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瑶不无威胁的对方木说,邓琳玥曾问她:自己的选择究竟对不对。“如果你再不表现得好一点的话,小心邓琳玥蹬了你!”
蹬与不蹬,方木倒不是十分在意。只是他听到邓琳玥伤心的表现,倒是有些心疼。所以,当邓琳玥试探着邀请他参加圣诞party的时候,他很痛快地答应了。
大学里,圣诞节绝对是一个最受重视的节日。尽管是洋鬼子的节日,可是这些黄皮肤、黑头发的年轻人却过得比春节还积极。12月中旬开始,学校周围的饭店、鲜花礼品店就开始了宣传活动,校园里随处可见措辞夸张的海报和广告,还有那个红衣红帽的白胡子老头的形象。女孩子们开始憧憬会受到什么礼物,男孩子们开始攒钱,只为了搏女友一笑,或者追到心仪的女孩。
方木对这种气氛毫不感冒,以前单身的时候,根本就没有圣诞节的概念。现在也是一样,杜宇约他一起去买礼物的时候,他还直犯迷糊。
杜宇像个女人似的在国贸商厦里耐心地逛来逛去,不时问问方木觉得这个怎样,那个如何。方木一律耸耸肩说“还行”。这家伙也觉得带方木来帮他挑礼物相当地不明智,索性不再理他。方木倒也落得清闲,插着兜跟着他四处乱走。
无聊归无聊,难能可贵的是这份轻松的心情,紧张得太久了,也发生了太多不愿回首的事,这样脑子空空的闲逛,实在是惬意得很。
路过一个摆满了小物件的柜台的时候,方木无意间看到了一个带着玻璃球的玩意,明晃晃的很是显眼,就多看了两眼。售货员小姐马上热情地招呼他,方木心想闲着也是闲着,就走上前去细看。
这是一个音乐盒,下面是一个方形的塑料盒子,上面罩着一个大大的玻璃球,玻璃球里是一个小小的景观: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并排站在一盏路灯下,女孩甜蜜的依偎在男孩的怀里。玻璃球里还有一些小小的白色颗粒,看起来大概是雪的意思。
售货员小姐按动底座上的一个开关,那盏小小的路灯一下子亮起来,而那些白色颗粒也开始在玻璃球内旋转飞舞,随着叮叮咚咚的音乐声,玻璃球内的景观霎时鲜活起来,一对小小的情侣在漫天的雪花里紧紧依偎。
方木的嘴边不由得露出一丝笑意。下雪了。
让人想起空气中干燥的枯枝的味道。
让人想起那踏在雪地上的“吱吱”的声音。
让人想起长长的马尾辫扫过脸庞的麻痒。
让人想起路灯下两个不断试探,时而分开时而靠紧的身体。
“晚上看的时候,效果会更好。”售货员小姐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个多少钱?”方木拿出钱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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付完钱,杜宇也从购物的人群中挤过来,手里拎着一个小小的塑料袋。
“嗬嗬,你也买了,这是什么?”他一把抢过方木手里的纸盒,“音乐盒?你也太没创意了吧?这玩艺几年前就不流行了。”
方木笑笑,“你呢,买什么了?”
“嘿嘿,我这个嘛,就比较厉害了。”他小心翼翼从塑料袋里拿出一个看起来颇为精美的小盒子,“CD,毒药,450块呢。”
“嗬,你小子挺有钱啊。”
“这个张瑶一定喜欢。”杜宇眉开眼笑地说。
12月24日,平安夜。
外语学院2001级研究生在市区内的一家宾馆包了一个大厅,举办圣诞party,活动费AA制,而且要求有情侣的,一定要带来一起参加。
晚餐是自助餐,大家边吃边参加一些自己编排的娱乐节目。方木没什么兴趣,吃了点水果沙拉和炸鸡块就坐在窗边的一张桌子旁,静静的看着窗外依旧车水马龙的街道。
大厅里很热,玻璃上布满了水珠,方木百无聊赖地用手在玻璃上划来划去。划着划着他才发现自己画的正是当晚在孟凡哲家里看到的那两个奇怪的符号。
这究竟代表什么含义呢?
方木始终坚信孟凡哲并不是凶手。如果先他一步赶到孟凡哲家里的,真的是那个医生的话,那么画在玻璃窗上的这两个符号就应该是留给方木看的。
难道这是凶手对下一起案件的提示么?
他看着左边那个腰上带着短短一横的“9”,摇了摇头。
如果邓琳玥是“6”,自己是“7”的话,那么下一个无论如何也轮不到“9”,所以,这个符号不应该是“9”。
而且,这个“9”写得有点奇怪,腰上多了一横不说,大多数人写“9”的时候,下面的部分多少会有些倾斜,而这个人在一笔写下这个“9”的时候,是与地面几乎垂直的。
不是9,难道是字母“q”?
至于右面那个,怎么看都像是A。
如果是字母的话,为什么一个大写,一个小写?
正在方木冥思苦想的时候,玻璃窗里忽然映出了邓琳玥的身影。
“想什么呢?”邓琳玥刚刚跳了一会舞回来,热得满脸通红,不时揪起衣领呼扇着。
“哦,没什么。”
“你怎么不去玩啊?”
“嗬嗬,我不会跳舞。你去玩吧,不用管我。”
邓琳玥把手放在方木的手上,柔声说:“那我也不去了,陪着你。”
正在这时,主持party的一个小伙子高声说道:“下面,是交换礼物的时间。请把你们对另一位的浓浓爱意,尽情表现出来吧……”
邓琳玥把手抽回来,迫不及待的在包里翻着,一转眼的功夫,手里多了一个小小的金属盒子。
她把手向前一递:“送给你!圣诞快乐!”
“嗯,谢谢。”方木接过来,看见作工精美的盒子上写着“zippo”的字样,他明白了,是打火机。
“打开看看啊。”邓琳玥双手托腮,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方木打开盒子,是限量版的永恒星,市场价绝不会低于1200元。掀开机盖,拨一下,一束火苗噌地窜起来。
“喜欢么?”邓琳玥眨着大大的眼睛,“可是你要知道,不能抽太多的烟哦。那,我的呢?”
方木犹豫了一下,伸手拿出了那个音乐盒。
邓琳玥眉开眼笑的拆开包装的时候,旁边一张桌子上的一个男孩明显发出了“嗤”的声音。方木看看他,他正在往女朋友手上戴一枚戒指。
“哇,好漂亮啊。”邓琳玥没有理会他,笑眯眯的捧起音乐盒。
“开关在哪儿?哦,不要告诉我,我自己找。”她在底座上拨弄了几下,音乐盒叮叮咚咚地响起来。
路灯亮了。雪花飞舞。
邓琳玥把下巴垫在胳膊上,看着玻璃球里那两个紧紧依偎的小人,直到一曲终了。
“我很喜欢。”她把音乐盒小心的包好,抬起头冲方木嫣然一笑,“谢谢你。”
旁边那张桌子上,女孩在小声地抱怨戒指太小了,男孩的汗都下来了,最后马马虎虎的套在小指上。
方木和邓琳玥看了,不由得相视一笑。
杜宇搂着张瑶走过来。他收到的礼物是一双NIKE篮球鞋,这家伙当时就套在了脚上。
“怎么样?斯科特·皮蓬大‘AIR’复古版,帅吧?”他得意洋洋地说。
“得了吧你,看把你美的。”张瑶笑着点点他的头,“琳玥,一会我们要去唱歌,一起去吧。”
邓琳玥看看方木,似乎想听听他的意见。
杜宇见状,一把把方木拉起来,“不用问了,他肯定去!”
三辆出租车拉着十几个年轻人去了“夜飞行”KTV,方木还没等下车,就看见杜宇从前一辆车上下来,正举着手机说着什么。可是几秒钟后,电话似乎就被对方挂断了,杜宇看着手机屏幕,脸上是莫名其妙的表情。张瑶走到他身边,似乎想问个究竟,可是电话又响了,杜宇翻开手机,“喂”了几声后,对方似乎没有应答。杜宇挂断电话,冲张瑶耸耸肩,张瑶站在一边,一脸狐疑。
大家陆陆续续走进了KTV,门外只剩下方木、邓琳玥、杜宇和张瑶。杜宇正在指天划地的跟张瑶解释着什么,张瑶不住的冷笑,似乎并不相信杜宇的解释。
邓琳玥走过去,跟张瑶说了几句话,就回来挽着方木进了KTV。
“怎么了?”方木问她。
“不知道,可能是闹了点误会,我们先进去吧,别妨碍他们。张瑶说过一会就进来。”
大家一共要了两个包房,点了啤酒和零食后,就开始闹哄哄地K歌。方木禁不住大家起哄,也跟邓琳玥合唱了一首《我不够爱你》。
可是,杜宇和张瑶始终没有回来。
期间,方木给杜宇打了个电话,他没有接。邓琳玥给张瑶打电话,同样没有回音。方木有些着急,拿起衣服说要去找找他们。另外几个男生七手八脚地把他按到沙发上,“嗬嗬,人家两个都在一起好久了,平安夜,你去搅合什么啊。”方木心想也是,如果两个人去了宾馆,那自己毫无疑问是大煞风景了。
玩到凌晨3点的时候,大家都累了,有几个挺不住的,就歪在沙发上呼呼大睡。还没玩够的几个人,也没力气唱歌了,围坐在桌前喝啤酒聊天。
有人提议讲恐怖故事,马上得到了其他人的赞同。
于是,你一个,我一个,什么山村僵尸啊,办公室闹鬼啊,几个胆小的女生吓得躲在男生背后,只露出两只眼睛,胆战心惊地听着。
“咳,你们说的这些,都是瞎扯蛋。要说恐怖啊,还得听他的。”一个男生一把拍在正在打盹的方木肩上,“人家那才叫真材实料呢。”
大家一下子来了精神。
“对啊。方木,你不是帮警察查过案么?说几个听听。”
“听说那个法学院研究生干的系列杀人案,你也参与破案了,快讲讲吧。”
“嗯,听说你差点被那个凶手杀死,快给我们讲讲。”
方木看着周围一张张好奇的脸,突然想起自己被副校长叫上台去讲话的那一幕。
他们并不关心死者的痛苦,也不在意孟凡哲的命运。
别人的生死,对他们而言,只不过是寻求刺激的谈资而已。
方木冷冷地说:“没什么好讲的。”
准备听到内幕消息的听众们失望地发出“切”的一声,几个刚才还躲在男朋友身后的女孩子不甘心地怂恿着方木:“别这么小气嘛,说来听听啊。”一个女孩子更是不顾男朋友的白眼,一把搂住方木的胳膊来回晃着,“说嘛说嘛,帅哥。我最喜欢听破案的故事了,多刺激啊。”
方木死死地盯着她的眼睛,直到她有点害怕的停止了摇晃。
“刺激?嗬嗬,”方木的嘴角牵出一丝微笑,“有人把你的全身皮肤都剥下来,再做成衣服穿到塑料模特身上,你会不会觉得很刺激?”
那个女孩子用手掩住嘴,吓得脸色煞白。她的男朋友不满地嚷了一句:“你怎么回事?不讲就不讲,你吓唬她干嘛?”
其他人赶忙打圆场,方木拿起外套和书包,大步走出了包房。
还没走几步,就听见邓琳玥在身后叫他。
“你别生气了,他们没有恶意的。”她拉住方木的胳膊,眼中闪动着祈求,“留下来,好不好?”
方木轻轻抽出手,“不了,你们好好玩,早点回去。”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了。
第二十四章 六号泳道
杜宇居然在寝室里。方木开门进去的时候,他正斜靠在椅子上打电话,脚上还是那双扎眼的崭新的NIKE鞋,桌子上摆着半瓶啤酒。
“咦,你怎么在寝室里?”方木朝门后看看,“张瑶呢?”
杜宇冲他摆摆手,注意聆听着电话那边的动静。几秒钟后,他把电话“啪”地一声摔在桌子上,抓起酒瓶大口灌起来。
“你怎么了?”
杜宇放下酒瓶,打着嗝说:“没……没事。”
方木看看他通红的眼睛,“到底怎么了?”
“操,我也不知道怎么了。”杜宇仿佛憋了很久似的,絮絮叨叨地说起来:“咱们刚到KTV的时候,有人给我打电话,接通了,对方却不说话。刚刚挂断,又打了一遍过来,还是不说话。我正纳闷呢,张瑶就起疑心了,非让我说清楚。”
“嗬嗬,也难怪,那么晚了还给你打电话,再说又是平安夜,我要是张瑶也得问清楚。再说,你小子平时也不老实。”
“我指天发誓,我绝没做过对不起张瑶的事情。”杜宇指天划地地说。
“嗬嗬,好,我相信你。后来呢?”
“后来她就生气了,转身就走,我追过去想拉住她,这娘们,劈头就是一个耳光。”杜宇摸摸脸颊,好像还在疼似的,“后来我他妈也急眼了,没管她,自己打车回来了。”
方木看看手表,快凌晨4点了,“她呢?回宿舍了么?”
“不知道,她宿舍的电话没人接。我打了她的手机几次,每次都是刚接通她就挂断。”
“嗬嗬,估计还生你气呢。明天,哦,今天好好哄哄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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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宇没有搭腔,盯着自己的手机念叨着:“这娘们,脾气太他妈坏了,都是平时惯的。”一伸脚,一只球鞋飞向了屋角。
“靠,别拿礼物撒气啊。”
方木趿着拖鞋,从屋角把鞋捡回来,正要扔在杜宇脚边,却看着它愣住了。
这是斯科特·皮蓬的大“AIR”球鞋复古版,鞋身两侧是两个大大的英文字母“AIR”,设计者非常巧妙地利用了A和R两个字母的变形。鞋身外侧,字母“R”在鞋跟的部位,鞋身内侧,字母“R”稍稍变形后,缝制在鞋尖的位置,看起来十分协调。
也就是说,字母“R”稍作变形后就跟“A”是很像的。
那么,当晚写在右侧的那个符号,会不会是“R”呢?
qR?是什么呢?
杜宇看方木盯着他的鞋发愣,奇怪地问:“怎么了?”
方木回过神来,“哦,没什么。”抬手把鞋扔在了杜宇脚下。
“靠,轻点,这是新的。”这家伙,你把鞋甩到屋角的时候怎么不说这些?
方木又好气又好笑,从床底拿出脸盆去了卫生间。
方木洗漱完毕,回到寝室的时候,杜宇又在打电话。
“怎么样,接通了么?”
“关机。”杜宇把手机扔在桌上,“妈的,去哪了呢?”
“别想了,睡觉吧,不早了。”方木铺好被子,摘下眼镜,钻进了被窝。
杜宇丝毫没有就寝的意思,依然斜靠在椅子上,盯着脚上的鞋出神。过了好一会,他突然开口说道:“方木。”声音中竟有一丝颤抖。
“嗯?”
“瑶瑶……不会出了什么事吧?”
“应该不会。”方木顿了一下,“今天晚上到处都有人活动的,不会出什么事的。你别多想了,睡吧。”
杜宇站了起来,在寝室里烦躁不堪地走了几圈,又抓起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喂,你跑哪儿……哦,邓琳玥啊,瑶瑶回来了么……哦,知道了……嗯,他回来了……要跟他说话么……哦,好的,再见。”
杜宇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头也不回地说:“邓琳玥问你回来没有。”
“张瑶呢?”
杜宇没有回答。
“再不,我们出去找找吧。”方木伸手去拿裤子。
“不找!”杜宇突然爆发了,“不惯她这臭毛病!”他腾地站起来,大步走到门边,狠狠地按灭了电灯,“睡觉!”
早上6点半的时候,方木被手机的闹铃吵醒,他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找手机,却看见杜宇还坐在椅子上,手里捏着电话。
“你一直没睡?”
胡子拉碴的杜宇看起来憔悴了很多,他眯缝着眼睛,冲方木点了点头。
方木注意到他的另一只手捂在肚子上。“怎么了?”
“胃有点疼,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