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歌的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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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的沙- 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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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一章

  即使是坚定不移的格兰特,也有他不确定的时刻。

  “你这个傻瓜! ”他在史衮登上往伦敦的飞机时,内心的声音这么说着,“放
弃你宝贵的假期来猎捕鬼火,即使只有一天你也不放弃。”

  “我并不是要猎捕鬼火,我只是要知道比尔·肯瑞克发生了什么事情。”

  “但是比尔·肯瑞克到底对你有什么意义,值得你放弃自己的休闲时间,即使
只是一小时? ”

  “我对他有兴趣啊! 如果你想要知道的话,我喜欢他。”

  “你对他根本一无所知,你按照自己的想像制造一个神,然后忙着崇拜他。”

  “我很了解他,我听泰德·卡伦谈到过他。”

  “噢! 那只是一个有偏见的证人而已。”

  “他是一个很好的男孩,这点很重要。卡伦在OCAL那样的机构里有很多朋友可
以选择,但是他选择了比尔·肯瑞克。”

  “有很多好孩子都选择了罪犯做朋友。”

  “说到这点,我还真认识一些很不错的罪犯呢! ”

  “真的吗? 几个? 而你又会为了一个罪犯型的人放弃多少假期? ”

  “三十秒也不会。但是这个叫肯瑞克的小子并不是罪犯。”

  “但是把别人一整套证件拿走,不算是守法,对不对? ”

  “我现在就是要找出真相啊! 现在请你闭上嘴巴,离我远一点。”

  “哈! 你被说动了吧? ”.“走开! ”

  “这种年纪还为了一个不认识的男子伸出脖子管闲事。”

  “谁伸出脖子管闲事啊? ”

  “你根本不必搭飞机。你可以坐火车或巴士,但是你没有,你选择把自己关进
一个盒子里。一个无法打开窗户与门的盒子,一个你无法逃脱的盒子,一个紧紧的、
密闭的、安静的、封闭的……”

  “闭嘴! ”

  “哈! 你已经开始呼吸急促了! 再过十分钟左右,整件事情就会将你大卸八块。
你应该去检查一下你的脑子了,格兰特.你真的应该检查一下你的脑子了。”

  “我整个头盖骨的配备中,还有一样运作得很好呢! ”

  “那是什么? ”

  “我的牙齿。”

  “你打算咬什么东西? 那不会有效的。”

  “我打算咬紧牙关! ”

  无论是因为他轻视心里这个恶魔,或是因为比尔·肯瑞克一路跟他身边,格兰
特终究平静地完成这趟旅程。泰德·卡伦跌坐在他旁边的座椅上,马上就睡着了。
格兰特闭上眼睛,让脑子里的那些图形在他心里解体、消退,然后再重新组合。

  为什么比尔·肯瑞克要彻底伪装自己? 到底他打算骗谁? 为什么有必要去欺骗
别人? 他们准备盘旋降落时泰德醒过来,没有看窗外就开始整整领带,理顺头发。
显然飞行员脑袋里对速度、距离和角度有某种第六感,甚至在他无意识状态时也是
如此。

  “好,”泰德说,“回到伦敦的闪亮霓虹灯下以及老西摩兰饭店了。”

  “你不需要回饭店,”格兰特说,“你可以去住在我那里。”

  “你真的很客气,格兰特先生。我很感激。但是我不想让你老婆,或是不管是
谁——”

  “我的管家。”

  “我不想让你管家发火。”他拍拍自己的口袋说:“我有钱。”

  “待在巴黎两个星期之后还有钱? 那我真是恭喜你。”

  “这个嘛! 也许因为巴黎已经不像以前那样了,或只是因为我想念比尔。不管
怎么说,我不用别人费事帮我铺床,但是还是很谢谢你。也许你有什么事情要忙,
你一定不希望我在旁边碍手碍脚。但是如果是关于比尔的事,你就不能摆脱我,好
不好? 你要让我跟你在一起,就像比尔说的。”

  “我一定会的,泰德。我一定会的! 我在欧本的饭店下了钓饵,把你从整个白
种人口里钓了起来。我当然不会把你再丢回去。”

  泰德笑一笑,“我想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什么时候要去见那个叫劳埃德的人
? ”

  “如果他在家的话,也许我今天晚上就去。那些探险家最糟的是,如果不是在
探险,就是在演讲。所以他也许现在正在中国和秘鲁之间的任何地方。什么事情让
你吓一跳? ”

  “你怎么知道我吓一跳? ”

  “我亲爱的泰德,你那纯真而坦率的面孔,永远扮不好扑克脸或是外交官。”



   “其实,只是你提到的这两个地名,刚好也是比尔每次都会选的。他常说:‘
从中国到秘鲁之间。”

  “真的吗? 他似乎已经知道他的约翰生了。”

  “约翰生? ”

  “对啊! 就是萨缪尔·约翰生( 十八世纪英国文学家及辞典编纂者。——译者
注) ,那只是一句引用的话。”

  “噢,噢,我了解了。”泰德有一点脸红。

  “如果你还是怀疑我的话,泰德·卡伦,你最好现在就跟我去苏格兰场,让我
的同事帮我做证。”

  卡伦先生白皙的皮肤泛红了,“我很抱歉,只是有一瞬间,听起来好像你真的
认识比尔。你一定要原谅我的多疑,格兰特先生。我完全不知如何是好,你知道的。
在这个国家我不认识其他人,我判断人只是看外表而已,可以说完全以貌取人。当
然,我并不是怀疑你,事实上,天知道我有多感谢你,以至于我没办法找到任何字
句来表达我的感谢,你一定要相信这一点。”

  “当然我相信啊! 我只是逗你玩玩而已,事实上,我也不该这样。而且如果你
当真一点都不怀疑我的话,那也太不聪明了。这是我的住址跟电话号码,只要我见
到劳埃德,就会尽快打电话给你。”

  “你不觉得我应该跟你一起去? ”

  “噢! 不好。我认为像这么小的场合,如果动员两个人未免小题大作了。今天
晚上几点可以打电话到西摩兰找你? ”

  “我会一直守在电话旁等你打来。”

  “你最好找时间先去吃点东西,我八点半打给你好了。”

  “好,就八点半。”

  伦敦在一片雾茫茫的灰色中点缀着一丝猩红色,格兰特欣赏着这片美景。以前
军中的护士都穿这种灰色和猩红相间的衣服;另一方面,伦敦也具有与那种修女制
服颇为搭配的色泽和威权兼具之感。庄严以及冷漠表面下的仁慈,还有值得尊敬的
特质,足以弥补那美丽褶边的缺失。他看着红色的巴士在街上穿梭,将灰暗的天色
装点得很美,心中祝福它们。伦敦的巴士漆成深红色真令人快乐,不像苏格兰的巴
士漆上所有颜色中最凄惨的蓝色,一种伤心的颜色,以至成为忧郁的同义词。但是
英格兰人呢,上帝保佑,他们有更快乐的想法。

  他发现汀可太太正在整理客房。其实客房并没有整理的必要,但是汀可太太从
整理房间中,可以获得像完成一首交响曲、赢得高尔夫奖杯或是游泳横渡海峡一样
的乐趣。她就像罗拉一针见血所描绘的许多人:那种每天都洗前门,但六周才洗一
次头的女人。

  她听到钥匙开门的声音,走到客房门口说:“天啊! 现在家里一点食物都没有
! 你要提早回来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

  “没关系,汀可,我现在不吃饭,我只是进来放行李而已。你今天晚上买一点
现成东西给我吃就行了。”

  汀可太太每晚都回家,部分原因是她得为先生准备晚餐,部分则是因为格兰特
总喜欢晚上独自待在自己的公寓里。格兰特从来没有见过汀可先生,而汀可太太与
汀可先生的关系似乎只有晚餐和婚姻的名分而已。她真正的生活和兴趣完全是在s
·w 一区坦比路19号。

  “有没有电话? ”格兰特翻动着电话簿说。

  “哈洛德小姐来电说,请你一回来就打电话跟她约吃饭时间。”

  “噢! 新戏还好吗? 剧评如何? ”

  “很糟! ”

  “每个人都这么评论吗? ”

  “我看到的都是如此。”

  在她还自由的时候,也就是嫁给汀可先生之前,汀可太太曾是剧场的服装师。
真的,如果不是因为晚餐的惯例,她很可能每天晚上还在w 一区,或w ·c 二区帮
演员穿衣服,而不是在S ·w 一区整理客房。因而,她对戏剧的兴趣也算内行。

  “你看过这部戏? ”

  “我没有。这是有弦外之音的戏。你知道,她把一只瓷狗放在壁炉架上,但那
根本不是一只瓷狗,而是她的前夫;然后,她的新男朋友把狗打破,而她则疯了。
不是变疯哦,是已经疯了! 这是那种卖弄深度的戏。但如果你想被封为夫人的话,
就得去演那种戏。你今天晚餐想吃什么? ”

  “我没有想过。”

  “我可以弄一些不错的白水煮鱼给你吃。”

  “不要吃鱼了,如果你爱我的话,不要再让我吃鱼了。

  我上个月所吃的鱼已经够维持一辈子了。只要不是鱼或羊肉.吃什么都没关系。


  “嗯,可是现在要去布里吉斯先生那里找什么腰花之类的东西可能已经太晚了。
不过,我会再看看能怎么做。

  你的假期还好吧? “

  “很棒很棒的假期。”

  “那很好,好像有点胖了哦! 我很高兴看到你胖了些,而且又不会胖到需要很
疑惑地拍着自己的肚子的程度。

  胖一点点没有关系。如果瘦得像竹竿就不太好了,身体都没有储备。“

  当格兰特换上他最好的外出时穿的西装时,汀可太太在那里晃来晃去的对他唠
叨一些发生在她身上的闲事。他打发汀可太太回去整理房间,自己则处理一些堆积
起来的琐事,然后出门走入四月初平静的夜晚。他拐到修车厂,回答别人问他有关
钓鱼的事;听听他在一个月前出发去高地时就听过的三个钓鱼的故事,然后从修车
厂取回他那辆小型的双人座汽车,那是他处理私人事务的交通工具。

  找布里特巷5 号得费点工夫。在一堆老旧房子中有各式的调整与改变。马厩变
成了小平房,厨房的侧翼变成了房屋,而大楼则隔成了出租房间。布里特巷5 号变
成好像只是门上的号码而已。大门夹在砖砌围墙间,镶铁的橡木材质在这一大片朴
实无华的砖造房子间显得矫情。然而它坚实而且单就本身来说也不特殊,同时也很
容易打开。这扇门后以前是厨房庭院的地方,而当时5 号也只是另一条街上某栋宅
子的后翼而已。现在庭院改成了铺设妥当的小广场,中间有喷水池。而原来的后翼
现在已经是幢灰泥的三层小楼房,外面漆成乳白色,还有绿色的窗框。格兰特横过
小广场走到门口,注意到地上铺设的瓷砖老旧但美丽,喷水池也很漂亮。他在心里
为赫伦·劳埃德喝彩,因为他没有用那种更花俏的玩意来代替平凡的伦敦电铃;其
中所显示的良好品味弥补了先前格格不入的大门所引起的疑虑。

  房子的内部也是一样,有阿拉伯式的空旷,但却没有任何让你感到来自东方的
东西。他看到来开门的男仆背后是清爽的墙壁与繁复的地毯,是一种改良的风格,
而不是移植的装潢。他对赫伦·劳埃德的尊敬也因此更为提高。

  应门的男仆是位阿拉伯人,城市的阿拉伯人,身材微胖,眼神灵活,举止有礼。
他听了格兰特的来意后,用很优雅、太过标准的英文问他是否和劳埃德先生事先约
好。格兰特说没有,但是他不会耽误劳埃德先生多少时间。劳埃德先生也许可以提
供他一些阿拉伯有关的信息。

  “好,那请进来等一会儿,我去问劳埃德先生。”

  他带领格兰特进入前门后面的小房间,格兰特从房间内有限的空间,以及稀少
的家具摆设,判断这个房间是用来让客人等候的。他心想像赫伦·劳埃德这种人一
定常有陌生人求见,不论是要引起他兴趣或是来寻求帮助,甚至有可能只是来要求
亲笔签名。这种想法让他的冒昧来访显得不那么突兀无礼。

  劳埃德似乎并未为他的来访是否受欢迎思考多少,因为,那位男仆没多久就回
来了。

  “请进,劳埃德先生非常乐意见你。”

  很公式化,但满令人舒服的。当他跟着这个人走上狭窄的楼梯,进入几乎占据
整个二楼的大房间时,他心想,礼仪能缓和生活中多少的冲击啊。

  “格兰特先生,嘿吉(nadji,到麦加朝圣过的回教徒。

  )!“那人通报完,站到一旁让他进去。格兰特听到这个字眼时,心想,这真是
一个标新立异的杰作,英国人根本不去麦加朝圣。

  赫伦·劳埃德过来迎接,他看着这位主人,心里好奇着他是因为看起来像沙漠
里的阿拉伯人才会想去阿拉伯沙漠,还是因为待在阿拉伯沙漠多年而变得像沙漠里
的阿拉伯人? 劳埃德是沙漠的阿拉伯人理想化到极致的程度。格兰特觉着非常有趣
地想:劳埃德先生是一座有关阿拉伯的活动图书馆。黑色的眼睛、瘦削的棕色脸庞、
洁白的牙齿、鞭绳般的身体、细致的双手以及优雅的动作,全部都在那里,好像直
接来自蒂莉·塔丽小姐最新小说(25 万4 千字,下个礼拜即将发行) 第17页。格兰
特必须非常努力地提醒自己,他不应该以貌取人。

  因为这个人所进行的一些旅程使他在全世界的探险纪录中占有一席之地,而且
他也将整个过程以英文写了出来。虽然文字有一点过分绚丽,但仍不失为文学作品
( 格兰特昨天下午才在史衮买了他的最新著作) 。赫伦.劳埃德不是那种会客室里
的美男子。

  劳埃德穿了一套正统的伦敦服饰,搭配英国的礼仪。

  即使有人不知道他的名头,也会认为他属于那种有钱阶级的伦敦人。或许是一
种较浮夸的阶级,像是演员、哈利街的顾问,或是社交圈的摄影师,但总体说来,
不失为一位正统的专业人士。

  “格兰特先生,”他跟他握握手,“马蒙说我可能帮得上你忙。”

  他的声音让格兰特吓一跳。因为好像没有实体,而且略带挑剔的语气与他的用
词或情绪毫不相干。他从咖啡桌下层拿出一盒香烟递给格兰特。他说自己并不抽烟,
因为他长期待在东方后,已经遵行了伊斯兰教的习俗。但是,如果格兰特想试试看
特别的味道的话,他推荐这种烟。

  格兰特很感兴趣地拿起香烟,他一向愿意尝试任何新的体验,新的感觉。他对
自己突然来访表示抱歉,他想要知道是否有一个叫查尔斯·马汀的年轻人,在过去
一年间曾经来找过他,询问有关阿拉伯的信息。

  “查尔斯·马汀? 没有,我想应该没有。当然,有很多人来看我,询问一些事
情,之后我也记不得他们的名字,但是像这么简单的名字,我想我应该不会忘记。
你喜欢这种香烟? 我知道一小块种植这类烟草的地方。那是一个很漂亮的地方,自
从马其顿的亚历山大大帝经过那里后,至今都没有改变过。”他笑了一下,然后补
充说:“当然,惟一改变的是他们已经学会种植这类烟草。我知道这种烟搭配甜的
雪莉酒非常好,不过这又是一个我要避免的嗜好耽溺。但是我应该可以陪你喝点水
果酒。”

  格兰特心想,把这种款待陌生人的沙漠传统用于伦敦可是代价不低,尤其如果
你是个名人,隔三岔五就有人来拜访。他注意到劳埃德拿的酒瓶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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