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副司令好象刚听完李司令的情况汇报,他拿起电话就讲:“请告诉我现在你的方位?”
“在东经七十三度线与纬度四十七度线交叉处。当地人把这儿叫做鬼地,他们说这儿是通往狼滩的一个门户,这儿距离狼滩还有七公里。”成天报告。
“你们找到了那几十个牧民,我已经向军区与当地政府报告,据气象部门讲,明天的气象条件可能稍微好些,有短暂的晴天,明天下午我派人去接他们。哦,你们那里的气象情况如何?找到科考队的线索没有?”
“我们这儿的的雪下得还是太大,通视度太低,现在已到了零下三十三度左右,不过还可以坚持。刚才据一位牧人讲,他在两天前,曾看到过科考队。就在狼滩里面十多公里,不过据那位老人讲,那里的情况太复杂,也就是说,他们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陷进了沼泽,再一就是被困在了什么地方,因为不可能所有的人都陷进去,再说还有一个班的战士保护他们,我估计不会有太大的问题。”
“不能有万一,要真实的情况,明天你们进入狼滩前,要做好准备,随时防止出现意外,那里的地况很复杂,尤其是沼泽地。明天下午前如果风雪小了,我会派直升机去现场配合你们搜索的……”
话机里响起了一阵杂音,电台一下子中断了。隔一会儿电台通了,但效果很差,话机中全是滋滋的电流,这一带的磁场很强,电台不断地被干扰。成天等了一会儿,看电台接不通,就慢慢地踱了出去,外面的风雪很大,雪粒被风卷起来,呼啸着向前吹刮,那些雪粒吹到人脸上,如同一粒粒的尖锐的尖刺,脸上被刺得生疼。成天却似没有感受到似的,望着黑暗中的草原发呆,他的心里一静下来,就会涌上一个人模糊的身影,那个身影只有一种味觉,一种甜酸的体味扑到他的心里,他觉得心中一阵难受,那个影子越发清晰了,他看到刘可可笑笑地对他说着话,但那些话都被风给吹去了,他只可以看到她动着的唇,他下意识地在心里强烈地喊了一声,可可。眼角一下子湿了。
寒夜的帐篷里阴冷寒湿,仅有的一点柴火也烧完了,成天要各班派人轮流值班睡觉,为防止把大家冻伤,他要求每一个小时把大家叫醒一次。几十个人挤在一起,互相靠着,吸收着对方身上的热量。战士们经过一天的行军,都有些累了,帐篷里回响着很重的鼻鼾。成天坐在大家的中间,想着心事,慢慢地,他的眼皮沉重地搭拉了下来,他又看到了刘可可,她好象从远处的雪色里跑了出来,喊着他的名字向他跑了过来,成天朦朦胧胧地向她伸过手去,他觉得自己都快要抓住她的手了,但却好象隔了一点什么似的,就是抓不住,他在梦中呢喃着可可,可可,向着那个梦中的人儿追去……
成天是被冻醒的,他看看表,才到了凌晨五时。战士们睡得太死,在暗色中一动不动,他赶紧把大家叫醒。这时三班的一个战士哭喊起来了,他的脚竟然给冻木了,动不了啦,成天走过去,看到他的脚与鞋子冻到了一起,脚下的雪水竟结成了冰。他吓了一跳,脚冻住,如果不及时治,就可能把那只脚冻伤,他让那个战士躺下,把他的鞋子向下慢慢地脱着,但那只鞋子给冻得太厉害了,他稍一动,那个战士就疼得大喊。成天用剪刀把他的鞋子剪开,才露出那只脚来,那只脚肿得青紫,没有一点血色,好象一块青色的石头。成天用手轻抚一下,那个战士竟然没有一点感觉。成天的心里有些紧张起来,古典焦急地说:“要不要去烧点水来……”
成天急了,说:“用开水你想把他的脚给烫化了呀,你快到外面去找些雪进来。”古典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到外面去捧回了一堆雪,成天用手轻轻地放了一把,【wWw。Zei8。Com电子书】在那个战士的脚上小心地揉搓着,一捧雪化了,他又拿起一捧,不一会儿,地上就积满了水,那个战士的脚上开始慢慢地冒起了热气,那种青紫仿佛被洗去似的,慢慢地有了血色,过了一会儿,那个战士忽然忍不住地大声喊了起来,他感到了脚上有一股凉气伴着疼痛开始升腾。
成天不理他,继续用雪水在他的脚上搓着,很快,那个战士的疼痛越来越厉害,成天看到他疼得眼泪都出来了,才把他的脚放下,说:“疼得厉害,才证明你这只脚有救了,你从现在开始,要用干净的布把脚包起来,上午飞机来后,你先回去,送到医院,进一步观察,这只能保证你的这只脚不被截掉。”成天转身对古典说:“去查查看有谁冻伤的,冻伤的战士一律留下来。”
古典应声去了。但结果却让成天很吃惊,仅仅一夜,就有三匹军马与两个战士给冻伤了。早晨的草原上奇寒逼人,似乎外面的寒气可以把人的皮肤给粘住,马蹬竟然粘在了好几匹军马的身上,那三匹军马就是战士们在跨上军马时,一用力,粘在马身上的马蹬一下子就扯掉了马身上的一层皮。外面的雪下得不太大,但却蒙着一层很重的雾气,雪雾弥漫着,天地间混沌一片。成天忧郁地看了一眼雪原,他心里的担心越来越重了,他不知道刘可可他们能否抵挡住这样的奇寒。
草原上的雾越来越重,他要通指挥部,李司令员告诉他,今天上午以前,直升机还是不能起飞,可能要等到下午了。成天急了,他在电话里大声地说:“我们这儿冻伤了俩个战士,三匹军马,天气太冷,我们不能等了。我们决定先留下十名战士,在原地等待,我再带三十个人继续寻找。”
李司令员沉吟了一下,关切地说:“你们还能不能坚持?”
成天感激地说:“谢谢首长关心,我们还能坚持下去,请你们放心。时间不等人,我们现在就向狼滩出发。”
“那你们一定要做好准备,我命令,从现在开始,你们的电台要二十四小时开通,随时保持联系。天气稍有好转,我们立即派直升机出动,军区派出的三台直升机已到了县城,随时候命。”
成天挂断电话,他看到战士们已无言地在马上骑好,等待出发。他的眼里酸了一下,忍住要掉下来的泪,挥手说:“出发……”
六十六、悬念状态
军区派来的直升机是在中午到达指挥部的,王青衣带着第二小组上了飞机,前去接应那些获救的牧民。天况仍然有些不好,天空中凝满了雾,云层把大地压得很低,直升机如同行驶在天与地之间的夹层中,寒气很重,抢险队的骑兵们都把自己裹得很严,只露出眼睛来。骑兵们可能第一次乘座直升机,他们都把眼睛认真地贴在飞机的弦窗上,把鼻子压平了,使劲地看着天下的草原,没有人说话,他们的好奇已经说完了一切。雪粒在他们飞行到一半的距离时又开始飘荡了起来,飞机在气流中如同一只小鸟,不住地打着颤,有几个战士已经开始呕吐了,他们的脸色苍白得可怕,成天看了一眼没有吭声,他的心里有些紧,直升机在这样的天候中飞行,是冒了极大的风险。他看到那位机长的背影,那背影一直就那样板直着,好象全身的力量都凝到了那双抓着操纵杆的手。王青衣在特种大队时,开过这种国产的“黑鹰”直升机,大队要求所有的干部必须掌握全大队所有的配属武器,直升机也算一种。他上机学了十天,也就是一刚好可以把飞机开起来与落下去的初级水平。但说实话,他不喜欢这种飞机,太笨。这是他开完后的唯一评语。因为它的爬升太慢,而且不太灵活,好象不如开着装甲车或者骑马过瘾。
直升机在穿越一片雪雾,眼前不时飘荡过浮云与浓雾,他从玻璃窗中向下望去,原来起伏跌荡的大草原一下子被庶盖了起来,天地苍茫一片,雪色快速后退。这时一片浓雾扑了过来,直升机一下子蒙在黑暗中,战士们的眼前一黑,继而天色又开始亮了起来,战士们哇地叫了起来。王青衣用手止住大家的喊声,驾驶员最怕的就是这种忽然的喊声了,这样会影响他的注意力。这时一个战士看着窗外,还是忍不住地大声地喊了起来,快看,快看,我看到他们了……
王青衣顺着弦窗向外看去,只见下面冒起一股浓烟,几十个人在那里大呼小叫着,看着天上。直升机开始旋转着向下降落,飞机悬到离地面十多米时,那位机长把身子挪了过来,告诉王青衣,机下着陆点情况不明,不能落下去,只能悬在空中,让人下去把那些人一个个地救上来。王青衣点点头,示意坐在机内的五名战士扔下弦梯,然后第一个向下走。他一打开机舱门,就感到一阵深寒,扑了过来,机下的弦梯被螺旋浆吹得悠来悠去,地上的积雪开始飞旋,风打得人睁不开眼睛,王青衣下弦梯很快,他在落到地上时,看到负责的一班长正在弦梯下等待,几名伤病很重的战士与牧民排在最前面,身后的牧民都按老中青那样排好了队,王青衣顾不上说话,直升机的声音太大了,他的说话声根本就听不清。他做了个手势,快速下来弦梯的四名战士分列两边,抓住弦梯指挥大家向上爬。随后其他两架直升机赶到,全部悬停在了空中,王青衣来回指挥着把牧民们向空中运送。第一批上去了四十多个人,飞机装满了就直接开始飞走了,还剩下了有三十多人,王青衣留在这里等待第二批飞机到达。
飞机消失在了天际很远,大地上才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地上一片狼籍,远处草地上仍然浮动着一群脏羊,它们与上百头牛站在雪地里,远远地看着自己的主人离去。羊群们都挤在一起,如同一个巨大的互相捆在一起的筛子,那种被寒意吹袭的颤抖,最能打动人心了。成天被那些羊群身上的悲哀打动。他问一班长:“这些羊怎么办?”
“不知道,我问过他们,只有一个牧人不愿意走,他是一位老人。其他的年青人根本就不在意那些羊,他们觉得自己不值得为这些羊群冒险。”三班长指着远处帐篷前蹲着的一位老人。“就是他,我们动员了他半天,他仍然坚持不走,他想赶着这群羊从草原上走回去,他说羊是他的命,一个牧人离开了羊,还是个牧人吗?”
王青衣感到一种好奇。他看到那位老人的怀里抱着一只小羊。那只小羊缩在他的怀里,昨巴着一双亮亮的豆眼看着他。老人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小的奶瓶,在喂着它。那种样子好象在喂着一个小小的婴儿。王青衣蹲到老人的身边,问道:“老人家,这羊是刚生下来的吧?”
“是个孤羔子,是你们那个成天连长从雪地里救回来的,我看着可怜,就把它要了过来,他就给了我,这只羊命大呀,成天连长说,要把他活着带出去,我不能让这个小生命死在我的手里呀?”老人一双混浊的眼睛望着远处的天空,自语般地说:“魔鬼降下了雪,是要看看大地的坚硬。魔鬼带来了灾难,是要看看羊身上的命。牧人就是那最坚硬的命呵?”
王青衣好奇地用手抚着那只小羊羔,那只羊身上毛绒绒的,很可爱。他说:“老人家,灾难来了,可以离开他,不能让他追着呀。下班飞机几十钟后,就会赶来,你就先离开这儿吧?毕竟一个人的生命很重要,而一切的生灵都会愿谅你的。”
“那些羊就是我的命,我理解大军的好心,你们是草原上的菩萨兵哪,可是我的命在草原上,我不能离开这么多的生命哪。你放心,我这把身子骨硬着哪,四十年前,我就赶着一群羊从雪灾中走了三十天,走了出来,那会儿,我才相信,人是能够让命听你的话的。”老人抖动着,站起来。“看到那些羊群了,那些狠心的牧人走了,把这么一大群的生命留给了草原,我不能让它们留下来呵,我要把它们带出草原去……”
王青衣有些吃惊地看着老人,他被一种无言的东西给震荡着,他觉得老人身上有种神秘的东西让他吃惊。同时也让他为难,他来这儿是为了把老人带回去,而老人竟然要把这群羊带出去。他使劲地看了一眼老人,认真地说:“老人家,人的生命毕竟比羊重要,我们来这儿就是为了把你救出去,你如果不出去,那我们的任务就完不成,你就先随我们回去吧。”
老人摆摆手,无言地闭上眼睛。再不说话。一个老人的固执与神秘让人有时无能为力。王青衣无奈地看着他。这时天际传来直升机的轰鸣,远处已可以看到直升机的身影了。按计划,来了两架飞机,运送灾民,另外一架飞到狼滩上空,寻找科考队。王青衣觉得老人让他很为难。这时一班长轻声说:“要不我们就把他留下来……”
“不行,我们是来救他们的,不能少一个人。这样吧,你去打开电台,我请示一下指挥部……”王青衣厉声说。
他快步走到电台前,电台里只有一片滋滋啦啦的干扰声,他听不清楚电台里的声音。这时直升机已开始悬停完毕,牧民们开始登机。那位老人走到自己的帐篷里,好象在收拾着东西。王青衣焦急不已,他在雪地里来回走了几圈,忽然下了决心似的,叫来几位牧民,他对他们耳语了几句,那些牧民为难地看了他一下,然后下决心似的走了进去。片刻,那几位牧民把老人抬了出来,老人被几个小伙子死死地抱住,他着急地在他们的怀抱里大声地叫喊着,让把他放下来。远处的羊群都咩咩地叫了起来。老人听到羊的叫声,眼睛一下子亮了,他不知道从那里来的一股劲,就在牧民们把他放到弦梯上的时候,一下子就挣开了那几个牧民。他转身跪倒在了王青衣的身前,王青衣被老人的举动给吓了一跳,他赶紧把老人扶起来,老人的眼里涌着泪水,说:“大军哪,我知道你们都是些好人,来救我们,可那些羊更要人来照顾它们。我是它们唯一的可以走出草原去的带路人哪,离开了人,它们很快就会被这场雪灾给吞噬。我……离开了这些羊,我的命又有什么用?你就成全我这个老头子吧。让我救那些羊出去……”说完,老人脸上的泪水悄然落了下来。王青衣内心波澜不断,他没想到老人竟然为了一群羊竟然会不在意自己的生命,草原上人的另外一面显示出来了。他没有力量去阻止一位老人对于一群羊的仁义。他低下头,把老人从地上扶起,他说:“老人家,我们成全你,你要多保重。”
老人无言地点点头。王青衣安排大家把所有的可以留下的日常用品,全部给了老人。
飞机开始旋转着离开大地,机上所有的人都悄悄地望着那位老牧人,直到他变成一个小小的黑点,王青衣觉得自己的眼睛悄然湿润,他把头转向窗外,强忍住没有流泪。
飞机在天黑前到达营地,兰副司令员与李司令在机下迎接他们。王青衣一下飞机,就问李司令员:“那架飞机返航没有?”
“还没有,那块地方很奇怪,那架飞机飞到狼滩上空后,就开始消失了信号,刚才才从雷达上找到那架飞机。据当地矿产部门提供的信息表明,说那块地方存在一个巨大的地磁场,通信设备在那里没有用,磁场太强了。”李司令员不安地说。
“成天他们有消息没有?”王青衣焦急地问道。
“没有,他们的电台的信号在进入狼滩后就开始衰减,不过我们现在还可以偶尔捕捉到他们电台的信号,只是听不清楚,目前看来不会有什么危险。”李司令员简洁地说。这时一直在那里沉默地看着那些牧民的兰副司令问道:“牧民们都给救回来了?”
王青衣立正答道:“还有一位老人。”他简单地把情况说了一下,然后自责地道:“我没有完成任务,愿意接受处分。我……无力阻止一个老人对于羊的热爱。”他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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