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楚元道:“我此次在法国一行,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法国人对越南怕是势在必得,长此以往,三四年间,中法就怕要有一场大战。你到了广州之后,尽量想办法多结交一些广东、广西的总兵,物色几个能堪大用的人,自己投资。投资官员……这也是一笔好买卖。”
徐润倒是没有想到这一点,稍加沉吟,道:“原来是这样啊,行,我在两广会仔细注意的。”
胡楚元嗯了一声,道:“别的就没什么要说的了,以你的能耐,广东那边的市场肯定很容易搞活,我就坐等着收红利吧。”
徐润呵呵一笑,却道:“你没有什么说的了,我却还有几个事情想和你叮嘱一下,以前有我坐镇江南商行,广东商人都得给我几分薄面,以后就不好说了。胡少,你听我一声劝,尽量别和宁波商人大打出手,拉拢为主,毕竟你们都算是浙江人。你确实有实力独霸上海滩,可这又是何苦呢,就以你的能耐,那是坐望天下的人,上海再大也不值得你在这里苦心操劳,处处死战。”
胡楚元嘿的笑道:“我知道,所以才不想和他们撕破脸打丝战,可眼下还不是谈和的时候,等我敲定了几件大事再说。”
徐润道:“那你就得重新拉起徽商的大旗,徽商早些年算是很厉害的,只是买办之风云起,徽商人都没有跟上趟,现在全成了小本经营的人。上海滩有两个徽商买办,还算是很有点实力的,一个德国礼信洋行的程谨轩,另一个就是咱们刚才说的汪蟾青。人太少,洋行也不大,不成气候。你得想办法多拉拢和扶持徽州人好好的扶持徽商。凭你的能耐,不出十年,上海就是徽商的天下,别人要是和你过不去,你都不用亲自出面,招呼两声,自然有人出头替你灭了他。从那以后,你打商战就是群殴,现在老是一挑一个帮,不划算啊!”
胡楚元被他给说逗乐了,笑道:“你这个想法挺有意思,其实,我连徽州是什么样子都不知道,早些年也回过老家看过祖坟,可那都是十几年的老事了,我哪还有映像?”
徐润正色的说道:“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死了,祖籍都在徽州,一辈子改不了徽商的底子。我要是你啊,现在就大张旗鼓回徽州重新置办一份家业,再在上海办好徽州会馆,招揽同乡前来谋业创业。我还琢磨了,徽商的老手艺活多精湛啊,胡玉美的酱油,汪恕有的滴醋,张小泉的剪刀,胡开文的墨汁,这都是宝贝啊,咱们拿到商行里卖,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销量,等他们赚了钱,徽商不就重新起来了吗?”
胡楚元也被他说的连连点头。
搞什么大计划,大战略,胡楚元不是徐润的所能企及的,可在传统的生意经上,徐润也有他的厉害之处。
经他这么一说,胡楚元心里也有点明白了。
他对徽商没有什么感情,徽商对他是有感情的……大家都是徽州人嘛。
徐润续道:“只要你能把徽商这个事情办好,那你就可以尽情的蚕食宁波商帮的地盘,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他们连牙都不敢呲一下。
他们四五十个人单挑你一个,多少还有点把握,四五十个和你的四五十个人群殴,那不是找死吗?谁不明白这个理啊?”
胡楚元笑道:“今天啊,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主意,行,我就按你说的去办。”
徐润也笑了,道:“只要你明白这个理了,那上海滩就真是你的地盘了,朝廷可以忌惮你的财力,控制你的经营,不让你去其他地域,总不能连所有徽商都一起禁止吧?”
这番话给胡楚元又一个启发,不错,裕丰社不就是这样吗?
就算裕丰社的事情太明显,只要谭义云手里的账簿不暴露……那么多绩溪人在山东经营土地买卖又怎么了,绩溪人就好这一口有错吗?
俗话说,徽州骆,绩溪牛,绩溪商人吃苦耐劳,忠实肯干,愿意捣鼓别人不想干的庄稼活……这又有什么错?
胡楚元想到这里才发现一件事……那个账簿得收回来,倒不是谭义云不牢靠,而是胡大宗已经被他提拔成大掌柜了,哪有大掌柜还得再向其他大掌柜会账的道理?
大掌柜上面只有东家,这个规矩不能坏。
两人都知道以后再想这样促膝长谈的机会就不多了,胡楚元不急着送客,徐润也不急着辞别,就在书房里谈了一夜。
胡楚元说中广商行的那些事都该如何谋划,主做哪些产业,谈着谈着,他就想将新琢磨出来的联营法也教给徐润,可再一想,还是决定等一等,等他自己先吃足了螃蟹再说。
情义归情义,大家毕竟还是商人。
徐润也和他说着上海滩的其他事情,教教他一些老门道的生意经,为人处世的一些招法,建议胡楚元别太淡漠,商人就是商人,不喜欢交际也得适当交际一下。
另外,他也建议胡楚元尽量多在江南商行和中信公司坐镇,靠大掌柜管理只是一时之计,就算陈晓白和谭义云是忠义之士,可毕竟都是五十多岁的人,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就很难堪了。
到时候一扫视,所有掌柜都是他们提拔出来的。
徐润早就想说,可一直都没说,道理很简单,胡楚元没有自己的商帮派系,他有着广东商帮的支持,这就让他在江南商行有特殊的地位,胡楚元不怎么管商行的事情,实权都落在他和谭义云的手中,那多美口阿。
现在不行了,人要走了,索性就把事情说清楚,也留一个大人情,以后好借钱啊。
他和胡楚元借钱不是什么新闻,不借才是新闻。
什么叫人精?
徐润就叫人精。
(未完待续)第一百二十一章 联营制和徽商
胡楚元的配额制度一推出来,洋行集体撤退,根本无意抬高国内丝价……那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洋行一撤,买办就得撤,只剩下宁波商帮,他们又怎么敢和胡楚元作对。!
四十几个宁波商人联手也打不过他一个啊!
等到今年新丝上市的时候,局势平稳的令人发指,更令日本丝商们郁闷不已,胡楚元呢,他继续走薄利多销的路线。
由于江南农业合作社在鄱阳湖、巢湖、长江两岸流域、杭州、浙东南等地加大桑蚕技术的推广,今年的春丝产量比去年提高了15%,特级丝的比重增加7个百分点,一级丝的比重增加了11个百分点,二级丝和三级丝的比重明显减少。
对日本丝业来说,这简直是一个天大的坏消息。
新丝收购结束后,徐润离开上海,也带走了他的掌柜,胡楚元则开始在江南商行进行朝九晚五式的上班,大力提拔了陆三元、王锡九、罗锦城、胡长年、叶同光、沈熙华、杨鸿宾、沈茂才等一批青年掌柜。
在这一时期,胡家似乎才真正的进入胡楚元的时代,和陈晓白、谭义云等人不同,他的管理有着极其特别的方式,也更为新颖和人性化。
在胡楚元的细心调整下,江南商行开始股份化,各省分行独立为股份化的子公司,允许会办、掌柜们持有部分股份:商行旗下设有的各个局中,除招商局、翻译局、公益局、外办局、采办局、技术局属于六大直属局外,其余的电报局、矿业局、重工局、铁路局、轮船局、工程局、水利局、纺织局、印书局部属于独立局,只要其他商人有意投股合资,都可以在这些局子里投股,就看他有没有胆量。
考虑到国学馆的人才招揽加成效应,胡楚元还在京师和长沙分设一家国学馆,并由公益局负责资助公学,而他自己出资在江南备县兴办免费的六年制义塾。
中信公司旗下的中信钱庄已经完成了在江南五省和全国的布局,随着胡楚元的调整,开始向地区性的小钱庄入股投资,通过控制这些小钱庄来完成开拓。
这样做的最大好处就是不在各处树敌,也更隐蔽。
与此同时,中信钱庄开始推行存票法,这是一种变相的债券,采用西方的债券方法铜版印刷,有100文、500文两种面颧,向百姓和小商人吸收存款,一年期的固定利息是5%,二年期的固定利息是7%,三年期的固定利息是10%。
和贴票不同,存票是每个月都有销售,主要面向小额市场存款。
为了向中信银行之梦迈出最后的一步,他也不断派遣掌柜们轮流前往国外银行参观考察,前往万旗银行、汉华银行实习,在内部组织年轻伙计进行秘密的模拟经营和集中学习。
吸收了胡大宗押田法的一些思路后,胡楚元也开始在江南农业合作社全面推广新的联营法,以集资兴建道路、水渠、水库等设施吸引地方的乡绅、农户合股创办一家乡镇粮社,集资兴建基础设施,再由粮社对社员进行技术、贷款扶持,采用合股、押田、订金、代销等多种方法联营。
江南农业合作社的备县支社负责对辖区内的各乡镇粮社行使股东权,统一管理,集资兴办拥有一定新设备和生产能力的农产品加工作坊。
这就是一种新的联营法,宗旨是在不影响农户土地所有权的情况下,尽可能的掌握土地经营权,使得投资能和回报相挂钩。
保利公司的当铺生意不是胡楚元有数的部分,他没有干涉,继续让沈富荣和朱福年全权负责,也维持多当号的经营方式,旗下拥有公济、永亨、顺记等二十多家当号,每家当号备有十几家铺子,相互独立,各自经营。
荣宝斋在京师、天津、上海三大铺外,开始在香港、开封、洛阳、西安、杭州等古玩重地和源头市场开拓,各设一家铺子。
这些当铺和荣宝斋主要是靠保利拍卖行从中联系起来,通过拍卖行加快古董和二手货的进出,增加资金的流动效率。
徐润走后,胡楚元重新在万旗银行开设了一个国润基金,控制中润公司的绝大多数股权,低价向胡月乔、胡世源、胡卫源父子三人出售了10%的股份,并邀请四叔胡月乔担任中润公司名义上的总董,使得公司看起来是老胡家四爷这一系的产业。
他还邀请了一些信得过的徽商和刘铺、庞云镨、陆熙元等南浔商人担任公司董事,象征性的备搭了0。1%左右的股份,对外宣称是5%…10%,壮大他们的声势,利于他们和外人做生意,还能在表面上将中润公司的股权分散。
即便如此,中润置地公司将大部分的上海租界地产分散在十二家子公司单独运作,各有一个掌柜经营,此后,中润公司连续增设中润丝业公司、中润茶业公司、中润粮油公司、中润药业公司、中润纺织厂五家子公司,选择和刘镛、庞云镨、谢裕、程谨轩等人合股,四爷一系主要在粮油、药业公司持股较多,刘镛、陆熙元在丝业,谢裕在茶业,程谨轩在纺织公司……。
中润旗号下的七家子公司,除了中润置地,其余全面开始分散股份。
胡楚元给他们下了一盘棋,大家围绕“中润”这个主轴转动,各赚备的钱,缺钱则找胡楚元,同时在上海滩形成了一个奇特的中润系势力。
就在这段时间,胡楚元以前所提倡的职工自学体系真正的被树立起来,他旗下的江南商行、江南合作社、中信公司、中润公司、保利公司都在采用这个系统,备设商学署全权理办。
在五大公司内部,他也设定了新的管理体系,增加管事,制定伙计三级制,实施细化管理,改善学徒待遇,设立信访署,以及审计署、财务署等分权机构,允许职员直接向备公司的信访处写信提建议,甚至是控告上级的违规行为。
在这段时间,胡楚元也充分的听取了徐润的意见,在上海、杭州、苏州、芜湖、天津、香港、福州、厦门、泉州……各地出资修建新的徽州会馆,既是旅馆,也便于同乡往来。
尤其是上海徽州会馆的规模最大,几乎能算是此时上海最大的酒店,胡楚元还直接建在长江路上。
这条长江路是在他和万旗洋行的整理下,以原先的北黄埔路为基础修建的新大道,扩建为原来的三四倍的规模,号称北外滩,比南黄浦路外滩更为气派,十几座码头部是新建的,设施和运营条件也更好。
也是在他的运作下,东唐家弄被扩建为徽州路,路口和长江路交界的地方就是徽州会馆,很多徽州商人都开始聚集在这一带买房,置办家业。
胡楚元要的就是这个气势,还让新提拔的掌柜胡长年去江南商行徽州总铺任掌柜,在绩溪县为胡家购置了四千多亩良田,兴建一座新的胡家大院,捐钱兴建新的宗祠,阔建祖坟和胡光墉功德祠,又捐建绩溪报国寺。
在整个徽州,他兴办一家徽州商学馆,在各地备镇备乡开设义塾,所有钱都由他胡楚元一个人出,所有事则委托给胡长年操办。
他开始推荐一些徽商进入洋行做买办,帮着徽商们经办新的店铺,新的厂子,火柴厂、铅管厂、洋钉厂、玻l离厂、纸盒厂、铅笔厂、轮胎厂……都在杨浦区慢慢设立起来,技术靠美国,资金靠中信,经营靠自己。
他还和程谨轩、谢裕等人一起联系了其他一些徽州商人,大家合股开办徽商钱庄,开始涉足上海的钱庄业务,和宁波系的钱庄相竞争。
左挑右选,他选择资助徐鸿海创办东方报业公司,买下《申报》,增办《东方周刊》和英文周刊《亚洲周刊》,又资助马相伯创办南洋公学,和徐寿主办的格致书院相互辉映。
胡楚元忙着这些事的时候,伍淑珍也在努力的创办自己的商号一一金伯利珠宝行,两人一起合伙经营,胡楚元出招,她跑东跑西的操办。
在胡楚元的谋划下,她还同时置办了金伯利银楼,合理利用银楼和珠宝行的资源,降低人力和采购成本,再开金伯利钟表行,代理瑞士、法国的备家钟表,并打出“一经售出,永久保修”的招牌。
这时,胡楚元的两个弟弟都在梅启照的亲自关照下,一起拿了举人的功名。
在别人家,这是两件大事,可在胡家,这真是芝麻般的小事。毕竟是靠作弊换来的功名,胡家也没有大肆操办庆祝。
考了举人之后,两人继续发力参加了光绪六年庚辰科的会试,结果当然是名落孙山。
胡品元还想继续碰碰运气,就继续在国学馆跟着俞樾做门生,闲时则跟着顾寿藏学点鉴赏本领和经营古董经意的诀窍,要么就去国画院学习书法绘画,刻刻章印,活得很滋润。
经过这么一考,老三胡缄元倒是知道了自己的国学水平,再想参考要等到三年后,索性就让胡楚元安排一下,化名胡三立到万旗洋行从学徒做起。
1880年底的时候,因为悄悄修建的开平铁路即将竣工,李鸿章不得不掀起一场关于兴办铁路的争论,胡楚元说服左宗棠,一致劝谏朝廷开办铁路。
抵不住湘淮两系的压力,无论京师官员和御史们如何痛骂,清朝廷是批准了李鸿章的提议,准许各地总督试建小铁路。
与此同时,香港上海汇理银行正式将中文名改为汇丰银行,分设香港汇丰和上海汇丰两家。
汇丰银行!!
一个香港金融业的时代悄然开启了。
(未完待续)第一百二十二章 捷达洋行和银行梦
时间晃晃悠悠,胡楚元不停的在福州和上海之间来返,每个月都要去一次福州船政衙门,按照自己的想法作出一些决定,再让别人去办理。;
江南合作社关于茶业的经营一直都在稳步的进行中,稳扎稳打,扩张的速度适中,胡楚元只是在大局上给予一个控制,并通过太吉洋行成立一家大英茶业公司,在产、经、销三个方面部实现统一运营,也不断增加广告投入。
更多的时间,胡楚元还是在上海经营自己的产业。
大半年的时间就这么匆匆而过。
在杭州过完春节后,胡楚元就和两个弟弟一起返回上海。
老二胡品元在国学馆跟着俞樾做学问,他倒是很聪明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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