诣欢,通夜宴饮。
这一月,纥豆陵步蕃在秀容大破尔朱兆,接着向南逼近晋阳。尔朱兆很害怕,赶快派人召请高欢并力攻敌。高欢的僚属都劝高欢不要答应尔朱兆的召请,高欢说道:“目前尔朱兆正处于危急之中,我保证他不会有其他方面企图的。”于是便率军出发了。高欢的亲信贺拔焉过儿请高欢缓慢行进,以使尔朱兆更加疲弊,于是高欢便时时逗留,以汾河上没有桥,无法过河为托辞。纥豆陵步蕃的部队气势越来越盛,尔朱兆屡战屡败,向高欢告急,高欢这才前往增援。尔朱兆当时为避开纥豆陵步蕃而往南撤,纥豆陵步蕃率军来到平乐郡,高欢与尔朱兆进军平乐,两下合击,大败纥豆陵步蕃军,在石鼓山斩杀了纥豆陵步蕃,纥豆陵步蕃的部众四散逃亡。尔朱兆很感激高欢,与高欢相互发誓结为兄弟,尔朱兆带数十名骑兵来到高欢住所,通宵饮酒宴乐。
初,葛荣部众流入并、肆者二十余万,为契胡凌暴,皆不聊生,大小二十六反,诛夷者半,犹谋乱不止。兆患之,问计于欢,欢曰:“六镇反残,不可尽杀,宜选王腹心使统之,有犯者罪其帅,则所罪者寡矣。”兆曰:“善!谁可使者?”贺拔允时在坐,请使欢领之。欢拳殴其口,折一齿,曰:“平生天柱时,奴辈伏处分如鹰犬。今日天下事取舍在王,而阿鞠泥敢僭易妄言,请杀之!”兆以欢为诚,遂以其众委焉。欢以兆醉,恐醒而悔之,遂出,宣言:“受委统州镇兵,可集汾东受号令。”乃建牙阳曲川,陈部分。军士素恶兆而乐属欢,莫不皆至。
当初,葛荣的部下被流放到并州、肆州的有二十多万人,这些人深受胡人的欺凌,都无以为生,前后大大小小又反叛了二十六次,被杀掉了一大半,但仍图谋叛乱不止。尔朱兆深以为患,于是便问计于高欢。高欢说道:“六镇之民反叛,不能全部杀掉,应该选一位您的心腹之人,让他统领六镇军民,如有反叛者,则惩处其首领,那样的话,受惩处的人就少了。”尔朱兆说:“好主意!但派谁去合适呢?”贺拔允当时也在座,他建议让高欢统领六镇军民。高欢扬拳便朝贺拔允的嘴打了过去,打掉了贺拔允的一颗牙齿,并斥责道:“天柱大将军在世的时候,我高欢受其调遣如鹰犬一般,今日天下之事取舍全在大王,你贺拔允怎敢僭越职权大胆妄言,请大王您杀了贺拔允!”尔朱兆认为高欢对自己很忠诚,于是便将六镇军民交与高欢统领。高欢以为尔朱兆醉了,担心他酒醒之后又反悔,便赶快走出营帐,对将士们宣布说:“我受大王委托统领州镇兵,你们可到汾河东岸集合,听我的号令。”于是在阳曲川建立了幕府,安置所部。士兵们平素憎恨尔朱兆而乐意做高欢的部下,纷纷前来投奔高欢。
居无何,又使刘贵请兆,以“并、肆频岁霜早,降户掘田鼠而食之,面无谷色,徒污人境内,请令就食山东,待温饱更受处分。”兆从其议。长史慕容绍宗谏曰:“不可。方今四方纷扰,人怀异望,高公雄才盖世,复使握大兵于外,譬如借蛟龙以云雨,将不可制矣。”兆曰:“有香火重誓,何虑邪!”绍宗曰:“亲兄弟尚不可信,何论香火”时兆左右已受欢金,因称绍宗与欢有旧隙,兆怒,囚绍宗,趣欢发。欢自晋阳出滏口,道逢北乡长公主自洛阳来,有马三百匹,尽夺而易之。兆闻之,乃释绍宗而问之,绍宗曰:“此犹是掌握中物也。”兆乃自追欢,至襄垣,会漳水暴涨,桥坏,欢隔水拜曰:“所以借公主马,非有他故,备山东盗耳。王信公主之谗,自来赐追,今不辞渡水而死,恐此众便叛。”兆自陈无此意,因轻马渡水,与欢坐幕下,授欢刀,引颈使欢斫之,欢大哭曰:“自天柱之薨,贺六浑更何所仰!但愿大家千万岁,以申力用耳。今为旁人所构间,大家何忍复出此言!”兆投刀于地,复斩白马,与欢为誓,因留宿夜饮。尉景伏壮士欲执兆,欢啮臂止之,曰:“今杀之,其党必崐奔归聚结,兵饥马瘦,不可与敌,若英雄乘之而起,则为害滋甚,不如且置之。兆虽骁勇,凶悍无谋,不足图也。”旦日,兆归营,复召欢,欢将上马诣之,孙腾牵欢衣,欢乃止。兆隔水肆骂,驰还晋阳。兆腹心念贤领降户家属别为营,欢伪与之善,观其佩刀,因取杀之。士众感悦,益愿附从。
没过多长时间,高欢又派刘贵向尔朱兆请示,因“并州、肆州连年霜旱,降户只好挖田鼠为食,面无人色,这样只能白白玷污您所管辖的地区,请下令让他们到太行山东面乞食,等到解决了温饱之后再做安排。”尔朱兆批准了这一建议。长史慕容绍宗劝谏道:“不能答应。当今天下纷乱,人人各怀异想,高欢雄才盖世,如果再让他在外握有重军,这好比是借云雨给蛟龙啊,您将无法控制他了。”尔朱兆说:“我与高欢有结拜重誓,何必过虑!”慕容绍宗道:“亲兄弟尚且不能完全相信,何论结拜兄弟呢!”当时尔朱兆的左右部下已经接受了高欢的重金,于是便趁机称慕容绍宗跟高欢有旧仇,尔朱兆大怒,囚禁了慕容绍宗,催促高欢尽早出发。高欢从晋阳出滏口,中途遇上了从洛阳来的北乡长公主,北乡长公主带有三百匹好马,高欢将这些好马全部截夺下来,另用羸马掉换了。尔朱兆听说了这件事后,便放出慕容绍宗,与之商议。慕容绍宗说道:“高欢目前还未走远,仍是您的掌中之物呢。”尔朱兆于是亲自追赶高欢,追至襄垣县,正值漳河暴涨,桥梁被冲坏了。高欢隔着漳河遥拜尔朱兆道:“我之所以借公主马匹,并非有别的目的,只是为了防备山东的盗贼罢了。大王您竟相信公主的谗言,亲自前来追赶,我不害怕渡过河来受死,但恐怕我的这些部下便要叛离了。”尔朱兆自己也说没有这个意思,于是轻马渡过漳河,与高欢并坐大帐前,将自己所佩之刀交给了高欢,引颈让高欢斩杀。高欢痛哭道:“自从天柱将军去世后,我高欢还有谁可以仰靠!只希望您长命百岁,我为您效力罢了。现在却被旁人挑拨离间,您怎忍心说出这种话呢!”尔朱兆将刀投于地上,又斩杀了白马,与高欢发誓,并且留住下来与高欢通宵宴饮。尉景埋伏下士兵想捉捕尔朱兆,高欢咬破自己的臂制止了他,并向他说:“现在如果杀了尔朱兆,他的党羽肯定会聚集起来并力来争,我们兵饥马瘦,不能与其相匹敌,如果这时候有英雄乘机而发难,那么祸害就更大了。因此不如暂且放走他。尔朱兆虽然骁勇善战,但却凶悍无谋,不难对付。”第二天,尔朱兆渡河回营,又召请高欢,高欢上马要前去会见尔朱兆,部下孙腾牵住高欢的衣服,高欢这才未去。尔朱兆隔河责骂高欢,之后驰还晋阳。尔朱兆的心腹念贤率领降户家属另外安营,高欢假意与念贤友善,借口观赏念贤的佩刀,趁机杀了他。士兵们欢欣鼓舞,更愿意归附依从高欢了。
'14'齐州城民赵洛周闻尔朱兆入洛,逐刺史丹杨王萧赞,以城归兆。赞变形为沙门,逃入长白山,流转,卒于阳平。梁人或盗其柩以归,上犹以子礼葬于陵次。
'14'齐州城的百姓赵洛周听说尔朱兆攻入洛阳,便赶走了齐州刺史丹扬王萧赞,率城归附了尔朱兆。萧赞化装成和尚,逃进了长白山,流离辗转,最后死于阳平县。梁朝有人将萧赞的棺柩盗出,送回了梁朝,梁武帝仍按葬子之礼将萧赞葬在皇族的陵地。
'15'魏荆州刺史李琰之,韶之族弟也。南阳太守赵延,以琰之敬宗外族,诬琰之欲奔梁,发兵袭州城,执琰之,自行州事。
'15'北魏荆州刺史李琰之,是李韶的族弟。南阳太守赵延,因李琰之是孝庄帝的外戚,于是便诬称李琰之想投奔梁朝,发兵袭击荆州,抓获了李琰之,赵延自己掌管州政事务。
'16'魏王悦改元更兴,闻尔朱兆已入洛,自知不及事,遂南还。斛斯椿复弃悦奔魏。
'16'魏王元悦改年号为更兴,听说尔朱兆已经攻入了洛阳城,自知无济于事,于是南还梁朝。斛斯椿又叛离元悦投奔了北魏。
'17'是岁,诏以陈庆之为都督南·北司等四州诸军事、南·北司二州刺史。庆之引兵围魏悬瓠,破魏颍州刺史娄起等于溱水,又破行台孙腾等于楚城。罢义阳镇兵,停水陆漕运,江、湖诸州并得休息;开田六千顷,二年之后,仓廪充实。
'17'这一年,梁武帝下诏任命陈庆之为都督南、北司等四州诸军事和南、北司二州刺史。陈庆之率兵包围了北魏的悬瓠,大破北魏颍州刺史娄起等于溱水,又于楚城大破北魏行台孙腾等。遣返义阳镇兵,停止水陆漕运,长江、大崐湖沿岸各州都得以休养生息;开垦田地六千顷,二年之后,仓廪充实。
梁纪十一 高祖武皇帝十一中大通三年(辛亥、531)
梁纪十一 梁武帝中大通三年(辛亥,公元531年)
'1'春,正月,辛巳,上祀南郊,大赦。
'1'春季,正月,辛巳(初十),梁武帝在南郊祭天,实行大赦。
'2'魏尚书右仆射郑先护闻洛阳不守,士众逃散,遂来奔。丙申,以先护为征北大将军。
'2'北魏尚书右仆射郑先护听说洛阳城失守,部队四散而逃,就前来投奔梁朝。丙申(二十五日),梁朝任命郑先护为征北大将军。
'3'二月,辛丑,上祀明堂。
'3'二月,辛丑(初一),梁武帝祭祀明堂。
'4'魏自敬宗被囚,宫室空近百日,尔朱世隆镇洛阳,商旅流通,盗贼不作。世隆兄弟密议,以长广王疏远,又无人望,欲更立近亲。仪同三司广陵王恭,羽之子也,好学有志度,正光中领给事黄门侍郎,以元叉擅权,托喑病居龙华佛寺,无所交通,永安末,有白敬宗言王阳喑,将有异志,恭惧,逃于上洛山,洛州刺史执送之,系治久之,以无状获免。关西大行台郎中薛孝通说尔朱天光曰:“广陵王,高祖犹子,夙有令望,沈晦不言,多历年所,若奉以为主,必天人允叶。”天光与世隆等谋之,疑其实喑,使尔朱彦伯潜往郭谕,且胁之,恭乃曰:“天何言哉!”世隆等大喜。孝通,聪之子也。
'4'北魏自从孝庄帝被囚禁以后,宫室空虚已近百日。尔朱世隆镇守洛阳,商人行旅流通,盗贼不敢骚扰。尔朱世隆兄弟暗中商议,认为长广王与皇族嫡系比较疏远,而且又素无声望,于是打算重新立一位嫡系近亲为帝。仪同三司广陵王元恭是元羽的儿子,好学而又有远志,正光年间任给事黄门侍郎,因元叉专权,元恭便假托嗓子哑,住到了龙华佛寺,不再与外人交往。永安末年,有人向孝庄帝报告说广陵王装哑,将别有企图。元恭很害怕,便逃到了上洛山,洛州刺史将他抓住送到了洛阳,被囚禁了很长一段时间,因没有发现他有谋反的证据,才释放了他。关西大行台郎中薛孝通对尔朱天光说:“广陵王是高祖的侄子,早有好声望,沉默不言,已经多年,如果推奉他为帝,一定会天人和谐。”尔朱天光跟尔朱世隆等商议立元恭为帝,又怀疑他确实嗓子哑不能说话,于是便派尔朱彦伯秘密前往敦请元恭,并加以胁迫,至此,元恭才说出:“天何言哉!”四字来,尔朱世隆等人大喜过望。薛孝通是薛聪的儿子。
己巳,长广王至邙山南,世隆等为之作禅文,使泰山太守辽西窦瑗执鞭独入,启长广王曰:“天人之望,皆在广陵,愿行尧、舜之事。”遂署禅文。广陵王奉表三让,然后即位,大赦,改元普泰。黄门侍郎邢子才为赦文,叙敬宗枉杀太原王荣之状,节闵帝曰:“永安手翦强臣,非为失德,直以天未厌乱,故逢成济之祸耳。”因顾左右取笔,自作赦文,直言:“门下:朕以寡德,运属乐推,思与亿兆,同兹大庆,肆眚之科,一依常式。帝闭口八年,至是乃言,中外欣然以为明主,望至太平。
己巳(二十九日),长广王来到邙山南侧,尔朱世隆等已替他作好了禅让文告,派泰山太守辽西人窦瑗持鞭独入帐中。窦瑗向长广王启奏道:“天意人心,尽归于广陵,希望您行尧、舜禅代之事。”于是便让长广王签署了禅文。,广陵王奉表辞让了三次,然后才即皇帝位,实行大赦,改年号为普泰。黄门侍郎邢子才起草了赦文,文中记述了孝庄帝枉杀太原王尔朱荣的情况,节闵帝说道:“孝庄帝亲手剪灭强臣,并非为失德之举,只是由于天意还没有厌恶祸乱,所以才重蹈成济杀高贵乡公的灾祸罢了。”因回头命左右取来笔砚,亲自起草赦文,直截了当地写道:“门下省:朕以寡德之身,有幸受到众人推举为帝,朕愿与天下万民,共同庆贺。大赦罪人,一依以往定式。”元恭闭口不言达八年之久,至此才说话,朝廷内外无不欣然,认为他是一位贤明之君,希望他能使天下太平。
庚午,诏以“三皇称‘皇’,五帝称‘帝’,三代称‘王’,盖递为冲挹,自秦以来,竞称‘皇帝’,予今但称‘帝’,亦已褒矣。”加尔朱世隆仪同三司,赠尔朱荣相国、晋王,加九锡。世隆使百官议荣配飨,司直刘季明曰:“若配世宗,于时无功;若配孝明,亲害其母;若配庄帝,为臣不终。以此论之,无所可配。”世隆怒曰:“汝应死!”季明曰:“下官既为议首,依礼而言崐,不合圣心,翦戮唯命!”世隆亦不之罪。以荣配高祖庙廷。又为荣立庙于首阳山,因周公旧庙而为之,以为荣功可比周公。庙成,寻为火所焚。
庚午(三十日),北魏节闵帝元恭下诏书道:“三皇称‘皇’,五帝称‘帝’,三代称‘王’,大致是越来越谦让,从秦朝以来,竞相称‘皇帝’,我现在只称‘帝’,就已经是很高的褒扬了。”加封尔朱世隆为仪同三司,追赠尔朱荣为相国、晋王,加九锡。尔朱世隆让文武百官商议让尔朱荣的神位升入皇室宗庙中配飨之事,司直刘季明说:“如果配飨宣武帝的话,尔朱荣在那朝并无功勋;如果配飨孝明帝的话,尔朱荣又曾亲手杀害了孝明帝的母亲胡太后;如果配孝庄帝的话,尔朱荣又为臣不终。由此看来,没有可以配飨的。”尔朱世隆恼怒地说道:“你罪该万死!”刘季明道:“我既然身为谏议官之首,就应该依礼直陈意见,如有不合尊意之处,是杀是剐,任听裁处!”尔朱世隆听后也没敢加罪于他。最后将尔朱荣配飨于孝文帝庙廷。又为尔朱荣在首阳山立了庙,在周公旧庙的基址上建成,以此表示尔朱荣的功绩可以跟周公相比。庙建成后,不久便被一场大火焚烧掉了。
尔朱兆以不预废立之谋,大怒,欲攻世隆,世隆使尔朱彦伯往谕之,乃止。
尔朱兆因没能参预废立皇帝的谋划,非常恼怒,打算攻打尔朱世隆。尔朱世隆赶忙派尔朱彦伯前往尔朱兆处进行劝说,尔朱兆才按兵未发。
初,敬宗使安东将军史仵龙、平北将军阳文义各领兵三千守太行岭,侍中源子恭镇河内;及尔朱兆南向,仵龙、文义帅众先降,由是子恭之军望风亦溃,兆遂乘胜直入洛阳。至是,尔朱世隆论仵龙、文义之功,各封千户侯,魏主曰:“仵龙、文义,于王有功,于国无勋。”竟不许。尔朱仲远镇滑台,表用其下都督为西兖州刺史,先用后表,诏答曰:“已能近补,何劳远闻!”尔朱天光之灭万俟奴也,始获波斯所献师子,送洛阳,及节闵帝即位,诏曰:“禽兽囚之则违其性。”命送归本国。使者以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