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这倒用不着宝钗担心。保龄侯史鼐,还有他弟弟忠靖侯史鼎,都极为关注那次韵华斗艳,甚至几次三番地叫来湘云,反复确认着斗诗会的前前后后。
湘云不明所以,一次次地实话实说,给折腾得够呛,幸亏丫鬟翠缕及时传来让人开心的消息:“姑娘,薛姑娘又来了!”
湘云顿时倦意全消,欢天喜地地准备迎人,翠缕也殷勤地上下准备——她们丫鬟不明白大事儿,可是,这薛姑娘绝对是自家小姐命中的贵人!自从薛姑娘出现,自家小姐稳重了许多;最重要的是,侯爷对姑娘和颜悦色了许多,侯夫人虽然还时常阴阳怪气的,可再也没有逼着姑娘日日夜夜地做针线了!
史家书房里,史鼐背手不语,史鼎却按捺不住,火气儿还挺大:“哥,无论是从鸿胪寺的消息看,还是从那次花会林家姑娘的事儿看——这林家可从来跟贾家不是一路的!更别说,林睿现在还在外头呢!贾家那是在蒙咱们啊!”
——薛家掏银子建大观园,是因为薛家败了,要找大树靠着;王家掏钱,是因为王家的女人管着贾家;他史家一门双侯,可没这个必要!他们掏钱,还不是因为贾家信誓旦旦,林姑娘守孝回来,跟外祖母家亲亲密密的,他们趁着这个机会把林家拉过来,四大家族变成“五大家”,共同撑着宫里的元妃娘娘,以后的荣华富贵还跑得了?
结果,元妃娘娘倒是把林姑娘弄回来了,可林家没几日就把人捞回去了,贾家还差点摊个冒犯公主的罪名;再细细问问自家湘云侄女儿,两位侯爷气得发昏——合着你家金贵的凤凰蛋选的准媳妇儿是薛家的,选的是个商女,根本没林家什么事儿!
“早知道这样,咱们趟什么‘甄英莲’的浑水,现在好了,甄家把咱们四家全记恨上了!”贾雨村想告当朝太傅,哪里是贾家那个空壳子能支的起来的?九省都提点王子腾,还有他们兄弟两人,都没少出力。
——告就告吧,可越看越觉得这告的不靠谱,再加上皇上连时限都定死,若是查不出什么,甄太傅摘清了自己,就该反击了。
史鼐也憋屈得很,可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只能尽力弥补:“先走一步看一步罢,实在不行咱们就抽身。”
“可是王子腾那边怎么办?”贾家不足为惧,可是王家……王子腾那官位,是个麻烦。
这点史鼐倒是不担心:“林如海死了没半年,林睿也被调出了京。皇上一直想调他回来,但是以林睿现在的资历,适合的位子,没几个。”几年在外,又是军功加身——现在最适合林睿的,大概就是王子腾屁股下面那把椅子了。
“哎……”兄弟俩心照不宣地叹了一声,史鼐想了想,又道,“等再过半年,卫家那小子从边疆回来,就给湘云定亲——卫家是个不错的助力。”
结亲是个拉人脉的好法子,可惜——史鼎还有有些怨他哥:“湘云小时候还是太放任了,要不然,哪里会不如薛家那个?幸亏最近长进了不少。”
史鼐也有些后悔——薄待了自己侄女儿那么多年,赫然发现,湘云终归还是他们史侯府宗法上的嫡长女,也是在关键时刻最有价值的女孩子。若是湘云从小得到严格教导,那日在韵华斗艳上力压群芳的,可不就变成了他们保龄侯府的闺秀?
作者有话要说:史家:
保龄侯:史鼐(抚养史湘云)
忠靖侯:史鼎
为了给湘云点活路,设定史鼐和史鼎没有跟湘云差不多年纪的女儿~
宝钗不是好欺负的,当然凤姐儿更不是好欺负的——要是黛玉或者宝钗哪一个真嫁了进来,还能有她的管家权?
第44章 破禁忌枕榻情友执念想梁上花子
荣国府连蒙带骗又得陇望蜀的举动使得史家大大不满,保龄侯和忠靖侯两位侯爷思索着:传了两三代;该败的败;该倒的倒;该惹麻烦的一身骚,四大家族里仅剩的唯一拿得出手的王子腾也并不得皇帝的喜欢。朝堂风云诡谲;或许关键时刻;保全自家才是上上之策。
可是;拆伙不是那么容易的,四大家族结盟多年;分享的甜头不是一点半点,两位侯爷也踟蹰着——直到另一件“丑事”的发生,才终于使得史家真正觉得:贾家;真没救了。
之前,为了“威逼利诱”贾家归还宝贝妹妹,林霁风将一个云南学生的名额卖给了贾政。是以,贾宝玉这胭脂堆里混出来的情种得以进入当朝第一学府国子监学习。
国子监里大都是官宦门阀人家的子弟,这些年为朝廷培养了不少人才。国子监比一般私塾管的更为严厉,学生全部住在学校之中,每日的课程之外,还兼有早课晚课,可以说是逼着学生头悬梁锥刺股。
这种苦日子贾宝玉哪里受得了?再加上,老先生讲得皆是一些他所不耻的“世俗经济”,这公子哥儿认真学了没几天,便如在家里私学般三天打渔两天晒网,躲在屋里与他新结识的“知己”翻墙而出,踏青玩乐。
可贾宝玉没发现,国子监可不比私学。这里的学监可不惧怕贾家,发现贾宝玉常常逃学后,劝了几次,却发现他根本不当回事,便干脆将这事告到了荣国府。
学监来告状时,正是阳光明媚的午后,贾政正带着一帮“清流”自命不凡地逛园子。国子监真正的清流可从来瞧不起这帮迂腐又做作的小人,眼睛一挑,要笑不笑的,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对着贾政拱了拱手,然后摸摸胡子,慢条斯理地说,贵府的公子哥儿好几日没上学了,员外郎,您看看,是不是该管管?
贾政当即血涌上头,一张老脸涨得通红,撇下一帮“清流”,带着一拨人跟着学监杀回国子监。宝玉屋里照例是空空如也,可是宝玉的小厮茗烟战战兢兢。
贾政恨不得将之生吞活剥一般,一字一顿地告诉茗烟:若不老实交代那逆子去哪儿鬼混了,现在就打死你!
跟着的学监幸灾乐祸看笑话,至于“这是国子监不是你家,可不能随便打人”这话……算了,人父难为啊!看人家老父都气成这模样了,就别火上浇油了。
茗烟抖得跟鹌鹑一般,很快就把自家二爷卖了个一干二净,最精彩的也就来了——贾政带着学监杀到一处戏园子,不顾班主的阻拦,强行破开隐蔽的小房间,入眼的,竟然是一个光溜溜的屁股!
正玩的起劲儿,没想到老父破门而入,贾宝玉当即就魂飞天外,吓得完全说不出话;而叠在他身下那个,则是脸儿红得若滴血,抓着衣服颤抖不停——屋里一片狼藉,一把年纪的学监瞠目结舌,半晌才捂着眼睛,狠狠跳脚:“贾宝玉,秦钟,你们两个孽障在做什么?”
为何是学监先开口?因为,贾政早已被气得说不出话了!
最要命的是,因为贾政与学监是破门而入,气势逼人,怕出乱子的班主并着几个戏子也跟了过来,当然,目睹了这场好戏的还不止他们,后面还围了不少看热闹的闲人!
好一出热闹大戏,围观的大开眼界,吵吵嚷嚷,说什么的都有,甚至盖过了外头咿咿呀呀的吊嗓子——等贾府的小厮们终于反应过来要袒护“家丑”,没用了,台上唱戏的都碎着细尖儿鞋凑过来了!
以往只能在市井的小话本中偷偷摸摸窥得一丝龙阳之好,没成想今个儿竟然能看现成的,若不是怕刺激到人家摇摇欲坠的老爹,这帮子戏迷真恨不得甩几块铜板过去,丁零当啷,打赏则个。
听着周围的嬉闹,贾政火冒三丈,青筋暴露,连脖子都涨成了紫色,嘴唇哆哆嗦嗦半天,牙齿磨得吓人,却始终磨不出一个字来。
贾宝玉半晌才稍微回了一丝魂儿,赶紧挡着秦钟半裸的身子,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老、老爷……我、我……”
“闭嘴!”这声却彻底把贾政惹毛了,狠狠一个巴掌扇过去,贾宝玉顿时被打得脸颊肿了半边,血红血红的,颇为吓人。
打完这巴掌,贾政似是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咚”得一声倒下,贾宝玉被还吓得蹦退了一步,若不是老学监抢先一步接着,贾政说不准要摔出些什么事儿了!
学监现在真是欲哭无泪了,一时想看热闹,结果惹出了大乱子,两个学生衣不遮体、斯文尽丧,一个工部员外郎气得厥倒,还有一帮子看热闹嚼舌头的……哎呦,这叫个什么事啊!
“出什么事了?”忽然,人群后传来冰沁般的声音。
学监认出来人,更加惊愕:“北、北……”北静王居然在这里!
水溶摇摇头,示意不需泄露他的身份,转身看向班主:“没什么可看的,都散了吧。”
水溶这段日子常常来这戏班子,看气度风华皆不是寻常人物,班主可是人精儿,立即咋呼着让众人散开。好戏落幕,看样子又有贵人出面,也没啥好看了,没过一会儿,包括戏班子在内,围观的都散了个干净。
贾府小厮扶走了昏迷的贾政和浑浑噩噩的贾宝玉,惊怕得几乎失了魂儿的秦钟也被水溶派人送走;学监这才上前行礼,颇有些忐忑:“王爷,今日这事怕会闹得满城风雨啊!”悠悠之口最难堵,保不定会传出什么话儿呢!
水溶却好似无所谓一般,淡淡看他:“你问心无愧即可。”话毕,也不看老学监如何反应,转身便走,等走回二楼雅座,才淡淡吩咐左右:“去林府传个消息。”
下属领命,想了想,却又涨红了脸:“王爷,这、该怎么说?”这破事儿谁说得出口?
“实话实说。”水溶一指覆上木几上的古琴,脸上难得带了丝笑意,“我倒想看看,他对她……到底是如何的‘真心’;对了,过来,照我说的这般讲。”
下属附耳过去,越听越汗涔涔——王爷您真是闲的没事干了,是不?
事还是得办,已近黄昏,无奈的下属摸到林府,磕磕巴巴的地说明了:荣国府的小公子好龙阳,然后,今儿个被国子监学监并着自家老爹一起抓奸了!
对面那个据说是京城第一花花公子的家伙,刚刚回家,官服还没脱呢,就这么先是喷茶,再是打跌,听到最后贾政晕倒了,林霁风早就笑得爬不起来了,砰砰不停捶桌子:“哈哈哈,贾宝玉啊贾宝玉,你还真是……噗哈哈哈哈,我不行了,进了国子监居然还敢这么胡闹,哈哈哈,自愧不如,自愧不如啊!”
北静王府的下属表示,林家这公子哥儿比自家王爷还“怪诞无礼”,抹抹冷汗也就习惯了,关键是办好自家王爷的事儿,于是,又一句轻飘飘地递过去:“跟荣国府公子‘胡闹’的,是秦家的小公子,秦钟。”
“——嗝!”笑声嘎然而止,然后,林霁风悲剧地呛着了,“咳咳,不是吧?啧啧,不行,她非得气坏了不可,咳咳……我得去看看!”
眼看着自家公子就要兔子似的往外蹦,林家上上下下懵了,然后,赶紧的,拦的拦,阻的阻,实在不行几个扑过去抱大腿,剩下的去找林睿留下来“看管”的亲兵——总之别犯病啊主子,那是别人家,不是你家!再说,你身上这是官服,你想代表鸿胪寺出兵还是怎么着的,别堂而皇之地蹦出去吓唬小老百姓!
北静王府的下属谨遵自家王爷命,躲一边兴致勃勃地看好戏,折子戏自然是一波一波上的,门外又蹦进来一个,老洛深知自家主子德行,听到消息就赶紧过来提醒别找错了场子:“东家,不用去药铺了!秦姑娘得了消息就匆匆回了家,据说正赶上秦老爷子把钟哥儿按在条凳上,往死里上打,秦姑娘苦劝不过,扑过去替哥儿挨了一下,这才消停了!”
林府上上下下都快哭了,秦家是消停了,可咱们家要翻天了——听到秦姑娘挨了打,自家主子还不得疯?
出乎意料的,林霁风“消停”了,或者说换了个法子疯,轰了水溶派来的“票友”回家,回屋就狠狠撕开官服,扯嘴角抬眼睛,吩咐左右:“去帮我找件黑衣服。”
——天快黑了,你让找黑衣服,想干什么?
夜若染墨,更漏声声,院内也大多歇下了,只有最里面的香闺仍在忙忙碌碌着。
熏香袅袅娜娜地婉转着,秦可卿伏在榻上,瘦削而细腻的雪背上,一道纵横的淤青格外显眼,肿的高高,足有四指宽,还带了丝丝血痕,看得格外骇人。
瑞珠一边拧帕子帮自家小姐冰敷,还一边不忘埋怨:“那些外院的,下手也太重了,竟然把姑娘打成这样!”
“呃!”冰敷的帕子覆着火辣辣的伤疤,秦可卿咬紧牙儿,没喊出疼,只是微喘着教训,“是我自己扑过去的,怨不得他们。我只是挨了一下,都成了这模样。钟哥儿……他怎么样?”
提起秦钟,瑞珠红了眼睛:“本来就被唬着了,又被老爷打成那样,听那院的说,钟哥儿背后都不剩一块好皮,抬回院里,药还没上完,就全身发烫,还抽筋呢!”
秦可卿顿时急了,等她赶回家时,秦钟的后背已经被打得血肉模糊,整个人晕死过去。被打成那样,再发烧,可不是好兆头!
“不行,我得去看看!”秦可卿刚想挣扎着爬下床,可谁都没发现,角落处隐秘的小窗户微微“吱呀”一声,一个脑袋以一种绝对惊悚的姿势探了进来,而后,咬牙切齿:“——你伤成这样?”
“——是你!”秦可卿一惊,而后下意识扯过被子捂紧自己半|裸的身子,脸儿血红磨牙阵阵,“林霁风……混账,来人,给我打死他!”
“喂,等等……我其实什么都没看见!”现在才想起来此地无银三百两,似乎有点儿晚了。哎,梁上君子别冒头啊,要不然,也只能被打成梁下花子矣!
第45章 地穴蜿蜒走地穴血脉相融割血脉
三更半夜的;秦家后院热闹非凡,笤帚、拖把、鸡毛掸子群魔乱舞、虎虎生威,极为彰显云双雁郡主虎落平阳依然威风不减的本色——就是被打的那个可怜了点;一边捂着脸一边砸吧嘴:“喂喂;别打了……好歹别打脸啊;明天我还要去鸿胪寺呢!”
秦可卿慢条斯理地穿好了衣服;由瑞珠扶着倚在软榻上;眼看着那混账给揍成了个灰不溜秋的煤球儿,方觉解气了些,杏眼挑起:“停手罢;有时间打他;还不如去钟哥儿那院帮帮忙——还有,老爷今日气得不轻,今晚的事,别再教他知晓。”
拎着个床掸子的瑞珠心不甘情不愿地住手,就她看来,一顿胖揍实在太便宜林霁风这混账了,实在该捆了扔到柔兰公主家大门口去,让皇家给评评理!
……可真要这么做,自家姑娘的名节也毁干净了,只能忍了,实在太气人!
林霁风嘿嘿笑了两声,反正他自认皮糙肉厚,打不坏。见周围人散了,抹了抹脸上的灰,又蹬鼻子上脸,进屋凑到秦可卿身边,俯身看着她悬在软榻边上的背脊,不无担心:“怎么样?没伤着骨头吧?”
秦可卿横他一眼,毫不理会,直接反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来看你伤得到底怎么样……”
“你、是、怎么、进来的?别让我再问第三遍!”
林霁风被她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越发的心虚,半晌,才摸摸鼻子:“爬墙头。”
秦可卿眯起眼儿,忽然站起来,对外头吩咐:“巡夜那几个,全部重打五十大板,撵出去!”
“喂喂,小心你的背!”林霁风吓了一跳,想要伸手扶她,却又讪讪缩了回来——刚刚被揍得,满手的灰,实在不忍心去碰小郡主香喷喷的衣服。
见秦可卿盯着他的手,一脸的警惕,林霁风又摸了摸鼻子,终于说实话:“别殃及无辜了,不是爬墙头,我是钻地道进来的。”
秦可卿一愣,随即咬牙:“你——你在我家里挖地道?出口设在哪儿了?我窗户外头?”
“哪能那么明显……”嘀嘀咕咕的声音,“假山下头而已,我可是正人君子。”
“你……你这混账!”秦可卿恼羞成怒,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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