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冬吴招娣看着香徕和二姨娘一双一双地往回拖猎物眼红,便又叫大昌去和人凿冰捕鱼,管赚不赚钱的,总算有个营生做。
大昌道:“没事,正好我也带些鱼干去县里卖,再办点年货回来。”
香徕娘听说这样也就不再和他客气了。
香来见大昌也去,觉得没必要一起去三个人,便道:“二姨,既然大昌哥去,你就留在家里吧,大冷天的没必要多一个人挨冻。”
二姨娘想着自己去还要多一个人的吃住钱便点头答应。
爬犁装好后香徕朝娘和二姨还有眼巴眼望看着的天徕道:“我们要走了,你们回屋吧……天徕,别看了,再过两年你长大了,姐带你一起去!”
香徕娘和二姨叮咛道:“一路小心,多长个心眼,别人叫人骗了……”
天徕也恋恋不舍地挥着手。
香徕心道:“不过走出去百十里,这怎么弄得跟出国似的,唉!这交通不便的年月真是难混……”
一边想着一边和大昌赶着爬犁出了门。
大昌一边走一边道:“香徕,你说要不咱们请个好郎中回来,给你二婶我和爹都看看?”
香徕道:“嗯,好啊,我原想着带娘一起去的,可是天太冷怕把她折腾坏了,难请个大夫回来最好。”
两人边说边走上村西的山路,沿江西村往西十多里便是通往松宁县的官道,这官道是北辽王室为了过江祭祖而修建的,倒给附近百姓带来不少方便。只是这十几里的山路也极难行走,两人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出山。
香徕小时候坐过牛车,那时候觉得晃来晃去的摇篮一样好玩儿,可是真正用它赶起路来几乎能让人急也火来,一步步的真是慢到要死,大昌挑的这头牛还是脚步快的,走起路来也才和人差不多,没办法,沈香徕只能用“比自己背轻松多了”这样的想法来安慰自己。
冬天天黑得早,两人走到距沿江村五十多里的二道集的时候天已经擦黑了。虽然再有二十多里就到松宁县了,可是真连夜赶去,怕是城门也关了。
二道集是个小镇,有些店铺买卖啥的,二人便在这里找了个车店住下。
虽然香徕为了赶路方便也作男孩打扮,可毕竟是个女孩子,总不能和大昌住一间屋,两人便要了两间房,然后把爬犁上的东西都搬进大昌的屋里放着,以免被人顺手拽走了。
一夜过去,第二天天还没亮两人就起来,早早吃了东西,把爬犁再装好向县里走去。
官道走起来比山路快多了,大昌又一个劲地吆喝那头大黄牛,二十多里的路一个多时辰也赶到了。
香徕第一次来到这个在沿江屯人眼里的“大城市”,看着眼前低矮的城墙,残破的城门,竟然有种前世看老电影的感觉,心里生出几分苍凉感。
大昌可和她感觉不一样,觉得这地方繁华得很的,兴奋地给她介绍这、介绍那。
大昌虽然也没来过几次,不过却知道大概哪里卖皮货,这一车皮子是这次来的主要目的,一定要先把它处理掉。
两人接连问了几家皮货行,最终选了一家价格相对较高的把皮子卖了,得来的银子香徕和大昌一块一块验了,不放心之下香徕又叫人家拿来戥子称过这才收下,弄得皮货行的人看着这两个土老冒捂嘴直笑。
这一爬犁皮子一共卖了三十五两银子,收入香徕很满意,核计着既然去了买稻种也能剩下不少,该够一家人明年的花销了。
她卖完皮子,便该大昌去卖鱼了。
原来张氏只说让他带点鱼干来卖,可是吴招娣又捡大个的冻鱼给装了好些,说贵贱的卖些钱出来总比自个儿吃了强。
两人来到集市上在边角上挤了个位置等着卖鱼。
大过年的,卖鸡鸭鱼肉的遍地都是,两人的位置又偏僻,卖得不是很快,大昌见香徕冻得直跳脚便道:“要不你先找个地方暖和去吧,我一个人卖。”
香徕也确实着得没必要两人都在这里守着,便道:“那行,你在这儿卖鱼,我去打听下哪有医馆,看能不能请先生回去。”
其实她说打听医馆只是其一,还想去把稻种买回来,只是不愿直接向大昌说,怕他觉得自己疯了。
大昌也惦记着爹的病,点头道:“你去吧,小心别走丢了,我就搁过等你。”
“嗯。”
香徕答应了一声便一个人走了出去。
集市两边米铺多得是,她顺道便进了一家,一打听竟然没有稻米这稀罕玩意,便又进了第二家,却还是没有,店掌柜告诉她要想买稻米得上大米行去,他们这种在小方没有。
香徕细问了一下,得知县里最大一家米行名叫恒旺米行,竟然就是那个许宗德的产业,她有些犹豫要不要去。
按说自己种稻来卖以后是要与许宗德作对的,可是不知道娘和二姨要是知道自己把钱花到他家会不会生气。
因此她便没先去买稻种,打听着城里最好的医一路找了过去。
第二十二章 买药()
沈香徕打听到松宁县最有名的医馆名叫济安堂,坐诊的老少两代韩先生医术都极为高明,治愈过不少疑难杂症,据说王都有些达官贵人都来这里治病。
若在前世,沈香徕定然不相信这样的吹嘘,可这是古代,没有虚假广告与医托这些行当,经营者们的名声都是靠信誉积累起来的,既然所有人都说好,那便必然差不到哪去,于是她便在路人的指引下来到这里。
这家医馆若单看外表似乎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夸张,只是一家面阔三间的门脸,蓝底金漆的牌子也已经很旧了,看样子多少年不曾换过。
沈香徕推门走进屋去,只见屋内靠右的窗下摆着桌椅,一位五十来岁的先生在坐诊,周围或坐在站围了不少人。
左侧人少一些,却是一片药柜,柜台里一个伙计正在抓药,柜台外面的伙计见她进来这来招呼道:“小孩儿,你是要看病吗?”
香徕道:“我是来打听一下,这里的大夫出诊吗?”
伙计怀疑地看着她,道:“出诊?去哪里啊?我们家先生出诊近处少说也得一百两银子,远处的话就要按天算了!”
香徕一听立刻改了口风,道:“呃……那我给我娘和大伯问一下诊。”
伙计道:“那倒行,只是你带银子了吗?”
香徕这下有了底气,心道我不够请先生出诊的,还不够问诊的怎怎么,于是挺胸道:“当然带了。”
伙计点头道:“哦,那你等着吧,一会前面的看完就到你了。”
说完便回到柜台前去帮忙包药。
香徕靠边站着看那位大夫给人治病。
这位韩先生看病果然很仔细,望闻问切一样都不能少,开过药后又细心嘱咐吃药的方法和时间。
这让沈香徕看着心里有了点底,最起码这大夫是足够负责的,管医术好坏,总是拿病人当回事,于是她便耐心这里等着。
前面的病人陆续看完病,拿药走人了。
终于轮到沈香徕,她坐在韩先生对面。
韩先生先扫了她一眼,之后又细看了一眼,眼神有点奇怪,问道:“你哪里不舒服?”
香徕道:“我没事,我是来给娘和大伯问诊的,我娘总是全身无力,吃不下东西,已经好久了。”
韩先生皱眉道:“哟,这可不好办,很多病症都会出现这种症状,人不来实在没法看。”
香徕有些上火,不甘心来白来一趟,道:“我娘身体很瘦弱,大夫你能不能先给开点补药什么的吃着,等以后天暖了我再带她来。”
韩先生又看了看她,道:“你确定要补药?若她果真是患病,吃补药即贵且没什么效果。”
香徕想着管有没有毛病的,先补着总没错吧,便点头道:“嗯,要。”
韩先生摇了摇头,提起笔来给她开了个方子。
香徕接到手里看了看,除了勉强认识上面的字,别的什么也不懂,想了想又道:“大夫,我大伯急怒之下中风,现在全身都不能动,这个可不可以治。”
韩先生道:“哦,你和我说一下详细的症状。”
香徕把大伯发病前后的情形说了一下。
韩先生听完同情地叹气道:“唉,儿女不孝老来难……”
说着又提笔开方子,写完方子后问香徕道:“你要几付?”
香徕问道:“要多久才能吃好啊?”
韩先生道:“中风是顽疾,要见效的话怎么也要三个月吧。”
香徕算计了一下,三个月后天气也暖了,没准能带娘来看病了,到时候大伯那若是见效了正好继续买药,于是道:“那就开三个月的。”
韩先生在药方上提笔标明后递给香徕,道:“这张方子和你娘的药一样的服用方法,好了,到对面抓药去吧。”
香徕起身离开坐位,来到对面柜台处抓药。
给她抓药的刚好是进门时接待她的那个伙计,这伙计接过药方一看吓了一跳,惊讶道:“你怎么开这么多,你带够钱了吗?”
香徕进门时便被他一通盘问,现在又被他问银子的事儿,觉得这伙计真是狗眼看人低,于是拍了拍腰间的银子包,道:“带够了,抓你的药吧。”
同时想道:“这里一两钱子可以换五百文钱,自己这三十五两银子等于一万七千多文,买点草根树皮做的中药,有七千文撑死了,剩下的一万钱的买稻种也用不了的用。”
伙计看她说得笃定,便回头去抓药。
看着他一包又一包地抓药,香徕也有些头大了,娘和大伯,每个人三个月的药,在柜上台足足摞起半人高。
她从前世没抓过中药,没想到场景竟然会这么壮观。
她在那里发着傻,伙计已经算完账了,朝她道:“补气养血药是十四两三钱,镇肝熄风药是十三两七钱,一共是二十八两银子!”
香徕听完倒吸了口中凉气,心中暗叫:我的娘啊!二十八两银子!这合多少文了?一万多啊!自己打了一冬的皮子,这一下就要光了!
伙计看她发呆,眼神有点不善,伸着手冷笑道:“小子,快点掏钱,现在我们药都抓完了,你可别说你没带够银子!”
此时的香徕却还在那想:怎么办了,要是买了药可就剩七两银子了,还够不够买稻种?可是这药也不能不买啊,按说给大伯买药不是自己的事儿,但是和大昌一块出来,自己只买了娘的药没买大伯的,大昌肯定会有想法,而且大伯闹成现在这样,多少也有自家的原因,怎么好不管呢。
想这里她狠了狠心,暗道:还是买吧,总归不是还剩下七两银子么,就算稻子一百钱一斤,自己不过才买几十斤种子,用不了多少钱。再说,大昌既然也想给大伯请大夫,那身上一定带钱了,没准一会他就把钱给自己了呢……
她边想边翻出腰间的银子袋倒在柜台上,一块一块地扒拉着数了起来。
伙计见她真拿出银子来,讪讪地收回手和她一起数钱。
两人确认无误后香徕又叫伙计帮忙找了个布口袋,把那恐怖的一柜台药都装了进去,苦力一样把药背起回集市上去找大昌。
第二十二章 茂升杂货行()
香徕回来时大昌的鱼卖了还不到一半,见她背个大袋子回来问道:“香徕,买的啥好东西啊,弄了这么大一袋子。”
香徕道:“是我娘和大伯的药,我问了一下,那先生出诊费太贵,我就给娘和大伯问了诊,开的药回来。”
大昌道:“哪家的先生啊,出诊费要多钱?”
香徕道:“济安堂的韩先生,出诊费城内的还要一百两银子呢,咱屯儿当天回不来,就得更贵了!”
大昌唏嘘道:“哟!你竟然去济安堂了,那哪是咱穷人看病的地方……对了,这药肯定也不少钱吧!”
香徕道:“还行,我娘和大伯的一共花了二十八两银子。”
大昌的眼睛顿时瞪得牛眼珠子一样,随后苦着脸,手掌局促地摸着口袋,道:“这、这也太贵了!那个、那个……我来时候没带那么多钱!”
香徕吸了下鼻子,不动声色地想:还真看错你了,看来吴招娣表面上老实了,可私下里这家还是人家当着。
于是她不在意地说道:“哦,没事儿,这药是我给大伯买的,没想管你要钱,那啥,你先卖着鱼吧,我还有点事儿,再出去走一圈儿。”
这次大昌不再叮嘱她什么了,只这一遭他就看出来了,这丫头在城里似乎比自己会混。
香徕离开大昌后手捏着那七两银子,边走边琢磨着:怎么办呢?恒旺米行……去还是不去呢?不去,自己的计划就彻底泡汤了!去,回家娘问起来怎么说?
犹豫再三后她还是决定去看看,至于娘那儿,能瞒得过去就先瞒着,瞒不过去看情况再说,估计她也不会死脑筋成这样吧。
她再次打听着恒量米行的位置找了过来。
这米行可不是济安堂医馆那么低调,一大溜七八间的店面,门脸油着大红朱漆,虽然都不用什么上档次的东西,可是牌匾门脸却都是崭新的,让人一看就知道老板是个好花哨的。
香徕推门进到里边,却见里面一排排的粮食柜,伙计们正忙忙活活地给客人称米、讲价,他一个毛小子打扮,进来后有人偶尔瞄到他,却连多看一眼的兴趣都没有,更别提过来招呼了。
香徕也不在乎,逐个米柜前走着,看来看去,还真看到稻米了,却不是在米柜里装着,而是在一个精致的青瓷米缸里,且只放了半下,不知是上面的被人买走了,还是担心放多了糟蹋。
香徕知道这个时代卖米都分带壳的和舂去完的两种,有稻米便必然有稻子。
于是她大声向附近一个伙计问道:“伙计,你们的稻子多少钱一斤?”
那伙计回头扫了她一眼却没有回答,转过头去继续和面前的客人讨价还价。
沈香徕忍不住又问了一句,“伙计,稻子多少钱一斤?!”
这次她的声音提得更高,整个米行的人都听到她在问话,全都直愣愣地向她看来。
那伙计见她打扰自己卖米,恼火地吼道:“叫什么叫,三百文一斤,你买得起啊!”
香徕被他吃得一怔,她知道稻子贵,可也没想到贵成这样,要是买药之前,如果自己真想买的话倒也买得起,可是现在就剩下七两银子,只够买十来斤的。
家里三亩田,就算按正常下种量,怎么也得准备四十五斤种子,买个十来斤根本不好做什么。
想到这里她只好往外走,同时回头瞪了那吼人的伙计一眼,心道:不用你得瑟,看赶明老子不开一家更大的米行,直接挤垮你丫的!
出门之后她站在大街上往两边看,叹气道:“叹,现在买稻种都买不到,还想开米行呢,拿什么开啊……”
她正站边儿犯着愁,米行里面又有人出来。
这人是之前米行里的客人,看样子是生意没谈成,一个人出来了。
见到香徕在门口站着,道:“唉,这不是之前要买稻子上兄弟吗?”
香徕回头道:“哦,是我,怎么,你也要买稻子?”
那人说道:“不是,那东西那么贵,一般人可吃不来……”
说着回头又往米行里瞧了瞧,凑到香徕近前压低声音道:“我只是想告诉你,城东的茂升杂货行也卖稻子,比他们这便宜,这家米行店大欺客,不是个招人来的地方。”
“茂升杂货行……”
沈香徕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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