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旧金山的码头,已经可以看到大量的华工。
媒体和很多政客信誓旦旦的说,如果让这一趋势蔓延下去,美国西部就将被华人所占领,甚至连美国也会被华人夺取,由此诞生了一种极端的排华思想。
从1873年开始,受经济危机的影响,民主党人就重新从内战阴影中走出来,成为众议院的主人,他们对整个国家政策的牵制也变得特别明显。
共和党内部同样存在着多种派别,以总统詹姆斯…力口菲尔德为首的是中间派,对这个问题较为谨慎,主张通过两国谈判来解决问题,而以国务卿詹姆斯,布莱恩为首的强硬派就要求和民主党入联手通过议案,彻底将华人驱逐出美国,甚至不惜使用武力,就像当初政府印第安人一样。
共和党内部还存在第三个党派,即以内战英雄,前总统格兰特为首的温和派,他们则不认为这是一个问题。
受制于中间派和温和派的牵制,排华法案暂时还未必能通过国会,可一旦让詹姆斯.布莱恩等强硬派和民主党的议员联手,法案就必然能通过。
另外,由于詹姆斯_力咀盲尔德在九月被刺杀身亡后,中间派也缺乏一个新的领导人,缺乏统一的协调者,新总统,原副总统切斯特邛可瑟的资历太浅,根本不足以服众。
这是乱局中的一个关键问题。
面对这一系列的问题,胡楚元并没有感到慌乱,虽然要扭转这种局面很困难,但只是不让法案通过的办法还是有的。
他继续按照自己事先设计好的规划,让大家各办备的事情,一律都按他的吩咐,不用太在意目前的情况。
由于旧金山本地最大的报纸《旧金山纪事报》、《旧金山晚报》都属于强烈排华势力,极尽对华人丑化之能事,胡楚元就让菲斯特.德拉诺出面,以万旗洋行的名义收购一家相对较为中肯的小报《旧金山市民时讯报》,并将名称改为《旧金山海湾报》。
(未完待续)第一百二十八章 排华案风波(二)
第二天。
在1日金山总领事欧阳康的陪同下,胡楚元乘坐马车,和伍淑珍、叶同光一起前往旧金山华埠一一都板街。
这里临近1日金山的市中心,以前曾是从市中心前往海岸码头的必经之路,现在则住着三万多名华人。由于缺乏规划,加上贫穷等因素,这里显得格外脏乱,到处都是那种用码头木箱搭设的木板房。
1日金山市政府一直将这一带视作疫区,在周围都设置了隔离线,限制华人随意离开。
透过窗户,看着这片贫民区,看着那些衣衫褴褛的华工,胡楚元的心里很不是滋味。
穿过都板街,继续向前则是华人开设的商铺街,大约有几十家店铺,有饭店、旅馆、米行,也有茶庄、药店和布店,大多都是广东人开设的。
一路上,欧阳康絮絮叨叨的介绍着这里的情况,神情显得有些麻木,又有点无奈和唏嘘。
他四十多岁,身材不高,身为总领事的他同时也是广东会馆的东家,在1日金山华人中勉强能算是一个有钱人。
他有个叫欧阳庚的堂弟是留美幼童之一,正在耶鲁大学就读,因为年纪较大,性格温和,就担任了留美幼童自爱会的会长。
这里的华工大体都是来赚钱的,被人拐骗,当成猪仔卖了过来,很多人签订的都是近乎于卖身契的死契。多多少少,还是能赚到一些薪水,可这些钱也会被克扣一空,真正能拿到手的并不多。
想在1日金山发财是不可能的。
那些所谓发了财的,回家炫耀的……都是骗子,继续诓骗同乡过来。
很多人是十年前就来的,勉强能活到今天,赎了一个自由身,却再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只能在码头充当低廉的劳力,四十多岁了,连一个老婆都没有。
华人的数量是不少,可都是些男人,结婚是一件很困难的事……甚至是根本没有任何可能。
胡楚元只能感叹一声,想要改变这种情况还是很艰难的,即便他能做到,那也需要很长的时间。
慢慢来吧。
他对自己说着这样的话。
从都板街离开后,胡楚元回到酒店,他决定加快自己要办的各种事,就万旗洋行的几名经理的陪同下,亲自挑选新的报社地点,选购新的印刷设备。
一切都在以最快速的方式办理,甚至不问成本。
双管齐下,几天后,菲斯特.德拉诺买下了《1日金山市民时讯报》,在原有的报社基础上,胡楚元保留了总编等所有职员,搬迂到他花费70万美元买下的一栋三层大楼里,隔壁的厂房就是印刷厂。
稍作准备,《1日金山海湾报》开始运转,每份报价从3美分调低到1美分,版页也从一张增加到两张,刊展副刊和专栏,大降价的同时增加一倍的版面和内容。
随后,胡楚元就将北美中信投资公司先办起来,通过菲斯特一德拉诺和万旗洋行的网络,在1日金山寻找到一家地产商,购买奥克兰一带的土地,先从港口开始建起。
在奥克兰的梅里特湖西岸,他首先规划出一片土地做为新的华人街。
奥克兰港口在十年内的规划都要比现有的1日金山港大三倍,全部都是深水港,并且修筑城际铁路和轻轨,将奥克兰和周边的其他小镇联系起来。
这些都不是短时间就能办好的事情,胡楚元也不着急。
在有了一些基础后,他才乘坐火车前往华盛顿,和正急的焦头烂额的陈兰彬公使会合。
胡楚元抵达华盛顿DC特区的时候已是1881年的10月22日,正值深秋。
正式可以运用于商业化的电灯才发明没有多久,在美国这个热衷于新技术的国家,首都华盛顿已经布置起了电气化的路灯。
在街道的两侧,昏黄的灯光忽明忽暗,显得还有些不稳定,可这倒是增加了一些神秘的气息。
胡楚元坐在他的马车里,陈兰彬则坐在他的对面,他的身边永远是那位优雅的伍淑珍小姐,他的事业中最为独特的一位合伙人。
陈兰彬的着急和窘迫是可以看得出来的。
胡楚元说不急是假的,他只是不想表现出来。
透过车窗,他很好奇的看着街道上的那些路灯,仿佛时光流转,又回到那个更加熟悉,却无法属于他的时代。
他喜欢这个刚展开羽翼的时代,只有在这里,他才是神一般的人,永远充满了无数个未知。
“关于那个事……!”
陈兰彬急切的想要和胡楚元沟通一下信息,以他对胡楚元的了解,如果眼下的中国还有一个人能扭转局面,那就非胡楚元莫属了。
胡楚元微微一抬手,示意陈兰彬暂时别急着说话,留给他一点点的时间,享受着仿佛是回到很多年后的幻觉。
马车在略显寒酸的大清公使馆的门前缓缓刹住了速度,慢慢悠悠的进入公使馆,路灯也就此消失,只在大门的屋檐下挂着两个不伦不类的红灯笼。
下了车,胡楚元这才和陈兰彬道:“暂时不用着急,这种事……本来就不是我们能够掌控的范围,不妨看看情况再说。
陈兰彬这才叹道:“胡提调啊,眼下就等着你剑走偏逢了,我反正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美国人实在是太傲慢了,根本不就和我们谈,还说是他们的事情,和我们无关。”
胡楚元道:“不着急。”
陈兰彬当然着急,此事都已经惊动了太后,他的前途几乎就系于此,不得已,他都写折子请退,还说胡楚元是唯一解决此事的人。
他倒是想来一个脚底抹油,溜个干净。
在公使馆里,容闳和吴嘉善也在大厅里等候着消息。
和他们逐一问好,胡楚元仍然没有说太多,只是等到用完了招待性的晚餐,他才将容闳请到自己的房间,单独商量这件事。
胡楚元上次从美国的离开时候和容闳的关系并不是很融洽。
可事实证明,胡楚元的办法是对的,在包括容闳的侄子容揆等二十七名年纪较大的刺头学生被遣送回国,交给福州船政管辖,又由较为温和的欧阳庚建立自爱会后,情况明显好了很多,学生和吴嘉善之间的冲突也大为缓和。
陈兰彬也正是基由此事才特别的相信胡楚元,认为他有着不一样的能力,关键时刻,他才和朝廷建议,让胡楚元来替代他。
另一方面,容揆等人抵达福州船政后,胡楚元也毫不留情的将他们放到水师中锤炼了半年,随后才陆续挑选较为合适的人选返送到英国留学,其中就包括容揆。
这也算是给容闳很大的情面,要胡楚元来说,容揆就是刺头,身在此时此刻,却只知道为了自己一个人的尊严和自由着想。
对此,容闳心里也是很清楚的。
将门关上,他一坐下来就和胡楚元感叹道:“前些日子和胡少有些争执,现在想来,倒真是我在意气用事啊!”
胡楚元神色严谨,道:“那些都是小事,先生不用多想,过去的就过去了。我已经安排容揆去英国学习机械制造,有同乡叶富和邓世昌两位管带关照着,大致不会出问题。“容闲心满意足的笑道:”真是让提调操心了。”
胡楚元摆了摆手,示意他不用再在这个事情上多说什么。
这时候,伍淑珍也敲了敲门进来,和胡楚元笑盈盈的问道:“哎呀,搞的还很神秘。”
胡楚元不动声色的拉个椅子让她也坐下来。
容闳这才说道:“胡少,您前些日子托我和伍老先生办的事情,差不多也算是办好了,过两天,我们会安排您和美国共和党的约翰.谢尔曼先生,他现在是共和党的主席。这里面的一些情况,伍小姐似乎也应该是很清楚的。”
说到这个话题,伍淑珍不免有些唏嘘,叹道:“政治还不都是那样嘛。就和清朝廷的保守派、洋务派之争一样,说到底纠集着三种原因,理念、权利和地域。美国目前的国会、共和党内部都是一团混乱,民主党倒是团结一致,就是要排华,通过排华这张牌来争取民意。”
容闳续道:“自从1873年的经济危机之后,众议院重新被民主党所控制,他们确实是问题的关键。民主党人有着极端的排华心理,包括歧视黑人在内的所有非白色人种,他们的主要支持者就是现在的庄园主们,以及那些基层的美国民众。他们所宣传的就是华工祸害论,认为是华工导致了经济危机,并且,他们坚定的认为,如果不驱逐华工,美国必将被华人占领,成为一个低等级黄种人的地盘。”
胡楚元默默的听着,在心里思考着。
这样的问题事实上一直持续到了很多年后,无论是在经济,还是人权方面,民主党从一诞生就处于保守立场,他们的排华、**倾向是长期延续的。
容闳续道:“胡提调,虽然我们尽力为你联系了共和党的党主席约翰.谢尔曼,可他只是中间党派中的代表,即便是同为中间党派,他和总统切斯特邛可瑟之间也有很多的矛盾。目前真正有实权的人是国务卿詹姆斯…G…布莱恩,可他属于较为激进的派别,不联系也罢了。”
三个人就这么絮絮叨叨的说着,大致将美国目前的政治局势给整理了一遍,毫无疑问,格兰特和谢尔曼是目前最佳的突破口。
(未完待续)第一百二十九章 排华案风波(三)
在华盛顿停留了两天后,胡楚元搬离略显寒酸的大清公使馆,住到了目前最好的华盛顿哥伦比亚酒店,此时的美国已经开始采用钢筋水泥的新建筑技术,这就是DC的第一家此类特点的酒店,拥有六层楼和两个很新奇的电梯。
胡楚元定了三间最好的豪华套房,另外有六间高档客房,供给自己的随行人员居住。
这天晚上,他也从这里出发,前往美国共和党的现任主席约翰一谢尔曼的私人住宅。
此时的全美华人协会是共和党的一个很重要的政治资金捐献者,在去年的选举中,华人协会向约翰…i射尔曼个人的竞选组织捐献了五千美金,在随后的竞选中,他们更再次通过约翰.谢尔曼向詹姆斯…力咀盲尔德捐献了六万美金。
这可是一大笔钱。
即便只出于这个原因,约翰.谢尔曼也必须接受容闳的安排,在住所和胡楚元见上一面。
这只是一个很简单的家庭宴会,约翰.谢尔曼邀请了一位共和党籍的参议员迪克斯一谢尔曼,他的堂弟,另外还有他们的妻子。
胡楚元则带上了容闳和伍淑珍两人。
约翰.谢尔曼其实并不是一个看起来很有“卖相”的人,五十多岁,矮矮胖胖,有着苏格兰人的血统。
和已故的那位可怜的总督詹姆斯_力口菲尔德不同,他可是一个很富裕的人,从祖父那里继承一大笔的财产。同时和他一起受惠的人就有他的堂弟,迪克斯.谢尔曼。
这笔财富让他们接受了很好的教育,一起毕业于耶鲁大学,并走入了政界。
美国人的傲慢是很有趣的,直到宴会开始前,约翰一谢尔曼才从妻子那里得知胡楚元究竟是一个什么人,这一点,《纽约时报》已经报道过一一大清国的首富,年收入在两百万英镑以上。
吗的。
见鬼。
约翰,谢尔曼这时才知道自己多少是有点疏忽,他也总算明白全美华人协会的资金是从何而来。
在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来,胡楚元却没有急着谈起排华风波,而是真的谈起来军舰生意。
可是,他的谈法让约翰.谢尔曼又大吃一惊,他要求美方在1日金山海湾内拥有一家大规模的军舰制造商,以及配套的钢铁和其他产业工厂,美国海军必须在这家船厂购买几艘战舰,随后,他才会在这家船厂购买战舰,并展开后续的长期合作,其中包括向美国派遣技术人员进修学习。
听完他的话,谢尔曼兄弟都愣住了,连他们的夫人也有点说不出话来。
见过横的,还没有见过这么横的。
双方沉默了好一会儿,伍淑珍才露出迷人的微笑,道:“两位先生,请不用担心,关于船厂和其他产业的投资方,我们目前都已经有了明确的答案。同时,汉华银行和胡先生个人会提供充裕的资金担保,福州船政也愿意将我们目前获取的一部分技术资料转让给美国。”
“什么?”
约翰一谢尔曼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问道:“你们转让技术给我们?”
胡楚元很严肃自勺解答道:“确实是这样,在我和英法两国的谈判中,我们确实得到了大量的技术援助,问题是我们无法消化它们。我们愿意将这些技术秘密的和美方共享,条件是美方帮助我们缓慢的消化它们,逐步摆脱我们对英法两国的传统依赖。”
“这……?”
约翰.谢尔曼意识到美国很可能涉及一场国际性的纠纷中,可好处是实实在在的,自从南北战争结束后,为了消化内战债券的不良影响,美国至今部未再造过一艘战舰。
美国目前的海军建设已经大幅度的落后于欧洲的先进水平,众议院也有意通过新的预算,支持美国海军重建。
这时候,他们的夫人很聪明起身告辞,将年幼的子女也带离餐厅。
胡楚元这才详细的和约翰.谢尔曼说道:
“我们的合同中包括了混合铁甲、三胀式蒸汽机,以及中央堡式战舰的骨架整体设计等等技术,在火炮系统方面,我们主要吸收了法国的露炮台技术,以及阿姆斯特朗的套箍式大口径火炮技术,包括管退式新快炮技术。大约是吃定我们根本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消化掉这些技术,又为了避免法国的竞争,英国方面的转让特别非常慷慨的。”
这一刻,谢尔曼兄弟忍不住的对望了一眼。
以制造业立国的美国也不屑于花费大量的资金去购买技术,只要给他们五年的时间,他们就可以自己搞出这些技术。
若是免费就能得到,他们更加开心。
约翰.谢尔曼稍加思量,和胡楚元问道:
“胡先生,保密起见,我们可否单独谈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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