么。”
“嗬嗬,放松点。对于很多事情,只要你换个角度去看,也许你对它的看法就不一样了。比方说……”
点击鼠标的声音。
“这些动物中,你害怕哪个?”
“嗯,老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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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好的。瞧,这是一张老鼠的图片。嗬嗬,别紧张,看着屏幕,你害怕么?”
“当……当然。”
“好的,别紧张。你小的时候被老鼠咬过么?”
“没有。”
“那么,你的家里人,有谁害怕老鼠么?”
“我妈妈。”
“妈妈在你小的时候经常带着你出去玩对么?”
“是的。”
“你和妈妈在一起的时候,见过老鼠么?”
“见过。”
“当时怎么样?”
“有一次,我妈妈抱着我去幼儿园。路过一个花园的时候,一只老鼠飞快的从她面前跑过。我妈妈当时就吓得尖叫一声,急忙跑开了,还差点把我甩出去。还有一次,我家门口有一只死老鼠,妈妈吓得不敢靠近,牵着我的手在门口站了很久,直到邻居把那只死老鼠拿走,我们才回家。”
“嗬嗬,明白了。你爱你妈妈么?”
“当然。”
“如果你妈妈遇到危险,你愿意保护她么?”
“当然。”
“你妈妈多大了?”
“嗯,51岁。”
“好,你想像这样一幅场景:头发花白的妈妈——你妈妈头发白了么?”
“两鬓的头发都白了。”
“好,我们继续。现在是冬天,外面刮着大风,头发花白的妈妈站在风里瑟瑟发抖,面前是一只老鼠挡住她的去路,那只老鼠很大,黑色的毛,红红的眼睛,紧紧地盯着妈妈。你不要发抖,勇敢一点。”
“好……好的。”
“妈妈左绕右绕,怎么也过不去,又着急又害怕,脸上淌着泪,嘴里嘟哝着‘怎么办,怎么办’,你愿意保护妈妈么?”
“我愿意!”
“坐下。你看它,还不足一尺长,只需要一脚就能把它踩个粉身碎骨,它就不会再吓唬妈妈了。”
“是的。”
“好,去保护妈妈!上前,踩死它。”
椅子被突然撞倒,室内响起了“砰”“砰”的踩踏声。
“好了,好了,平静一点。要喝点水么?”
“不,不用,谢谢。”
“深呼吸。很好,很好。喏,你现在再来看看这张图片。还会觉得害怕么?”
“好一点了。”
“它并不值得你害怕,只是个可恶的小东西。为了妈妈,勇敢一点。”
“是。嗯,好多了。”
“擦擦汗。”
“谢谢。你应该做个心理医生。”
“心理医生?不,我只是喜欢探求人的心理而已。”
“真的,老师。跟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很放松,很愉快。”
“那就好,很愿意帮助你。”
“你知道么,你很像我的一个朋友。”
第六章 血之魅
邰伟已经是第二次在课堂上把方木叫走了。
这堂课是刑事诉讼法学。方木和孟凡哲坐在最后一排。孟凡哲一副轻松自得的样子,因为他与方木做了个约定:如果点名,就由方木捂着半边嘴帮他应答。方木倒不反对帮他这个忙,只是每次课都要和他在一起,这让习惯独处的方木感到很别扭,另外,这也不是一个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的办法。
方木走出去的时候,感到孟凡哲在身后又变得焦虑、沮丧。他很想安慰他说宋老师再次点名的可能性不大,可是对于方木来讲,邰伟的目光更让他感到紧张。
来到走廊里,方木小声问邰伟:“怎么,又出事了?”
“嗯,没有死人,不过有一个女孩失踪了。”
“那女孩年龄不大对吧?”方木脱口而出。
不用回答,邰伟的眼神已经给了肯定的答案。
昨天晚上22点左右,红园区八间房派出所接到报案,一名在市第八中学就读的初一女生失踪。据报案人(失踪女生的父母)讲:该女生名叫徐杰,13岁。平时徐杰下课后就直接回家,大约在17点左右到家。可是昨天一直到22点左右,徐杰仍没有回家。心急如焚的父母在多方寻找未果后报了案。
调查走访中,一个路边的烧烤摊老板提供了重要情况:大约16:40分的时候,他曾经看到一个貌似徐杰的女孩和一个外表邋遢、身材消瘦的年轻男子讲话。派出所的干警觉得这名男子的体貌特征与通缉令上的“吸血鬼”很像,就直接上报了市局专案组。
方木和邰伟来到证人所说的看到徐杰和那名男子的地点。方木看看四周,邰伟问他:“你觉得是他干的么?”方木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邰伟:“有这一区的地图么?”
邰伟说:“早准备好了。”说着,伸手从车里拿出一张地图。
想到一块了。方木笑笑。
这么长时间以来,这家伙第一次笑。邰伟心里想,伸手打开地图。
“相信你也发现了,凶手作案的地区非常集中。”邰伟用手指在地图上点着,“这里,这里,还有这里,都在这一区里,包括这个女孩失踪的地点,也在这附近。”他抬起头来问方木:“按照我们平时的侦察思路,如果犯罪嫌疑人把多次犯罪的地点都选在一处的话,通常认定他不熟悉犯罪地点,也就是说外地人作案的可能性比较大。你为什么认为他就住在附近呢?”
“他不一样,”方木摇摇头,“这个人下手的随机性比较强,也就是说,他并没有刻意的去选择被害人,不过也许这次有点例外,”他抬起头来看着邰伟,“他开始选择一些年轻人。”
邰伟想了想,“那,你觉得这女孩还活着么?”
“有可能。”方木看看手表上的日历,默默地在心里算了算,“凶手有20天左右作一次案的规律,而这一次,距离上次作案不过一星期的时间。他大概想‘饲养’一些血源,等他需要的时候随时取用。”
尽管是阳光明媚的上午,听了这段话,邰伟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把活生生的人“饲养”起来,需要的时候,就像宰猪宰羊那样杀掉、吸血。
这是个什么样的人?
“去精神病院吧。”方木跳上车,“如果我没猜错,那我们还有点时间,一定要在他感到需要之前抓住他。”
C市的大部分医院都设有精神科,不过专业的精神病医院只有两家。邰伟安排手下的同事去其它医院(特意强调不要让局长知道),自己和方木去了那两家专科医院。
方木要查找的是近五年来因妄想症前来咨询或者入院治疗的人,尤其是那些妄想内容与血液有关的人。第一家医院倒是很配合,可惜一无所获。在第二家医院调查的时候,邰伟刚刚说明来意,院长就想起一个人。
这个人叫冯凯,男,两年前,当他26岁的时候,曾因父亲和哥哥在一年内相继去世而患上严重的抑郁症。入院后,冯凯还算配合治疗,看起来抑郁症也在逐步的好转中。可是有一次护士发现他在室外散步的时候抓住了一只小鸟,并生饮其血。随后,他向医院要求输血治疗,因为他认为自己患有严重的贫血症。医院对他进行了详细体检后发现他血液内的血红蛋白数量完全正常。但冯凯不接受这个事实,坚持认为自己严重贫血。由此,医院发现他同时还患有妄想症。针对妄想症治疗了一段时间后,冯凯突然不辞而别。
在医生和护士的印象中,冯凯身高173cm,很瘦,不修边幅,他的病房总是乱七八糟的。冯凯不爱与人交往,也没有人来探视过他。他突然消失后,医院曾经去找过他,结果发现他在医院登记的地址是假的。
这条线索让方木和邰伟兴奋不已。考虑到冯凯很有可能也是个假名字,方木建议邰伟马上调查两年前因血液疾病相继去世的父子,并且在全市范围内,尤其是红园区内寻找这个叫冯凯的人。
两天后,调查结果终于出来了。C市共有1244个叫冯凯的人,没有一个符合查找条件。而在两年前相继死于血液疾病的父子也没有姓冯的,不过却有一对姓马的父子因患再生障碍性贫血分别于1998年和1999年相继去世。父亲马向文早年丧偶,1998年因再生障碍性贫血去世。马向文生前育有两子。长子马涛在父亲去世一年后因患急性再生障碍性贫血去世。次子马凯继承了父亲马向文留下的房产一套,而这套房子就在红园区常青北街83号-4。此处距离五个案发地点都没有超过5公里。
“就是他!”
在红园区常青北街派出所的户籍室里,方木看着电脑屏幕上的一张照片斩钉截铁的说。
尽管照片里的马凯头发整齐,表情安详。可是方木还是在那双略显呆滞的眼睛里看到了深深的焦虑与绝望。
邰伟在此时显得很谨慎,他把姚晓阳、佟卉被杀案和徐杰失踪案的两个目击证人找到了派出所。徐杰失踪案的证人不能肯定马凯就是当天他看到的人。而姚晓阳、佟卉被杀案的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