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我怕极了。
当高举拖把柄的黑影挡在我面前时,还以为自己死定了。
我至今从未有过如此恐怖的体验。多亏石苓人的帮助,才能保住一条小命——
我微微点头,揪着石苓人的衬衫放声大哭。
石苓人不发一语,只是静静地陪在我身边。
我从来不曾像这样在别人面前哭过。
打从姐姐去世之后,就下定决心不再哭泣。然而,却在石苓人面前连续哭了两回。
为什么会对这个既冷漠又爱闹别扭的人敞开心房呢?这点连我自己都觉得很不可思议。
“对不起……”
我在大哭了一场后,以手心拭着泪说道。
石苓人没有答腔,这反而让我感到更加羞赧。
“再让我看一次伤口。”
我强行将手帕从执拗的石苓人额头上拿开,察看额头的伤势。
血已经完全止住了,心情激荡的我没发现有什么问题。
“你还是去看一下医生比较好嘛。”
“我没事啦。”
石苓人依然不改粗声粗气的态度。
“哪里没事了?额头受伤可不是一件小事,况且要是伤势恶化怎么办?”
“要你婆婆妈妈……好痛!”
石苓人又喊痛了。看来,痛楚正一阵阵地侵袭着石苓人。
这是石苓人为了保护我所受的伤。这么说来我才想起,还没有跟石苓人道谢呢。
“刚才……谢谢你救了我。”
“要谢就去谢那鬼吧。”
“女鬼?”
我不了解石苓人的意思,偏了偏头。
“那时是女声警告我们的。若不是多亏她的帮助,现在你的脑浆大概已经在那间密室的密道上流了一地。”
那时我也听到了有个女孩大叫”危险”。
“那是女鬼的声音?”
“没错,她一直跟在你后面,守护着你。”
“真的吗?”
我环顾四周,但依然没有看到任何踪迹。
“信不信由你。”
“女鬼……”
如果是昨天,我或许不会相信石苓人的话。但是,现在不同了。
——女鬼,是穆彤彤你吗?至今到底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看着我寻找真相?她在想什么、想做什么?
“若是我也能看见就好了。我真羡慕你……”
我那对迷蒙的眼眸中,再度泛出泪光。
“你、你们两个,在这里做什么!”
一名穿着灰色白大褂的男子走进我们视线里。
他的面颊消瘦、满布皱纹;鼻头和脸颊都红通通的,皮肤也有点黝黑。他的模样,正是典型的酒精中毒者。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曾在校内看过他好几次。
他是这所大学的校医院“一把刀”,他的刀法和酒瘾一样出名。
首都大学的这家校医院历史悠久,最初在十年动乱期间成立,那时候是以治疗创伤为主的医院,经常有两派武斗后,数以百计的人血淋淋的送进来,当然现在不再有这种独到的研究,学生们只是看看头痛脑热什么的。
因为能得到教育部及时的拨款,也经常是给那些老干部开补药,或者检查和治疗前列腺炎什么的,基本没什么人到这里看外科病,你想谁做大手术会到校医院里去治。
这可不是苦了“一把刀”,据传以前他曾经是某医学院的明日之星,却因为酒后出了医疗事故被辞退,而靠着父辈的关系在这里拿一份薪水。毕竟他学的东西在这里没什么市场,或者是自暴自弃了,他说话越来越尖酸刻薄,我曾听说许多女学生看诊差点被这位大叔骂哭了,不知道是真的还是假的。
虽然校医院就在樱花林的那一头,但现在的情况,让我不由得警戒了起来。
“不好意思,我们正从后面那栋筒子楼过来,不小心绊倒了,沈同学正给我紧急处理。”
尽管被当场逮个正着,石苓人的神色依然稳如泰山。
“你们去那里干嘛?”
“一把刀”“酒”经沙场的声音相当刺耳,宛如蝉鸣。
“不瞒你说,我们是想在新学期成立社团,还缺一间活动室,想去教导主任那里碰碰运气。”
石苓人滔滔不绝地胡诌出一堆理由,真让人怀疑他是不是事先就想好了,反正教导主任左博生有求于人嘛,这个黑锅好背。
“一把刀”医生看来并没有怀疑石苓人的漫天大谎,只是皱了皱两道粗眉,摆出一副受不了的模样。
“拜托你了,马院长。”石苓人低下头来。
“我只是副院长。”“一把刀”语气缓和下来,“你好像受伤了?要包扎以下么?”
社会工程学果然其乐无穷呀?我到现在才知道。
“这点小伤不用,我和女朋友要回家了,谢谢你的帮忙。”
“年轻人要专注学业,不要再做探险这种蠢事了,让家里人担惊受怕。”原来还是瞒不过他。我才发现这公认的醉猫,眼神犀利的出奇。
“难道那里真的有鬼?”
石苓人半开玩笑地张牙舞爪说道。
“也、也不是啦……只是那里很旧了,还有*时代的人防坑道,下个月就要拆掉……”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
石苓人正要走出林外时,忽然停下脚步,回头望向马副院长。
“请问,那里的人防坑道是不是有一道疏散爬梯?”
“谁知道啊。那里已经荒废了,所以我一次都没去过。”
石苓人再度向他道了个谢,我们走出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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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首大校园怪谈()
我们从筒子楼死里逃生的隔天。
当我回过神来,已经抵达石苓人的心理咨询室”青春期心理咨询室”。这次他没有上锁。昨晚才发生了那么恐怖的事,他还这么轻怱大意。
打开门一看,石苓人正蜷缩在门边的行军床里睡午觉,头上包的像个粽子,整个人看起来跟只毛毛虫没两样。我用脚尖轻轻踢了他一下,他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微微睁开双眼。
“真的不用陪你去大医院看看?”
“校医院已经上班罗。”
石苓人答非所问的揉了揉眼,开始窸窸窣窣地准备起床。
“东西带来了吗?”明明警匪电影一般的台词,配合他“海棠春睡”的表情,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
石苓人白了我一眼,我这才匆匆掩口,止住笑意“东西带来了”。
我打开了手机,点开之前从新闻社弄来的学生名册,pdf格式的档案,姓名、住址、出生年月日、联络方式与科系一下子全都列了出来。
“连照片都有啊?”
石苓人看着萤幕惊叹道。
“不过只有最近这三年的资料就是了。”
“这样就够了。”
“闯进筒子楼的除了穆彤彤,女生不是还共有三人吗?“然后呢?我们要找谁?朱老师也只知道和穆彤彤同宿舍的余宫音一个人而已。”
“这样子有点难找耶。有没有其他的线索?”
“她是女的。”
“我知道。”
“艺术系。”
“我也知道。”
“要是有监控就好了。”
“这种东西网络没办法帮我们找啦。”
对话到此暂时停止。
搜查突然遇到了瓶颈。我仔细在脑中回想了一番,但依然想不起任何线索。
烦躁地搔着头发的石苓人,此时怱地抬起头来。
“学校论坛能查出休学或退学的学生吗?”
对喔。这样一来,就能大幅缩小可能的范围。
“我想大概可以。”
我搜索相关条件,找出了三个人。
我们两人一一确认这三名女学生的姓名长相。
“就是她!”
看到第二个女学生时,石苓人大喊了一声。
正是我们亲眼目睹的死者——余宫音,艺术系,信息显示是休学中。显然,她的死被校方压了下来。
画面上,她将一头长发束在脑后,戴着一副度数很深的眼镜,看起来似乎很神经质。
“刘耀勇学长或许也脱不了关系。”
“刘耀勇?”石苓人偏了偏头。
“你忘了吗?就是那天朱琦老师说的那个人啊,女生宿舍传说里著名的白马王子,余宫音同学的男朋友。据说是他怂恿来筒子楼探险的。”
“雄性动物或多或少的自我表现吧。”
“另外两个人呢?网络信息也是真真假假的,不可全信啊”!正当我叹气时,石苓人竟匆匆开门走了出去,行动如风,完全看不出这是一个昨天还从楼上摔下来,号称“以后只能按秒走”的家伙。
“跟上。”
这个人还真是我行我素。没办法,我只好一头雾水的再度追着石苓人离开心理咨询室。
我在后面呼唤石苓人,但石苓人理都不理我。“欸,这样不听人劝——真的没关系吗?”
我叹了一口气,跟了上去。
昨天的最后,石苓人和我约好在今天下午时刻碰头,便各自展开行动。
石苓人要我在单独行动时遵守三个规则:
一,绝不去人烟稀少的地方。
二,问问题时务必旁敲侧击。
三,一有什么发现立刻联络石苓人。
石苓人希望我明白,虽然对方不至于在大白天袭击我,但昨天才刚发生过那样的事情,最好还是万事小心。
“哇!”步行二十分钟后穿越教学区北口,接着再沿着大路走上两百米,便可以看到那间校医院。
我和石苓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悄悄地偷瞄着石苓人的侧脸。高挺的鼻梁、尖巧的下巴。他只要不开口便是个帅哥,但他身上似乎飘荡着一股”闲人勿近”的氛围。
“干嘛?”
石苓人冷冷地望了过来,似乎察觉到我的视线。
“我可以问你一件事吗?”
“只能问一件。”
“你真的会除灵或是通阴阳吗,是师承和尚道士还是萨满呢?”
“我说过好几次,我哪有那么能干。”
“咦?”
我已经不会大吃一惊了。瞧他自信满满却不会驱魔,这样他要如何救我呢?
“可是你说要帮助我的,还收了钱……”
“我是说’或许’帮得了你,没有说百分之百帮得了。而且心理咨询不收费吗?”
石苓人理直气壮地说道。
“你这样太不负责任了,那意思是我们现在是在做无谓的挣扎吗?”
“话也不能这么说。”
“什么意思?”
石苓人将手插进牛仔裤的口袋里,垂着眼迈出脚步。
“我试图了解那里发生了什么事,而知道了这一点,自然就能找出原因;只要知道了原因,或许就能对症下药。”
伤脑筋,他说的我都懂。
但是具体来说,到底该怎么做呢?我一点头绪也没有。“你的意思是要我一个人担惊受怕?”
“请你称之为’以静制动’。我有几件事情觉得很可疑,想往那些方向调查……不然我们来一问一答,把已知情报梳理一下……只要不是拐到什么没礼貌的问题就好。”
我防备心十足地答道。
“你确信自己撞鬼了?”
我追着石苓人问道,“千真万确,而且你不是和我一起经历了!”
有一个事实,它让人想着心寒。穆彤彤当时应该是被人谋杀的,旧书里说冤而残死的人会变成厉鬼,报复杀他的人。难道这座筒子楼里真的有冤魂,她是不是因为建筑被封闭,进不了屋,才在外面孤独地游荡。回想起昨天早晨的惊魂,我的心里都有种若悲若惧的感觉,灵异看多的人很容易起联想。
“昨天我明白了一件事。”
石苓人突然转变话题。看来他似乎觉得很尴尬。
“什么事?”
“昨天袭击我们的那个黑影,不是飘荡的厉鬼,他百分之百是活人……鬼可不会用拖把柄打人,不会被关在门里!”
“所以这些事情,恐怕跟活人脱不了关系。”
石苓人仰望着飘浮着卷云的天空。
跟活人脱不了关系——有道理,昨天的袭击者的确不像是鬼物……难道是附身、夺舍?
毕竟我身边发生了这些事情,完全的没科学道理,可如果是缠上我那个灵体干的好事——穆彤彤为什么要害我?
我宁愿一切都是人为的恶作剧!
“死者的灵魂变成厉鬼来报复,那是不可能的。而且……”
“不可能?而且?”
“根据你个人化的描述,那个缠上你的灵魂,其实感到相当地害怕,她并没有恶意。”
“害怕……恶意……?”
“自个儿想想吧。”
“这是什么意思?”
这人怎么这样——
“我就是想不出来才问你呀。”
石苓人忽然停下脚步。我本以为他会破口大骂,结果并没有。
“正是如此。而且,那间人防坑道口昨天居然是开着的,这点也让我很在意。”
“那么凶手到底是谁?”
“谁知道呢,有嫌疑的人可是多不胜数。”
然后,说起来,刑侦片里藏在地下室的怪人确实也有很多呢,也有现实世界的原型。比如说,美国人埃德蒙德,1948年生,在小时候是在黑暗的地下室长大的,后曾在14岁时射杀了自己的祖父母,并在21岁从精神病院出院后,在1972至1973年间谋杀、*、分尸了8人,包括他的母亲。
还有其他很多的生活环境和经历和他有共同点的人等等,他淡淡地描绘着画面让我听着毛骨悚然。
“昨天偶遇到的那医生……马副院长。”
我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他的面容。
“有可能。他那么巧遇到了我们,而且身为医生,可以随意进出筒子楼无人在意。”
石苓人盘着胳膊,仰望着天花板说道。
“你好像不相信我嘛。”
“话不是这么说,我只是觉得事有蹊跷。”
“那就直接去问问当事人不就行了?而且我也觉得最好再去问一次朱琦老师……”石苓人中途便迳自做出结论。
“想问你自个儿去问。”
这样做的确比较有效率。
说着说着,我们来到了校医院。
尽管心里无法释怀,我现在也只能暂时跟他一起行动了。
这是一栋纯白的四层楼医院。可能是樱花正在尽情绽放,医院外的空气带有一种甜蜜的芳香,带有一种暖意,湿湿的,温柔地拂过肌肤。
穿越柏油铺设的停车场后,我们在正门的柜台照着护士的吩咐挂号,虽然已是春日,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天花板,白色的床单、白衣,充满消毒水的味道和萤光灯的医院里,无论什么时候都像是冷冽的寒冬。
挂号、看诊、开药,从外科医生办公室里出来的石苓人对我眨了眨眼,把我拉到了偏僻的走道里。
四面没什么人。
“从这里员工专用电梯上到五楼,就是副院长办公室……你发烧了吗?”
我忍住踢他一脚的冲动,有些脸红心跳。
我们轻手轻脚的搭上了后方的那座电梯,做贼一般走在一尘不染的走廊……与此同时。
“你们来了,进来坐吧?”
有人从背后唤住了我们,我的脑袋瞬间一片空白。熟悉的沙哑嗓音,对方正是马副院长。
“你在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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