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骆谨行让徐麟上前报信,徐麟担心自己若深入到队伍中被香徕看出破绽,只是追上队伍后面一个侍卫交待道:“你去通知大总管,就说世子嫌天气热,让他带你们到林中躲一躲。”
这侍卫从出发以来就没见过徐麟,现在他突然冒出来吓了这侍卫一跳,但是神出鬼没的徐侍卫在他们心目中已经是神一样的存在,突然从身后出来也不算什么无法接受之事,于是便按照徐麟的吩咐跑到前面去通知安广。
对安广说完这侍卫还在奇怪,安总管就守在辇车旁,世子有话不直接对安总管说,竟然让徐侍卫从后面告诉自己,再让自己来传话,真是古怪之极。
安广听说徐麟在队伍后面出现,回头看了一眼,见远远的有几个男女骑马走在远处,即使看不清面孔安广也能猜到那必是骆谨行和沈香徕几人,他连忙向众人传令,说天气太热,世子要到林中避荫,所有人都到林中保护。
世子的车走在最里边,这些人当然都要面朝着车驾“保护”,因此竟然没有一个人看到真正的世子就在他们后面陪着一位姑娘悠闲地骑马路过。
直到骆谨行几人过去很久,安广才让队伍从林中出来,他一路上为了遮掩骆谨行的行踪费了不少心思,直到徐麟之前还在提心吊胆,若是骆谨行万一有事耽误不能如期赶来,到扫墓之时自己可实在没法交待了,此时知道骆谨行已经先一步去往松宁,他总算放下心来,心情轻松地带着人继续向前。
到了松宁城后骆谨行与香徕分开,然后约好回程日期,然后两人便分开。
香徕先是察看了一下松宁城里的各种生意,见在陈掌柜的经营下要比自己在的时候更加红火,心里更加踏实,稍加逗留后便出松宁回到二道集的田庄。
春夏农忙,顺子在这里和帮大昌和秀芬,已经有些日子没去会康了,得利回来时只有秀芬在总庄里守着,大昌去各庄看庄稼长势了,而由于今天水田面积又扩展了许多,顺子和天徕都整天在水田里盯着。
见香徕等人回来,秀芬惊喜之极,兴奋地叫道:“香徕、桂芳、慧玲!你们都回来了!”
现在她和桂芳也说不清谁是嫂子谁是小姑,只好互相都称呼名字,反正都是平辈,怎么叫都没关系。
重回帮地香徕三人也很高兴,四个女子凑在一起叽叽喳喳,把徐澈个男从扔在一旁没人理。
待到晚上大昌和顺子、天徕全都回来,众人娶在一起又是好一通热闹。
知道他们也好久没回家了,香徕让他们把手边的事交待一下,第二天众人一起回到沿江村。
这两年养尊处优,二姨娘的气质也有些变化,多多少少有了点雍容之态,再不似当年给大昌放牛还被张氏和吴招娣数落时的模样。
香徕和他们一起给爹娘扫过墓后回到家中,想起对娘身世的不解,香徕忍不住又问道:“二姨,您和我娘相处这么久,有没有听她提起过老家是哪里的,我外公外婆又是什么人。”
二姨娘道:“没有啊,你娘不喜欢人打听她的事,我也就没问过。”
香徕想了想又把那镯子摘下来让二姨娘看,道:“那二姨见没见过这镯子?娘说是我爹给她的,可爹不也是被爷爷卖了做仆人么?又哪里会有钱买这么贵重的东西?”
二娘目光有些闪躲,接过镯子看了看,道:“怎么这东西很值钱么?我倒是没见你娘拿出来过,嗯……你爹也从来没和我说给过你娘这东西……”
香徕有点后悔给二姨娘看这个,看她的神情,心里一定不好受吧,这么好的东西,爹只给了娘却没给过她,于是接回镯子道:“哦,我只是猜想这东西是不是爹给娘买的,若不是的话就是我外公外婆留给娘的,如果知道这镯子是哪里来的,或许能找到我娘的亲人。”
二姨道:“虽然我没听你娘说过她老家在哪,但是知道娘家已经没人了,香儿就别找了。”
香徕道:“娘只跟你说家里没人,就没说因为什么都没有了么?”
二姨娘道:“不知道,你娘没说过。”
说着转出屋去侍弄她的菜园去了。
香徕见二姨娘不愿再说,也就只好不问,但却隐约感觉她似乎有事瞒着自己,不过她在家里呆的时间太短,一直没找到机会细问。
她从沿江村回到松宁的时候,骆谨行已经去王陵为母亲扫过墓,自从他身上的毒解了,并把韩先生带回世子府,他祭祀的意义便只剩下怀念母亲。
为了配合他,安广带着世了府的人马特意在王陵多呆了两天,以免再出现来时的状况,麻烦的还是自己。
香徕这次出来不只带了桂芳和慧玲、顺子和天徕,还让陈掌柜在松宁各个铺子里挑出许多得用的人手一起带出来,会康府有几十个县,几乎每个县里都有许宗德的生意,要想做遍这些县实在需要相当大的人力和物力。
待她们绕过大半个会康府,回到会康城里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月之后,而香徕的身边除去徐澈便是骆谨行和徐麟这两个陪行者,其他人全停驻在各县,几乎真的做到但凡有许宗德的生意,旁边便必定有天香名下店铺的存在。
这消息许宗德早已经得到,会康城内的争斗已经闹得他焦头烂额,没想到香徕又把战争升级,摆开战场要跟他生死对决。
许宗德恼火的同时也在嘲笑香徕自不量力,好歹自己的家业也是两代人经营起来的,香徕就算生意做得再好,也不过才做了两年,现在竟然用这种硬碰硬的方式跟自己死磕,就不信她能斗得过自己。
这一次许宗德甚至连曹明全都没找,直接通知各地的管事直接降价,一定要沈香徕来的店铺立足未稳的时候把她挤出去,再不能像会康府这边一样大意。
他能这样认为香徕求之不得,这次开起这的些铺子就是香徕放出去的炮灰,直到现在为止,她也不认为自己是个商人,自己就是一条为了报仇而搅腥满锅汤的鱼,什么时候许宗德完蛋了自己才会收手,那时会康的商业秩序就会恢复正常,现在么,只能让其他商人跟着作点难了。
如她所想,没过多久,受天香与许氏两家恩怨的影响,整个会康府及下属各县所有与两家相关行业的商人都做不下去了,结束了大半年的惨淡经营,一个个卷铺盖卷离开会康,到别处别谋出路去了。
只是这样与许宗德打消耗战,香徕也相当不轻松,现在她名下能够嫌钱的只有松宁和会康两处,这两个地方天香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而其他地方的消耗便都要靠这两处的银两支撑。
好在骆谨行和郁子曦这两位东家也和香徕一样,都是拿银子不当银子的主,只要能帮香徕达到目的,根本不在乎年底能不能拿到分红。
一晃又是几个月过去,瑞雪飘飘,又到了各商铺年底结帐之时。
许府的大门进进出出都是各地的管事,可是今年却一反往年的喜敢,一个个是愁眉苦脸进去,垂头丧气的出来,简直如丧考妣。
各店铺今年不只没什么进项,甚至入不敷出,脸皮厚的管事向东家要钱回去给伙计发工钱,脸皮薄的在被许宗德骂得狗血淋头之后,直接回去关铺子走人,再也不在许家呆了。
待各地的账目都报上来并统计完,许宗德算了一下,这一个不只一个大子儿没赚回来,竟然还把老本搭出去几十万两。
本来他就家大业大,除去铺子陪的钱还有一家老小的花销,这么算下去,若明天还是这么和沈香徕斗,估计斗不到年底,他就得把宅子都卖了,郁闷的许宗德几乎要吐血。
他这边结账香徕那边也一样,她的状况比许宗德稍稍好一些,不只会康这边能维持,更重要的是恒远田庄秋稻收下来的大批水稻救解了大问题,虽然现在的水稻价格不再那样奇高,但却仍比其他作物贵很多,而整个北辽能以这样的价格卖稻米的又只有天香米行一份,据说王都里都有人慕名到松宁去购买天香稻。
仅这一笔钱就把香徕这一年所有的损失补上了。
虽然前来报账的各地管事也都是满心歉疚,但香徕却对众人大加赞赏,她每开一个店都告诉掌柜,做生意不为赚钱,要是的打击许氏,若单从这一点上来说,这些人做答得足够好,确是值行表扬的。
无论自己是赔是赚,总不能亏待了为自己出了一年力的手下人,香徕从松宁搜刮来最后一笔卖稻子的钱,给所有前来报账的管事们发了红包,又让他们回去照例给底下伙计打赏,所有给自己办事的人都要美美过一个好年。
在她安抚众人的时候,世子府的大太监安广又乔装摸过了会康府,找到天香布庄的总号来。
见到骆谨行之后苦着老脸道:“我的世子爷,这都什么时候了,您怎么还不回去,王爷都问过多少次了,您要是再不回去,估计王爷都要忘了你长什么样了。”
骆谨行倒也知道应该早点回去,可是香徕这里与许宗德斗得如火如荼,偏偏她身边还有一个意图不明的高丽二王子魏曦,在大局未定之前,骆谨行实在不放心离开。
现在见已经到了年尾,许宗德那边已经消耗得差不多,香徕把自己的第一步计划执行到堪称完美,而通过这阵子的观察,他发现郁子曦对香徕似乎有几分真情,便也稍稍放心一些,于是告诉安广道:“我这两天正打算回去,既然你来了,便等我一起吧。”
安广仍旧把脸皱成一团,道:“世子爷,这都腊月了,您可别让老奴陪您在这儿过年啊,不然回去王爷非把我活剥了不可。”
骆谨行知道父亲的火暴脾气,笑道:“放心,真的就这两天,他那边的事回去我会交待,不会让你受连累。”
第二天晚上,骆谨行在知香楼请客,不只请的香徕,竟然还罕见地叫上郁子曦。
不只郁子曦奇怪,就连香徕也纳闷,骆大少爷不一向与郁子曦面和心不和么,这次怎么会主动叫对方一起来。
酒过三巡,沉不住气的郁子曦忍不住调侃道:“骆兄今日为什么这么好的雅兴,想起设宴款待我和香徕,难不成想为我们做大媒么?”
香徕斜目嗔了他一眼,越相处越发现郁子曦这个家伙“道貌岸然”。
不过她也有些奇怪,问道:“是啊谨行,一直都很少见你出来的,今天怎么想起来请客了。”
骆谨行道:“明天我就要回王都了,再不喜欢出来,也要和你们告个别啊。”
郁子曦道:“原来如此。”
香徕也道:“是啊,时间过得真快,马上就要到新年了,我都没想到谨行这次可以在这里呆这么久,想必家里人都着急你回去了。”
骆谨行笑道:“没事,我从小便懒散,家人也习惯了。”
郁子曦故意找茬儿道:“若是如此,不如骆兄留在会康过年吧,我们的计划现在正进行到要你出力的那一步,你却走了,万一不能及时回来,岂不把香徕害惨了。”
骆谨行道:“我今天要说的正是这个……”说着让安广拿出一张契书送到香徕面前,道:“我已经把会康辖内汇远钱庄所有分号转到香徕名下,从今天起,她有权利决定这些家钱庄的任何事情了。”
他此言一出,香徕和郁子曦都是一惊,汇远钱庄是近十来年新崛起的大钱庄,由于经营有方,短短十来年已经遍布北辽,势头甚至压过北辽第一巨商连家开的聚鑫源钱庄。
虽然之前骆谨行说过他家还有别的钱庄,但让人万万想不到他指的就是汇远。
香徕呆了一刻后连忙把安广递过来的契书送还到骆谨行手里,惶恐道:“不行不行,这可使不得,汇远钱庄在会康府的所有分号,那该是多大一份产业,哪怕只是短时间作戏我也承受不起,这个谨行还是收回去吧,到时候来帮我助威,一起打圬许宗德我就心满意足了!”
骆谨行再次把契书推了回来,道:“既然你知道只是短时间做一下戏,何必如此大惊小怪,待日后事成再把契书还我便是。”
香徕还待再推却,骆谨行已经执意道:“此事已经这样决定,断无更改的道理,我明日就要离开,我们不要这些没有意义的举动上浪费时间。”
香徕还是头一次见他用这种语气和自己说话,不知为什么,一向风轻云淡的他此时的神情竟然有种不容人置疑的威严。
她愣神之时,骆谨行已经把契书放回她手里。
香徕无奈只好把契书收起,想着事成之后一定要尽快把这些家钱庄转回骆谨行的名下,不然人家家人知道,还以为自己处心积虑想谋压人家的产业。
骆谨行见她收了契书方才满意,接着说起他的打算,道:“我已经叫人查过,许宗德半年前已经把他存的银子取出三成,他的老本还剩百万两左右,春节过后你们便可以张罗出兑天香名下资业,许宗德若是兑便要倾其所有,只要他这边着手兑香徕的产业,郁兄那边便立即放出高丽商权的消息,看他是否有两者兼收的意思,若他放弃商权选天香产业,那么香徕便不兑了,继续之前的做法和他耗下去,若他放弃天香产业选商权,郁兄便扣住他的银子让香徕在生意打圬他!最好的是他贪心不足,两样都要,那样便得死更快了。”
香徕虽然一直在配合他的计划,但是总觉得有些不靠谱,直到他现在这样分析之后才知道,原来这计划是设计得十分周密的,不由点头道:“谨行心思果然缜密,这样一来当真万无一失了。”
郁子曦虽然因为香徕的原因对骆谨行产生敌意,可是见到他随随便便就把一个府里的钱庄全都送到香徕手上,也不由为他的气魄而折服,想想许宗德也在心里替他默哀,道:“骆兄确实算计得好,可怜这许宗德了,直到现在也不知道自己究竟都得罪了哪路神仙,不然的话恐怕他宁可把香徕接到家里放在祖宗牌位上供起来,也不敢有半分怠慢。”
骆谨行听着他褒贬不明的话,也回了句:“是啊,这许宗德还真是可怜,你我这两路‘神仙’随便哪一个都不是他能惹的。”
香徕见两人又掐起来只好再想办法打岔,问郁子曦道:“对了郁大哥,你又要在哪里过新年?难不成也要回高丽去?”
郁子曦瞟了骆谨行一眼故意叹气道:“唉,你郁大哥命不好,形单影只多年,无论是回高丽还是在北辽,都是一个人过年……”
香徕没想到问出这样一个回答,小小尴尬了一下。
郁子曦见她没有接话,干脆自己说道:“若香徕妹子不嫌弃,可否陪大哥一起过年?无论是在会康还是去松宁都可以。”
对方主动提出,香徕再怎么也不好拒绝,只好说道:“我是肯定要回松宁过年的,只要郁大哥不嫌大冷天的奔波,便随我一起去吧,想必二姨和天徕也希望家里多个人热闹一下。”
郁子曦又向骆谨行处瞥了一眼,得意地笑道:“那我便厚颜叨扰了。”
骆谨行看着他挑衅的模样,悄悄用手指蹭了下鼻尖,心道:你即使去了沿江村又能如何,不过是去混口饭吃,有徐澈在,你若想对香徕如何,除非是不要命了!
与这两人在一起,香徕最头疼的就是要费尽心思调解气氛,为了找到共同话题,便又说起了对付许宗德之事,现在骆谨行这边已经没问题了,要看的就是郁子曦那边是否能说动高丽使者出面。
郁子曦不肯向骆谨行示弱,当然也是满口应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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