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又是失眠惹的祸!我,最怕一个人失眠。
至今,我曾有过许多难以成眠的夜晚,原因多半是因为想起姐姐的死……我家有遗传的心脏病,父亲在我和双胞胎的姐姐出生后不久就死了,姐姐也有严重的心脏病,经常胸闷气喘,发作时憋得面色青紫,过世前曾经做过两次手术,昂贵的医药费账单,硬生生把小康之家变成了温饱。
虽然还有亲戚帮衬,但那些多少有点亲戚关系的,也多少在心脏方面有些小病。
可是一家之中,好像只有我和心脏病绝缘。直到半年前,在睡梦中的我,忽然心口被一阵绞痛疼醒。忍痛去了一趟学校医院,除了荷包缩水,却是一切正常。
将沐浴露涂满全身,看着泡沫由丰富到消失,或者我的心痛,是为她的心痛而心痛,这就是我良心的苛责。
心痛欲裂,抵死不休。
才打开电脑写了一个段落,却听到”嘀嘀嘀”地响了几声。原来是网上有人找我聊天。
我点开屏幕下方跳动的小头像,一个熟悉的昵称映入眼帘。
秋刀鱼:水月,情人节过得好吗?
今天是2。14情人节?我忽然之间有种想哭的冲动。
总以为自己不去想便会遗忘。
我也曾经历过一场痛彻心扉的爱情,如果暗恋也算的话。
“秋刀鱼”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穆彤彤的网名,中学六年,我几乎寸步不离地跟着穆彤彤。穆彤彤在中学时代就是个风云人物,人长得漂亮,谈吐大方,连篮球也打得好,虽然成绩一般,却自有许多男生喜欢。我则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白净的圆脸,小眼睛,塌鼻子,不怎么爱笑。这样的女生自然并不可爱。
那时候我总是象影子一样跟在穆彤彤身后,沉默自得。即便穆彤彤在球场上打球,也总能看到我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安静的呆着。女生们爱给喜欢的男生递上毛巾和一杯水,穆彤彤也不乏追随者,我却从未有此荣幸。我只是不发一言的看着穆彤彤,可以盯着她眼睛不眨的笑半个小时。
甚至穆彤彤不理我的时间,我也不气恼,依旧坐在她的周围安静地做自己的事。
等到穆彤彤打完球,我便起身跟在她身后。
在第二次发育后,许多人发现我们俩长的越来越像,有人说古有夫妻相,今有此朋友相。
有个女生还取笑的说什么“物似主人型”,我忍气吞声的时候,是穆彤彤狠狠地教训了嚼舌头的女生,放下话,说从今天起,沈水月就是我妹妹,谁瞧不起她就是瞧不起我!
那一刻,我的眼泪夺眶而出。
他们不知道,在多是名门千金的京师大学中,一分钱掰两半花的我怀有强烈的劣等感,以至对周围的同学甚至自己都怀有厌恶之情。但是,穆彤彤非但不在意这些,还依旧是把我当作挚友,或者对我来说……穆彤彤正是自己的理想。
从中学到大学,我们俩的亲密无间、形影不离曾被许多人羡慕。然而当大学迎新晚会上,那个叫高秋梧的男孩出现,就像所有滥俗的电视剧情节一样,两个懵懂无知的少女,瞬间明白了,谁说铁三角是最稳定的结构,那一定不包含爱情。
当穆彤彤深情而又痛苦的凝望着高秋梧的时候,是否注意到我也用同样的表情注视着他?原来如此,任何伟大的友情在所谓的爱情面前,都脆弱得不堪一击。
我是什么时候和穆彤彤失去联系的?是大一下学期分班?是她发现自己的天赋转到艺术系后?还是穆彤彤和高秋梧确定关系的那天?彼此不发微信,不聊qq,刻意躲避那一对勾着小指甜甜蜜蜜的小情人,或许我们都觉得这样才能化解彼此间的尴尬。
我摇摇头甩掉脑子那张略有些模糊的笑脸,已经有一年没见了吧,该怎么说?我已经拉紧衣衫向前迈开了步伐,故作豁达的问:交帅帅的男朋友了吗?还是吐露出心声,说我依然在那情感的漩涡中挣扎不清,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从那泥沼中爬出来?
我自嘲地笑笑,一年多的时间足够让我的心情沉淀,我对一切早已淡然,甚至依旧愿做穆彤彤最好的朋友。
我很快地回复过去:我忙着大三的社会实践呢,还要准备毕业论文选题。你呢?一切还顺利吧?
秋刀鱼:水月,我已经休学一段时间;而且一个月之后就结婚了,地点在黑龙潭风景区度假村。新郎……不是高秋梧。你曾答应做我的伴娘,没忘记吧?
我霎时惊讶,休学?早婚?做家庭妇女?这根本不像我同龄人的作风,更别说穆彤彤何等好强的性子。
怎么会如此突然……是珠胎暗结、奉子成婚了吗?我一瞬间想到了许多影视剧中的桥段。
可他……高秋梧怎麽办啊?
想这么多也没用——“彤彤,我们约个时间见面,你把这一年里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我,怎样”?
许久都不见穆彤彤回复。我便按捺不住地拿起桌上的手机,拨出穆彤彤的电话号码。
“您所拨的号码是空号,请查明后再拨。”话筒传出了电话录音。
——难不成是我一时心慌意乱,所以拨错了号码?我查看电话纪录。
没错,是穆彤彤的电话号码。是讯号不稳吗?我又重拨了一次,但结果依然相同。
穆彤彤从未告诉我她换过电话号码。我总觉得事有蹊跷。
胸口一阵不安。
突然,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一阵一阵地闪烁着,不一会儿整个房间都陷入了黑暗中。是旧房子的电灯短路了吗?我正准备起身检查,电脑上穆彤彤的qq头像又跳动起来。
秋刀鱼:“你很想见我吗?那就现在吧”。
我刚要问”现在半夜三更怎么见?”,穆彤彤就将qq视频请求发送过来。我赶紧点击”接受”,戴好耳麦。
电脑屏幕上弹出两个窗口,右下方显示出我本人的视频影像,里边的自己在荧光照射下面色泛青,煞是恐怖。左上方则是穆彤彤那边的视频,却黑漆漆的无法分辨出任何景物。
我大声问:“彤彤,我怎么看不到你呀?”
回答我的是死气沉沉的寂静。然后,耳麦里清晰地传出一段声响……有人拧开了房间的大门。那声音仿佛就在我的身后响起,让人还以为打开的是自己房间的木门。接着,缓慢低沉的脚步声越来越近,似乎一步步走到了我身旁!
我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突然,我真的感觉到有一双手轻轻搭上了我的肩膀!我惊恐地回过头,却发现身后什么人也没有。
喘息了片刻,我继续盯着视频看。穆彤彤的视频还是模糊不清,而我的屏幕反光里……天啊!我身后竟然站着一个穿红色婚纱的女子,头发披散,双手落在我的肩膀上!我鼓足勇气再次回头,而视线所及依旧是黑漆漆、空洞洞的一片。只是这次,一股不知从何处吹来的凉风缠绕在我周围,令我瑟瑟发抖起来。
是眼花了吗?我定定神又望向电脑屏幕,除了我再没有其他人。我赶紧关闭了自己的窗口,把穆彤彤的视频最大化,霎时黑色充斥着整个屏幕:“彤彤,你在哪?”
一阵尖锐的声音响过,视频变得清晰起来,就像在播放一段过场动画。这是一间与现代社会格格不入的房间,忽明忽暗的月光从厚重的窗帘缝隙渗透进来。我可以肯定,这绝不是穆彤彤的大学寝室。这是哪,穆彤彤在这里做什么?
画面中出现了一张脸!她的样子很明显地不寻常——
我屏气看着,那是一张属于年轻女性的脸,只是好象被什么利器划花了,早已看不清长相了。不过她的眼睛……那双眼睛,在黑暗中异常地鲜明。*的瞳孔、布满血丝的眼球;两只眼睛充满了怨恨,仿佛想要吞噬一切——
她还是笑着,笑在她的脸上显得那么恐怖,恐怖得我甚至忘了呼吸。
惨叫一声、我连忙后退,吓得跌坐在地。那张脸属于一个身穿纯白婚纱的女子,长发遮面,就好像刚刚站在我身后的那个!
女子在房间里不停地打转,仿佛在寻找着什么出口,身影投在雪白的墙壁上甚是凄惨孤寂。我听到断断续续的幽咽从很远的地方飘来,似乎要把人心深处的悲伤哀怨都勾引出来。突然,那名女子觉察到了什么,停下旋转的脚步,缓缓抬头:“……快……逃……”
是穆彤彤的声音,那女生竟然是穆彤彤……她虚弱地、沙哑地说道。
“欸,彤彤,这是怎么回事……别吓我……是你吗?你怎么了?”
“……拜托你……逃……”
“逃?为什么我要逃?”
“快点……逃、走……”
我对穆彤彤的话感到一头雾水。
然后,画面中穆彤彤的脸面裂开,流出一道暗红色液体。
滴答、滴答、滴答!
血液宛如水坝溃堤般猛地喷出。
穆彤彤的脸染成一片血红,甚至连白色婚纱也染成了暗红色。
我吓得浑身僵直,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穆彤彤又说了一次”快逃”,接着慢慢地瘫倒在地。
“啊!”我大叫一声,与此同时,视频又恢复成一片漆黑。
“彤彤,这是怎么回事?”我反复问了几次,终于听见一个幽幽的声音……
“水月,你不想知道那是谁吗?”
视频变得比先前更明亮,婚纱女子死去的画面定格在屏幕上。我看到鲜血不断地涌出,将地板染红……怎么会这样!我瘫软在座椅上!
一阵剧烈的疼痛袭上心头,我眼前一黑,便陷入了一片混沌之中。
第三章谎言与错觉()
当我抬起脸来的时候,天空开始泛白了。
昨夜的诡异情景,让我觉得自己宛如沉入水中。
视频灵异事件后的第十三个小时,我请了一个下午的假前往穆彤彤就读的京师大学新校区。
我要确定穆彤彤人是否还在京师,视频惨案这件事仅仅是恶作剧还是有人别有用心。
好不容易找到艺术系的教学楼,却发现大家都忙于画展或毕业设计,在校的大三学生寥寥无几。我决定碰碰运气,拦住一个衣着时髦步伐匆匆的女生。
“请问你认识穆彤彤吗,大二转系的那个?”
女生定住,涂着睫毛膏的眼睛把我上上下下都打量了一遍:“你是谁?”
“我是她朋友,很久没和她联系了,找她有重要的事。”
“她大二下半学期就退学了。”
这句话犹如晴天霹雳,我震惊得说不出话来。这怎么可能!穆彤彤那么争强好胜,那么努力考上了京师大学,怎么会真的退学?
“那她现在在哪里……如何联系她……”
女生妆容精致的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情:“我不知道!”
此时远处传来另一个女生的呼喊:“余宫音,快点,写生要迟到了!”她应了一声,拉紧身上的外套疾步走开了。
心有不甘,我侧过身,双目晶亮的直视着眼前人,不容她有半点躲闪的大声问:“那你听说穆彤彤要结婚了吗?”
那女生猛然回过头,面色惨白甚至有点抽搐,仿佛听到什么恐怖的故事一般,飞快地转身奔跑起来,只轻声留下一句”不可能”飘荡在风里。
她的态度让我心生疑惑。既然是退学,具体原因就只有老师知道得最清楚了!想完,我迈开步子朝教师办公室走去。
“很抱歉,我真的不太清楚穆彤彤退学的原因。”风韵犹存的系主任推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这位叫做朱琦的老师曾给我们上过公开课,据说她曾是当年的校花。
“是她家人替她办的退学手续,当时我还说穆彤彤这孩子很有艺术天赋,不念下去实在可惜,但她父亲说已经在国外帮她联系好学校了,毕竟深造还是要出国……”
“那退学前她有没有什么反常的表现?”疑团越来越多,像乌云一样积压在我心头,几乎让我喘不过气来。
朱琦沉思了半晌:“没有。她心情挺好的,还跟我说离开前要和几个同学去筒子楼探险……”
“筒子楼?!”我惊呼,引来办公室里不少老师的侧目:“您说她去了筒子楼?”
“应该是。这么一说我又想起,过后她就没有再回学校,接着她家人就来办退学手续了。”
“那您有她家里的地址吗?”我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说起来,虽然实际上是多年同学,我还从没到她家去过,或者见过她的家人……据我所知她也从未邀请过任何人登堂入室……或者高秋梧是例外?
心,又痛起来。
大都市的夜景比晨景美,而且是美很多。璀璨的灯火糜烂了城市的脉搏,穿流的车辆点缀着夜晚的幕色,繁忙了一天的人们,褪下白天沉重的盔甲,戴上精美绝伦的面具,穿梭于灯红酒绿,演绎着不同于白天的角色。
而我却摇晃着不堪重负的身体,来到了地址上的公寓楼。这是五环外的一栋老旧公寓套房,而且连电梯都年久失修。
没想到,那个以手面大方而著称的穆彤彤;居然住的这么偏远、简陋,楼梯扶手四处布满了铁锈,墙壁也非常肮脏、斑驳;一想到如今穆彤彤已不在这儿,这里便显得更加脏乱。
她是凭什么应付高额的学费和挥金如土的开销?
“呼……呼……呼……”我喘着气,下意识的看向我身后,空无一人,才放下心来。
“叮铃铃……叮铃铃……”老式门铃没有反应,还是没有反应,我有些气馁,舔了舔干涩的嘴唇,这才发现有些口渴。
“那一户人家已经搬走罗。”听到这突如其来的声音,我这才回过神来。
从眼前这名青年的穿着看来,他很明显是个送奶工。
微笑的青年对我投以好奇的目光;没办法,现在我的神情确实有些奇怪。
“不、不好意思,你说她搬家了……”我对青年的话感到难以置信,重新询问道。
“是啊。这片一直是我,大概是一年前吧?她打电话跟我们说她要搬家,所以牛奶要退订。不过房子好像一直是空着的。”
“呃……你说的是真的吗?”
“我没事干嘛骗你啊。”
他说得没错。
“你知道她搬到哪里吗?”
“这个嘛,这方面我不太清楚耶。这年头,谁认识谁啊!”青年留下这句话,再度回到工作岗位。而我,只是一迳地呆立在原地——
在送奶工那笑容里面我丝毫感觉不到温情,只有比冷漠更冷漠的虚伪,我想,或者钢筋水泥高墙分割的大都市,每个人也是身不由己,想要谋生,只有功利主义。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伤,只是白天我们带着完美的面具,假扮成功,当黑夜降临,却躲在角落独自舔舐自己的伤口。
但,穆彤彤真的消失了吗?
这里面到底有什么玄机?难道人真可以凭空消失?我不相信什么都市传说,可眼前生的一切用常理却难以解释。我想起了一个谜一样的男人……石苓人。
上午的课程结束后,我拒绝了几个朋友去筒子楼取材的邀约,在她们的笑声中迳自冲出了教室。
春寒料峭,外头的风很冷,我一面心里懊悔着:早知道就多穿一点,一面来到辅楼最底端的小房间,“青春期心理咨询室”。
确认了门上的字牌后,我敲了敲门。
没有人应声。我试着喊了声”你好”,结果依然无人回应。没办法,我明白这样做实为不妥,但也只好打开门瞧一瞧了。
门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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