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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癸酉朔,臧质以雍州兵二万至新亭。豫州刺史刘遵考遣其将夏侯献之帅步骑五千军于瓜步。
五月,癸酉朔(初一),臧质率领雍州将士二万人,抵达新亭。豫州刺史刘遵考派将领夏侯献之率领步、骑兵五千人,驻扎在瓜步。
先是,世祖遣宁朔将军顾彬之将兵东入,受随王诞节度。诞遣参军刘季之将兵与彬之俱向建康,诞自顿西陵,为之后继。劭遣殿中将军燕钦等拒之,相遇于曲阿奔牛塘,钦等大败。劭于是缘淮树栅以自守,又决破岗、方山埭以绝东军。时男丁既尽,召妇女供役。
以前,刘骏曾派宁朔将军顾彬之率领军队从东边进入,接受随王刘诞的管辖和调遣。刘诞派参军刘季之率领军队与顾彬之的军队一同前往建康。刘诞自己率兵驻守西陵,作为后继部队。刘劭派殿中将军燕钦等率兵抵抗,两军在曲阿奔牛塘相遇,燕钦等大败。刘劭于是沿着秦淮河竖立栅栏,以此自卫,又挖开破岗、方山埭的河堤,以断绝从东边进攻的军队。此时,青壮年男子已经全都征尽,就征召妇女充当使役。
甲戌,鲁秀等募勇士攻大航,克之。王罗汉闻官军已渡,即放仗降,缘渚幢队以次奔散,器仗鼓盖,充塞路衢。是夜,劭闭守六门,于门内凿堑立栅;城中沸乱,丹杨尹尹弘等文武将吏争逾城出降。劭烧辇及衮冕服于宫庭。萧斌宣令所统,使皆解甲,自石头戴白幡来降;诏斩斌于军门。浚劝劭载宝货逃入海,劭以人情离散,不果行。
甲戌(初二),鲁秀等人招募敢死的勇士去进攻大航,大获全胜。王罗汉听到声讨大军已渡过秦淮河,就放下武器投降了,秦淮河北岸沿岸所有守军,一个接一个奔逃离散,刀枪弓箭、战鼓仪仗,充塞了整个街道。这天夜里,刘劭关闭台城六门,紧紧防守。又在门内挖掘了壕沟、立起栅栏。京城内部一片混乱,丹杨尹尹弘等文武将士们都争先恐后地跳出城墙,向声讨军投降。刘劭在宫中焚烧了辇车以及加冕时的冠帽衣裳。萧斌命令他所统率的部队全体将士放下武器,脱下战服,从石头城顶着白旗前来投降。刘骏下诏,命令在军门外将萧斌斩首。刘浚劝说刘劭带着金银财宝逃向大海,刘劭认为众叛亲离,没有走成。
乙亥,辅国将军朱之克东府,丙子,诸军克台城,各由诸门入会于殿庭,获王正见,斩之。张超之走至合殿御床之所,为军士所杀,刳肠割心,诸将崐脔其肉,生啖之。建平等七王号哭俱出。劭穿西垣,入武库井中,队副高禽执之。劭曰:“天子何在?”禽曰:“近在新亭。”至殿前,臧质见之恸哭,劭曰:“天地所不覆载,丈人何为见哭?”又谓质曰:“劭可启得远徙不?”质曰:“主上近在航南,自当有处分。”缚劭于马上,防送军门。时不见传国玺,以问劭,劭曰:“在严道育处。”就取,得之。斩劭及四子于牙下。浚帅左右数十人挟南平王铄南走,遇江夏王义恭于越城。浚下马曰:“南中郎今何所作?”义恭曰:“上已君临万国。”又曰:“虎头来得无晚乎?”义恭曰:“殊当恨晚。”又曰:“故当不死邪?”义恭曰:“可诣行阙请罪。”又曰:“未审能赐一职自效不?”义恭又曰:“此未可量。”勒兴俱归,于道斩之,及其三子,劭、浚父子首并枭于大航,暴尸于市。劭妃殷氏及劭、浚诸女、妾媵,皆赐死于狱。污潴劭所居斋。殷氏且死,谓狱丞江恪曰:“汝家骨肉相残,何以枉杀无罪人?”恪曰:“受拜皇后,非罪而何?”殷氏曰:“此权时耳,当以鹦鹉为后。”褚湛之之南奔也,浚即与褚妃离绝,故免于诛。严道育、王鹦鹉并都街鞭杀,焚尸,扬灰于江。殷冲、尹弘、王罗汉及淮南太守沈璞皆伏诛。
乙亥(初三),辅国将军朱之攻克刘劭所据守的东府。丙子(初四),各路大军又攻克了台城,之后,又分别从各门涌进,在殿前会师,抓获了王正见,斩了他。张超之匆匆逃到合殿皇帝御床的地方,被军中将士所杀,挖了他的心,掏了他的肠子,各路将士争着割下他的肉,生吞活剥了他。建平王等七王从被囚禁的地方号哭着逃了出来。刘劭挖通西墙,自己藏到了武器仓库的井里,被卫士队队副高禽抓住,刘劭问他说:“天子在哪里?”高禽说:“就在附近的新亭。”高禽将刘劭押送到金銮殿前,臧质看见刘劭,不禁失声恸哭,刘劭说:“这是天地不容,老人家为何哭呢?”又对臧质说:“我刘劭能不能请求流放到远方边疆之地?”臧质说:“主上如今就近在大航的南边,他自己自会对你裁决。”于是,就把刘劭捆绑在马上,护送到了军营大门。当时,找不到传国玉玺,就问刘劭,刘劭说:“玉玺在严道育处。”立刻派人到严道育处去拿,果然拿到玉玺。刘骏下令在牙旗下将刘劭和他的四个儿子全部斩首。刘浚带领随从几十人挟持着南平王刘铄向南逃去,走到越城时遇到了江夏王刘义恭,刘浚翻身下马,说:“南中郎刘骏现在在做什么?”刘义恭回答说:“皇上现在已君临万国。”刘浚又问:“虎头我来得不晚吗?”刘义恭回答说:“实在遗憾的是太晚了。”刘浚又问:“我该不会被判死罪吧?”刘义恭回答说:“你可以回到行宫,请求处罚。”刘浚又问:“不知道皇上还能不能赐给我一个官职,让我为他效忠尽力?”刘义恭回答说:“这不好估计。”于是,刘义恭就带着刘浚一起从越城往京师返,走到中途就把他斩了,同时也斩了跟着他的三个儿子。刘劭和刘浚父子的头都被砍下来悬挂在大航,他们的尸体也被拖到集市上曝尸示众。刘劭的妃子殷氏以及刘劭、刘浚所有的女儿、姬妾也都在监狱里被命令自杀。在刘劭的住处挖了一个大土坑,里面灌满了污水。刘劭的妃子殷氏在自杀之前,曾对狱丞江恪说:“他们刘家亲骨肉之间相互残杀,为什么也要杀了我这个没有犯罪的人?”江恪说:“你被立为皇后,这不是罪过又是什么呢?”殷氏说:“我为皇后只不过是暂时的罢了,马上就该封王鹦鹉为皇后了。”褚湛之投降刘骏大军后,刘浚就同正室褚妃断绝了关系,所以,这次褚妃得以不死。严道育、王鹦鹉全都被押到街上,用皮鞭抽打至死,又焚烧了她们的尸体,烧后的骨灰被扔到长江里去。殷冲、尹弘、王罗汉以及淮南太守沈璞也全被诛杀。
庚辰,解严。辛巳,帝如东府,百官请罪,诏释之。甲申,尊帝母路淑媛为皇太后。太后,丹杨人也。乙酉,立妃王氏为皇后。后父偃,导之玄孙也。戊子,以柳元景为雍州刺史。辛卯,追赠袁淑为太尉,谥忠宪公;徐湛之为司空,谥忠烈公;江湛为开府仪同三司,谥忠简公;王僧绰为金紫光禄大夫,谥简侯。壬辰,以太尉义恭为扬、南徐二州刺史,进位太傅,领大司马。
庚辰(初八),建康解除戒严。辛巳(初九),刘骏前往东府,文武百官公别向刘骏请求治罪,刘骏下诏不再追究。甲申(十二日),刘骏尊封母亲路淑媛为皇太后。路太后是丹杨人。乙酉(十三日),封立妃子王氏为皇后。王皇后的父亲王偃是王导的玄孙。戊子(十六日),刘骏任命柳元景为雍州刺史。辛卯(十九日),追赠袁淑为太尉,谥号为忠宪公;追赠徐湛之为司空,谥号为忠烈公;追赠江湛为开府仪同三司,谥号为忠简公;追赠王僧绰为金紫光崐禄大夫,谥号为简侯。壬辰(二十日),任命太尉刘义恭为扬、南徐二州刺史,并晋升为太傅,兼领大司马。
初,劭以尚书令何尚之为司空、领尚书令,子征北长史偃为侍中,父子并居权要。及劭败,尚之左右皆散,自洗黄阁。殷冲等既诛,人为之寒心。帝以尚之、偃素有令誉,且居劭朝用智将迎,时有全脱,故特免之;复以尚之为尚书令,偃为大司马长史,位遇无改。
当初,刘劭曾提升尚书令何尚之为司空、领尚书令,提升何尚之的儿子征北长史何偃为侍中,父子居于要位。刘劭被击败,何尚之的左右人员也都四处逃散,何尚之只好自己动手清洗黄阁。殷冲等人被诛杀以后,大家都替何尚之担忧。刘骏认为何尚之和何偃一直都有很好的名声,而且在刘劭朝中都能用智慧准备迎接讨逆大军,经常救助他人免于大祸,因此,刘骏决定特别赦免了何氏父子。同时,恢复何尚之原来的尚书令职务,何偃仍为大司马长史,二人的地位待遇都没有改变。
甲午,帝谒初宁、长宁陵。追赠卜天与益州刺史,谥壮侯,与袁淑等四家,长给禀禄。张泓之等各赠郡守。戊戌,以南平王铄为司空,建平王宏为尚书左仆射,萧思话为中书令、丹杨尹。六月,丙午,帝还宫。
甲午(二十二日),刘骏祭拜初宁、长宁二陵,追赠卜天与为益州刺史,谥号为壮侯,加上袁淑等共计四家,由朝廷长期支付他们后代的俸禄。张泓之等人各个都被追赠为郡守。戊戌(二十六日),刘骏任命南平王刘铄为司空,任命建平王刘宏为尚书左仆射,萧思话为中书令和丹杨尹。六月,丙午(初五),刘骏返回宫内。
'12'初,帝之讨西阳蛮也,臧质使柳元景将兵会之。及质起兵,欲奉南谯王义宣为主,潜使元景帅所领西还,元景即以质书呈帝,语其信曰:“臧冠军当是未知殿下义举耳。方应伐逆,不容西还。”质以此恨之。及元景为雍州,质虑其为荆、江后患,建议元景当为爪牙,不宜远出。帝重违其言,戊申,以元景为护军将军,领石头戍事。
'12'当初,刘骏奉命前去讨伐西阳蛮人的时候,雍州刺史臧质派遣柳元景率领军队前往与他的大军汇合。臧质起兵反抗刘劭,打算拥戴南谯王刘义宣为皇帝时,又偷偷派人让柳元景率领自己的军队赶快向西返回,柳元景把臧质的密信呈报给了刘骏,并告诉那个送信的人说:“臧冠军将军一定是还不知道武陵王殿下的大义之举。现在应当讨伐叛逆之人,不容许我撤退回师。”臧质因此对柳元景非常痛恨。到了朝廷任命柳元景为雍州刺史的时候,臧质十分担心柳元景将来会成为荆州和江州的后患,因此,他向刘骏建议,说柳元景是朝廷的得力帮手,不应该让他远离京师,而应留在朝廷。刘骏就改变自己的决定,戊申(初七),改任柳元景为护军将军,兼任石头戍事。
'13'己酉,以司州刺史鲁爽为南豫州刺史。庚戌,以卫军司马徐遗宝为兖州刺史。
'13'己酉(初八),刘宋任命司州刺史鲁爽为南豫州刺史。庚戌(初九),任命卫军司马徐遗宝为兖州刺史。
'14'庚申,诏有司论功行赏,封颜竣等为公、侯。
'14'庚申(十九日),刘骏颁布诏令,命令有关部门按照将士们功劳的大小,分别给予赏赐。加封颜竣等一批人为公爵和侯爵。
'15'辛未,徒南谯王义宣为南郡王,随王诞为竟陵王,立义宣次子宜阳侯恺为南谯王。
'15'辛未(三十日),改封南谯王刘义宣为南郡王,改封随王刘诞为竟陵王,封刘义宣的次子宜阳侯刘恺为南谯王。
'16'闰月,壬申,以领军将军沈庆之为南兖州刺史,镇盱眙。癸酉,以柳元景为领军将军。
'16'闰六月,壬申(初一),任命领军将军沈庆之为南兖州刺史,镇守盱眙。癸酉(初二),任命柳元景为领军将军。
'17'乙亥,魏太皇太后赫连氏殂。
'17'乙亥(初四),北魏国的太皇太后赫连氏去世。
'18'丞相义宣固辞内任及子恺王爵。甲午,更以义宣为荆、湘二州刺史,恺为宜阳县王,将佐以下并加赏秩。以竟陵王诞为扬州刺史。
'18'丞相刘义宣坚决辞让自己在朝廷所担任的职务以及他儿子刘恺所封的崐王爵爵位。甲午(二十三日),刘宋改任刘义宣为荆、湘二州刺史,刘恺为宜阳县王,对将佐以下的大小官员们一律加以赏赐。任命竟陵王刘诞为扬州刺史。
'19'秋,七月,辛酉朔,日有食之。甲寅,诏求直言。辛酉,诏省细作并尚方,雕文涂饰;贵戚竞利;悉皆禁绝。
'19'秋季,七月,辛酉朔(初一),出现日食。甲寅(十四日),刘骏颁下诏令,要求文武官员畅所欲言,对朝廷内政进行评说。辛酉(二十一日),再一次下诏,裁减细作署,并入尚方署;宫廷雕刻和装饰,皇亲贵戚竟相贪利,一律加以禁绝。
中军录事参军周朗上疏,以为:“毒之在体,必割其缓处。历下、泗间,不足戍守。议者必以为胡衰不足避,而不知我之病甚于胡矣。今空守孤城,徒费财役。使虏但发轻骑三千,更互出入,春来犯麦,秋至侵禾,水陆漕输,居然复绝;于贼不劳而边已困,不至二年,卒散民尽,可足而待也。今人知不以羊追狼、蟹捕鼠,而令重车弱卒与肥马悍胡相逐,其不能济固宜矣。又,三年之丧,天下之达丧;汉氏节其臣则可矣,薄其子则乱也。凡法有变于古而刻于情,则莫能顺焉;至乎败于礼而安于身,必遽而奉之。今陛下以大孝始基,宜反斯谬。又,举天下以奉一君,何患不给?一体炫金,不及百两,一岁美衣,不过数袭;而必收宝连椟,集服累笥,目岂常视,身未时亲,是椟带宝、笥 著衣也,何糜蠹之剧,惑鄙之甚邪!且细作始并,以为俭节;而市造华怪,即传于民。如此,则迁也,非罢也。凡厥庶民,制度日侈,见车马不辨贵贱,视冠服不知尊卑。尚方今造一物,小民明已睥睨;宫中朝制一衣,庶家晚已裁学。侈丽之源,实先宫阃。又,设官者宜官称事立,人称官置,王侯识未堪务,不应强仕。且帝子未官,人谁谓贱?但宜详置宾友,茂择正人,亦何必列长史、参军、别驾从事,然后为贵哉。又,俗好以毁沈人,不察其所以致毁;以誉进人,不察其所以致誉。毁徒皆鄙,则宜擢其毁者;誉党悉庸,则宜退其誉者。如此,则毁誉不妄,善恶分矣。凡无世不有言事,无时不有下令。然升平不至,昏危相继,何哉?设令之本非实故也。”书奏,忤旨,自解去职。朗,峤之弟也。
中军录事参军周朗给刘骏上书,认为:“如果毒素在身体内,就一定要从看似不要紧的时候下刀子。如今,历下和泗水之间,用不着派重兵戍守。谈论国事的人都认定胡虏已经衰退,我们不用回避害怕他们,但他们却不知道我们国家的弊病比胡虏要严重得多。现在,我们空守这么一座孤城,这不过是白白浪费财力物力和人力。假使胡虏派出三千轻骑兵,对我们边境轮番进行攻击和骚扰,春天的时候,他们前来践踏我们的麦苗;秋天的时候,他们前来掠夺我们收割好的粮食,我们的水路和陆路两方面的运输漕米,也会被他们两次切断,这么做,胡虏一点不感到劳累,而我们的边境却已困苦不堪,不出二年时间,我们边境的戍边士卒就会四散逃光,老百姓也会搬家逃走,这是踮起脚跟就可以等来的。当今之世,人人都知道不可以羊追狼,不可以蟹捕鼠,可我们却恰恰是在让那些笨重的战车和衰弱不堪的士卒同肥壮的战马和强悍的胡虏追逐厮杀,这样做是不行的,这本是情理之中的事。而且,三年丧礼,是遍及天下的大丧,当年,汉王朝命令臣下节制丧期,这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