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他又给徐寿一笔资金,让徐寿在格致书院的基础上扩建江南西学院,并专门设立外语学堂和翻译社。
……
胡公馆的西仓库原先用来堆放杂物,胡楚元回来之后就将这里改建一番,成了一个很干净的织坊,里面放着七台若瓜德法式织机,木造100孔型和200孔型各一台,铁造100孔、200孔、300孔、600孔、1200孔各一台。
柳成祥亲自从杭州过来负责这件事,在杭州和苏州一带精挑了二十多个技艺精湛的年青织工,在这里跟着两个日本技工学习织法。
潘丽美既担任译员,也跟着她们一起学。
另一边,徐寿、华衡芳和苏州、杭州最知名的几位织机木匠都在研究木造的若瓜德。
有人织丝就有人买织机,那也就有人专门造织机,苏杭一带,专造织机的高手很多,柳成祥请的都是苏杭两府最好的名匠,大家一起合力琢磨。
国内的江南制造局和福州船政虽然都有小铁厂,甚至连蒸汽机都能造,按照若瓜德的模型翻制模具生产,那也不难,难得是价格未必就比进口的便宜,质量更没有保障。
所以,胡楚元就决定还是先从木机开始。
徐寿这些人已经研究了十多天,仿制了一台200孔的木机,目前正在努力仿制300孔的。
胡楚元一进门就匆匆走过去,看苏州的钱师傅、和杭州的赵师傅正带着几个徒弟各做各的,图纸是徐寿他们绘制的,一模一样的图纸,谁能做的好,那就看谁的本事了。
眼见钱师傅的300孔洋织机已经完成了一大半,胡楚元就和他问道:“能仿制成吗?”
钱师傅笑道:“胡爷,您也小忒小瞧我和赵师傅了,别说是300孔的,我和赵师傅谈过,600孔的都能做,关键是木料不便宜。要说日本人做的那架200孔的木织机也够水平了,可他的木料都是山桦木的,这个料子硬是硬,也便宜,可它烤不透啊,韧度也不足。咱们用黄梨木搭架子,用枣木做担,有几个地方得选用软一点的木料。价格要贵一些,300孔是肯定没有问题。”
听到这话,胡楚元也就放心了。
这两个大师傅少说也做过几千架织机,具体该怎么造,他们比他清楚。
徐寿和华衡芳也走了过来,和胡楚元点着头,打个招呼。
华衡芳道:“胡骑尉,我和徐老都不是很懂织丝这个行当,也就是这几天才开始接触,要说到改进呢,咱们恐怕是不擅长。这些事还是得让钱师傅他们办,可我们看了,一旦做出太多的改进,原先法国人的绘纸就没有意义,不能通用,您得重新设计绘纸。究竟要怎么设计绘纸,这倒是个难题。”
胡楚元默默点头,问道:“那你们有没有办法,要不然,我们在法国请几个人来帮忙?”
华衡芳道:“那倒不用,我估计法国肯定有相关的绘纸书籍,我已经托相熟的法国教士去买了。这种绘纸技术关键是两个部分,一个是算数基础要好,其次要非常精通这种织机的使用,脑袋里能算,心里能猜,另外还得会一点西洋绘画基础。三者相合,这个人才能设计绘纸。”
胡楚元问道:“那你有没有合适的人选?”
华衡芳道:“咱们格致学院里有几个精通数学的,也有学过西洋绘画的,也有家里是织丝的,都沾边的人却只有一个叫沈茂才的,算数功底不错,家里是苏州的老织户,应该对织丝懂一点,可他肯定没有接触过这种洋式织机。”
胡楚元道:“没有关系,请他来,薪水好说,安排他先学着使用这种新织机,熟悉各种绘纸。慢慢的,咱们再让他考虑设计新绘纸。”
华衡芳道:“那也行,我回去就和他说一说,看他愿不愿意过来!”
仿制若瓜德是胡楚元眼下最紧迫的事情,为此,他亲自登门才将华衡芳和徐寿请过来,一起研究这种手动机械。
胡楚元转念一想,光是一个人搞绘纸肯定不行,他就让华衡芳多找几个数学功底好的,现来现学,再找老师训练他们的西洋画根基,另外再请两个法语译员,帮忙翻译法文资料。
薪水,绝对不是问题。
有他这话在,什么人都好请。
华衡芳紧急回格致书院一趟,很快就将那几个学生带了过来,都只有十七八岁,总计四个人,里面只有沈茂才一个人懂织机,可他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洋织机。
胡楚元就安排他们先学先练,包吃住,月薪五枚洋圆,学成之后,月薪就可以涨到二十枚洋圆。
除此之外,胡楚元还有更头疼的事情,那就是缫丝机和染丝机的问题,这两套设备搞不到手,他就只能用土法缫丝染丝,即便织机的问题解决了,出来的工艺效果也不太好。
如果和洋人买染好的熟丝,价格更是高的离谱,已经没有多少利润空间。
如果和洋人买机器,机器价格也高的惊人,染料还必须一直专购某家洋行的,利润被砍个精光,搞不好就是赔本。
他已经派柳成祥前后和七家洋行谈判过,每一家都是抱成团,价格一律高的离谱,根本就不想让别人有机会赚钱。
缫丝和染丝是洋人在上海滩最成功的产业,也是最赚钱的产业,他们怎么会轻巧的让给中国人?
胡楚元此时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是不进入这个产业,要么就是硬着头皮让洋人宰一刀,就算挤进来也别指望赚钱。第四十五章 容闳来了
亲自安排好沈茂才等人的吃住问题,胡楚元就一个人在胡公馆的书房里转悠,思考着破局的办法。、
上海滩的洋人在欧洲经济界的大佬眼中也不过就是一群二道贩子,可在上海滩,他们却高举白人高贵论,极度歧视黄种人。
为了维持这种虚无的高贵主意,他们甚至禁止贫困的白人在上海滩寻找机会。
胡楚元相信,只要能绕过这些上海滩的洋人,直接和欧美列强做生意,情况反而要好很多。
问题就是眼下绕不过去,在欧美各国,他也不认识谁。
想来想去,胡楚元决定让西阵会社出面购买缫丝和染丝设备。
唐延枢和盛宣怀已经掐死了他在上海滩置办实业的余地,缫丝厂和染丝厂只能开在杭州。
开在杭州也更现实点,他毕竟是刚涉足,小买卖起步,设备只用一套就行,在金衢盆地一带有很多小煤矿,顺着富春江运到杭州,价格也便宜。
最重要是避税。
晚清的税制就是他妈的一团老鼠屎煮的粥。
他从杭州买丝运到上海缫染,中间光是行商厘金和杂税,每百斤生丝就要加价36两银子,运回杭州又要加价36两银子。
狗日的。
不因别的,因为生丝是要出口的,朝廷就靠它养着全家老少爷们,至于中国的生丝出口成本高居不下,最终会被日本挤兑出世界生丝出口业的事情,他们不管。
盘算出这一本账后,胡楚元就分别写了几封信,第一封给中村浩司,说一说代购设备的事;第二封给左宗棠,谈一谈他从日本回来的感受和生丝业未来的危机,第三封给何璟,请何璟从福州船政学堂里抽调四个精通法语的学员。
让人将这些信都送出去,胡楚元就继续和徐寿他们一起研究若瓜德的仿制问题。
过了几天,胡楚元正在仓库里忙碌着,管事胡荣就匆匆跑进来找他,说是有一位美籍华人来找他,人已经到了胡公馆的客厅里。
胡楚元不免有些奇怪,他在美国不认识谁啊。
他立刻返回客厅,一进去就看到一位约有五十岁的男人,身材不高,穿着一身黑色的西服,理着平发,头发略微有些花白,面庞黑红。
这个人的气度很好,隐约有种学者风范,显得是个很有涵养和知识的人。
胡楚元看了一眼,便拱手道:“在下就是胡楚元,不知道先生的尊姓大名?”
那人笑道:“想不到胡先生年纪这么轻,真是让我惊讶啊……哦,我是容闳,你在一个月前写我写了封信。”
胡楚元大为惊喜,笑道:“原来是容先生啊,请坐,请坐。”
邀请容闳坐下来后,胡楚元就道:“容先生,您怎么亲自过来了?”
容闳叹道:“不得不亲自来一趟啊,胡公子那封信发人生省,每一句都说到我内心中的最深处,容某既是惊叹,又是感动,激动,想来和胡公子见一面,共同探讨救国和教育的问题。”
胡楚元默默点头,请容闳先喝一杯茶,随即道:“前些日子在日本参观了一段时间,遇到了几个被日本人称之为教育家的人,两相对比,只觉得我国在教育方面实在是落后太多。儒生虽多,却都没有救国的雄心和能力。有感而发,这才冒昧的给先生写了封信。”
容闳道:“胡公子是海内巨商,家业丰厚,若是有公子支持,我也能在国内举办一所学校,为国尽力。只要公子愿意,我愿意和朝廷辞去驻美副大使的职务,全心置办此事!”
“不!”
胡楚元断然拒绝,却道:“在国内办不了我想要开办的学校,我想请容先生在美国创立一所专门面向华人的学校,从中学到大学,以及专业的技校,形成一个体系。学校早期完全采用英文教学,随后根据教员的补充,陆续开办中英文联合教学。学生分为两个部分,一个是自幼留洋求学,另一部分是我在国内置办学校,并从这些学校中抽调良才。”
“这……花费?”容闳既惊讶,又怀疑。
胡楚元笑了笑,道:“先生说过,我是海内巨商,家业丰厚,这些钱还是有点。所需要的经费全部由我个人出资,我会先给先生拨款一百万美元,此后每一年再拨款三十万美元。只要我胡家的产业不倒,这笔钱就不会中断。”
容闳大为震惊,道:“胡公子,您这……真是……不瞒您说,见您之前,我也在上海拜访了一些老朋友,和他们打听您的为人和情况,万万没有想到,他们说的都是些反面之词。如今真正遇到您,我才知道他们和您一比,简直是天地之差,鸿鹄之志,燕雀何知啊?”
胡楚元苦笑,不用问,他都知道容闳拜见了哪些人。
如今在上海以兴办教育著称的无非就是唐延枢和徐润,这两个人一明一暗,对他都是极其不屑的。
他道:“在商言商,中国商人中真正的巨富不外乎盐商、丝商和官商,我是三者兼顾,每一块都吃得非常多,得罪的人当然更多。他们的话,先生不要放在心上。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我要举办的大业是他们不理解的,所以,我也不打算和他们多沟通。”
容闳笑道:“不错,商人啊……唉,今天能够见公子一面,我也算是不虚此行了。说真话,见到您的时候,我就不由得要怀疑那篇《论民族的教育》究竟是出自谁的手笔,现在算是确定无疑了,除了您,别人写不出来啊!”
胡楚元沉吟片刻,叹道:“那也是我有感而发!”
胡楚元的心中其实有着很多的不解,他不明白,中国到目前为止也有一些海外留学生,为什么都未能成器,为什么都没有以兴办教育为己任?
在美国,中国有122位留美幼童,这些人从小生活在美国,接受西方教育,为什么连他们都没有取得很好的成就?
为什么,中国的革命事业反而起源于后期赴日的留学生?
补充:(清朝肯定要推翻。想要保证中国生丝和茶叶经济,又想要急于推翻满清政权,这个要怎么写,我就真不知道了。难道主人公可以在几年之内推翻满清,还能保证江南地区没有战争?)
(主人公的想法是首先确保中国经济的基础,也就是生丝和茶叶,然后再考虑满清的问题)
(潘丽美是华人,不是中日混血儿)
(限于我个人的水平和文化层次,这本书确实是有很多对低级错误,我也没有写好。我只希望各位大大不要骂的太厉害,不喜欢、不高兴的话,人身攻击一次应该也够了吧,真没有必要攻击几次……挺伤人的。)
(我对这本书没有什么要求,只是想写一次晚清,满足个人内心的一些想法,现在看来是挺错误的决定,好消息是我也只会写一次晚清小说,更只会是最后一次写历史小说。)
(历史频道的高手太多,读者水平很高,我确实是自不量力!)
(所以,很抱歉,不能让大家满意!!)第四十六章 留美幼童的事
如果不是因为手里面的事情太多,胡楚元真想现在就去美国,好好的,近距离的看一看那些留美幼童,理清楚里面的问题。!
为什么……122位留美幼童中居然没有一个革命家,一个教育家,成就最高的也不过是詹天佑、唐国安等人。
想到这里,他就忍不住和容闳询问道:“我国派遣到美国留学的那些年轻人怎么样了,他们在美国的留学还算顺利吗?”
听到这话,容闳就忍不住叹息道:“我这次回来,恰恰也是要和国内的一些朋友商量这件事。这些孩子在美国的学习是很认真的,可毕竟是长期生活在美国,作风略有浮躁,可他们毕竟年幼,督学吴子登对此是极为反感,甚至连驻美大使陈兰彬陈大人也屡屡出言训斥。我观他们的意思,恐怕是想要半途而废,将孩子们都送回国内。”
胡楚元愤道:“这怎么可以?”
容闳道:“是啊,所以我想顺道回一趟天津,和李鸿章李中堂面谈此事!”
“唉!”胡楚元叹一声,道:“顺便和您说一下,我一直觉得有些蹊跷,论财力,我在国内不算第一,也至少能算是前十。能在财力和势力上和我相提并论的,大约也就是山西的乔家,上海的唐、徐、盛,湖州南浔的刘、张、庞、顾四大象,以及广东的潘、严二行,可在上海,对我的非议越来越多,里面总是有文章的。”
容闳不明白了,问道:“你的意思是……?”
胡楚元道:“或许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我相信,肯定有人打着李中堂的旗号在背后阴损我,想将我驱逐出上海滩。要知道,如果我无法在上海站稳脚跟,江南商行和阜康钱庄的运转迟早是要出问题,而我也别想进一步的涉足丝业和茶叶,甚至还有上海的地产业。里面的利润巨大,他们当然也不希望我来。”
容闳感叹道:“你们这样的大商人内斗起来,那比清朝廷的官场更加激烈阴狠。为了中国的教育事业,我希望公子能够站稳脚跟,不要被这些只顾自己身家的商人击败。至于李中堂,我倒觉得他还没有那么小气吧,毕竟也算是中国的宰相呢!”
胡楚元默默点头,道:“他不是没有那么小气,而是眼下还不在乎和我过招,否则……我早就死了。可终究是有人打着他的旗号在做文章,否则,那些人闹不出这么大的动静。”
商政一体!
胡楚元知道事情的源头是出在政治上,通过唐延枢、徐润、盛宣怀、郑观应四人,李鸿章在上海的势力是非常惊人的,上海的官办企业几乎都是他的淮系力量。
他呢?
胡楚元呢?
毫无疑问代表湘系。
怎么能给湘系官商在上海立足的余地?
胡楚元只能是苦笑一声来,和容闳道:“陈兰彬和吴子登的事情啊,您别急着到处活动,交给我来办理吧。您不是谋断政治的高手,我的幕僚中却有这样的专门人才。何况,就算打不开局面,我也可以用钱来摆平。不用太担心。”
容闳松了口气,道:“那我就放心了。除此之外,我还是想说说在美国置办大学的事情,我在美国认识几个很有地位的华人,他们或许也能帮上忙。不知道伍家的人,您还是否认识?”
胡楚元有些诧异,道:“伍家?广东十三行的伍家吗?”
容闳道:“是的,广东十三行时代的伍秉鉴家族,晚年,伍秉鉴就有移民海外的打算,只是受朝廷的阻碍,最终未能成行。他的次子伍振邦则在旗昌洋行的创始人罗素先生的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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