样他俩更亲近一步。
他们小学毕业,又先后都报考师范,唐天民师范毕业,先任小学教师,后调至
镇政府任共青团书记。
刘苏师范毕业在中心小学任教师,两家都因孩子少冷清,家长主张早点结婚。
符合新婚姻法就登记结婚了。两年后就生女儿吉瑜。
春风杨柳万千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全国人民滋润着党的阳光雨露,奋发图强
地工作着。次年冬季,唐天民调至东部一个公社升任党委副书记,时年24岁,实为
年轻干部中的佼佼者,令许多人羡慕不已。唐天民因离家较远,不能经常回家照顾,
刘苏鼓励他努力工作,孩子有公婆带领,外公外婆又靠得近,自己三顿吃住在家,
一切不用担心,小夫妻相互勉励对方把思想放在工作上,小日子过得甜甜蜜蜜的。
那时政治风云不少,真正波及到基层的不多,不过阶级斗争这根弦,仿佛越绷
越紧,组织部门特别敏感。因此,唐天民面临的厄运暗自降来。
一天,县委组织部电话通知唐天民到部里去,他坐在轮船里猜想,通常去组织
部不外乎三件事:一是工作调动;二是提拔;三是受什么处分。对照自己都不沾边。
他分析自己调动、提拔都不久,更无违法乱纪的事;又想会不会“连提”呢?也有
可能,心里美滋滋地想着。
第六章 第一次听到如此惊天动地的事情
到了组织部,工作人员领他到部长办公室。一看,施部长一边吞云吐雾,一边
喝着浓茶,他指指对面的椅子示意坐下,然后不紧不慢,面色严肃地说:“小唐,
你的工作不错,成份好,历史清白,组织上要重点培养,好为革命挑重担,准备送
你去地委党校学习半年。”他心里猛喜,原来叫我去学习,高兴得差一点叫起来。
“但是,”他刚说了一句,又端起杯子喝了口茶,又吸了两口烟,才继续说:
“我们发现你妻子有重大社会关系,她父亲在台湾国民党军队是中将军衔,是军界
要员;在全县教师中,有这么重大问题仅她一人,为了体现党的给出路政策,她是
一般教师,又很年轻,组织上没有去惊动她,让她继续当她的教师,但是你却不同
了,你是党员,又是组织重点培养的对象……”
唐天民第一次听到如此惊天动地的消息,既紧张,又有点疑惑,便说:“我们
只知去台湾经商,是不是在军界我们不清楚?”施部长严肃指出:“怎么?不相信?
告诉你,材料都是有根有据,既不是道听途说,也不是捕风捉影,刘苏父亲本姓严,
在上海读书,后考入黄埔军校,一直在部队任职。抗日时期部队在重庆,他老婆生
了刘苏,交给她父母抚养,自己赶到重庆,后来在一次行军转移中,他老婆被日机
炸死,刘苏是姓她外祖父的姓,小唐,你应该相信组织……”
唐天民听后感到心情沉重,无言相对。施部长说:“你对这个问题的态度怎样?”
唐天民说:“原来不知道,现在刘苏应该与她父亲划清界限!”
施部长觉得他说得不在点子上,便直截了当地说:“你有这么个丈人,势必影
响你的前途,你要认真考虑?”“我也要和他划清界限。”“划清界限是不够的,
现在摆在你面前:是要革命,还是要妻子?”
唐天民不假思索地说:“既要革命,又要妻子。”
施部长又点燃一支烟说:“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的。”他看看小唐哭丧着脸,又
用关爱青年的口气说:“小唐啊!你还年轻,这种情况过去革命队伍里常遇到,革
命要为全人类求解放,谋幸福,多挑重担就是为人民多作贡献;从革命利益出发,
不能沉醉于儿女私情上,婆婆妈妈的,为了个小女子,这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吗?”
施部长一边说,一边想,觉得对他应该快刀斩乱麻,挑明了说:“你们应该解除婚
姻,这是唯一正确的道路,再说:女的好嫁,男的好娶嘛!你怕什么?”
唐天民的头脑像炸开似的,他哭丧着脸说:“施部长,我不要去学习,也不要
挑重担,如果党政部门不适合,调到商业系统我也情愿,我们就是不能离……”没
等他说完,施部长带点火气,厉声道:“唐天民同志,你这是什么态度,念你年轻
无知,不给你上纲上线,但是,共产党员的宗旨是什么?你要认真考虑,给你一个
星期的时间……”
唐天民怀着万分痛苦的心情回到古镇家里,把他妈妈吓了一跳。看他脸色苍白,
精神恍惚,一头倒在床上,妈妈急得双脚跳,问他哪里不舒服。
第七章 真如晴天霹雳
正在这时,刘苏抱着女儿下班回到家,看到这个情景,扑上去问:“什么事,
快告诉我。”他才“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把前因后果讲一遍,刘苏听后真如晴天
霹雳,她仰天顿足,怨天尤人地喊道:“老天为啥这样欺侮我们,太不公平了。”
天民抱住她说:“我宁愿讨饭也不离开你!”天民妈抱着孙女哭着说:“我们祖孙
三代死在一块也不分开。”夫妻情、母子情、母女情融汇着人间真情,痛心痛肺的
凄惨之情,令铁石心肠之人也要垂泪。
这边施部长又召集了唐天民工作的公社党委书记,和他老家的镇委书记、县教
育局长、县妇联主任等开一个小会。施部长检讨说:“我把问题估计得太简单了,
现在有劳大家一起做工作了。”于是他说唐天民是一棵“根正叶红”的苗子,发现
一棵好苗子是很不容易的事,要精心培养不能让它枯萎,如果我们掉以轻心,就是
对党的事业犯罪。现在面临着这棵苗上有一只虫子,需要把它捉掉,当然不是简单
地把它掐死,因为它不是害虫,生态环境中仍需要它,只要细心地把它移植一下,
继续生存下去。今天请各位来,就是希望发扬我党政治思想工作的优良传统,“圆
满”完成这件事……
两天后,唐天民的顶头上司公社周书记,带领宣传委员、妇女主任赶到他家,
唐天民不吃不喝已闷头睡了两天,周书记是一位苏北老干部,德高望重,坐在他床
前谈了一个多小时,然后拉他一起去镇上参观“阶级教育展览馆”,这馆是县委在
该镇举办的,本来也要组织社队干部前来参观,今天他们打头站……另外,县妇联
主任、教育局长等会同小学校长找刘苏谈心。
说来局外人士也许不相信,经过几天(并非日夜鏖战)和风细雨的劝说,这些
“说客”确有高超谈话艺术,唐天民已到党校学习(迟到一星期),刘苏思想大转
变,主动写了一份“离婚书”,送到公社周书记手里,转变之快,令人惊奇。原来
县妇联秦主任一席话起了决定性作用。
秦主任问刘苏:“你爱不爱唐天民?”
“当然爱啦!”“怎么个爱法?”“永不分离!”
“错了,大错特错,怎么能这么个爱法呢?你想想你有重大社会关系的问题,
这是客观存在,无法更改,但是,你不能让你心上最喜爱的人和你一起去背这口‘
黑锅’,使他不能更好地为革命挑重担,你想想这是爱他还是害他……”秦主任说
完这番话,觉得还不够深刻,又接着说:“过去老解放区,许多姑娘、年轻媳妇把
情郎、丈夫送去参军,参军要打仗的,打仗要死人的呀!你能说她们无情吗?正是
她们热爱情人、丈夫,鼓励他们参军杀敌、保家卫国,这是真正的革命爱情,如果
像你这样死死扣住不放,说轻点是小资产阶级的情调,重一点就很难说啦……”
刘苏几天来,睡在床上琢磨、思考,觉得秦主任讲得有道理,我不能因私自的
爱,影响天民哥(童年时起习惯称呼)的前途呀!这样不是太自私自利吗?应该毫
不吝啬自己的感情,把真正的爱心奉献给他———就该离婚。决心已下,她草拟了
一份离婚书送去后,回到家里将属于她的衣服、被褥打理一下,搬到学校去住,与
妈妈(婆婆)、女儿哭别。
第八章 找了不少借口一拖再拖
原来施副书记的伯父,有一个小女儿,名叫施文英(即他的堂妹),已属大龄
青年,出身红色革命家庭,国家干部,个子虽然矮小些,但属玲珑型(背后叫她小
洋鸡),也有几分姿色,因此眼界高、傲气重。但十全十美的男子很难觅,因此,
被高不成低不就的门槛挡住了。
这次堂兄向她介绍唐天民的情况,她一听是个“二婚头”,她把头摇得拨浪鼓
似的。施副书记苦口婆心地说了一大堆话,她只对“仕途无量”四个字觉得有诱惑
力,她才松口表示见见面。于是施副书记利用县里开会的机会,约男女双方到他家
会面。
所谓事物会不断变化,奇迹也会不断出现。当唐天民第一次出现在施文英面前,
她被他那气宇轩昂、身材魁梧、仪表堂堂的气势所征服,大有相见恨晚的感觉,恨
不得一头倒在他怀里。
唐天民再三讲:家有老母和八岁女儿,又长期在农村工作,你在机关工作……
都要慎重考虑。她很有把握地说:“大哥说你很快会到县里工作,是不是住在市里?
……”唐天民打断她的话说:“这是不可能的,农村基层土干部怎……”她乐呵呵
地说:“不去说这些,我们靠船下篙,商量商量怎么办?”听她的口气好像什么都
不计较,立即商量结婚的意思。唐天民找了不少借口,一拖再拖,她却一催再催,
在施副书记的撮合下,于1965年5 月1 日结婚。那时结婚不兴请客办酒,买几斤喜
糖散发给本单位同事,也没有蜜月假期,三天后,唐天民就回公社上班,一切都那
么平常简单。
在那“多、快、好、省”的岁月里,公社机关没有星期天的,360 天领导群众
大干快上还不够,还要发动群众挑灯夜战,所以唐天民要轮到在县里开会,才回家
住一晚。因此,施文英孤守空房的时间就比较多。起初,期盼唐天民调到县里工作,
方可解决两地分居的苦楚,时光悄悄流过,一年多仍未见动静,可是施文英却得知
该县新近提拔一位“学毛选先进”公社书记为副县长,因此对唐天民产生“恨铁不
成钢”的情绪,有了情绪容易生火,对他说话龃龉,带刺挖苦。他回到家,看见妻
子挺着个大肚子,每天还得上班,自己没有尽到照顾她的责任,总是内疚地向她征
求意见说:“家里哪些要我做的你说。”她板着脸说:“什么事能请你做?老婆算
什么!是洗脚水,洗了倒掉拉倒!”唐天民仍赔着笑脸说:“最近夏收夏种紧张…
…”她没好气地打断他的话说:“算了算了,你是天天紧张,我是天天空档,没事
干……”唐天民总是耐着性子住一宿就走了。
唐天民近期思想也不愉快,对报上批判什么“三家村”,又破什么“四旧”等,
他总觉得这些举措就像戏台上的枪,都往空处戳,真正国计民生的事喊得少,或者
是空话喊得多,不切实际的话喊得多,特别是最近县委召开的大会,主题反对右倾
思想,鼓足革命干劲。三天会议结束,他拖着疲惫的双腿回到家,施文英拿出一份
《会议简讯》(上面刊载一篇标题《唐天民应该猛醒》三百字小文),文章中心意
思批评唐天民右倾保守,放在他面前说:“大书记看看,人家在表扬你啦!”唐天
民看了一眼,心想这些鸡毛蒜皮的事送到地委、省委,就是送到中央我还是要说的,
他没有细看,便倒头睡了下去。
第九章 笼罩着一层阴影
原来这次会议县里提出口号:“大种革命稻,实现‘双稻’化”。也就是说,
明年全县百分之百改种双季稻,种双季稻就是革命的。为此,唐天民向县领导提出
两点意见:一是:全县土劳负担有区别,不能一刀切;二是:两个矮子到底比一个
长子高多少?这两件事希望县领导要深入调查(当时称“双季”稻的前季和后季都
长得比热水瓶高不了多少,故称矮子,单季长得齐人胸口故称长子),县领导不仅
没有接受他的意见,还在大会上点名批评他的右倾思想,那篇小文就是指这件事。
施文英看他无动于衷地睡了,还发出均匀的鼾声,愤怒地想着,这次洋相出到
全地区、全省,我的面子往哪里搁。于是又恨又气地跑过去揭开被子,朝他胸口咚
咚捶了两拳,嘴里还喊道:“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唐天民被击醒,觉得胸口
一阵剧痛,抓住她的手说:“我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呀?”
“白纸黑字你没看见,‘右倾主义者’,臭到全省了,我是你妻子,还有什么
脸面?”
“右倾思想,不是右倾机会主义者,再说我还没资格当呢?只不过批评几句,
你急什么?”
“急什么?这不是全完蛋了,谁还提拔你,我早看出你是生就的筷子命,担当
不起大梁的作用!只有施文德(施副书记)的狗眼看中你,也算我瞎了眼找你这‘
窝囊废’!”她的话,像一盆污水泼在唐天民的头上,自尊心受到重创,原来是为
了“官”才嫁我的,这是什么夫妻情呢?想着想着他又想到刘苏,要是她决不会这
样对待我呀!不觉暗暗流出泪来……
夫妻感情,笼罩着一层阴影。
紧接着,“文革”风暴席卷全国,唐天民为公社头号“走资派”,犯了所谓
“资反路线错误”,批判游斗,夺权后,被造反派下放到边远一个生产队监督劳动。
在这之前,施文英生了一个女儿,取名吉莉。由于她身边无人照顾孩子,加上
自己偏重保养,不愿哺乳女儿,因此孩子降临,便被祖母抱回老家雇奶妈抚育。
那时,市机关里两派斗争更为激烈,如火如荼,三把火烧红了半边天,死伤不
少人。施文英全身心投入这场“革命”,英姿飒爽迎酣战,今天揪谁,明天斗谁全
在她手掌中,她已是一派的主要头头,你看她在“五一”广场辩论会上,引经据典
地攻击对方,驳得他们哑口无言,一个个败下阵来,故有“铁嘴胡蜂”之称。文化
局建立“三结合”班子,她荣任“革委会”副主任。这一下,真是“士别三日,刮
目相看”了,昔日一个办事员,竟登“局”级宝座,在“斗、批、改”的旗帜下,
成天有一批人围着她转,她也成天与“造反派”打得火热,仿佛早把丈夫唐天民忘
到九霄云外去了。天气寒冷了,这天唐天民请假回家去取棉衣,施文英以居高临下
的口气问:“最近改造得怎样?”
唐天民发牢骚地说:“积重难返呀!”
“这是什么话,对劳动改造有意见?放下架子,好好脱胎换骨。”施文英教育
他说。
唐天民气愤地说:“连骨头都没有了,还有什么架子!”
“怎么没有骨头啦?”“被狗吃了呗!”真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一年后,唐天民才被“解放”,县“革委会”任命他为公社“革委会”主任。
后来恢复党组织活动,又任命他为公社党委书记。
第十章 厄运接踵而至
树欲静而风不止。
“9。13”林彪叛国事件爆发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唐天民终日忧心忡忡,杞
人忧天。内心的焦虑时时萦绕心头,他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