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楚元叹道:“麻烦事就在这里,你推荐的那个陆善元怎么样?”
“这……?”张灵普犹豫了一下,轻笑道:“他留在您身边办事,那是机敏信义的人,留在水师,恐怕不是真正的水师将才。您啊,以后就会明白。”
颜士璋不由得又有些感叹,和胡楚元道:“将才难得,伯寅正是难得的将才啊!”
胡楚元心有同感,道:“谁说不是呢,处处要用人,上等的奇人就这么一个,我真是左右为难!”
听他们这么说着,伍淑珍依旧是幽幽含笑,仿佛在看三个人互相吹捧的好戏,愈发觉得有趣。
越是靠近胡楚元,越贴近他的心意,她对胡楚元就越发的佩服和喜欢。
虽然眼下总是有这样的,那样的麻烦,可她坚信,眼前的这个男人一定能够成就让她无法想象的恢弘大业。
胡楚元见她一直这么笑着,既好看,又奇怪,就问道:“难道你有什么办法吗?”
伍淑珍举重若轻的笑道:“其实哪有那么麻烦,都是你想太多了,车到山前必有路,眼下先就急。既然伯寅是你认可的将才,在南洋这个地方不正能显出他的价值吗?至于以后的事,只要你留着一颗心,时刻注意,还怕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你们几个男人就在这里瞎琢磨,其实,这世上真正能有几个人不愿意效力楚元的,除非你们谋的是天下人都不认同的事。”
啪。
胡楚元忍不住的一击掌,为之顿悟。
他和伍淑珍笑道:“果然还是你聪明啊!”
颜士璋也呵呵笑一声,又和张灵普道:“恭喜你了,伯寅,你就是新民会的会长啊。”
张灵普无奈的摇头苦笑,拱手答谢道:“同喜,同喜。”
他不得不承认,枕边风这玩意果然厉害!第一百四章 投资南洋和军队
胡楚元要建立的新民会其实恰恰是一个介乎于秘密社团和政党之间的组织,大事可行,它就是政党,大事不可行,它就是秘密社团。
考虑南洋的情况,新民会的会长肯定要选一个福建人,福建客家人更不错,粤人则次之。
再考虑在南洋随时有战争的可能,在地方又要有一定的商业才能和治理能力,张灵普确实是胡楚元所能打出最佳王牌。
除此之外,再无第二个合适的人选。
可惜,胡楚元还是觉得可惜了,他心目中的福建水师提督飞了。
至于兰芳公司嘛!
只要它能为自己所用,多多少少还是有点价值的!
胡楚元考虑过,只要叶湘云保证能与荷兰人为敌,也不种鸦片,那就是可以支持的。
华人社团总是要划势力的,大不了,将兰芳公司安置到不那么重要的地段,让南洋公司掌控着婆罗洲和南洋的大权。
他和颜士璋三人商量着事情,叶文澜和叶湘云也在商量。
张灵普猜的很准,叶文澜就是兰芳会的人,地位还不低,可这些年,他都一直在福建和南洋各地做生意,做他的二品官商。
直到胡楚元让他重返南洋,另谋大事,他才想兰芳会,想起他在兰芳会的旧关系和亲戚。
到了新加坡,他就秘密让人去联系叶湘云,准备将兰芳公司介绍给胡楚元,利用胡楚元的权势,他就可以和叶湘云里应外合,夺取兰芳公司的实权。
可惜,他没有想到胡楚元身边还有一个叫张灵普的人。
这事情办的棋差一招啊。
没办法了,晚上一起坦白从宽吧,不管怎么说,没有胡楚元是办不成大事的。
这一点,叶文澜比谁都深信不疑。
等到了晚上,叶文澜就悄然又找到胡楚元,当面交代清楚所有来龙去脉,又将叶湘云喊了过来。
现在的情况就是这样了,荷兰人已经决定在现任兰芳公司大总制——荷兰皇帝赦封兰芳公司甲大刘阿生,也就是叶湘云的岳父死后,不再赦封新的甲大,换句话说,兰芳公司即将在刘阿生死后正式结束,和其他的华人社团一样消亡于婆罗洲的热带森林里。
从此,荷兰人就是这片土地上的唯一主人。
做梦!
胡楚元在心里冷笑着,可更好笑的是兰芳公司这帮人。
百度大娘信誓旦旦,将兰芳共和国吹嘘的如何美好,还说他们和荷兰人如何抗争,号称大清的海外第一邦,中国人的第一个共和国政体……真是误导他了,其实就是一群出卖同胞以求自保的黑势力社团。
当然,任何一家社团内部都存在着多种力量,即便是兰芳公司内部,在这百余年间也存在多股不同势力,有很多人反对投靠荷兰人的政策,想和其他华人社团联手对抗荷兰人,可惜总是被荷兰人和汉奸的联手扼杀于摇篮里。
听着叶文澜和叶湘云的坦白,胡楚元心里只有无尽的冷笑。
既然兰芳公司已经这么可怜,他就不客气了。
等两人说完,胡楚元就很直接的说道:“可惜,兰芳公司真算是劣迹斑斑,号召力不行,就算是有我的鼎力支持,你们也未必能将南洋的所有华人势力整合起来。”
“这……?”叶湘云无语。
叶文澜却道:“提调大人,话是这么说,可眼下也没有其他地方势力可以借用啊。以前倒是有和顺堂,天地会,现在都不行了。”
胡楚元道:“中国人还是要重名义的,师出无名,谈何能胜,不能服众,如何能够聚集南洋华人之力。我决定支持别人重新建立一家新公司,想要邀请你们加盟,你们愿意吗?”
“唉?”叶文澜只觉得有点匪夷所思,心想,你也想要建一家社团?
叶湘云却道:“大人,我们兰芳公司里面还是有很多忠义之士的,请您深思啊!”
胡楚元微微点头,道:“可是……汉奸也多啊,防不胜防,万一我们悄然准备反攻荷兰人的消息被里面的人泄露了,情况可不太妙。这才是我最忌惮的地方,咱们的目标是要拿下整个婆罗洲,建立一个新国家,正正规规的管理,谋求更多的利益。只有是这么大的利益,才能让我有心思投资!”
说到这里,他就和叶文澜道:“叶大人,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小生意,我胡楚元是不屑做的!只是搞几家小社团,开采几个金矿,每年赚个百万两白银,哼,我会做吗?”
叶文澜叹道:“大人确实是不会屑于这种规模的小生意!”
听了这话,叶湘云心里更加敬畏,暗道:这位爷也太霸道了,一年赚个百万两银子都不满意啊!
想到这里,他就立刻表态道:“大人,只要您有意投资大买卖,属下就肯效力。建国这样的买卖,人一辈子能遇到几回,属下就是把命丢了,那也值得。要是属下死在这里面,麻烦大人事成之后给属下亲笔立个碑。”
胡楚元道:“何止是立碑,建国之后,人人有赏,但凡有功而身死者,一概封爵,世代享用。当然,咱们不称帝,咱们效仿美国搞共和,可也有爵位制度。”
他又和叶文澜道:“叶大人,咱们以后的家业肯定是越来越大,广东十三行的前车之鉴,咱们得小心啊,万一咱们在朝廷的靠山撑不住了,咱们也得有个退路。先退到香港,香港又不行了,咱们就至少还能来这里。”
叶文澜赞道:“提调大人所言甚是啊,我靠您,您靠的是左宗棠和何总督,万一这两位爷……!”
胡楚元抬手示意他不用说下去,道:“你放心,我还没有那么容易倒,手里也不只是这两张牌,几位亲王和帝师那里,我都是有打点的。”
“那就好,只要您稳当当的,我也就踏实了!”叶文澜不由得松了口气,亲王,那比何璟扎实多了。
听着他们两人一对一答,不知道里面深深浅浅的叶湘云更觉得自己找了个大靠山,这靠山大的,他八辈子都没有想到过,梦里都没有做到过。
要是做到了这样的梦,他睡着都能笑醒。
何况,这他妈的就是现实!!!
叶文澜是个实在人,也见过大场面,当即就和胡楚元追问道:“提调大人,那您这个南洋公司该是个什么说法啊?”
胡楚元道:“咱们说到南洋商行,那就不得不谈一谈上海轮船招商局的事,官办的公司好啊,首先是税低,二是有靠山,出门好办事,地方的那些官员根本不敢克扣贪拿。可是,也有一个坏处,那就是一旦收益太大,又过于重要,朝廷就会一门心思的想要提升官股的比例,所以,商股一定要集中在一起,不能让朝廷逐个击破。”
叶文澜默默点头,又问道:“那您的意思……??”
胡楚元道:“我琢磨了一番,决定在南洋商行之上设置一家南洋公司,用于控股南洋商行,同时,我也通过南洋公司投资军事。叶大人,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叶文澜道:“明白……是明白,可具体又要怎么运作呢?”
胡楚元和叶文澜、叶湘云两个人详细的解释了一下,里面的很多细节设计之精妙,令两人赞不绝口。
搞革命,胡楚元不是个奇才,搞公司,他就比这个时代的人厉害多了。
他这一套的办法也是很有特点的,首先,胡楚元和南洋商人合股创办南洋公司,再通过南洋公司控股南洋商行。
南洋商行以贸易为主,南洋公司则是一家在南洋经营的类似于东印度公司的军商公司,亦商亦军,持有固定资产,包括地产、港口、矿区、种植园等等。
另外,相比于南洋商行,南洋公司不仅投资军队,经营也更加灵活,根据不同的需要,可以和南洋商人,甚至是洋人合股经办新的公司,以此扩张南洋公司的经营范围。
双方一拍即合,可叶文澜的股份不好协商,他想要拿下南洋商行25%的股份,而南洋公司最高只能持有南洋商行50%的股份,这就意味着叶文澜至少要在南洋公司中也持股50%。
这肯定不可能,他投资不起。
想要投资军队,那得花费多少钱,其中的人力物力,还有各种错综复杂的关系网也不是他所具备的,就算胡楚元让他做大股东,他也没有这个胆色。
商量一番后,叶文澜决定退而求次,一次性出资300万两银子用于投资南洋公司。
胡楚元就知道,这个人在帮沈葆桢经营船政私库的时候捞了很多钱,如果不是眼下非要用他,胡楚元真想将他一脚踢开。
商人嘛,其实就这么回事。
胡楚元暂时不提自己出资多少钱,只是给了一个不低于500万两银子的承诺,让叶文澜继续去招呼其他商人,他愿意将江南商行在南洋商行中的持股数降低到15%,让出55%的股份给南洋公司持有。
胡楚元心里是有数的,他想要将南洋公司和南洋商行办好,可并不打算在里面赚多少钱,只要他能控制着这家公司即可。
他和叶文澜的出资额一加,那已经是800万两银子,足够在南洋这个地方建立一支三万人的华人武装,而且是装备精良,以后再慢慢找几艘铁甲舰,足可和荷兰人抗衡。第一百五章 尼德兰的血债
南洋很重要,可在胡楚元的心目中,这终究只是他的二级战线。
如果不能稳住中国的丝业和茶业,一切都还是徒劳的,即便他在南洋折腾的再厉害,那也只是无根的浮萍,很快就会凋零。
他对叶文澜和叶湘云的信任度是有限的,可还是将南洋公司的事情先交给他们处理。
他甚至不打算去山口洋,而是要去沙捞越的石隆门。
可是,叶湘云很坦白的告诉胡楚元,那里已经很难找到华人了。
1861年,三条沟公司和大港公司合并后成立的十二公司决定占领古晋,并且也实际上的成功了,但是,他们的计划功亏一篑,并没有杀死布洛克王朝的创立者詹姆士…布鲁克。
詹姆士…布鲁克逃离古晋后,迅速在英资公司的帮助下,获取了大量的军事援助,并挑唆和利诱当地的达雅人、马来人联合进攻石隆门,最终在石隆门血腥屠杀了所有华工。
大约六千多人的华工,包括老幼妇孺全部被杀死,部分逃入西加里曼丹荷兰人辖管区的三千多名华工,也陆续被荷兰人杀死,以至于这一消息被封锁,几乎没有多少人知道实情。
叶湘云之所以能够知道这一点,正因为他们和荷兰人有着密切的合作关系,荷兰人也没有避讳的告诉了他们,并做为一个例子警告兰芳公司。
听叶湘云说完,胡楚元彻底的陷入了沉默,在场的张灵普、颜士璋和伍淑珍也说不出话来。
是的,胡楚元是一个识时务的商人,以赚钱为己任。
此时此刻,他再也无法忍耐。
即便十二公司有错,或者是被逼无奈,他也无法忍受这种事情的一而再、再而三的发生。
是的,这就是南洋,屠杀华人有理,即便无理也无罪,屠杀土著就是犯罪,屠杀白种人更是惊天大罪,要引起全世界的关注,强国的血腥报复。
只是死了几个传教士,八国联军就打入中国,要求四亿两白银的赔款。
死了近一万名的华人,满清在做什么?
草啊。
胡楚元只觉得自己怒火已经要到了极限。
他仿佛已经看见那遍野的尸体,血,赤红色的鲜血在河水中流淌着,妇孺老人都被烧死在山洞里,她们挣扎着,挣扎着,期望能够出现奇迹,能够有人解救她们。
这一刻,他的心在滴血。
经历了漫长的沉默后,他终于开口,夹杂着前所未有的恨意,和张灵普道:“这里的事,就靠你了!”
张灵普缓缓而坚毅的站起身,抱着拳,眼睛里快要喷出火焰,和胡楚元一个字,一个字的答道:“大人,属下万死不辞!”
胡楚元沉默的点着头,可他知道,光靠张灵普一个人是不行的。
现在,也绝不是张灵普冒然涌现的时刻。
这件事要经过更为细致的安排和策划。
詹姆士…布鲁克已经死了,血债只有他的继承者,他的外甥,那个主导屠杀的人——查理士…布鲁克来还。
他要让整个布鲁克王朝来偿还,哪怕这是一个由英国政府支持的沙捞越王国。
他沉默的在心里寻思着,寻找一个可以绞杀布鲁克王朝的可能性。
过了很久,他才冷冷的抬起眼帘,和叶湘云问道:“就在婆罗洲,现在还有什么地方是我们可以踏足的?”
叶湘云想了想,道:“乐敦,土著们称为伦杜,在沙捞越最北端的港口小镇,位于加央河的入海处,背靠加丁山。那里也有金矿,大概有两千多名客家人和福州人住在那里,以打渔和淘金为生。从乐敦向西南,翻过加丁山就是荷兰人的地盘,向东南一百余里就到了石隆门和古晋。石隆门前面是古晋,后面是一个山谷口,穿过山谷就到了荷兰人的地盘,很多人就是死在谷口。”
胡楚元问道:“我们的船能直接进入乐敦吗?”
叶湘云道:“这几年是可以了,沙捞越王国越来越弱,没有精力管理那里。”
胡楚元稍加思量,道:“那行,你替我安排一下,我们这里就去那里看一看实际的情况。”
叶湘云谨慎的点着头,道:“大人放心,我一定给您安排好。”
胡楚元挥了挥手,让他下去准备一份尽量详细的婆罗洲地图,供他参考。
他已经决定去乐敦实地考察一遍,可是,林泰曾、刘步蟾这些人也得要稳住,必须让他们先到马尾港。
只要他们进了港,后面的事情就都在胡楚元和何璟的计划中。
这天晚上,胡楚元就将叶富请到自己的房间,谈了谈要去一趟沙捞越的事,想让叶富务必留住林泰曾等人,等他回来之后再说。
听了这番话,叶富沉思了片刻,不免有些担忧的和胡楚元问道:“敢问提调大人,此事是不是叶文澜叶大人安排的?”
听他的意思,似乎也知道一些内情,胡楚元就点了点头,道:“确实是这样。”
叶富道:“大人,不是我不信任叶文澜这个人,实在是您的安危重于一切,大事都系于您一人身上。请您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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